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心雪
文 / 秦志功
天气还真是赶季节，大雪过去没几天，就阴云密布下起了雪。这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楼房、树木、道路和远处的小山和田野，也把我的思绪带回了那几场难忘的暖心雪。
壹
记得儿时冬天的一个早晨，我正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做着梦，忽然听到了母亲轻轻的呼唤：“下雪了，快起来扫雪去”。我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服，到屋门口向院子里一瞧，好大的雪啊，足足没过我的膝盖。这时父亲正挥动铁锨，把院路上的雪一锨一锨地铲起，奋力地向墙边扔去。我赶紧拿起扫帚，跟在父亲后面扫。父子俩一个铲，一个扫，从院子里打扫到院外。这时，满村子都是出来扫雪的人，其中不少我的伙伴，在雪中兴奋的叫喊着。这雪中打扫出的路，户户相接相通，直到村外。
回家吃过早饭，父亲扛起铁锨，叫我拿上扫帚，到我三爷爷家打扫雪。三爷爷家的一个儿子，在外地工作，还有一个女儿也已出嫁，平常日里，一些累、重活都是父亲帮着干。我和父亲到他家时，三爷爷已在院子里扫出了一条窄窄的小路。寒暄几句后，父亲用锨把雪奋力地扔向墙根，我和三爷爷在后面扫。院子逐渐清理出来了，雪被集中到了几大堆，父亲头上冒着汗，对三爷爷说，先这样吧，过几天我再把雪运出去。三奶奶抓着一把糖，塞进了我的口袋里。
此后的日子里，乡亲们把雪运到村边的麦田里。父亲用小车，两边绑上篓子，把家里的和三爷爷家里的雪，一趟又一趟的运完，又去运外面的。村头的麦田里增添了一堆、一堆的雪，像那连绵起伏的雪山，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光，慢慢地溶化。
贰
记得我结婚的日子是在农历十一月，夜里下了一场雪，雪不算大，铺在大地上，厚度刚刚没过脚脖。天亮后，仍然阴云密布，白蝴蝶似的雪花还在漫天飞舞。
二奶奶一大早前来帮忙，人未进屋，嘹亮的话就先到了：“雪窝里娶娘娘，这孩子真有福”。话虽这样说，我和父亲却正在犯愁，新娘在十里外的村子，事先组织了六辆自行车的迎娶队伍，那时的六辆自行车不亚于现在的六辆宝马。可这雪，使得路滑难行，骑自行车的难度可想而知。
屋里屋外的人进进出出，全是来帮忙的邻居和亲朋好友。我二叔家的大哥也率领着四位小伙子把迎娶的自行车擦得锃光瓦亮，每辆车的前面挂上了红绸子花，整整齐齐的停放在院子里，蓄势待发。父亲和几个叔叔、大爷在商量着改为步行前去迎娶的方案，我二爷爷家的大叔不同意，他斩钉截铁的说：“还是用自行车气派，这雪我领人去扫”。他来到院子里大声吆喝：“男爷们听着，除了骑自行车接媳妇的外，其余的回家拿锨和扫帚，跟着我扫雪去”。不一会儿，一支十几人的扫雪队伍，在我大叔的带领下，从村头的路开始扫，一条近两米宽的黝黑的路，在皑皑白雪中，向新娘子的村子延伸。
两个小时后，迎亲的自行车队，沿着扫出的道路，在漫天遍野的雪景中，顺利地到达了新娘子的家。回来时，那支扫雪队伍，几百米一个人，不停地扫除落下的新雪，保障了自行车队来回畅通。望着那一个个扫雪的老少爷们，一股暖流涌向了我的心头。
在飘飘洒洒的雪花助兴下，我举行了一个热闹而又气派的婚礼。宴会时，我举杯向领头扫雪的大叔说：“多亏你和乡亲们，才把你侄子媳妇顺利的娶回来”，大叔把酒一饮而尽，说这都是自家的事，应该的。大叔祝你早生贵子，白头偕老。此时，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充满了整个屋子。
后来。在外工作的我，每当回家看到那位大叔，脑海中就出现了他带领乡亲们扫雪的身影。
叁
腊月二十五，单位放了假，妻子抱着刚三个月的儿子，我带着行李，上了客车，赶回家过年。我提前打电话把回家的消息告诉了父亲和母亲，二位老人高兴的不得了，迫不及待的等着抱孙子。
车子刚跑起来，阴沉沉的天上就飘起了雪花，而且越下越大，司机师傅小心翼翼的驾车前行。老家在我工作县城的最南端，离家约五十公里，平常回家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可今天下着雪，车子像蜗牛一样，在雪中爬行。望着车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不少乘客诅咒着这鬼天气。司机师傅一脸坚毅的神色，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安慰大家说“请大家静一静，为了安全，行的慢一些。但是我一定把大家安全的送回家过年”。听了师父的话，喧嚣的车内立刻安静下来。
车子在雪中前行了近三个小时，乘客沿途下的差不多了，我也看到了前面岔路口的那棵大柳树。这棵柳树下，是一个停车点，从这里下车，步行二里多路就到家了。车子到了柳树下停稳，门子一开，母亲已站在雪中迎候着我们。她身上落满了雪花，把手上的扫帚扔在一旁，边喊着“宝宝回来了，宝宝回了”，边从妻子的手中接过了她的小孙子。
一条从雪中扫出的路，直达老家。母亲说“这条路上的雪，你父亲已扫了一次，我又扫了一次，才把你们盼来了”。
雪还继续下，雪花落在脸上，飞进脖子里，我感到暖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