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4-04 18:41
鄌郚总编

朱彬占丨燕山汶水一脉承——我与浩然老师

燕山汶水一脉承
——我与浩然老师
朱彬占(山东昌乐)


  在别人的言谈屮,我知道了浩然
  我第一次听到作家“浩然”两个字,是1962年秋天的一个晚上。那天晚饭后,俺们第二团小组在秦兰芳的组织下,十几个团员、青年围在烤菸房前的一盏“保险灯”下学习,当学习了两篇“报纸”后,她还向我们报告了一条迟到的“重要新闻”,那就是她在昌乐二中上学时,曾亲眼看到、亲耳聆听了全国著名作家浩然在学校里给他(她)们讲青少年如何学好文化课,有爱好、有兴趣的中学生要在不误学习的前提下,可以写点文学作品的报告。她尤其说到这个“北京来的大人物”是怎样的平易近人,如何敏捷地回答同学们的提问,还帮着修改作文什么的……当时,我们都感到很新鲜。可事后一想,她说的这个浩然再怎么好,咱们也是可望而不可及,只是“听听”新闻算了,你一个中学生能看见他的容貌、听到他的讲话,可像我一个只上了6年学的完小生,不仅不会写东西,以后更不可能当作家,就是见上他一面也实在难呐。当时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在生产队里好好地干活,赚上个"好社员”的名声,别的没瞅头,以后能说上个媳妇就不错了。
  第二次听到别人讲究“浩然”后,我思想上才有了一点点变化。那是1965年的春天,高崖公社党委的王书记和青年干部小张在俺庄里蹲点,他俩就驻在俺西面胡同姓赵的两间小西屋里。有一天,我在那里耍,听他俩闲谈时拉到了作家浩然,说他在高崖水库帮着写《水库志》时,还写了不少小说,有什么《太阳当空照》、《车轮飞转》、《队长的女儿》等,那时我年轻不懂得那些事,也就没往心里拾,可当他们又说到浩然去东水码头村看到那里种秋菜多,由然而生,马上塑造了一位叫孟昭仙的大闺女,为了响应党的“种好秋菜”的号召,看到菜种子不够,就把求购种子的布告贴到“包庄集”两头。就是这篇《送菜籽》的短篇小说,仅七八天时间,就刊登在了《人民日报》上,特别是落款上写着“草于昌乐东水码头”几个字,当时成了全公社的一大新闻。因为东水码头、小洼都离俺庄很近,尤其是包庄和俺庄紧紧相连,就像一个庄一样。所以我听了后很是惊讶,感到这个浩然不简单,那么大的作家咋也能知道俺高崖这乡下的事?他写的是真事还是假事?咱什么时候能看到他的书呢?

  在《艳阳天》里,我读到了浩然
  1966年阴历十月初五半下晌,我父亲赶高崖山会刚到家,便从书包里拿出了六七个红彤彤的大柿子,俺兄妹们每人一个,接过来后都马上“喀嚓”咬—口,真甜啊,我们不约而同地说。至于俺奶奶俺娘捞没捞着每人吃一个就不记得了,只想着只要有自己的份就行。吃着柿子,我还看到父亲又从书包里拿出了两本书,顺手放到了屋子西北角的大瓮盖垫上。这对于我这个打小就爱看书的“书虫子”来说,不亚于蚊子见了血,就急忙凑过去问父亲,什么书?《艳阳天》。父亲头也没抬说。我先看吧?我望着父亲的脸说。你看就是。看到父亲同意了,我就把那个柿子麻利地吃完,伸手就想摸书。父亲急忙说,先洗洗手去,别沾脏了书。我接着跑到天井里,洗了洗手上那粘乎乎的柿汁子,急火火地用毛巾擦了擦手,摸起那本书一看,封面是一群社员扛着锄头走向田野,右下角写着《艳阳天》二个鲜红的大字,作者是“浩然”。因不明白左上角“农村版”三个字的含义,就又问父亲,“农村版”是怎么回事?父亲接过书来看了看,翻了翻后说,'‘农村版”大概是专门为农村老百姓看的。那时我人小,知道事又不多,也就不管什么版本了,快先看看再说吧,后来才知道这叫作“先睹为快”。
