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节
成吉思汗又对纳牙阿说:
“失儿古额秃老人和他的儿子阿剌黑、纳牙阿你们一同把塔儿忽台乞邻勒秃黑捉住,押送到朕处来时,途中走到忽秃忽勒讷兀惕地方,纳牙阿说:
‘咱们怎么能背弃自己的领主把他捉住送去呢?’
不忍舍弃,遂把他放走了。失儿古额秃老人与其子阿剌黑、纳牙阿来到(朕处)时,纳牙阿必勒只兀儿[1]说:
‘我们擒住自己的领主塔儿忽台乞邻勒秃黑送来时,不忍舍弃他,把他放走了。我们来为成吉思汗效力,若擒拿自己的汗送来,就会被认为:擒拿自己领主的人,今后怎么能信任呢?’
因为你说不忍舍弃自己的汗,在大道理上想到了不可背弃自己领主的道理,朕深为嘉许,曾说:‘可委任一个职务。’”
于是,(成吉思汗)降旨说:
“如今已命孛斡儿出管领右翼万户,赐木合黎以国王称号,命他管领左翼万户。如今,就让纳牙阿管领中军万户吧!”注释:[1]必勒只兀儿—蒙古语“雀”之意,纳牙阿的小名。
第221节
(成吉思汗)又说:
“者别、速别额台二人,可各自以其所得到、所收集的百姓,组成千户管领。”
第222节
(成吉思汗)又命牧羊者迭该把各处无户籍的百姓收集起来,组成千户管领。
第223节
又,木匠古出古儿管领的百姓不足,从各处收集百姓。他与扎答阑部人木勒合勒相处得很好。
(成吉思汗)说:
“古出古儿、木勒合勒二人可共同管领一个千户,互相商量着行事。”
第224节
共同建国、共历艰辛的功臣,被委任为千户长。每一千户编组为一个千户,委派了千户长、百户长、十户长。编组了万户,委任了万户长们。各万户长、千户长中,凡可给予恩赐者,给予了恩赐,颁发了恩赐圣旨。
成吉思汗降旨说:
“以前朕只有八十人做宿卫,七十名侍卫做轮番护卫。如今依靠长生天的气力,天地的佑护,平定了全国百姓,都归朕独自统治。如今,可从各千户中挑选人到朕处进入轮番护卫队、侍卫队中。选入的宿卫、箭筒士、侍卫,共满万人。”
成吉思汗又将挑选轮番护卫的旨意,宣谕各千户道:
“从万户长、千户长、百户长的儿子和白身人(自由民)的儿子中,挑选有武艺,身体、模样好的人,可到朕处效力的人,进入轮番护卫队。千户长的儿子被选入时,带伴从者(那可儿)十人、其弟一人同来。百户长的儿子被选入时,带伴从者(那可儿)五人、其弟一人同来。十户长的儿子、白身人的儿子被选入时,带伴从者(那可儿)三人、其弟一人同来,从其原居地准备好所骑的马和必需物品前来。来到朕面前效力的千户长的儿子及其伴从者十人,所需之物,应从其所属千户、百户征给;如果他有其父分给的家产,或自己有马匹、人夫,则除其私产外,仍应依照朕的规定(从其本千户、百户中)征给其余所需之物。百户长的儿子及其伴从者五人,十户长的儿子、白身人的儿子及其伴从者三人,也依此例,除其私产外,(从其本百户、十户中)征给其余所需之物。千户长、百户长、十户长及众人,听到朕的圣旨而违背者,以有罪论。选为朕的轮番护卫士而躲避者,不愿到朕处效力而以他人代替者,应予惩罚,流放到眼不见的远方。”
(成吉思汗)又说:
“有愿到朕身边效力,愿来朕处学习者,不可阻挡他前来!”
第225节
依照成吉思汗颁布的圣旨,从各千户中挑选了人,又依照圣旨,从百户长、
蒙古秘史十户长的儿子中挑选了人。以前有八十名宿卫,(如今扩充)成了八百名。(成吉思汗)说:
“可在八百名之上,(增加到)满一千名。”
又降旨说:
“选入宿卫队者,不得阻挡!”
又降旨说:
“也客捏兀邻[1]为宿卫长,掌管千人(宿卫队)。”
(成吉思汗)说:
“以前选取了四百名箭筒士。(现)由者勒蔑的儿子也孙帖额[2]担任选取的箭筒士的首长,可与秃格的儿子不吉歹[3]一同商量着行事。”
(成吉思汗)降旨道:
“箭筒士与侍卫一同轮番进入(值班,分为四班):也孙帖额为一班箭筒士长进入,不吉歹为一班箭筒士长进入,火儿忽答黑[4]为一班箭筒士长进入,剌卜剌合[5]为一班箭筒士长进入。箭筒士与侍卫按各班(轮值),箭筒士由上述各班箭筒士长率领(轮流)入值。箭筒士可增加满一千名,以也孙帖额为首长。”注释:
[1]也客捏兀邻—“捏兀邻”,即《元史》列传中所译的人名“纽邻”。此人氏族、事迹不详。那珂通世认为可能是晃豁坛氏蒙力克之子。
[2]也孙帖格—又译也孙脱格、也孙秃阿、叶孙脱。兀良合惕部人。者勒蔑之子。元太宗时仍为全体箭筒士首长兼第一箭筒士长。宪宗(蒙哥汗)元年(1251),因卷入皇位争夺的斗争,被处死(见《元史宪宗纪》)。
[3]不吉歹—札剌亦儿氏人。木合黎的堂兄弟秃格(统格)之子。即第278节之不乞歹。此人元太宗时仍为第二班箭筒士长。
[4]火儿忽答黑—氏族出身不详。此人即第278节之豁儿忽答黑,元太宗时仍为第三班箭筒士长。
[5]剌卜剌合—氏族出身不详。此人即第278节之剌巴勒合,元太宗时仍为第四班箭筒士长。
第226节
(成吉思汗)降旨说:
“以前与斡格列扯儿必一同进入的侍卫,可增加满一千名,由孛斡儿出的
蒙古秘史亲族斡格列扯儿必管领。一千名侍卫,由木合黎的亲族不合管领。一千名侍卫,由亦鲁该的亲族阿勒赤歹[1]管领。一千名侍卫,由朵歹扯儿必管领。一千名侍卫,由多豁勒忽扯儿必管领。一千名侍卫,由主儿扯歹的亲族察乃[2]管领。一千名侍卫,由阿勒赤的亲族阿忽台[3]管领。一千名侍卫,由阿儿孩合撒儿管领,由他管领(以前)选取的勇士们,平时为侍卫,作战时在(朕)前面站着为勇士。”
从各千户挑选来的侍卫,已达八千名;宿卫、箭筒士也各有一千名。共为一万名轮番护卫士。
成吉思汗降旨道:
“朕以在朕身边出力的一万名轮番护卫士,做朕的大中军!”注释:
[1]阿勒赤歹—札剌亦儿部人。第五位功臣、窝阔台的王傅亦鲁该的亲族。元太宗时,仍为侍卫长(见第278节)。[2]察乃—兀鲁兀惕氏人。主儿扯歹的亲族。元太宗初年,曾向太宗建议,在各处设置驿站,让使臣沿着驿站线往来,以免烦扰百姓,又与委兀儿台同任管营地长官,奉旨在各处旷野挖掘水井(见第279节)。[3]阿忽台—翁吉剌惕氏人。为德薛禅长子按陈的亲族。
第227节
成吉思汗又降旨道:
“分四班仑值(白天)班的侍卫,其长官委派如下:
不合管领一班轮番护卫士(客失克田、怯薛丹),整治其轮番护卫士入值;
阿勒赤歹管领一班轮番护卫士,整治其轮番护卫士入值;
朵歹扯儿必管领一班轮番护卫士,整治其轮番护卫士入值;
多豁勒忽扯儿必管领一班轮番护卫士,整治其轮番护卫士入值;
既已委派了四班的长官(四怯薛长),遂宣布进入值班的圣旨如下:
“进入值班时,一班的长官(怯薛长)亲自点全其值该班的轮番护卫士,进入值班,三天后换另一班。若轮番护卫士中有人误班(未到),则误班者应受杖责三下的教训;第二次误班,应受杖责七下的教训。若该人身体无病,又未向该班长官(怯薛长)请假而第三次误班,应受杖责三十七下的教训;这是该人已不愿为朕效力,当流放远方。各班长官(怯薛长)应再三将圣旨宣谕于轮番护卫士们。若未加宣谕,罪在各班长官。既已宣谕,而仍误班,则罪在误班的轮番护卫
蒙古秘史士。”
又降旨道:
“各班长官(怯薛长)不得倚仗长官的地位未经朕的允许擅自处罚与尔同等地为朕效力的轮番护卫士。若(护卫士)有违法者,可禀告于朕,当处斩者,由朕下令处斩,该杖责者,可令其卧倒受杖责。若各班长官倚仗长官地位,擅自动手责打与尔同等地为朕效力的轮番护卫士,以杖打的,就以杖处罚于尔,以拳打的,就已拳处罚于尔。”
第228节
成吉思汗降旨道:
“朕的轮番护卫士的地位,高于在外的各千户长;朕的轮番护卫士的牵从马者(阔脱臣)的地位,高于在外的各百户长、十户长。在外的千户长,若想攀比到与朕的轮番护卫士同等地位互相斗殴,则应惩罚该千户长。”
第229节
成吉思汗又降旨道:
“传旨于各班长官(怯薛长):箭筒士们(豁儿臣)、侍卫们(秃儿合兀惕)白天进入值班,各按各自的职务行事,日落之前向宿卫(客卜帖兀勒)交班,出外住宿。宿卫则于朕处值夜。箭筒士把弓箭,司膳(保兀儿臣)把食具交给宿卫后,出外去。在外住宿的箭筒士、侍卫、司膳们,在(第二天早晨)朕喝肉汤时,先坐在栓马处等候,并通知宿卫准备换班,等朕喝完肉汤后即可进入。箭筒士执其弓箭,侍卫值其岗守,司膳司其膳具,各司其职。各班轮番护卫士均应遵守此制度,依照此例行事。”
又降旨道:
“日落之后,若有人穿越宫帐(斡儿朵)前后行走,可逮捕之。宿卫逮捕了他宿下,明晨由宿卫审问。
宿卫来换班时,须交验符牌证件(别勒格)方可进入,交班者则交班给宿卫而出去。
宿卫夜间卧于宫帐周围。守在(宫帐)门前的宿卫,若见有人夜间欲闯门而
蒙古秘史入,可击破其头,砍断其肩。
夜间有急事来报告者,应先告知宿卫,与宿卫一同站在宫帐后面报告所要报告的事。
无论何人,不得坐在宿卫之前。未得宿卫允许,谁也不准进入(宫帐)。宿卫跟前,谁也不准行走。谁也不准从宿卫之间穿行,不准探问宿卫人数。在宿卫跟前行走或从宿卫中间穿行者,宿卫可逮捕他。有探问宿卫人数者,宿卫可将那人所骑的马连同鞍、辔和他所穿的衣服一并没收。”
(成吉思汗)说:
“额勒只格歹虽是朕的亲信,夜间在宿卫跟前行走,也被宿卫逮捕了。
蒙古秘史卷十
第230—246节
合儿鲁兀惕、畏兀儿的降顺,征服森林部落,豁里秃马惕部起义及被征服,贴卜腾格里的嚣张猖獗及被处死
第230节
成吉思汗降旨说:
“在有云的夜里,围卧在朕的有天窗的帐庐周围的老宿卫们,使朕得以安静地睡眠,使朕得以登临大汗宝座。
在有星的夜里,围卧在朕地管帐周围的吉庆的宿卫们,使朕得以安静地睡眠,使朕得以登临大汗宝座。
在飘摇的风雪中,在令人颤抖的严寒中,在倾泄的大雨中,站立着未曾稍歇,在朕的有编壁的帐庐周围守卫着的至诚的宿卫们,使朕得以心安,使朕得以登临安乐的宝座。
在汹涌而来的敌群中,朕的忠诚可靠的宿卫们,在朕的有地的帐庐[1]周围,不眨眼地保卫着。朕地桦皮箭筒稍一响动,朕的动作利索的宿卫们,就马上赶来。朕的柳木箭筒稍一响动,朕的健步如飞的宿卫们,就立刻赶到。
朕的吉庆的宿卫们,可称为老宿卫!
朕的与斡歌列扯儿必同时编组入队的七十名侍卫,可称为大侍卫!
阿儿孩合撒儿率领的勇士们,可称为老勇士!
