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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楼主] 发表于:2013-12-23 15:49
昌乐 刘文安

娘的年(北海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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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19-01-28 09:55
鄌郚总编
  娘的年
  炉子上的水沸了,娘将水倒进大瓦盆里,顺手从灶边拖过蒲团,跪下,将花白的头发散开,缓缓浸入水中,从玻璃瓶里抓一把碱面在头上使劲揉搓,瞬间,那水便是黑的了……
  我一直记得娘在年除夕洗头的影像,那么清晰,那么令人辛酸。每年的大年夜,鞭炮已经响起来了,娘才开始洗头。我卧在蒸饽饽烧暖的炕上,探出身子看娘缓慢地舀水,缓慢地绞头发,缓慢地擦干。东炕上,奶奶和姐姐们已经睡了,南屋里,哥哥也睡了,远处有零星的鞭炮声,娘就那么缓慢地做着每个年夜属于她自己时间里自己的活计。除夕的灯是不灭的,且焰火旺盛,灯光将娘的影子透在写满了祖宗牌位的家堂上,晃来晃去,鬼魅而又虚幻。其实,那个年代,那个年龄,听惯了鬼神故事的我,在大年夜那个隆重而神圣的日子里,自然感觉一切都附了鬼神的影子,因为,每年除夕的下午,去祖宗坟上烧过纸放过炮之后,祖宗就跟在身后回家了。如今,娘的牌位也被填在了香火供奉的家堂上,只不过,自打娘去世后我再也没有在老家过年夜。没有了娘,也就没有了家;没有了家,再也寻不到属于我的年夜的影子。
  每年,进了腊月门,奶奶和娘就开始为年忙活了。淘黄米,晒豇豆,黄米要到村东头的石碾房里去碾,得早去排号。黄米是做年糕的原料,我和娘推碾,奶奶用细筛子一遍遍过面;还要做豆包,蒸饽饽。娘将发好的面一遍遍揉过,再饧,然后才放到锅里蒸。每年的腊月二十左右,一锅锅的年糕,一锅锅的豆包,一锅锅的饽饽摆在了南厢房和东厢房里,不过,这一切必做的活计不算是娘自己份内的活,娘的活还等在那里:为我们做新鞋,缝制新衣服。那些寒冷的夜里,窗外飘着雪花,做了一天活计的母亲伺候我们睡下,脱下厚重的棉裤,只穿了棉袄,坐在被窝里暖和着,将挂在天棚灯杆上的油灯捻亮,一针一线缝制那些我们要在大年初一到来前必穿的新衣服。有时,我夜里醒来,煤油灯还亮着,母亲已经佝偻着身子伏在被子上睡着了,杂乱的花白的头发耷拉在胸前。我推推母亲:娘,困吧。娘说,困。我又睡了,再醒来,母亲还在做着活计。
  娘是个做活拖拉的人,脾气好,活慢。我们姊妹弟兄几个的新衣服,其实娘亲手做的也没有几件,年就要到了,娘常常将半成品委托给邻居,央求别人帮忙。我年龄小,不懂的好歹,娘便将我的衣服留下自己亲手做。记得好多个除夕,要去邻居家拜年了,母亲还急着在我的新衣服上钉扣子;而母亲,大约也是洗完了头,倚在炕上小眯一会儿,套件洗的算是干净的衣服,就要到长辈的家里拜年了。
  每年的大年初一,是母亲最清闲的日子。不论有多少活计,这一天只是拜年和吃喝。锅里,有除夕邻居们帮忙包的形状五花八门的饺子,随时热一下就能垫饥。这一天,母亲平时做活再慢,奶奶也不会数落。娘会在有长辈的家里拜年磕头之后,也随了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到当年办喜事的人家串门子,跟着评论一下新娘的长相,说不定还会给我带回一把喜糖。
  娘到了晚年,自己洗头有些费力了,我便负责给娘理发洗头。娘的头发全白了,每次理发,索性给娘理的短一些,看着精神,当然也不会再用碱面,我每次都是选择那些适合老年人皮肤的质量上乘的洗品。看母亲干干净净地坐在沙发上,再给她套上大红的团花唐装,母亲白皙的皮肤,慈祥的面容,我常想,我的娘,真像一尊佛。
  自然,也再没有人为新衣服而忙碌了,更不会请人帮忙包饺子,全家人的年夜饭,我一个人很快就会做好。
  窗外飘雪了,零零星星,正如娘的年,相关的片段与故事断断续续的不完整。娘忙了一辈子,或许,天国里不再有那么多的活儿,至少,不会有每年令娘忙碌的年吧。
  娘走了,我回老家的年路也断了。每年过年,我和妻子去一个城市,抑或寒冷的雪域,抑或温暖的海边,看美景,吃美食,发傻呆,只为卸一身疲惫,换一种心情,体味一方风俗。后天的这个时刻,我们就应该到达重庆江北机场,想必,去过多次的山城,过年的景致非常日能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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