  这天晚上,我拒绝了伙伴们约我去家西场园“打瓦”的约会,就在我睡觉的小南屋里,点上了一般不来人不用的罩子灯,坐着头枕,趴在窗户台上看起了《艳阳天》(上册),先看了看扉页上的“内容说明”,对这部小说有了一个大体了解。又端详了端详前面那四张插图,尤其是第一幅上那年轻英俊的肖长春左手搾腰、右手拿着草帽的画像,格外引人注目。接着,从第一章《肖长春拦车》开始,一页一页地看下去。因为这是一部描写农村两条路线斗争的事,非常符合我的口味,又加上书中高潮一个接着一个,经历的时间那么短,故事那么多而紧凑,所以看完这一章还想看下一章,一憋子气看了两个多小时。当感到眼有点涩了,就到天井里解了解手,用凉水洗了洗脸,仰头看了看天上那向我眨眼的星星,又回到了屋里。看到灯不如刚才亮了,原来是油不多了,我便拿火油瓶子又灌满了。这一回儿,我变换了姿势,把灯放在了炕上,就趴着枕头上看,直到翻完最后一页,已经下半夜。本来熄了灯就马上睡觉,可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书中那肖长春、马老四、焦二菊、弯弯绕等活蹦乱跳的人物,仍在眼前来回飘荡着。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我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我下坡放下家什,便钻到南屋里又看起了《艳阳天》(下册),直到俺娘叫我两遍,我这才放下书到北屋里吃饭,父亲白了我一眼说,吃饭还得别人三遍两遍地叫!我也没敢“吭声”,摸起一个煎饼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刚咽下肚,就“咕咚咚”喝了一碗水,又抹起一个煎饼,卷上了一个葱叶子和两块咸菜条,接着到南屋里看起书来。下午从场里往饲养院背地瓜秧子时,都老想着王国忠到东山坞怎样帮助解决问题,肖长春战胜了马之悦没有。到晩上十点来钟,这部三四十万字的长篇小说我便全部看完了。接着,我又翻了翻前面的插图,眯缝着眼对照着上面的人物形象,让他们在一块儿说话、吵嘴、打架……还影影绰绰地看到肖长春领着社员们抢收麦子、批评坏人,遗憾的是没有看到肖长春与焦淑红成亲,要是他俩成了亲,那该多好哇,读者们高兴,小石头更是高兴。
  通过浩然《寄农村读者》的信中看到,他原来姓梁,本名梁金广,是河北省宝氓县一个贫穷农民的孩子,只上了三年学,从打土地改革、打国民党反动派,到办互助组、农业社,都是跟农民同志一块儿走过来的。当时我就想,怪不得他对农民这样有感情,叙说的农事那么形象逼真,描写的人物活龙活现,有些好像是俺庄的人和事。
  又过了几年,我看到了原版的《艳阳天》和《春歌集》等浩然的著作,这才知道,《艳阳天》里马老四等人的原型,就是在俺昌乐县城关公社东村体验生活时亲眼看到的。当时,我有一个最大的心愿,那就是什么时候咱也能见见浩然这个大作家,哪怕只看上一眼来也中。

  在县文化馆南屋,我看到了浩然
  1983年秋,我当时在县农委工作。有一天下午,有一个文化馆的熟识人来电话说,著名作家浩然来了,明天上午八点半在县文化馆的南屋召开“文艺创作座谈会”,主要是请浩然老师讲课,你若有空就去听听。我马上痛快地答应着,一定参加。因为这是我多少年梦寐以求的事,决不能错过了这个机会。