也孙帖额、不吉歹等箭筒士,可称为大箭筒士!”注释:
[1]有地的帐庐—原文为“亦儿格台格儿”,旁译“地有的房子”。“亦儿格”,村上正二根据鄂尔多斯方言,释为:“围在蒙古包外边,可以卷起的大毡子。”道润梯步说:“科尔沁方言称炕沿为‘亦儿格’,这里也许指有地炕的高级蒙古包而言。”
第231节
(成吉思汗)说:
“从九十五个千户中挑选来的朕的一万名贴身私属轮番护卫士,今后朕的继位子孙要世世代代想到他们,如同想到朕遗留的珍宝,不要使他们受任何委屈,要厚待他们。要把朕的一万名轮番护卫士,看作护父之神!”
第232节
成吉思汗说:
“宿卫们照顾宫内女侍官(扯儿宾)、宫女、奴仆[1](格仑可兀惕、怯怜口)、牧骆驼人、牧羊人,管理宫中帐舆(格儿帖儿坚),管理纛、鼓、仪槍、器皿。
宿卫们掌管宫内饮食,掌管肉食乳饮。饮食如有缺乏,可找掌管的宿卫们。箭筒士的饮食,若未得掌管得宿卫们的许可,不准分发饮食。分发饮食时,先分发给宿卫们。
宿卫掌管出入宫帐之事。门前守卫的宿卫,站立在宫帐贴近处。宿卫人二人入内掌守大酒局。
建立宫帐时,由宿卫中的营盘官(嫩秃兀臣)建立。
朕等放鹰围猎时,宿卫与朕等同去放鹰围猎,一部分宿卫留下照看车辆。”注释:[1]奴仆—原文为“格仑可兀惕”,旁译“家人们”,此词直译“家的儿子们”,指家内奴仆们。“格仑可兀惕”一词,《元史》等文献中音译作“怯怜口”,广义而言,不仅指领主家内的奴仆,而且也包括领主所属隶属民户,与汉文献古籍上的“部曲”相当。
第233节
成吉思汗又说:
“朕不亲自出征,宿卫不得离开朕出征。这是朕的旨意。如果有人违背这条圣旨,嫉妒宿卫而令出征,则管军的扯儿必(近侍官)有罪。
你们要问不让宿卫出征的理由吗?因为宿卫是守卫朕的黄金性命的。放鹰围猎时,(他们与朕等)共同辛苦,还让他们掌管宫帐,又是迁移,又是驻扎,还要掌管车辆。他们守卫朕而宿,这事容易吗?他们掌管帐舆、大营(也客阿兀鲁黑)的迁移、驻扎,这事容易吗?有这么多繁杂的事,所以不让他们离朕出征。这就是理由!”
第234节
成吉思汗又降旨说:
“失吉忽秃忽审判案件时,由宿卫参加听审。由宿卫保管和分发箭筒、衣甲、器械、弓箭。由宿卫在军马上用网索装行李驮载而行。宿卫与女侍官一起掌管、分发缎匹。
告知箭筒士、侍卫们(迁往的)营地时,也孙帖格、不吉歹等箭筒士,阿勒赤歹、斡歌列、阿忽台等侍卫,在宫帐的右面走;不合、朵歹扯儿必、多豁勒忽扯儿必、察乃等侍卫,在宫帐的左面走;阿儿孩的勇士们在宫帐的前面走。宿卫们驾驭(载)宫帐(的车)、帐舆,在贴近宫帐的左(、右两)边走。
朕委托朵歹扯儿必经常照顾、管理众多轮番护卫士、侍卫及宫内、宫周围的僮仆、牧马人、牧羊人、牧骆驼人、牧牛人。
朵歹扯儿必可常在宫帐后面(让牛马羊)食碎草,焚烧干粪。”
第235节
(成吉思汗)命忽必来那颜出征合儿鲁兀惕[1]人。合儿鲁兀惕人的阿儿思阑汗[2]投降了忽必来。忽必来那颜带着阿儿思阑汗前来觐见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因阿儿思阑汗不战而降,给予恩赐,降旨把女子赐嫁给他[3]。注释:
[1]合儿鲁兀惕—又译哈剌鲁、合儿鲁、匣剌鲁、罕禄鲁、柯耳鲁等。唐代作葛逻禄,为西突厥的一部,属突厥语族部落。初居阿尔泰山以西额尔齐斯河和乌伦古河一带。八世纪初,在后突厥汗国攻打下,逐渐南迁至北庭(今新疆吉木萨尔北)附近。八世纪中后叶,受回纥汗国多次攻打,西迁至今巴尔喀什湖东南。十世纪中叶起,成为黑汗王国的属部。十二世纪,成为西辽的藩属,其领地内有海押立(今巴尔喀什湖东卡帕尔附近)、阿力麻里(今新疆霍城西北)等城。其君主称“阿儿思兰汗”,受西辽委派的少监监治。1210年,忽必来奉旨出征合儿鲁,阿儿思兰汗杀掉西辽少监,向称忽必来降,随忽必来入朝,于1211年春觐见成吉思汗。
[2]阿儿思阑汗—为合儿鲁君主的世袭尊号。投降忽必来,随其入觐见成吉思汗的阿儿思兰汗为马木笃汗(见《世界征服者》汉译本第87-88页)。
[3]成吉思汗因……赐嫁给他—从此以后,合儿鲁阿儿思阑汗家族与成吉思汗皇族结成
蒙古秘史世代联姻关系。据《元史诸公主表》载:“脱烈公主,适阿儿思兰子也先不花驸马。八八公主,适也先不花子忽纳答儿驸马。□公主,适忽纳答儿子剌海涯里那驸马。”
第236节
速别额台把阿秃儿带着铁车出征,追袭篾儿乞惕部脱黑脱阿的儿子忽秃、赤剌温等人,追到垂河那边,把他们消灭了回来[1]。注释:
[1]1217年(丁丑年),速别额台奉旨率军追袭篾儿乞惕部忽秃、赤剌温等(见第199节)。1218年,追到今哈萨克斯坦南哈萨克斯坦州楚河一带,歼灭篾儿乞惕残部,凯旋而归。
第237节
者别追击乃蛮部的古出鲁克汗,在撒里黑山崖[1]追上了古出鲁克等人,把他们消灭了回来[2]。注释:
[1]撒里黑山崖—《亲征录》作撒里桓。在今阿富汗东北端瓦罕走廊东部的达拉兹山谷。详见姚大力《曲出败亡地点考》(载《元史及北方民族史研究集刊》第5期,1981年)。
[2]这是1218年的事。参阅第194节注[3]。
第238节
畏兀儿[1]的亦都护[2]派遣使臣来见成吉思汗,命其使臣阿惕乞剌黑、答儿伯两人[3](向成吉思汗)奏告说:
“如今云开见日,冰消河清,听到成吉思汗的名声,臣高兴已极![4]若蒙成吉思汗恩赐,臣愿得金带的口子、大红衣服的碎片,做您的第五个儿子,为您效力![5]”
成吉思汗听了他的话后,派人恩赐答复说:
“朕把女儿赐嫁给你,让你做朕的第五个儿子,亦都护你把金、银、珍珠、东珠,金缎、浑金缎等缎匹送来吧!”
亦都护喜获恩赐,带着金、银、珍珠、东珠,金缎、浑金缎等缎匹前来觐见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降恩于亦都护,把(自己的女儿)阿勒阿勒屯[6]赐嫁给了他。注释:
[1]畏兀儿—又译委吾惕、畏吾儿、伟兀、伟吾而、卫吾、委兀、瑰古、乌鹆、外五、畏午儿等。即唐之回纥、回鹘,今维吾尔族的先民。九世纪中叶回鹘汗国灭亡后,回鹘十五部西迁。其中一部分在今天山东部建立高昌回鹘(又称西州回鹘、和州回鹘、阿萨兰回鹘等)国,其国土东至伊州(今哈密),西至龟兹(又译曲先,今库车),北至今准噶尔盆地边缘,与乃蛮为邻,南至罗布泊一带,与吐蕃为邻。国王称亦都护。以高昌(又称和州、火州,今吐鲁番东)为都城,别失八里(即北庭,今吉木萨尔北)为驻夏陪都。
高昌回鹘人从—事游牧业、农业和商业,使用粟特字母回鹘文。境内流行佛教、摩尼教、景教、道教、佛经、历书多译自汉文。由于出于东西交通道路上,高昌回鹘人与各种文化的接触和融合,使他们具有通诸国语和善于经商的特点。
辽朝建立后,高昌回鹘归附辽朝,经常向辽朝进贡。辽亡后,高昌回鹘成为西辽的藩属。西辽派少监常驻高昌,监督国政和征收贡赋。
十三世纪初,亦都护听说成吉思汗兴起,及其击灭乃蛮、两次攻掠西夏的胜利消息,1209年便决定摆脱西辽少监的暴虐监治,投靠成吉思汗,他杀死西辽少监,遣使臣觐见成吉思汗表示归顺。1211年春,又亲自去觐见成吉思汗,请求娶成吉思汗之女。成吉思汗因其主动归附,便把女儿嫁给他,“使与诸皇子约为兄弟,宠异冠于诸国”(赵孟兆页《全公神道碑》,《松雪斋文集》卷七)。从此,亦都护王族与成吉思汗皇族世代联姻。蒙元时,畏兀儿具有与其他被征服国有所不同的地位,一方面,畏兀儿亦都护是蒙古大汗的藩臣,必须履行纳质、进贡、出兵从征等藩臣义务,但另一方面,亦都护对自己的领地和属民有一定的自主权。
十三世纪的畏兀儿族,文化高于蒙古,但畏兀儿人说突厥语,有许多人仍从事游牧,与蒙古人语言、习俗上较接近,而汉人在文化、语言、习俗等许多方面与蒙古人差距较大。因此十三世纪前叶时,蒙古人还不能大量吸收汉文化,而主要吸收畏兀儿文化。蒙古人利用畏兀儿字母创制蒙古文,有许多畏兀儿人担任成吉思汗等蒙古大汗的必阇赤(书记、秘书),协助大汗处理国事。十三世纪中叶编写成的最早的蒙古历史—文学经典著作《蒙古秘史》是由畏兀儿必阇赤笔录蒙古人的口传故事编写成的,可说是蒙、畏两族合作的文化结晶。蒙元时代的畏兀儿人对蒙古社会的进步、蒙古经济文化的发展,对蒙古人的政治统治,都起到重要的作用。此外,畏兀儿位居东西方交往的通道,对蒙元时代东西方经济、文化、科技的交流也起到重要作用。
[2]亦都护—高昌畏兀儿国王的世袭尊号,意为“天赐予福祉者”。
[3](亦都护派往成吉思汗处的使臣)阿惕乞剌黑、答儿伯两人—《亲征录》记成吉思汗派往亦都护的使者为按力不也奴、答儿拜两人,《史集》作阿勒普兀奴克、答儿拜两人;《亲征录》记亦都护派往成吉思汗的使者为别吉思、阿邻帖木儿两人,《史集》作别儿古失亦失亦忽赤、阿勒斤帖木儿秃秃黑两人;均与《秘史》不同。
[4]“如运开见日……臣高兴已极”—《亲征录》记1209年亦都护遣使臣二人入奏成吉思汗曰:“臣窃闻皇帝威名,故弃契丹旧好,方将遣使来通诚意,躬自效顺,岂料远辱天使降临下国,譬(如)云开见日,冰冸得水,喜不胜矣。而今而后,当尽率部众,为仆、为子,竭犬马之劳也。”又参阅《史集》汉译本第一卷第二分册,第211-212页。
[5]“若蒙成吉思汗恩赐,臣愿……为您效力”—《亲征录》记亦都护于1211年春亲自来觐见成吉思汗时,奏曰:“陛下若恩顾臣,使远者悉闻,近者悉见,辍衮衣之余缕,摘金带之星装,诚愿在陛下四子之亚,竭其力也!”又,参阅《史集》汉译本第一卷第二分册,第226页。
[6]阿勒阿勒屯—即《元史》卷122《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传》、卷109《公主表》及《元文类》卷26虞集撰《高昌王世勋碑》所载元太祖之女也立安敦公主。《元史公主表》载:高昌公主位,“也立安敦公主,太祖女,适亦都护巴而术阿而忒的斤。”
第239节
兔儿年(丁卯,1207年),(成吉思汗)命拙赤率领右翼军出征森林部落,由不合[1]担任向导。
斡亦剌惕部的忽都合别乞先于秃绵(万)斡亦剌惕部落前来投降,引导拙赤进入秃绵斡亦剌惕部落的失黑失惕[2]地方。
拙赤招降了斡亦剌惕、不里牙惕[3]、巴儿浑[41]、兀儿速惕[5]、合卜合纳思[6]、康合思[7]、秃巴思[8]等部落,到达秃绵乞儿吉思[9]部落。
乞儿吉思诸部的那颜(部落统治贵族、领主)也迪亦纳勒[10]、阿勒迪额儿[11]、斡列别克的斤来降,带着白海青、白马、黑貂前来拜见拙赤。