  谁知,第二天七点半刚到办公室,有个领导要我跟他去尧沟公社出发。我是一个办事员,绝对得像驴道的驴一听喝声啊,决不能说自己要去文化馆听课而不跟着岀发了,因而很不情愿地跟着去了。当围着公社转了一圈,看了两个大队的多种经营项目,大约十点钟左右,那个领导决定在尧沟住下吃午饭。当看到他与公社书记在屋里拉呱时,我便与公社党委张秘书说,我有点事要回城,甭一个小时就回来,若有什么事你先替我应付着。说完,我便与司机急忙往城里赶,到了文化馆门口,我下了车便向南屋的排练室里小跑。当从东边那个门进去一看,满满的一屋人,有一个身穿半袖衬衣、留着短发、头发有些白的人正在"台了”上讲话,我便问了问身边的个人说,这就是浩然?他说,是啊,你没见过?没有哇。讲了多长时间了?大概快讲完了吧。我急忙掏出了钢笔和小日记本,一字字地记起来。只见浩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要说这些年我创作有了成绩的话,我是一直忘不了昌乐,忘不了东村,忘不了高崖水库,这是我艺术生命的“第二故乡!”接着,全场一片掌声。记不清是他自己说的,还是别人问的,他说正在创作一部叫《苍生》的长篇小说,计划明后年出版。末了,他还谦虚地说,今天就说这些,说得不对的请大家批评。谢谢大家!随后,站起来向大家鞠了一个躬。于是,又是一片热烈地掌声。接着,坐在前面的领导、文艺界的前辈,都簇拥着浩然,从西边的屋门向文化馆办公室走去。有个同院的青年说,咱也跟着去看看浩然吧。我说,算了吧,你没看见有好几个领导和老同志都围着,阳和他既不熟悉又不会写东西,他问起来咱怎么回答,等以后写出东西来时再找他吧。再说,我还有?个任务,那就是赶快回尧沟,省得领导找不着而耽搁了事。
  这一次,虽然没有机会与浩然当面说上一句话,但我不怨别人,是自己考虑到他来昌乐很忙,时间肯定安排得很紧很紧,再说咱乂没什么事,就别去打扰他了。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自己有一种自卑感,咱虽然爱好文学,也爱写点东西,但都属于拿不到“屋西头”上的货。又一想,我已经很满足了,在不远处看到了这位全国著名的作家,听到了他那实实在在、和蔼可亲的讲话了,实现了多少年的梦想。心里非常主壮地说,以后与浩然见面拉呱,肯定是有机会的。

  在昌乐宾馆,我拜见了浩然
  1987年至1990年间,浩然曾两次来昌乐,还有一次是带着女儿春水来的,他主要是来看望昌乐东村的乡亲和高崖水犀的干部职工,同时为其自传体小说《乐土》、《活泉》等作品封笔。可巧,那几年我正在乡下任职,错过了同这位名家见面的机会。当听到"浩然来昌乐”的消息时,那都是“马后炮”新闻了。但我告诉文化局的同志,浩然什么时候来,一定得及早告诉我,省得光吃“后悔药”。
  1992年元月5日,我由尧沟镇调到县政协工作。不几天,有人告诉我,你心连心想的浩然老师来了,你什么时候去见他?我喜出望外地说,你给我联系一下,他什么时候有空,我就什么时候去。隔了一天,那人说,本来今晚上有人请梁老师,可一说是你来拜访他,他说等着你。听到这个消息,我惊喜万分,坐在那里沉思,用种什么形式去拜见这位万人尊重的作家呢?叙旧吧,我没有条件;捎着作品吧,又没有像样的;单独请他吃饭,理由又不那么充分。怎么办呢?我突然想起了1976年买了一套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带插图的《艳阳天》,让他给签上几个字,不是也很有意义吗?于是,我急忙回家从书橱底层找岀了这套原封没动的“宝贝”,带着它就去了县宾馆。
  那一次,浩然老师住在县宾馆2113房间。在县文化局小赵同志的引荐下,我同这位30年前神交的老师握了手。坐下后,小赵趴在浩然耳朵上小声嘀咕了几句,就出去了。接着,我就把我原来听到、看到、,想到但没有当面叙话的敬仰之情说了几句,浩然接着说,你是不了解我,别说你是县政协的办公室主任,就是昌乐的平民百姓我也是同样想见。他这实实在在地一句话,把我说得再也坐不住了,就急忙走到他跟前,把那套设计大方、印刷精致、通套崭新的《艳阳天》递过去说,梁老师,您的大名我1962年便听到了,作品也看到了不少,尤其是这部《艳阳天》,我前后买了三四套。可不是这个人借,就是那个人看,弄脏了自不必说,还有的只借不还,弄得不是缺这册,就是缺那册,心里很烦,可又说不出口。所以,我看到新出版的这套《艳阳天》,又带着插图,挺喜人的,就买了回来。这一回儿,我坚定了一个信念,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借了,一定当作“珍宝”藏起来。梁老师,我没有别的要求,就是请您给题上几个字,俺祖祖辈辈的传下去。你言重了,浩然边说着边接过书来翻了翻说,彬占啊,你真是个有心人呐,这套书印得本来就不算多,可像你保存得这样完好的人还真是少见。这样吧,你先把书放在这里,等晚上我给你写上几个字,明天你来拿吧。好、好,我忙不迭地答应着。
  第二天上午刚上班,小赵打电话告诉我说,浩然老师的题字写好了,你来拿吧。等我处理了一点事到昌乐宾馆后,浩然老师已去潍坊出席由他主编的《潍坊泥土文学丛书》首发式,据说这套丛书的作者是郭建华、郝湘榛、秦景林和王汝凯等同志,他们几位我大都认识,都是潍坊市文学创作的领军人物,特别是郭建华和秦景林都是昌乐人,我为浩然能亲自主编他们的新作出版也感到自豪。当我翻开《艳阳天》封面后,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浩然那苍劲有力而深情万分的题词: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我几乎倾注了全部热情。

  在重UH节这天,我采坊了浩然
  1995年10月底,浩然又来到了昌乐。根据预约,一天上午我前去找他拉呱。上午10点左右,我来到了昌乐宾馆2号楼,轻轻地敲了两下浩然下榻的房间。没人,到哪里去了呢?正当我纳闷时,过来一位服务员说,请问,你是来找梁老师的吧?是啊,他在家吗?不在,吃了早饭他与老伴去东村过“重阳节”了,现在还没有回来。要不,你先这边喝点水吧。当时,我就想,梁老师真是想得周到,重阳节也不忘去东村与那些老年人过节。当我跟服务员向东刚走到大厅时,便看见身穿青呢子中山服的浩然搀扶着一个腿脚不便的女同志走了过来,我急忙小步上前,同他握手问好。梁老师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伴杨朴桥,这是政协办公室的朱彬占。我急忙从另一旁扶起了老杨的胳膊并问好。看到我来,浩然接着说,彬占啊,你快屋里坐吧。好、好。俺俩一块儿搀扶着老杨走向房间。我边走边端详着梁老师那可亲的脸庞,面部比三年前瘦了点,那短发似乎又白了些,但精神还是那样焕发,一双慈祥的眼睛总是那么有神。坐下后,他亲切地询问我这几年的情况,我一一回答。他还指着自己的头说,去年闹了一场病,差点被“拴住”,可说是大难不死……我接过话头说,必有后福!说笑声,使那微凉的房间一下子变暖和了。