拙赤又招降了失必儿[12]、客思的音[13]、巴亦惕[14]、秃合思、田列客[15]、脱额列思[16]、塔思[17]、巴只吉惕[18]等森林部落,带着乞儿吉思人的万户长、千户长及森林部落的那颜们,让他们带着白海青、白马、黑貂前来觐见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因斡亦剌惕部的忽都合别乞率先迎降,并引导其秃绵斡亦剌惕部落来降,遂降恩将(自己的女儿)扯扯亦干赐嫁给他的儿子亦纳勒赤。又把拙赤的女儿嫁给亦纳勒赤的兄长脱劣勒赤[19],把(自己的女儿)阿剌合别吉赐
蒙古秘史嫁给汪古惕人。
成吉思汗恩赐拙赤,降旨道:
“在朕诸子之中,拙赤你是长子,你初出家门,出征顺利,所到之处,人马无恙,不费力地招降了有福的森林部落。今朕将(这些森林部落)百姓都赐给你。”注释:
[1]不合—《亲征录》作不花。“不合”或“不花”,意为“公牛”,为当时蒙古人常见人民。此不合,那珂通世认为即木合黎之弟不合。
[2]失黑失惕—即144节之失思吉思,今叶尼塞河上游小叶尼塞河上源锡什锡德河流域。
[3]不里牙惕—森林狩猎部落,住在今叶尼塞河上游以东,靠近东萨彦岭。现代布里亚特蒙古族包含贝加尔湖东、西十三世纪许多蒙古语族森林部落豁里、秃马惕、巴儿忽惕、不里牙惕等部的后裔。
[4]巴儿浑—即巴儿忽惕之单数形。村上正二认为巴儿忽惕(复数形)为巴儿浑等诸部联盟,巴儿浑(单数形)则为诸部联盟中的核心部落。该部为住在贝加尔湖以东的森林狩猎部落。
[5]兀儿速惕—又译乌思。住在今贝加尔湖以西、叶尼塞河上游东支流乌斯河流域的森林狩猎部落。
[6]合卜合纳思—《亲征录》作憾哈纳思,《元史地理志》作憾合纳,注曰:“犹言布囊也,盖口小肮巨,地形类之,因以为名。”为住在今叶尼塞河上游大叶尼塞河一处谷地中的森林狩猎部落。
[7]康合思—森林狩猎部落,今叶尼塞河以东。
[8]秃巴思—森林狩猎部落,《新唐书》所记木马突厥之一都播部的后裔,住在今贝加尔湖以西、叶尼塞河以东。
[9]乞儿吉思—原文为复数形“乞儿吉速惕”。又译吉利吉思、怯里吉思等。汉代作坚昆、鬲昆,南北朝时作结骨、契骨,唐代作黠戛斯,辽代作辖戛斯。为突厥语族部落,住在叶尼塞河上游。为半游牧、半狩猎部落,居庐帐,逐水草游牧,冬季乘木马(雪橇)狩猎。境内有城镇,间有农田。1207年,术赤北征森林诸部,其首领遣使者降顺蒙古。1217年,因拒绝发兵镇压秃马惕部起义,被术赤征服。
[10]也迪亦纳勒—《亲征录》、《元史太祖纪》作野牒亦纳里。也迪,为突厥语“七”之意。亦纳勒,意为“信赖者”,为乞儿吉思部的族长、首领的称号。
[11]阿勒迪额儿—《亲征录》、《元史太祖纪》作阿里替也儿。突厥语“八地”之意。
[12]失必儿—森林狩猎部落,住在今额尔齐斯河中、下游、
[13]客思的音—又译克失的迷。住在今鄂毕河上游的森林狩猎部落。
[14]巴亦惕—森林狩猎部落。捷克学者普哈认为住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乌布苏湖以东。
蒙古秘史苏联学者波塔科夫认为住在今叶尼塞河中游以北的冻土疏林地带,夏季游牧于冻土,冬季住在森林中,猎取野鹿、北极熊,并从事渔业。
[15]秃合思、田列克—秃合思,即本节前文秃巴思,见注[8]。田列克,即第207节之帖良古惕,见该节注[2]。
[16]脱额列思—即第207节之脱斡劣思,见该节注[1]。
[17]塔思—森林狩猎部落。住在今鄂毕河上游的支流塔兹河流域。
[18]巴只吉惕—住在今乌拉尔河上游的部落。
[19]将扯扯亦干赐嫁……的兄长脱劣勒赤—据《史集》载:成吉思汗将第二女扯扯亦干赐嫁给忽都合别乞之子脱劣勒赤,又将术赤之女火雷(即豁雷罕)赐嫁给忽都合另一子亦纳勒赤(见汉译本第一卷第二分册第88页,第一卷第一分册第194页)。《元史诸公主表》延安公主位:“火鲁(即豁雷罕)公主,适哈答驸马(即亦纳勒赤)。阇阇干公主,适脱栾赤(即脱劣勒赤)驸马。”《史集》、《元史》所记相符,而与《秘史》所记不同。
第240节
(成吉思汗)又命孛罗忽勒那颜出征豁里秃马惕部落。
当时秃马惕部的那颜歹都忽勒莎豁儿已死,他的妻子孛脱灰塔儿浑管领秃马惕部百姓。
孛罗忽勒那颜到达那里,只带着二个人走在大部队前面,在难以觉察夕暮的(陰暗)森林中,依着径路行进。(秃马惕部)哨望者从他们的背后出现,阻截他们,把孛罗忽勒那颜擒住杀死。
成吉思汗获悉孛罗忽勒被秃马惕人杀死,大怒,想亲自出征,被孛斡儿出、木合黎二人劝止住了。
(成吉思汗)遂委派朵儿边氏人朵儿伯多黑申前去,降旨道:
“可严整军队,祷告长生天,试着去降服秃马惕百姓吧!”
朵儿伯多黑申整治军队时,先(派出一部分军队)在行军、哨守的各处路口虚张声势,(然后亲自率领大军)沿着野牛走的路行进。他传令军中:若有人畏缩不前,就给予杖责。遂令人背负十根木条(,以备杖责只用)。又让人带上斧、锛、锯、凿,沿着野牛走的路行进,遇到阻挡去路的树木就砍伐掉,开辟道路,登上山顶。秃马惕百姓正在举行宴会,大军忽然从山上冲入,把他们俘虏了。
第241节
以前,豁儿赤那颜、忽都合别乞二人被秃马惕人擒住,(关押)在孛脱灰塔儿浑处。
豁儿赤被擒的原因是:他按照可到秃马惕部选取三十个美女为妻的圣旨,到秃马惕部去选取女子。于是,以前已投降的(秃马惕部)百姓造反了,把豁儿赤那颜抓了起来。
成吉思汗获悉豁儿赤被秃马惕人擒住,就派熟悉森林部落情况的忽都合前去,忽都合也被擒住。
这次降服了秃马惕部后,由于孛罗忽勒牺牲之故,把一百个秃马惕人赐给了(他的家属)。豁儿赤取得了三十个女子。孛脱灰塔儿浑被赐给了忽都合别乞。
第242节
成吉思汗降旨,把百姓分给母亲、诸子、诸弟。在分给时,他说:
“艰辛地收集百姓,有朕的母亲。在朕的诸子之中,长子是术赤。在朕的诸弟之中,幼弟是斡惕赤斤。”
于是,分给母亲、斡惕赤斤(共)一万户百姓。母亲嫌少,没作声。分给拙赤九千户百姓,分给察阿歹八千户百姓,分给斡歌歹五千户百姓,分给拖雷五千户百姓,分给合撒儿四千户百姓,分给阿勒赤歹[1]二千户百姓,分给别勒古台一千五百户百姓。
(成吉思汗)因答里台曾降附于客列亦惕人,想把他流放到眼不见的地方去。孛斡儿出、木合黎、失吉忽秃忽三人说:
“这样做如同自灭灶火,自毁其家。您贤父的遗念,只剩您的叔父了。怎么忍心抛弃他呢?他这个人是不懂事,但算了吧就让他住在您贤父幼时所居的营地上,升起灶火的烟吧。”
三人说得舌敝唇焦,成吉思汗念及自己的贤父,这才听从孛斡儿出、木合黎、失吉忽秃忽三人的劝告,说:
“好吧,就那样吧。”
遂息了怒,平静下来。
蒙古秘史注释:
[1]阿勒赤歹—成吉思汗弟合赤温之子,因已死,故将二千户百姓分给合赤温之子阿勒赤歹。
第243节
(成吉思汗)分给母亲、斡惕赤斤(共)一万户百姓,从那颜中把古出[1]、阔阔出[2]、种赛[3]、豁儿合孙[4]四人委派给他们(以辅佐他们)。把忽难[5]、蒙客兀儿[6]、客帖[7]三人委派给了拙赤。把合剌察儿[8]、蒙客[9]、亦多忽歹[10]三人委派给了察合台。
成吉思汗降旨道:
“察阿歹为人暴烈,让性行仔细的阔阔搠思[11]早晚在他身边,把你想到的说给他听吧。”
(成吉思汗)把亦鲁该[12]、迭该[13]二人委派给斡歌歹,把哲歹[14]、巴剌[15]二人委派给拖雷,把者卜客[16]委派给合撒儿,把察兀儿孩[17]委派给阿勒赤歹。注释:
[1]古出—即第十七位功臣古出,见第202节注[19]。
[2]阔阔出—即第十八位功臣阔阔出,见第202节注[20]。
[3]种赛—即第三十三位功臣冢率,见第202节注[35]。
[4]豁儿合孙—即第十九位功臣豁儿豁孙,见第202节注[21]。[5]忽难—第七位功臣。见第202节注[9]。[6]蒙客兀儿—即第三十三位功臣蒙古兀儿,见第202节注[41]。
[7]客帖—第五十位功臣。见第202节注[52]。
[8]合剌察儿—第二十九位功臣。见第202节注[31]。
[9]蒙客—即第三十七位功臣木格。见第202节注[39]。
[10]亦多忽歹—即第六十六位功臣亦都合歹。见第202节注[68]。
[11]阔阔搠思—即第三十位功臣阔可搠思,见第202节注[32]。
[12]亦鲁格—即第五位功臣亦鲁该,见第202节注[7]。[13]迭该—第十一位功臣。见第202节注[13]。
[14]哲歹—即第二十三位功臣者台,见第202节注[25]。
[15]巴剌—即第三十五位功臣巴剌斡罗纳儿台或第四十九位功臣巴剌扯儿必之一。见第202节注[37]、[51]。
[16]者卜客—即第四十四位功臣。见第137节注[4]。
[17]察兀儿孩—即第五十八位功臣。见第202节注[60]。
第244节
晃豁坛氏人蒙力克有七个儿子。七人之中的第四子为阔阔出贴卜腾格里[1]。
那七个晃豁坛氏人互相袒护着,殴打了合撒儿。
合撒儿去跪告于成吉思汗,说:
“我被晃豁坛氏七人互相袒护着殴打了。”
成吉思汗听他诉说时,正在因为别的事发怒,在怒火中对合撒儿说:
“你不是自称为无敌于天下吗?怎么会被他们打败了呢?“
合撒儿流着泪出去了,对成吉思汗颇为不满,三天没来见他。
那时,贴卜腾格里对成吉思汗说:
“长生天有旨,宣示(谁应当)为汗的神谕:一次命帖木真执掌国政,一次命合撒儿执掌国政,如果不及早对合撒儿下手,今后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成吉思汗就连夜上马去逮捕合撒儿。
古出、阔阔出二人去报告(诃额仑)母亲说:
“已经去捉拿合撒儿了!”
(诃额仑)母亲得知后,当夜立即用白骆驼驾着幌车,连夜赶去。(第二天清晨)太陽刚出来时,赶到了(现场)。当时成吉思汗正在审问合撒儿,合撒儿被绑住双袖,去掉了冠、带。
成吉思汗见母亲来了,大吃一惊,对母亲很畏惧。
(诃额仑)母亲怒气冲冲地下了车,亲手为合撒儿解绑,将冠、带还给了他。(诃额仑)母亲怒不可遏地盘腿而坐,露出双乳,垂于双膝之上,说道:
“你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你们所吃的奶。你这个呲牙吼叫追逐着、自吃胞衣、自断脐带的狗仔子,合撒儿有什么罪?
帖木真能吃尽我的一只奶,合赤温、斡惕赤斤两人不能吃尽我的一只奶,只有合撒儿能吃尽我的两只奶,使我胸怀宽畅。
因此,我的有能力的帖木真,他的能力在于心胸,而我的合撒儿有力气,能射,射得他们陆续来投降,远射出去,使惊走得人前来投降。
如今,已经讨平了敌人,你眼里就容不得合撒儿了!”
等到母亲怒气平息后,成吉思汗说:
“受到母亲得怒责,儿子很害怕,很惭愧,儿子先回去了。”
(成吉思汗)遂回去了。(但他对合撒儿仍心存戒意,)他背着母亲,暗中夺取了(分给)合撒儿的(大部分)百姓,只给合撒儿(剩下)一千四百户百姓。
(诃额仑)母亲知道这件事后,心里忧闷,不久就去世了。
(委派给合撒儿的)札剌亦儿人者卜客惊惧地逃到巴儿忽真地方去了。注释:
[1]阔阔出帖卜腾格里—“帖卜腾格里”意为“天使”、“天神的使者”,为蒙力克之子阔阔出的称号。阔阔出为萨满教巫师,多年来在广大蒙古百姓中间有较高威信。《史集》说:“蒙古人把他称做帖卜腾格里(天神的使者)。他惯于揭示玄机,预言未来的事情,并且常说:‘(天)神在和我谈话,我在天上巡游!’”他常“裸坐在冰上。凝冰为他的体温所融化,便升起了一些蒸汽。蒙古百姓和某些人就说,他骑着白马上天去了,这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事了”(《史集》汉译本,第一卷第一分册,第273-274节)
阔阔出假传天神意旨,在1206年帖木真称帝的斡难河源大会上向帖木真献上了至高无上的尊号成吉思汗,大大加强了汗权对帖木真立下了特殊大功,因此在蒙古建国后受到帖木真的宠遇,他的地位和权势大为提高。
阔阔出与其兄弟七人结为一党,利用萨满教对广大百姓的巨大影响,将各部落百姓拉拢在自己周围,企图发展萨满教势力争权夺利,使宗教权与汗权并驾齐驱,与成吉思汗平分权利。阔阔出的权势日益嚣张,又一次竟聚众殴打了皇弟合撒儿,并乘机对成吉思汗挑拨说:“长生天有旨:一次命帖木真执掌国政,一次命合撒儿执掌国政,如果不及早对合撒儿下手,今后(事情的发展)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成吉思汗信以为真,怕合撒儿夺权,连夜上马去逮捕合撒儿审讯。阔阔出还拉拢了皇帝贴木格的部众,贴木格派遣使者去索还其部众,使者挨打受辱而回。贴木格亲自去索取,也被迫下跪悔过。后来,贴木格哭诉于成吉思汗,孛儿贴也哭泣苦谏,这才使成吉思汗清醒起来,意识到阔阔出为首的萨满教势力已日益嚣张,严重威胁到皇权,他便下决心铲除这一敌对势力,处死了阔阔出,严厉责备了蒙力克,让他管好自己的儿子们,在行为上保持谨慎。成吉思汗并让多年追随他的驯顺亲信八邻氏人兀孙老人掌管萨满教宗教事务,从此,让在蒙古百姓中有巨大影响的萨满教为加强皇权服务。
第245节
其后,九种语言的百姓都聚集到贴卜腾格里那里。聚集在贴卜腾格里处的人,比聚集在成吉思汗栓马处的人还要多。那么多人聚集在那里,贴木格斡惕赤斤所属百姓也(有一部分人)到贴卜腾格里处去了。
贴木格斡惕赤斤那颜派遣他的名叫莎豁儿的使者去讨还到那里去的自己的百姓。贴卜腾格里对莎豁儿说:
“且看斡惕赤斤还有第二个使者来吗?”
说着,打了使者莎豁儿,让他背着鞍子步行,把他赶回去了。
斡惕赤斤因其使者莎豁儿被打,背着鞍子步行着被赶回来,第二天早晨便亲自到贴卜腾格里处去,说:
“我派遣使者莎豁儿来,被打了,步行着被赶回去了。如今我来讨还自己的百姓。”
晃豁坛氏(兄弟)七人一拥而上,从各方面包围住了斡惕赤斤,向他(质问)道:
“你派你的使者莎豁儿来,这是对的吗?”
说着,要抓住他打。斡惕赤斤那颜害了怕,说:
“我不应该派遣使者来。”
晃豁坛氏(兄弟)七人说:
“既然知道不应该,那就跪下来悔过!”
遂让他跪在贴卜腾格里的后面。这样,斡惕赤斤没能把自己的百姓要回来。
第二天早晨,成吉思汗还在被窝里没起来时,斡惕赤斤进去跪着哭诉道:
“九种语言的百姓都聚集在贴卜腾格里处,我派使者莎豁儿到贴卜腾格里处去讨还我的百姓。我的使者莎豁儿挨了打,被迫背着鞍子徒步回来。我亲自去讨,被晃豁坛氏(兄弟)七人从各方面包围住,迫使我悔过,跪在贴卜腾格里后面。”
说罢,痛哭起来。成吉思汗还没说话,孛儿贴夫人从被窝里坐起,手拉被子掩住胸部,看见斡惕赤斤痛苦,她掉下眼泪来,说:
他们晃豁坛氏人在干什么?以前他们合伙殴打了合撒儿。现在为什么又迫使斡惕赤斤跪在他的后面?这是什么道理?如今就已经这样欺侮你的如桧、松般(正直)的弟弟们,说真的,久后,
你那大叔般的身体突然倒下时,
你的织麻般团结起来的百姓,
让谁来掌管呢?
你那柱石般的身体倾倒时,
你的如群雀般的百姓,
让谁来掌管呢?
你的如桧、松般(正直)的兄弟,
尚且被那些人如此暗害;
我那三、四个幼弱儿子,
(那些人)还能等他们长大起来,
让他们作主吗?
那些晃豁坛氏人在干什么?你为什么眼看着他们欺侮自己的弟弟而不闻不问?”
孛儿贴夫人边说边哭泣,泪流满面。
成吉思汗听了孛儿贴夫人泣诉的这番话,就对斡惕赤斤说:
“贴卜腾格里今天要来,我就听凭你去处置他吧!”
斡惕赤斤遵命起身,拭去了眼泪走了出去,找来三个力士蓄势以待。
没多久,蒙力克父亲和他的七个儿子一起来了。他们都进入帐内。贴卜腾格里刚在酒局的右边坐下,斡惕赤斤就揪住他的衣领说:
“你昨天让我悔过,我如今与你比试。”
于是揪着贴卜腾格里的衣领,两人互相搏斗起来。
互相搏斗间,贴卜腾格里的帽子落到了炉灶上,蒙力克父亲拾起帽子,嗅了嗅后放进了怀里。
成吉思汗说:
“出去比赛勇力吧!”
斡惕赤斤拖着贴卜腾格里往外走,预先准备好的站在门口的三个力士迎了上来,捉住贴卜腾格里,把他拖出去,折断了他的腰,抛弃在东边羊群的一端。
斡惕赤斤走近帐内说:
“贴卜腾格里(昨天)逼我悔过,今天我说与他比赛,他却不肯赛,如今耍赖躺在地上不肯起来,真没用!”
蒙力克父亲觉察到了(自己的儿子已死),他掉下眼泪来,(对成吉思汗)说道:
“当大地还像土块那样大,江海还像小溪时,我就已经与你作伴了!”
话音刚落,他的儿子晃豁坛氏六人就把门堵住围住炉灶而立,挽起袖子(要动手)。
成吉思汗见势头不对,惊叫道:
“躲开!让我出去!”
他刚走出帐外,箭筒士、侍卫们就围绕在他周围,列阵(保护他)。
成吉思汗看见了被折断腰、抛弃在车群一端的贴卜腾格里(尸体),就命人从后面取来一座青帐,覆盖在贴卜腾格里(的尸体)上。
然后,他下令驾车起营,迁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第246节
遮盖贴卜(腾格里尸体)的(青)帐的天窗是盖住的,门是关闭的,并派人看守。
到第三天破晓时,(青)帐的天窗已经开了,(贴卜腾格里的)尸体不见了。成吉思汗说:
“贴卜腾格里用手、脚打了朕的弟弟们,又用无稽之言离间朕的弟弟们,因此上天不佑护他,把他的性命和身体都取走了。”
成吉思汗责备蒙力克父亲说:
“你不劝戒你的儿子的毛病,他想与我同样地掌握大权,所以他贴卜腾格里就丢掉了性命!如果早知道你们这副德行,早就把你们像札木合、阿勒坛、忽察儿等人那样地处置了!”
责备了蒙力克父亲后,(成吉思汗)说:
“(朕曾答允你九次犯罪不罚,)如果朝令夕改,不免遭人耻笑,因为有言在先,朕遵守前言不罚你。”
遂降恩(于蒙力克),息怒了。又说道:
“如果早就能在行为上保持谨慎,谁能比得上蒙力克父亲的家族呢?”
贴卜腾格里死后,晃豁坛氏的气焰消散了。
蒙古秘史卷十一(续集卷一)
第247—264节
出征金国,出征西夏,再征金国,确定斡歌歹为皇位继承人,西征回回国,凯旋返归蒙古地区
第247节
其后,成吉思汗于羊儿年(辛未年,1211年)出征金国,先取了抚州[1],越过了野狐岭[2],又取了宣德府[3],派遣者别、古亦古捏克把阿秃儿[4]二人为先锋,到达居庸关。
居庸关山岭有金军守御,者别说:
“咱们试着把他们引诱出来再战吧!”
于是,率军退走。
金军见者别率军退走,便下令追击,满山遍野地追来。追到宣德府的山嘴时,者别掉过头来迎战,打败了陆续到来的敌军。成吉思汗的中军接着来到,冲动金军,打败了契丹、女真、纟乚勇猛军队,一直追到居庸关,杀得敌军积尸如烂木堆。
者别占领居庸关,夺占山岭越过。成吉思汗驻营于龙虎台[5],派兵攻打中都[6],分遣各支军队攻打大小镑城[7]。
者别奉命攻打东昌[8]城,到了东昌城攻打不下,遂退走到六天行程处,突然返回,让每人牵一匹从马,连夜兼程急驰,乘着金人不备,袭取了东昌城。注释:
[1]抚州—金西京路之一州,治柔远(今河北张北)。
[2]野狐岭—元代又名扼狐岭、扼胡岭,在张家口西北得胜口外。
[3]宣德府—治今河北宣化。“金为宣德州。元初为宣宁府。太宗七年(1235)年,改宣德府”(《元史》卷58《地理志一》)。
[4]古亦古捏克把阿秃儿—即《亲征录》太宗四年壬辰春条之拖雷部将贵由乃,《元史》卷115《睿宗传》之夔曲涅,卷149《郭德海传》之魁欲那拔都,《金史白撒传》之元将回古。
[5]龙虎台—原文为“失剌迭克秃儿”,旁译“龙虎台”。“失剌”意为“黄”,“迭克秃儿”意为“平地”。《昌平山水记》曰:“居庸关南,地势高平如台,广二里、袤三里,元时车驾幸上都,皆驻跸于此。”《畿辅通志》曰:“龙虎台在昌平州西二十里……去京师百里,当居庸关之南。”
[6]中都—金中都在今北京。
[7]分遣各支军队攻打大小镑城—《元史太祖纪》载:八年癸酉(1213年),“是秋,分兵三道:命皇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为右军,循太行而南,取保、遂、安肃、安、定、邢、洺、磁、相、卫、辉、怀、孟,掠泽、潞、辽、沁、平陽、太原、吉、隰,拔汾、石、
蒙古秘史岚、忻、代、武等州而还;皇弟哈撒儿及斡陈那颜、拙赤、薄刹为左军,遵海而东,取蓟州、平、滦、辽西诸郡而还;帝与皇子拖雷为中军,取雄、霸、莫、安、河间、沧、景、献、深、祁、蠡、冀、恩、濮、开、滑、博、济、泰安、济南、滨、棣、益都、淄、潍、登、莱、沂等郡。……帝至中都,三道兵还,合屯大口。是岁,河北郡县尽拔,唯中都、通、顺、真定、清、沃、大名、东平、德、邳、海州十一城不下。”
[8]者别奉命攻打东昌城—《亲征录》载:辛未(1211年)秋,“又遣哲别率兵取东京(今辽宁辽陽)。哲别知其中坚,以众压城,即引退五百里。金人谓我军已还,不复设备。哲别戒军中一骑牵一马,一昼夜驰还,急攻,大掠之以归。”《元史太祖纪》载:七年壬申(1212年)“冬十二月甲申,遮别攻东京不拔,即引去,夜驰还,袭克之。”
又,《元史》卷58《地理志一》:“东昌路,下,唐博州。宋隶河北东路。金隶大名府。元初隶东平路。至元四年,析为博州路总管府。十三年,改东昌路。”由此可见,成吉思汗至蒙哥汗时(元太祖至宪宗时),其城称博州城,尚无东昌之名,元世祖至元十三年(1276年)起,始改名东昌。
故“东昌城”当为“东京城”之讹写,是明初译写之误。罗卜藏丹津《黄金史》所引《秘史》蒙古原文也作“东京”,而不作“东昌”。
第248节
者别袭取了东昌城回来,与成吉思汗会合。
中都被围攻时,金帝的大臣王京丞相[1]向金帝建议说:
“按照天地气运,已到了大位更替的时候了。蒙古人来势很猛,已打败并歼灭了我勇猛的契丹、女真、纟乚主力军,夺取了我们所倚靠的居庸关。如今我们再整军出站,若被蒙古军打败,各处城郡中的军队必将溃散,不听我们收集,将与我们为敌,不再服从我们。若蒙金帝恩准,如今可商议归顺蒙古汗,与蒙古人议和,让蒙古人退走。等蒙古人退走后,再做别的考虑,到时候我们再商议。听说蒙古人马不服水土,得了疫病,可献女给他们的汗,多送金银、缎匹、财物给他们的军队。但不知我们所商议的,他们听从与否?”