  这时,我拿出了我最近用浩然353篇文学作品的名字串起来的一个小文章,取名《致浩然〈同志〉的一封〈信〉》,请他指点,他翻了翻后说,彬占啊,你还真下了功夫。这样吧,我眼色也不大好了,你就念念我听听怎么样?我说,好哇。于是,我便从头念了起来。我一边念着一边不住地用眼瞟着浩然老师,看他有什么表情。刚开始,他还没怎么注意,可听着听着,连端着的水都不喝了,那个聚精会神劲我还真少见。当他听到某个地方不对时,就说这篇作品错了一个字,应说是XXX。当听到某篇题目念得不扎实时,就打住说,这个字应该是这样写。大约十几分钟,当我把这篇小文念完后,他笑着说,彬占啊,你是用我的作品名而写作的第一人,看来你是在我身上真费了劲啊。这时,我急忙说,梁老师啊,你别这么说,我从十几岁时就崇拜您的作品,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跟您细拉,今天有点空,我算是向您汇报的一个事吧。另外,我从来没当一回记者,我看您今天有点空,我也尝尝当记者的滋味,采访采访您行也不?行啊,你问吧。他笑了,我也笑了。
  当我问他这次昌乐之行时,浩然激动地说,我这次回昌乐,主要有四件事。首先是来会友。35年前,我来到昌乐县,特别是在东村,结识了田敬芳、田敬元、李福德、吴国瑞等一大批同甘共苦的老伙计,尽管有的已经故去,但他们那种无私无畏、吃苦耐劳、一心为公的精神一直激励着我。他指了指坐在东边的一个青年人说,这就是我的老房东田守业的儿子田敬富,当兵退伍后在村里干支部委员,今天专程来看我。彬占啊,我也向你透露一个“秘密”吧,他一家也是我在《艳阳天》里塑造的“三条光棍”的原型。当时他们家只几个男人过日子,真是难啊。可现在他们好了。我跟着他点了点头,忙站起来同那个腼腆的庄稼汉子握手,并寒喧了几句。浩然接着说,这次来,我还高兴地认识了近两年来昌乐工作的董泉才书记、王玉璋副书记等一批新朋友。凡我接触的人都夸这届县委团结、实干、开拓,尤其是“三拉一改”的提法深得民心。昨天我围着县城和几个乡镇转了转,从昌乐城乡的巨大变化和人们的精神面貌也足以证明这一点。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用手摸了摸下巴,抬起头说,第二件事,就是来安家。安家?我不解地问。是啊,安家。浩然郑重地说,不断的交往接触,共同的不解之缘,就好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昌乐人民不仅仅给我提供了创作素材,而且直接影响着我如何正直的走路。因此,我何时何地都称昌乐县是“我艺术生命的第二故乡”。今年,昌乐县委、县政府及昌乐镇、东村等一大批朋友,计划在昌乐盖几间房子,正儿八经地给我安个家,好让我与朋友们聚会时有个固定的地方。我看到昌乐人民这样厚爱自己,也就同意了。为了不忘昌乐这块热土,我将此房取名“泥土书屋”,地址就选在东村。因此,我这回特意把老伴也一块带来了,让她也走趟“婆家”,先来拜见公婆和姫姓们。未等说完,他自己先笑了,我们也跟着笑了起来。一会儿,他又接着说,我祖籍宝诋,生在开滦,长在蓟县,进入中老年大部分时间在冀东,最后一站,我想到把这把老骨头扔在山东昌乐。浩然的肺腑之言,感动得在座的同志都热泪盈眶。
  梁老师,您的自传体小说第三部完稿了没有?我问道。他笑着说,我这回就是来“圆梦”的。提到这件事,可能有人不知其详。自1989年以来,浩然出版的自传体小说《乐土》和《活泉》,都是在昌乐改完定稿的。浩然接着说,我今回将《圆梦》原稿也带来了,计划在昌乐写完最后笔。他动情地说,自打参加革命,特别是1949年写出了第一篇文艺作品,我心里想的,嘴里念叨的,梦里盼的,就是想当一名人民作家。《圆梦》这部书30来万字,主要叙述自己是如何圆了作家梦的。要说我在“写农民、给农民写”方面有点成绩的话,那也是昌乐人民给我的乳汁和力量。
  听了这段话,我心里说,真得感谢你,浩然同志!感谢你把自己与昌乐人民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你忘不了昌乐,昌乐人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我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前来“绿化”的。他微笑着说。说到“绿化”,指的是他1986年提岀的“文学绿化工程”,旨在培养农民业余作者。这几年在三河市,他亲自担任文联主席并主编《苍生文学》,已培养了100多名业余文学作者,其中有4名农民作者出版了作品集子。他满怀信心地告诉我,今后在昌乐也要继续实施这一“绿化工程”。明天参加“浩然研究会”成立大会后,再着手研究在昌乐发展一批大众文学学会会员。在这里顺便提一下,浩然当时是中国作协理事、北京市作协主席、中国大众文学学会会长。他说,明年来昌乐“定居”后,再集中精力帮助中青年文学爱好者提高写作水平,真正把“根”扎在昌乐,尽快开花结果。在这里,我也自豪地说,我也是一个受益者,不但被吸收为“浩然研究会”理事,还是大众文学学会的一名会员呐。
  谈到今后的写作打算,他捋了捋那花白的短发,深情地说,我今年已63岁了,身体又不算太好,社会活动又那么多,不想再在写小说上下功夫了。主要是写写回忆录和散文随笔,重点将1960年以来的酸甜苦辣写出来,让大家鉴定,让后人评说,让历史见证。我默默地衷心祝愿浩然老师的大作不久面世。
  眼看12点了,我将父亲早在1966年购买的、现在纸已发黄的《艳阳天》(农村版)从书包里拿出来,双手递给浩然,请他签名留字。他将书接过来,掂了掂,翻了几页,连声说:“好、好!”接着掏出了笔,在第一页上题写了“朱文高老同志留念”八个大字,并盖上了自己的朱红印章。这时,随同浩然同志来昌的三河市对外宣传办公室副主任刘树滋按下了快门。不久这篇《九九重阳访浩然》的专访连同照片一块刊登在1995年12月16日的《联合日报》上。

  在京东三河,我拜望了浩然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旺,无意插柳柳成荫。那些年,我尽管在写作方面没有做出什么成绩,但本人心眼里一直把浩然当作自己的老师和偶像,尤其是他给我题写了一幅“当好农民好歌手”的条幅后,更是见缝插针、忙里偷闲地写点政协委员的事迹,也写点文艺方面的东西,谁知有的竟也登上了报纸、杂志,还被省市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以圆了从小就想当"作家”的梦。
  1999年,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若是把全国政协委员、世界文化名人浩然与昌乐的交往方面的资料征集一下,出一本文史资料不是很有意义吗?于是,我便向县政协主席会议提出,要出一辑《浩然与昌乐》的文史资料专辑。谁料想,立即得到了各位主席的赞成和支持。有位不驻会的副主席石德成发言说,彬占同志提出的要写《浩然与昌乐》,我非常赞同。因为著名作家浩然同志1960年来我们昌乐下放劳动,实际上是体验农村生活,他不仅担任了东村的第一任党支部书记,还参加了兴修高崖水库的运动。这我在水库工作时,经常听到一些人议论他,说他如何如何好,怎样同贫下中农拉呱。他的成名作《艳阳天》不少原型都是昌乐人,他的巨著《金光大道》一些情节也是咱们这里的事,他写的《乐土》、《活泉》、