金帝同意了王京丞相的这些话,说:“就这么办吧!”遂归顺了[2]。
于是,把名叫公主[3]的女子送出去献给成吉思汗,让军人尽力从中都多拿金银、缎匹、财物送出去。王京丞相(把公主和金银、缎匹等)送到了成吉思汗处。
成吉思汗与他商议后,接受归顺,遂召回攻打各处城郡的军队。
王京丞相送成吉思汗到莫州[4]、抚州山嘴,然后回去了。
我军尽力驮上缎匹、财物,用熟绢拴住后,驮回去了。
208
蒙古秘史注释:
[1]王京丞相—即金丞相完颜承晖,又名福兴。据《金史》卷14《宣宗纪上》载:贞祐元年(1213年)十二月,“尚书右丞相承晖进都元帅兼平章政事”,二年四月,“以都元帅为右丞相”。
[2]王京丞相向金帝建议说……金帝同意了…..遂归顺了。—《亲征录》载:“甲戌(1214年)……金丞相高琪与其主谋曰:‘闻彼人马疲病,乘此决战,可乎?’丞相完颜福兴曰:‘不可!我军身在都城,家属多居诸路其心向背未可知,战败必散,苟胜亦思妻、子而去。祖宗社稷安危,在此举矣。今莫若遣使议和,待彼还军,更为之计如何?’金主然之,遣使求和。”
[3]公主—据《元史太祖纪》、《金史宣宗纪》载,即金卫绍王之女岐国公主。
[4]莫州—《亲征录》作野麻池。村上正二认为,即蒙古语“札马黑纳兀儿”,意为“多水藻的湖”,为抚州附近的一个湖。
第249节
(成吉思汗)从那里出征合申(河西、西夏)百姓。
到了那里,合申百姓的不儿罕[1]投降,他说:
“我愿做您的右手,为您效力。”
不儿罕把名叫察合的女儿献给成吉思汗,他又说:
“一听到成吉思汗的大名,我们就十分敬畏。如今您神威之身亲自驾临,我们更加敬畏。我们唐兀惕百姓愿做您的右手,为您效力。
他又说:
“我们愿为您效力。但是我们是定居地区的居民,(部分居民)住在建筑好的城郭里。若有急速征战,激战厮杀,不能随从急速征进,不能随从激战。若蒙成吉思汗降恩,我们唐兀惕百姓愿把席棘草[2]丛中饲养长大的众多骆驼献给您做贡赋,愿把亲手织好的毛织缎匹献给您,愿把调教好的猎鹰,经常拣好的敬献给您。”
不儿罕履行诺言,从唐兀惕百姓中征集了许许多多骆驼,尽力驱赶来献给了(蒙古军)。注释:
[1]不儿罕—意为“佛陀”,为对佛教国西夏国王的称呼。此处之不儿罕,指西夏第七代国王襄宗李安全,1206至1211年在位。
[2]察合—即夏襄宗的女儿察合公主。成吉思汗于已己年(1209年)春第三次攻打西夏。七月,蒙古军攻破中兴府(今宁夏银川)外卫重镇克夷门,围攻中兴府。十二月,夏襄宗遂将自己的女儿察合献给成吉思汗为妃,向蒙古纳贡称臣,达成和议。翌年春,成吉思汗撤军北归。
[3]席棘草—原文为“迭列孙”,旁译“席棘草”。为西夏国草原上生长的一种高大的优良牧草。
第250节
成吉思汗这次出征,使汉地百姓的金帝归顺,取得了许多缎匹,又使合申百姓的不儿罕归顺,取得了许多骆驼。
就这样,成吉思汗在羊儿年(辛未,1211年)出征,使汉地百姓的金帝阿忽台[1]归顺,使唐兀惕百姓的亦鲁忽不儿罕[2]归顺,遂回师驻营于撒阿里草原。注释:
[1]阿忽台—蒙古人对金朝皇帝的称呼。此名源于金朝开国皇帝金太祖之名阿骨打。
[2]亦鲁忽不儿罕—捷克学者普哈认为,亦鲁忽为蒙古语“得胜”之意,源于佛教用语梵语“得胜者”,“亦鲁忽不儿罕”,为密教“本初佛”之意。
在《秘史》中,“亦鲁忽不儿罕”,为蒙古人对西夏国王的称呼。
第251节
其后,汉地百姓的金帝阿忽台阻挡了我们通好于宋国[1]的主卜罕[2]等众多使者。因此,成吉思汗于狗儿年(甲戌,1214年)再次出征金国。他说:“既已归顺,为什么要阻挡我们派往宋国的使者?”
成吉思汗直趋潼关口,命者别进攻居庸关。
金帝得知成吉思汗进攻潼关口,命亦列[3]、合答[4]、豁孛格秃儿[5]三人率领军队,挑选精兵,以红袄军[6]为先锋,整治军队去争夺潼关口,不让(蒙古军)越岭。遂命亦列、合答、豁孛格秃儿三人急速行军而去。
(成吉思汗)到达潼关口时,金军已满山遍野而来。成吉思汗与亦列、合答、豁孛格秃儿交战,击退亦列、合答。拖雷、赤古驸马二人从旁杀来,打退了红袄
蒙古秘史军,击败了亦列、合答,把金兵杀得积尸如烂木堆。
金帝得知金军被歼灭,从中都逃出,逃到南京城[7]去了。剩余的金兵(饥饿)瘦死前,甚至自相食人肉。
(成吉思汗)因拖雷、赤古驸马两人作战有功,对拖雷、赤古驸马两人大加恩赐。注释:
[1]宋国—原文为“赵官”,旁译“宋”,指当时的南宋政权,其时南宋第四代皇帝宁宗赵扩在位(1194-1226年)。王国维认为“赵官”即宋宁宗之名赵扩的音译。
[2]主卜罕—又译速不罕、搠不罕、苏巴尔罕等。宋嘉定十三年(1220年)出使至燕京木华黎处的南宋人赵珙所撰《蒙鞑备录》载:“近者入聘于我宋副使速不罕者,乃白鞑靼也。每联辔间,速不罕未尝不以好语相陪奉慰劳,且曰:‘辛苦,无管待,千万勿怪。’”由此可知,速不罕为通汉语、文化教养较高的汪古部人。王国维注曰:“刘时举《续宋中兴资治通鉴》(卷)十五:‘嘉定十四年辛巳(1221年),鞑靼国使葛合赤孙来议事。耶律铸《双溪醉隐集》(卷)二《凯歌凯乐词》注云:‘昔我太祖皇帝出师问罪西域,辛巳岁驻跸铁门关,宋主宁宗遣国信史苟梦玉通好乞和,太祖皇帝许之,敕宣差噶哈送还其国。’葛合赤孙即噶哈也。时速不罕盖为葛合赤孙之副,此事在作此录之岁(赵珙撰《蒙鞑备录》于嘉定十四年),故云:‘近者入聘于我宋副使速不罕’也。”
元太宗三年辛卯(1231年),速不罕出使宋假道,为宋沔州统制张宣所杀。《元史》卷115《睿宗传》:辛卯,拖雷“遣搠不罕诣宋假道,且约合兵。宋杀使者,拖雷大怒曰:‘彼昔遣苟梦玉来通好,遽自食言背盟乎!”乃分兵攻宋诸城堡,长驱入汉中,进袭四川,陷阆州,过南部而还。”《双溪醉隐集》卷二《凯歌凯乐词》自注:“辛卯冬,我太宗皇帝南征女真,诏睿宗皇帝遣信使绰布干使宋,宋人杀之。”又引《理宗实录》卷八十三:“绍定四年辛卯,北使苏巴尔罕来,以假道合兵为辞,青野原沔州统制张宣诱苏巴尔罕杀之。”
[3]亦列—即移剌蒲阿,金契丹人。少从军,自千户升至都统。金哀宗为太子时选充秦卫军总领。拥哀宗即位有功,权枢密院判官,军国大事多从参决。正大六年(1229年),权枢密副使。次年,与总帅牙吾塔等领兵救庆陽,败蒙古军于大昌原。以权参知政事与完颜合达行省于乡。九年,兵溃于钧州三峰山,逃奔京师,途中被擒,据降,被杀(见《金史》卷112本传)。
[4]合答—即完颜合达。金贞祐初,充护卫,送岐国公主赴蒙古营。三年(1215年),以平州之众降于蒙古。旋率所部傍海道归金,授镇南节度使,驻益都。自兴定元年至正大七年(1217-1230年),历任元帅右都监、左都监,权参加政事、行省事于京兆,平章政事,参与对宋、西夏、蒙古战争,保延安、保凤翔、复取河中、解救卫州围,屡有战功。七年冬,与移剌蒲阿行省事于乡,以备潼关。八年冬,与蒲阿率大军入邓州截击蒙古军。次年正
蒙古秘史月,兵溃于钧州三峰山,未几被杀(见《金史》卷112本传)。
[5]豁孛格秃儿—村上正二认为即1229年大胜蒙古军于大昌原(今甘肃宁县东南)之完颜陈和尚。陈和尚,金丰州女真人。贞祐中,年二十余,为蒙古军所俘。年余,托以省母,与兄斜烈渡河归金。斜烈行寿泗元帅府事,他充任宣差提控。正大二年(1225年),斜烈罢帅,驻方城(今属河南),他随往,被诬系狱一年半。后被赦,为忠孝军提控。六年(1229年)春,大败蒙古军于大昌原。七年,败蒙古军于卫州。八年,败蒙古军于潼关附近之倒回谷。九年正月,金兵溃于三峰山,他退守钧州城巷战,兵败被俘,据降,被杀(《金史》卷17《哀宗纪上》,卷123《完颜陈和尚传》)。
陈和尚之知名于蒙古军,为1229年春大昌原之战以后之事。移剌蒲阿、完颜合达、陈和尚与蒙古军战于潼关附近,并非成吉思汗时之事,而是元太宗二年(1230年)之事。由此可见,《秘史》成吉思汗纪不可能写成于戊子年(1228年)秋七月,因为其中包含有不少发生于戊子年秋七月以后的内容。
[6]红袄军—原文为“忽剌安迭格连”,意为“红上衣”、“红袄”。据《金史》、《大金国志》、《元史》记载,1216年蒙古军攻入潼关时,金朝曾急调河北地主武装、郭仲元等率领的花帽军入援,后花帽军又被金廷调往山东镇压反金的农民起义军红袄军(见《金史》卷103《完颜仲元传》等)。《秘史》编撰者久闻山东等地农民起义军红袄军的威名,但却将金地主武装花帽军的事迹误记为反金农民起义军红袄军的事迹,记载于本节中。
[7]南京城—在今河南开封。
第252节
成吉思汗驻营于河西务[1],又进驻中都的失剌原野[2]。
者别攻破居庸关,驱居庸关守军而来,与成吉思汗会合。
金帝逃出中都时,委派合答[3]留守中都而去。
成吉思汗派遣汪古儿司膳、阿儿孩合撒儿、失吉忽秃忽三人去点收金银、缎匹等物。合答听说这三个人来了,就带着金缎、纹缎[4]等缎匹出中都来迎接。
失吉忽秃忽对合答说:
“以前这中都城及中都的财物是金帝的。而今中都城(及中都的一切财物),已成为成吉思汗所有。你怎么敢窃取成吉思汗的财物、缎匹,暗中送人?这些东西我不要!”
失吉忽秃忽没有收受;汪古儿司膳、阿儿孩合撒儿二人收受了。
这三人点收中都财物回来时,成吉思汗向汪古儿、阿儿孩、忽秃忽三人问道:
“合答送给你们些什么?”
失吉忽秃忽说:
“他把金缎、纹缎拿来送给我们。当时我说:以前这中都是金帝的,而今已成为成吉思汗所有,你合答怎么敢窃取成吉思汗的财物暗中送人?我没有收受,汪古儿、阿儿孩二人收受了他所送给的东西。”
于是,成吉思汗严厉申斥了汪古儿、阿儿孩二人,对失吉忽秃忽说:
“你识得大体!”
遂大加恩赐,降旨说:
“你可做朕的耳目!”注释:
[1]河西务—在今北京市东南、河北武清县北。元代设漕运司于此,为从江南到京师来的船舶得一大停泊地。明清时继续为漕运、商业的重要中心地。
[2]失剌原野—意为“黄色原野”,即王国维在其《亲征录校注》中所指出的“中都北壬甸”,应即“王甸”、“黄甸”。其地也即成吉思汗驻跸的金中都北郊、居庸关以南的龙虎台。参阅第247节注[5]。
[3]合答—那珂通世说:《金史》所载留守中都的大官完颜承晖、抹撚尽忠、李英、乌古论庆寿等传中,未见合答之名。《亲征录》载有金中都留守合答国和。此合答可能是《金史》《卫绍王纪》大安三年的西北路招讨使粘合合打,或《宣宗纪》贞祐三年的陕西统军使完颜合打。
[4]金缎、纹缎—原文为“阿勒塔台哈儿台阿兀剌速”,旁译“金有的纹有的段匹”。
第253节
金帝逃到南京(今河南开封)后,自请顿首归顺,派遣他的名为腾格里的儿子带着一百个伴从者,来做成吉思汗的侍卫[1]。
成吉思汗接受他归顺,下令退兵,经过居庸关退兵回去。同时,他命令合撒儿率领左翼军沿着海边行进,攻下北京[2],北京即降,就往北经过女真(蒲鲜)万奴[3]处,万奴若反抗,就剿捕他,他若归顺,就从其边境诸城,沿浯剌河[4]、纳浯河[5]而进,溯讨浯儿河[6],越过(山岭),回到大营来会合。
说罢,就派遣他去了。在众那颜(众将)中,派遣主儿扯歹、阿勒赤、脱栾扯儿必三人与合撒儿一同前去。
合撒儿收降了北京城,收降了女真(蒲鲜)万奴,收降了沿途诸城。合撒儿溯讨浯儿河而上,回到了大营里,下了马。
蒙古秘史注释:
[1]金帝逃到……的侍卫—那珂通世指出:据《金史》、《元史》所载,金宣宗并未送质子于成吉思汗。《元史太宗纪》载:太宗四年壬辰(金哀宗天兴元年,1232年)“三月,命速不台等围南京,金主遣其弟(原讹,应作其侄)曹王讹可入质。帝还,留速不台守河南。夏四月,出居庸,避暑官山。”《金史》卷17《哀宗纪上》载:哀宗天兴元年三月“封荊王子讹可为曹王,议已为质。……尚书左丞李蹊送曹王出质,谏议大夫裴满阿虎带、太府监国世荣为讲和使。”
由此可知,金帝遣送皇族子弟为质子于蒙古,为金哀宗、元太宗时之事,《秘史》误记为金宣宗、成吉思汗时之事。由《秘史》的这段误记,可见《秘史》成吉思汗纪不可能写成于戊子鼠年(1228年)秋七月时。
[2]北京—今内蒙古赤峰市宁城西大明城。
[3](蒲鲜)万奴—原文为“夫合讷”,即蒲鲜万奴。金女真人。初为尚厩局使。累擢咸平招讨使。宣宗贞祐二年(1214年),领兵攻耶律留哥,败绩。三年正月,叛金,割据东京(今辽宁辽陽),称天王,国号大真(史称东真、东夏),建元天泰。发兵北取咸平,逐耶律留哥,沈、澄诸州及东京猛安谋克多从之。与金军战,屡败。九月,东京被逐耶律留哥袭破,万奴率众十万退入海岛。次年十月,降蒙古,以子入质。元太祖十二年(1217年)四月,率众登陆,破金兵。后驻南京(今吉林延吉城子山古城)。十八年,叛蒙古。元太宗五年(1223年)二月,贵由等率蒙古军讨万奴,九月,攻破南京,万奴被擒杀。
[4]浯剌河—今松花江。“浯剌”,为满语“河水”之意。
[5]纳浯河—又作难水、那河、桃温水、恼木连、猱河、纳兀河、那兀河等,今嫩江。
[6]讨浯儿河—《魏书》作太鲁水、太弥河,《北史》作太岳鲁水,《新唐书》作他漏河,《辽史》作他鲁河、挞鲁河,《金史》作挞鲁古河。即今洮儿河。
第254节
其后,成吉思汗派往回回国的兀忽纳等一百名使者被截留杀死[1]。成吉思汗说:
“怎么能让回回国人切断我们的金縻绳?咱们要为咱们的兀忽纳等一百名使者报仇雪冤,出征回回国!”
正要上马出征时,也遂妃子向成吉思汗进奏说:
“大汗您,
越高山,
渡大河,
长途远征,
只想平定诸国。
但有生之物皆无常,
一旦您大树般的身体突然倾倒,
您那织麻般团结起来的百姓,
交给谁掌管?
一旦您柱石般的身体突然倾倒,
您那雀群般的百姓,
交给谁掌管?
您所生的杰出四子中,
您托付给谁?
这事让诸子、诸弟、众多下民、后妃们知道。谨奏告所思及之言,请大汗降旨。”
成吉思汗降旨说:
“也遂虽是妃子,但她说的话很对。弟弟们、儿子们,孛斡儿出和木合黎,你们谁也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话。而朕因为不是继承祖先的汗为,(是自己打的天下,)竟没有想到(确定继位人)。朕还没有遭遇到死亡,竟忘了老死这个事。儿子们之中,拙赤你是长子,你怎么说?你说吧。”
拙赤尚未开口,察阿歹[2]先说道:
“父汗让拙赤说话,莫不是要传位给他?我们怎能让这篾儿乞惕野种管治?”
察阿歹正说这话时,拙赤起来揪住察阿歹的衣领说:
“我从未听到父汗有什么对我另眼相看的话,你怎么能把我当作外人?你有什么本领胜过我,你只不过脾气暴躁而已。我同你比赛远射,如果我败于你,我就割断拇指扔掉!我同你比赛摔跤,如果我败于你,我就倒在地上永远不起来!(儿臣)愿听父汗圣裁。”
拙赤、察阿歹两人互相揪住衣领,相持不下。孛斡儿出拉住拙赤的手,木合黎拉住察阿歹的手。成吉思汗听着,默默无言地坐着。
站在东厢的阔阔搠思说道:
“察阿歹,你为什么这么急躁?你父汗在他的儿子之中,指望着你啊!你们出生之前,
有星的天空旋转,
诸部落混战,
没有人进入自己的卧室,
都去互相抢劫。
有草皮的大地翻转,
诸部落纷战,
没有人睡进自己的被窝,
都去互相攻杀。
那时,你母亲不是(与篾儿乞惕人)有意相思而做出的,而是不幸的遭遇所造成的;并非偷偷摸摸干的,是战争环境造成的;并非相爱而做出的,而是在战争中造成的无可奈何的事。
察阿歹,你怎么可以胡言乱语,使你贤明的母后寒心?你们都是从她腹中所生下的孩子,你们是一母同胞兄弟。你不可以责怪热爱你的母亲,使她伤心;你不可以抱怨你的生身之母,指责她所悔恨的事[3]。
当你父汗创建这个国家时,你母亲与他同历艰辛。他们同生死,共命运,从来没有三心二意。他们以衣袖为枕,衣襟为巾,涎水为饮,牙缝中肉为食。额上的汗直流到脚底,脚底的汗直冒上额头,小心谨慎地向前走。你母亲紧裹固姑冠,严束其衣带,忍饥挨饿地养育你们。从你们不会走路时开始,把你们养育长大,使你们成为男子汉,希望你们上进。贤后之心,如日之明,如海之宽。”注释:
[1]成吉思汗派往……..使者被截留杀死—回回国,即十三世纪初领有中亚、西亚广大疆土的花剌子模帝国。1218年春,蒙古国派往花剌子模的商队450人,到达该国边境城市讹答剌(今哈萨克斯坦南哈萨克斯坦州希姆肯特西北帖木儿)时,被诬指为间谍,除一人逃回,其余449人都被逮捕处死,货物被全部没收。成吉思汗派三名使臣指责成吉思汗派国王马合谋背信弃义,要求交出凶手。马合谋拒绝要求,下令杀死为首使臣,将其余二使臣侮辱性地剃去胡须逐回。成吉思汗遂决意西征花剌子模国(见《世界征服者史》何高济译本,第91-93也;《史集》汉译本,第一卷第二分册,第258-260页;《多桑蒙古史》冯承钧译本,中华书局1962年版,上册,第94页)。
[2]察阿歹—《元史》作察合台,成吉思汗第二子。成吉思汗以其性刚烈,命性行仔细的阔阔搠思辅导他,其后分封于西域,又使受教于孛斡儿出。1211年,与术赤、窝阔台领军攻掠云内、东胜、武、朔等州。1213年,与术赤等率右军攻掠太行山东、西两侧州郡。1219年,随父西征花剌子模国,与窝阔台同围攻讹答剌数月,下之。1221年,与术赤、窝阔台同攻克花剌子模旧都兀笼格赤城。后受封畏兀儿地以西至阿姆河以东地区,创始察合台汗国。1229年,拥戴窝阔台为大汗。因熟悉札撒(法令),窝阔台汗(元太宗)在位时,大事多与他商议决定。
[3]以上两段,阔阔搠思对察阿歹所说的这些话,是术赤并非成吉思汗的亲生儿子,而
蒙古秘史是孛儿贴被篾儿乞惕人赤勒格儿孛阔强娶后,她与赤勒格儿生下的男孩的明证。因此察阿歹骂术赤为“篾儿乞惕野种”,暴躁地不愿术赤成为成吉思汗的继位人,而宁愿让其弟窝阔台成为继位人。
第255节
成吉思汗降旨说:
“怎么可以这样说拙赤呢?拙赤不是朕的长子吗?以后不可以说这种话!”
察阿歹听了成吉思汗的话,笑着说:
“拙赤的气力、本领,就不用说了。父汗的长子,是拙赤和我两人。我们愿一起为父汗效力,谁如果躲避,大家一起把他劈开,谁如果落后,大家一起砍断他的脚后跟。斡歌歹敦厚,我们大家都推举他吧。可让他在父汗身边,接受继位者的教育。”
成吉思汗听了后,说:
“拙赤你怎么说?你说吧。”
拙赤说:
“察阿歹已经说了。我和察阿歹二人,愿一起效力,我们都推举斡歌歹。”
成吉思汗降旨说:
“你们何必一起效力?世界广大,江河很多。可以分封给你们地域广阔之国,让你们各自去镇守。拙赤、察阿歹二人要履行诺言,不可让百姓耻笑。以前阿勒坛、忽察儿二人也曾立下过这种誓约,但他们没能履行,后来他们遭受到了什么?如今把他们二人的子孙分给你们,可以作为殷鉴!”