  《东村的乡亲们》等作品都是在咱昌乐完成的。我认为,这本文史资料要广征博釆、精心编纂和出版发行好。他的话音刚落,便博得了一片掌声。主持会议的杜介祥主席马上说,彬占同志,你要根据各位主席的意见,马上组织力量进行征集、筛选、编辑和校对,初稿成型后要立即向浩然同志当面汇报,得到他的首肯后,我们再接着联系出版发行。我接着站起来表态说,决不辜负各位主席的信任,坚决完成这艰巨而光荣的任务。
  既然有了“尚方宝剑”,我还会怠慢吗?再说,这是多少年来我想办的一件事情。于是,我先找原来与浩然老师联系比较广泛的马进、郭建华、秦晓鸣等同志商量,首先传达了县政协主席会议的精神,并说了自己的初步设想,请大家出主意、想办法,努力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也了却大家对浩然老师敬仰之情的共同心愿。接着,大家纷纷发言,发表个人的看法,并表示承担部分任务,等等。总之,句话,那就是齐心协力,坚决把这本书编辑好、出版发行好。
  经过全体编委成员和众多文友的鼎立支持,-辑分为“浩然作品选”、“浩然书信选”、“浩然作品评介选”、“回忆与访问记”、“浩然文章与讲话选”、“浩然在昌乐写过的主要作品书目”、“浩然与昌乐交往大事记”等篇目的文史资料基本成形后,我便向县政协主要领导作了详细汇报,他首先肯定了大家的劳动成果,并要我去三河当面向浩然老师汇报全面情况,他若同意后立即印刷、发行。看到领导这样重视,我马上与有关部门联系,决定近期去河北三河市看望浩然老师。
  经过一两天的准备,我们于7月3日启程,直奔河北省三河市,向浩然同志汇报编写《浩然与昌乐》的进展情况。当时,我与县委统战部部长秦晓鸣、县文化局副局长郭建华一个车;县政府研究室主任马进与县个体私营经济区管委会主任刘天鹏及副主任刘继科等一个车。这是我第一次去浩然的家,同车的秦部长、郭局长他们都是数次去三河,所以,他们一路上给我讲述浩然在昌乐期间与东村的交往,在高崖水库活动以及他目前的工作、家庭、生活等方面的情况,使我对这位文学大师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在三河市,前来迎接我们的是三河市文联秘书长,他把我们安排在宾馆后,立即陪我们去探望久别的浩然老师。在一座独门独院的二层楼里,我们见到了浩然老师,他握着我们的手问昌乐的领导,问东村的老房东,问诸位没来的文友,问在座的各位家中老少情况,我为浩然老师能一气想着昌乐那么多的乡亲和朋友而赞叹。看到大家喝着香喷喷的茶水时,我把《浩然与昌乐》的编写计划和文字初稿呈给浩然说,梁老师,杜介祥主席叫我把稿子给您,请您审阅,提出宝贵意见后,我们回去再加以修改提炼。他接过材料后,认真地看了看编写计划,又粗粗地翻了翻“初稿”后说,行啊,你们考虑得很周到,详细材料我也不看了,你回去跟杜主席说,我没有什么大的意见,有些字句再斟酌一下,一定要实事求是,千万别拔了高,谢谢你们了。随后,他又分别问了时兴亭、亓长禄、崔道文等几个老同志的情况,我一一作了回答。原来,我还担心这位世界级的文化名人,在某些地方肯定很挑剔的,说什么也得提出几点意见和要求,至于改动多少那是另一码事。可是我原来的估计错了,哪想到他这样的和蔼可亲,非常尊重别人的劳动。对此,我也激动而郑重地说,梁老师,你若真没有什么意见,我们回去可要印刷了。行啊,行啊,天不早了,咱们吃饭去吧。浩然老师站起来说。好哇,我们站起来走出大门口时,有人建议说,咱们与梁老师照张像吧。好哇,我们迫不及待地立即响应。梁老师放下手中提着的“五粮液”,然后微笑着站下,我们马上站成两行,陪同我们的王宝森同志立即举起照相机,,咔嚓”一声,把这一瞬间永恒地记录了下来。

  在3月24日晚,我祝福了浩然