成吉思汗又说:
“斡歌歹你怎么说?你说吧。”
斡歌歹说:
“父汗降恩让我说话,我能说什么呢?我能说自己不行吗?今后我尽自己的能力去做吧!”“但是如果今后我的子孙中出了尽避裹上草,牛也不吃,裹上油脂,狗也不吃的不肖子孙,出了麋鹿敢在他面前穿越,老鼠敢跟在后面走的无能子孙那又怎么办?我就说这些了,别的也没什么可说的了。”[1]
成吉思汗说:
“斡歌歹说的话是对的。”
又说:
“拖雷你怎么说?你说吧。”
拖雷说:
“我愿在父汗指定继位的兄长身边,把他忘记的事告诉他,在他睡着时叫醒他。作应声的伴从者,做策马的长鞭。应声不落后,前进不落伍。我愿为他长途远征,愿为他短兵搏战。”
成吉思汗说:
“你说的很好。”
遂降旨说:
“合撒儿的子孙让一个人(继承)掌管,阿勒赤歹、斡惕赤斤、别勒古台的子孙都让一个人(继承)掌管。朕的子孙也让一个人(继承)掌管。大家如果不违背朕的旨意,不毁掉朕的旨意,你们就不会有过错,不会有过失。”(又说:)“斡歌歹的子孙中如果出了即便裹上草,牛也不吃,即便裹上油脂,狗也不吃的不肖子孙,难道朕的子孙中连一个好的也不会有吗?”[2]注释:
[1][2]《秘史》所载斡歌歹和成吉思汗所说的这两段话,与诸王、那颜们拥戴窝阔台及其子孙贵由为大汗时,表示忠诚而立下的誓言正好相反,是明显地为拖雷后裔蒙哥取代窝阔台后裔登上大汗之位制造舆论的,这正是《秘史》写成于蒙哥即位的次年,即1252年壬子鼠年,而非写成于窝阔台在位时的1240年庚子鼠年或窝阔台即位前一年的1228年戊子鼠年的有力证据。
《史集》记载说,为窝阔台皇子时的王傅札剌亦儿人亦鲁格之弟、窝阔台汗在位时的亲信大臣额勒只带,1251年反对诸王、那颜们拥戴蒙哥为大汗说:“你们曾全体一致议决并说道:直到那时,只要是从窝阔台合罕诸子出来的,哪怕是一块(臭)肉,如果将它包上草,牛也不会去吃那草,如果将它涂上油脂,狗也不会瞧一眼那油脂,我们(仍然)要接受他为(大)汗,任何其他人都不得登上宝位。为什么你们另搞一套呢?”(《史集》汉译本,第一卷第一分册,第154页)《史集》记载1246年秋诸王那颜拥戴贵由为大汗时说,“经异密(=那颜)们恳请之后,他(贵由)说道:‘我同意(即位),但有一个条件:在我之后,(大汗之位)要归于我的家族。’全体一致立下了如下誓书:‘只要你的家族中还留下哪怕是裹在油脂和草中,牛、狗都不会吃的一块肉,我们都不会把(大)汗(之)位给别人。’”(《史集》汉译本,第一卷第一分册,第217页)
第256节
成吉思汗(西)征时,派遣使者去对唐兀惕百姓的不儿罕[1]说:
“你曾经说过做朕的右手,如今回回国人切断了我们的金縻绳,如今朕要去(西)征,向他们讨个说法。你做我们的右翼出征吧。”
使者去到那里,不儿罕还没说话,阿沙敢不[2]先说道:
“兵力不足,做什么大汗!”
不发援兵,却说了这种狂妄的话,把使者打发回去了。
成吉思汗说:
“怎么能容忍阿沙敢不说这种(不堪入耳)的话?先去征讨他们,又有何难?但因为现在要出征别的国家,就暂且不理他们。若蒙长生天佑护,(西征)胜利归来时,朕就去征讨他们。”注释:
[1]不儿罕—此处之不儿罕,指西夏第八代国王夏神宗李遵琐,1211年至1223年在位。
[2]阿沙敢不—捷克学者普哈认为阿沙即吐谷浑族的分枝阿柴族,为其姓氏;“敢不”为其称号。阿沙敢不为夏神宗、献宗二朝大臣,1219年春,他口出狂言,拒绝发兵随从蒙古西征。1226年,领兵与成吉思汗战于贺兰山,兵败被擒(见第265节)。
第257节
兔儿年(已卯,1219年),成吉思汗在后妃中带着忽阑合敦,越过阿剌亦岭[1],出征回回国。出征时,在诸弟中委托斡惕赤斤那颜留守大营(也客阿兀鲁黑)。
(成吉思汗)派遣者别为先锋,派遣速别额台为者别的后援,又派脱忽察儿[2]为速别额台的后援。
派遣这三个人出发时,成吉思汗嘱咐说:
“要经过(城)外边,走出到莎勒坛[3]的那边,等朕来到时,你们就夹攻。”
者别去时,经过罕篾力克[4]的城时,没有惊动该城,从城外过去了。其后,速别额台也照样不加惊动地过去了。其后,脱忽察儿掳掠了罕篾力克的边城,掳掠了他的种田人。罕篾力克因其城被掳掠,惊慌逃走,与札剌勒丁莎勒坛[5]会合。
札剌勒丁莎勒坛、罕篾力克二人,前来迎战成吉思汗。成吉思汗的前面,以失吉忽秃忽为先锋。札剌勒丁莎勒坛、罕篾力克二人与失吉忽秃忽交战,打败了失吉忽秃忽,一直追到成吉思汗处来。这时,者别、速别额台、脱忽察儿三人,从札剌勒丁莎勒坛、罕篾力克二人背后杀来,打败了他们,歼灭了(他们的部分军队),使他们不能到其不合儿[6]、薛迷思加卜[7]、兀答剌儿[8]城会合,乘胜一直追到申河[9]。许多回回人跳入申河,淹死在河中。札剌勒丁莎勒坛、罕篾力克二人仅以身免,溯申河而上,逃走了。
成吉思汗溯申河而上,掳掠了巴惕客先[10]至额客小河、格温小河[11],到达巴鲁安原野[12]驻营,派遣札剌亦儿氏人巴剌[13]去追击札剌勒丁莎勒坛、罕篾力克二人。
(成吉思汗)对者别、速别额台二人大加恩赐,并说:
“者别你原来名叫只儿豁阿歹,从泰亦赤兀惕部来了后,就成了者别。”
因脱忽察儿擅自掳掠罕篾力克的边城,惊走了罕篾力克,依法当斩;但赦免未斩,对他加以严厉申斥,削去了他的管军职务。注释:
[1]阿剌亦岭—与第198节之阿来岭为不同的地名。今吉尔吉斯斯坦天山山脉的一处山岭。
[2]脱忽察儿—翁吉剌惕部人。1211年成吉思汗征金时,命他率骑二千留守蒙古本土保护辎重、行宫,以防被征服的客列亦惕等部众叛变,并巡哨西边,以防篾儿乞惕、乃蛮等残部反攻。1217年,奉旨与速别额台出征篾儿乞惕残部,次年把他们全部歼灭。1220年,奉旨与者别、速别额台各率万骑出发,追击花剌子模国王马合谋,因违犯军令而被削职。1221年,从拖雷攻打呼罗珊地区,战死于你沙不儿城下。
[3]莎勒坛—《秘史》又译速勒坛,《亲征录》译作速里坛,《元史》译作算端、算滩、锁潭,《西游录》译作梭里枟。伊斯兰教徒国王称号。今译苏丹。
[4]罕篾力克—《亲征录》作篾里可汗,《元史太祖纪》作灭里可汗,《元史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传》作罕勉力。篾力克,又译灭里,为地位低于算端的地方诸侯称号,一般为州郡军政长官的称号。那珂通世指出:此罕篾力克即《史集》所载之马鲁长官汗灭里。此人于1221年春率四万骑投附札兰丁算端麾下。同年夏,在八鲁弯之战中,担任札兰丁的右翼,与札兰丁同击败蒙古军。同年冬,随札兰丁退至印度河边,与成吉思汗大军激战,其所率右翼军被击溃后,向白沙瓦方面逃去,途中被蒙古军截击,兵败被杀(见《史集》汉译本,第一卷第二分册,第302-305,307页)。
[5]札剌勒丁莎勒坛—又译札兰丁算端。花剌子模国王阿剌丁马合谋的长子。1220年12月末马合谋病死于里海小岛中,传位于札兰丁。1221年春,札兰丁来到其原封地哥疾
蒙古秘史宁(今阿富汗加兹尼),聚集十余万军队。夏,打败失吉忽秃忽所率三万蒙古军于八鲁弯(今阿富汗恰里卡尔东北)。秋,与成吉思汗大军激战,被击溃,逃入印度。后来,札兰丁返回波斯,率领所部进行反抗蒙古的斗争,直到1231年死去为止。
[6]不合儿—又译不花剌(《元史》)、卜哈儿(《亲征录》、《元史》)、蒲华(《元史》、《西游录》)等,中亚自古以来著名的大城。今乌兹别克斯坦布哈拉。
[7]薛迷思加卜—又译薛米思坚(第263节)、撒马耳干(《元史地理志西北地附录》)、薛迷思干(《亲征录》、《元史》)、寻思干(《辽史》、《元史》、《西游录》)、邪米思干(《西游记》)、挦思干(《西使记》、《元史》)、河中府(《湛然居士集》、《西游记》、《辽史》)。中亚古来名城。今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儿罕。
[8]兀答剌儿—《秘史》又译兀的剌儿、兀都剌儿,《元史太祖纪》作讹答剌,《元史》又作斡脱罗儿、兀提剌耳、斡脱剌儿。花剌子模帝国东北部边境大城。在今哈萨克斯坦南哈萨克斯坦州希姆肯特西北帖木儿,位于锡尔河下游东岸。
[9]申河—《亲征录》作辛目连河。今巴基斯坦的印度河。
[10]巴惕客先—《元史西北地附录》作巴达哈伤。在今阿富汗东北部巴达赫尚省首府法札巴德之东。
[11]额客小河、格温小河—意为“母亲小河”、“母马小河。”小河,原文为“豁罗罕”。《秘史》明初总译,误读“格温”为“可温”(儿子),故将二河译为“子母河”。《亲征录》误读“豁罗罕”为“豁鲁合”(寨),误读“格温”为“可温”(儿子),故误译“母马小河”为“可温寨”。
[12]巴鲁安原野—《亲征录》作八鲁湾川,《元史太祖纪》作八鲁弯川,在今阿富汗恰里卡尔的东北。
[13]札剌亦儿氏人巴剌—即第四十九位开国功臣巴剌扯儿必,详见第202节注[51]。
第258节
成吉思汗从巴鲁安原野回师,命拙赤、察阿歹、斡歌歹三个儿子率领右翼军,渡过阿梅河[1],去围攻兀笼格赤城[2];又命拖雷去攻打亦鲁[3]、亦薛不儿[4]等许多城。成吉思汗自己驻留于兀的剌儿城。
拙赤、察阿歹、斡歌歹三个皇子派人来奏道:
“军、马已齐备。已经到达兀笼格赤。我们应当听谁号令?”
成吉思汗降旨道:
“可听从斡歌歹号令!”
蒙古秘史注释:
[1]阿梅河—《元史》作阿母河、暗木河。即今中亚阿姆河。
[2]兀笼格赤—《亲征录》、《元史太祖纪》作玉龙杰赤、花剌子模国旧都。位于今咸海南面阿姆河下游,遗址在今土库曼斯坦库尼亚乌尔根奇(旧乌尔根奇)。
[3]亦鲁—《亲征录》、《元史》作也里,《明史》作哈烈。今阿富汗西北部赫拉特省首府赫拉特。
[4]亦薛不儿—《亲征录》作泥沙兀儿、匿察兀儿,《元史》作你沙不儿、乃沙不儿、匿察兀儿,《西使记》作纳商城。今伊朗东北部呼罗珊省北部内沙布尔。
第259节
成吉思汗驻于兀的剌儿城,从兀的剌儿城迁驻到薛米思加卜城,又从薛米思加卜城迁驻到不合儿城。
成吉思汗在那里等待巴剌那颜,避暑于莎勒坛的驻夏地阿勒坛豁儿罕岭[1],派遣使者去对拖雷说:
“夏天很热,别路军马都已返回,你也到朕处来会合吧!”