  2002年的3月25日,是浩然的七十大寿。头好几天,他“艺术生命的第二故乡”——昌乐县的部分学生,就计划去河北三河市给这位“人民作家”祝寿。当时,我们知道上级不提倡为领导人或知名人士祝寿,说这是搞“个人崇拜”,而我们这些浩然老师的崇拜者和学生,难道就不能去看望他吗?所以,我们自觉结队前往,自然不怕别人说闲道淡了。
  3月240±午,我们从昌乐登上了"济青高速”路,向远在千里之外的三河市飞速前进。一行8人分乘两辆车,一路上,我们除了沿路欣赏田野、绿树、城镇外,就是讲究浩然在昌乐下放劳动期间与社员一起麦收秋种、虎口夺粮、看场护坡、兴修水库等平凡而动人的故事以及他来昌乐培养文学爱好者的苦心。
  下午5点左右,我们来到了洵河湾的浩然家。在这里我们见到了好几年未见的老师和他的老伴杨朴桥,他一一跟我们握手问好,并问昌乐他熟悉的人。他还深情地说,听说你们今天要来,我是一黑夜没睡着,从上午10点多我就瞅着大门口,一听到门响,就站起来从窗户望外瞧,看是不是你们来了,可又一想,一千多里路哪能、来得这么快。看到你们这样关心我,我真是太感激了。看到浩然这样动情,我们也是激动万分,眼含着热泪同他说话。
  这次,我们几个从千里之外专程到三河来给浩然祝寿,不仅带来了知名画家高兴泰作的“梅花迎春”和书法爱好者刘炳圣写的中堂“寿”字及楹联,而且还请潍坊市工艺美术师秦豪英先生,根据浩然那面带笑容、身穿红毛衣,留着短发的照片,专门制作了一副高80厘米、宽50厘米、红木嵌银的纯金箔画。或许是他们早有安排,晚上七点钟,三河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的领导和部分市作协的文友,举行了热烈而隆重的庆祝浩然七十大寿宴会。当我们把几幅字画和金光闪闪的浩然纯金照片挂到宴会厅中间时,无论是昌乐去的同志还是三河市的领导纷纷与这位“老寿星”合影留念。当主持会议的三河市人大主任宣布“庆祝浩然老师七十寿辰”现在开始!接着响起了一片热烈地掌声。首先由我代表昌乐县政协主席杜介祥(因他去省参加政协会)同志致贺信。随后,三河市委一名副书记和市文联一位代表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接着,大家频频举杯,共祝这位世界文化名人“七十寿辰”。我同昌乐去的几位同志依次走到浩然跟前,恭恭敬敬地说梁老师,我代表俺全家祝您老健康长寿!梁老师也站起来说,谢谢你了,彬占啊。不知是谁还把我与浩然举杯致意的瞬间拍了下来,我回家把它放大后挂在了客厅的最显眼处。
  宴会结束后,浩然老师还不顾一天的劳累,又去我们下榻的宾馆看望大家,一再嘱咐我们要好好休息,明天再拉呱。
  第二天,我们又去浩然家,与他坐在沙发上拉了一大霎子呱,并在大红“寿”字下纷纷与他合影留念。随后,我们去三河市图书馆的"浩然文学馆”参观,在这里,我通过一幅幅照片,一行行题字,一册册图书,进一步了解了浩然老师的工作简历、创作历程和显赫业绩。并看到中国文联党组书记、副主席高占祥亲自参加“浩然文学馆”揭幕仪式时的题词:浩然是深入社会生活,繁荣文学创作,培育文艺新人的楷模。这句话,完全说出了我们大家的共同心声。
  告别了浩然老师,我们恋恋不舍地上了汽车,从车窗里伸出手向他们挥手道别。从车窗和反光镜里,还看到浩然站在那里向我们挥着双手。
  我们回来后几个月,便听到浩然老师又犯病住院的消息,大家都焦急万分,说找机会再去探望他。
  2007年7月19日
搜索更多相关文章:昌乐文史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