当时拖雷已占领亦鲁、亦薛不儿等城,攻破了昔思田城。正在攻破出黑扯连城[2]时,使者把话送到了。拖雷遂于攻破出黑扯连城后回师,与成吉思汗会合了。注释:
[1]避暑于莎勒坛的驻夏地阿勒坛豁儿罕岭—阿勒坛豁儿罕岭,那珂通世译作“金寨岭”,他引用《亲征录》、《史集》的记载,认为这是成吉思汗攻克撒马耳干后,1220年夏在撒马耳干与那黑沙不(今布哈拉东南、撒马耳干西南之卡尔希)之间避暑之地,阿勒坛豁儿罕岭当在那黑沙不附近。
村上正二译“阿勒坛豁儿罕岭”为“黄金小河(流出的),山岭(之麓)”,认为这是成吉思汗等待巴剌追击札兰丁于印度的军队返回,1222年夏在阿姆河以南的避暑之地,指塔里寒寨绿野(位于今阿富汗东北部穆尔加布河上游以北)。
[2]昔思田城—昔思田,《亲征录》作昔思丹,今译锡斯坦,在今阿富汗西南部、伊朗东部,为赫尔曼德河中、下游低湿地带,其首府沙希昔思田城,即今阿富汗西南部尼姆鲁兹省首府扎兰季。
第260节
拙赤、察阿歹、斡歌歹三个皇子占领了兀笼格赤城后,三个人把百姓分取了,没有留下献给成吉思汗的一份。成吉思汗恼怒拙赤、察阿歹、斡歌歹三个儿子,有三天没让他们拜见。
于是,孛斡儿出、木合黎、失吉忽秃忽三人奏道:
“我们征服了抗命不服的回回国莎勒坛,夺取了他们的城邑、百姓。被分取的兀笼格赤城,分取的皇子们,都是成吉思汗所有的。蒙天地佑护,我们已如此征服了回回国百姓,您的众多军、马正在欢腾,大汗您为什么如此发怒呢?皇子们已经知道错惧怕了,今后引以为鉴。但恐皇子们冷了心懈怠起来,望恩赐准予拜见吧!”
成吉思汗息了怒,让拙赤、察阿歹、斡歌歹三个儿子来见,引证祖言、分析古语责备他们,直说得他们无地自容,额上的汗擦也擦不尽。正在责备、教诲、宣谕时,晃孩[1]、晃塔合儿[2]、搠儿马罕[3]这三个箭筒士向成吉思汗奏道:
“像刚开始调教、练习的雏鹰,皇子们初学出征,为什么要这样责怪他们,使他们退缩、困惑呢?这样恐怕使他们惧怕而灰心吧?从日出到日落之地,敌国还多。像指挥土蕃[4]狗似地,让我们去征讨敌国吧。若蒙天地佑护,我们为您取来金银、缎匹、财物、百姓、人口。若问何国?听说西方有巴黑塔惕国的合里伯莎勒坛[5]。让我们去征讨吧!”
成吉思汗听了这番话,息怒称是,赐旨晃孩、晃塔合儿、搠儿马罕三个箭筒士,对阿答儿斤氏人晃孩、朵笼吉儿氏人晃塔合儿二人说:
“你们俩留在朕的身边。”
派遣斡帖格歹搠儿马罕[6]去征讨巴黑塔惕国的合里伯莎勒坛。注释:
[1]晃孩—据本节后文所记,此人为阿答儿斤氏人。除本节所记外,此人其他事迹不详。
[2]晃塔合儿—据本节后文所记,此人为朵笼吉儿(即札剌亦儿分支朵郎吉)氏人。除本节所记外,此人其他事迹不详。
[3]搠儿马罕—第270节作绰儿马罕,《亲征录》作搠里蛮。《史集》作绰儿马浑。雪你惕部人。成吉思汗的箭筒士。1230年,奉窝阔台之命率领三万蒙古军西征。次年,攻灭花剌子模王札兰丁。其后留守波斯北部,不断攻掠阿塞拜疆、伊拉克北部、格鲁吉亚、阿美尼亚等地。1241年死后,由其部将别速惕氏人拜住继统其军。
[4]土蕃—又作吐蕃、土番、西番,即藏族或藏族地区。
[5]巴黑塔惕国的合里伯莎勒坛—巴黑塔惕,《西使记》作八吉打,即今伊拉克首都巴格
蒙古秘史达。巴黑塔惕国,指750年建立的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即黑衣大食。十三世纪时,黑衣大食已日渐衰弱,其辖境只有巴格达周围的伊拉克阿拉卑地区,1258年为旭烈兀所灭。合里伯,即哈里发,意为“神的后继者、代理人”,为阿拉伯帝国政、教合一的最高领袖,伊斯兰教教皇。莎勒坛,又译算端、苏丹,即伊斯兰教世界掌握世俗政权的国王称号。哈里发兼有算端称号,是强调其一身兼掌政、教大权。成吉思汗西征时的哈里发为第三十四代哈里发阿勒纳昔儿,1180-1225年在位。但本节所说派遣搠儿马罕西征西亚之事,实际为窝阔台汗时之事,其时哈里发为第三十六代哈里发阿勒木思丹昔儿必剌黑,1226-1242年在位。
[6]斡帖格歹搠儿马罕—斡帖格歹,意为“老(资格)的人”。搠儿马罕有此称号,表明他是成吉思汗皇族乞颜孛儿贴斤氏的世袭隶属民的后裔。
第261节
(成吉思汗)又派遣朵儿边氏人朵儿伯多黑申去征讨欣都思国[1]、巴黑塔惕国两国之间的阿鲁[2]、马鲁[3]及马答撒里国的阿卜秃城[4]。注释:
[1]欣都思国—又作忻都、欣都、印都、印毒,即印度国。
[2]阿鲁—即第258节之亦鲁。即今阿富汗西北部赫拉特省之赫拉特。
[3]马鲁—又作木鲁、穆国、马兰城、马卢、麻里兀、末禄等。今土库曼斯坦之马里。
[4]马答撒里国的阿卜秃城—马答撒里,即《元史》卷149《郭侃传》之拶答而,即今伊朗北部马赞答兰省一带。阿卜秃城,村上正二认为即木剌夷国首都阿剌模忒。阿剌模忒为一山堡,波斯语“鹰巢”之意,在今里海南、伊朗北部马赞答兰省的厄尔布尔士山中。
第262节
(成吉思汗)又命速别额台把阿秃儿出征北方,直到康邻[1]、乞卜察兀惕[2]、巴只吉惕、斡鲁速惕[3]、马札剌惕[4]、阿速惕[5]、撒速惕[6]、薛儿客速惕[7]、客失米尔[8]、孛剌儿[9]、剌剌勒[10]这十一部落、外邦百姓处,渡过亦的勒河[11]、札牙黑河[12]这二条有水的河,直到乞瓦绵客儿绵[13]城。
蒙古秘史注释:
[1]康邻—又译康里、航里、抗里、杭斤等名。游牧于今乌拉尔河以东至咸海东北的突厥部落。康里人为花剌子模帝国军队的重要组成部分,国王马合谋之母后为康里人,故其戚属康里人多为军队将领。1223年,者别等西征军东归,进入康里境,败其主霍脱思罕。康里人被俘掠至中原者甚多,大多从军。元武宗时设立广武康里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元代色目大臣中頗多康里人,如不忽木,历任中书平章政事、昭文馆大学士、行御使中丞事,其子回回,任陕西平章,另一子巎巎,历任江浙平章、翰林学士承旨。
[2]乞卜察兀惕—又译钦察、可弗叉等名。游牧于乌拉尔河至黑海以北的突厥部落。成吉思汗和窝阔台汗两次征讨钦察,征服该部。钦察人被俘掠至蒙古、中原者甚多。元世祖时,其首领土土哈有战功,钦察人为奴者释免为军设置钦察卫亲军都指挥司。英宗时,分为左、右钦察两卫;文宗时,又分立龙翊侍卫。
[3]斡鲁速惕—又译斡罗思、兀罗思、兀鲁思等,今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人之先民。十三世纪时,分为许多公国。1223年,者别等所率蒙古军大破斡罗思诸公国、钦察联军于阿里吉河(今乌克兰卡里奇克河)。拔都西征后,斡罗思诸公国臣服于钦察汗国。一部分斡罗思人被掳至蒙古、中原。1330年,元廷收集万名斡罗思人设置宣忠扈卫亲军都指挥司。十四世纪起,莫斯科公国逐渐强大,成为各公国反抗蒙古统治的中心。1480年起,斡罗思各公国以莫斯科为中心彻底摆脱了蒙古统治,并逐渐形成统一的中央集权俄罗斯国家。
[4]马札剌惕—此为复数形,第270节作马札儿,单数形。即匈牙利人。
[5]阿速惕—又译阿速、阿思、阿宿、阿兰,为住在高加索山以北的伊朗语族人,信仰东正教。1222年,者别、速别额台所率蒙古军越过高加索山北上,大败阿速、钦察联军。1239年,蒙哥率军攻破阿速首都篾怯思城,征服该国。阿速人迁往中原者多从军。1272年,组成阿速拔都军攻宋。元武宗时设立左、右阿速两卫。
[6]撒速惕—第270节作薛速惕。一说为伏尔加河下游可萨国之都城撒哈辛人,一说为外斯拉夫的撒克逊(saxon)人。
[7]薛儿客速惕—第270节作薛儿格速惕,《元史西北地附录》作撤耳柯思。为住在高加索山西北部撤耳柯思地方的居民。1238年秋,蒙哥所率蒙古军攻占该地,擒获其首领秃合儿,征服该族。此后,该族受钦察汗国统治。
[8]客失米儿—《元史》作怯失迷儿、乞失迷、迦叶弥儿、即今克什米尔。
[9]孛剌儿—《元史兀良哈台传》作孛烈儿。《史集》作不剌儿。一说即伏尔加河不里阿耳人。一说即波兰人。而据《史集》所载,则可能指匈牙利人或波兰人(《史集》汉译本第二卷,第59-62,77页)。
[10]剌剌勒—此处误写。第270节作客列勒。应作“客列儿”或“客剌儿”,为斯拉夫语“国王”之意,是斡罗思人对匈牙利国王的称呼。
[12]札牙黑河—又译押亦河。即今乌拉尔河。
[13]乞瓦绵客儿绵—第270节作绵客儿绵客亦别,第274节作蛮客儿蛮乞瓦。“绵客儿绵”为乌拉尔-阿尔泰语“大城”之意,乞瓦即今乌克兰首都基辅。
第263节
成吉思汗占领回回国后,降旨在各城设置答鲁合臣[1]。
从兀笼格赤来了回回人姓忽鲁木石的名叫牙剌哇赤[2]、马思忽惕[3]的父子两人,向成吉思汗进奏管理城市的制度。
成吉思汗听了后,觉得有道理,就委派他(牙剌哇赤)的儿子马思忽惕忽鲁木石与我们的答鲁合臣们一同掌管不合儿、薛米思坚[4]、兀笼格赤、兀丹[5]、乞思合儿[6]、兀里羊[7]、古先答里勒[8]等城。他的父亲牙剌哇赤则被带回来,受命管理汉地的中都城。
因为回回人牙剌哇赤、马思忽惕两人通晓城市管理制度,所以就委派他们与答鲁合臣一同掌管(回回和)汉地百姓(的城市)。注释:
[1]答鲁合臣—又译达鲁花赤。蒙古语“镇守者”之意。蒙古在被征服的各国、各族的主要地区、城市、投降的非蒙古军队中皆设置答鲁合臣监治,掌实权。元朝建立后,路、府、州、县及南方少数民族地区长官司皆设答鲁合臣。按规定,答鲁合臣由蒙古人及个别色目人担任,汉人、南人不得担任。
[2]牙剌哇赤—又译牙老瓦赤、牙鲁瓦赤、牙剌瓦赤等。即麻合没的滑剌西迷(《元史太宗纪》)。花剌子模人。“牙剌哇赤”为突厥语“使者”之意。早年投奔蒙古,曾任1218年初成吉思汗派往花剌子模国的使臣。成吉思汗灭花剌子模国,他受命主管不花剌等各城行政、财赋。元太宗元年(1229年),他奏定西域人按丁出赋调之法。后于察合台不协,被召还朝。十三年,任中州大断事官,主管汉地。乃马真皇后称制时,被罢官。宪宗蒙哥即位,恢复原职,称燕京等处行尚书省事。
[3]马思忽惕—又译麻速忽(《元史宪宗纪》)。花剌子模人。成吉思汗西征时,随父牙剌哇赤觐见。后协助其父管理西域各城行政、财赋。元太宗末年,其父调任汉地大断事官,他继父职主管西域财赋,掌管自畏兀儿地以西至阿母河东岸的城乡定居地区。乃马真皇后称制时,他托庇于拔都。贵由即位,奉旨仍守旧职。蒙哥即位,任别失八里等处行尚书省事。元世祖时,仍掌管中亚各城行政、财赋。他任职数十年,致力于恢复中亚经济、文化。1289年病死。
[4]薛米思坚—即今撒马儿罕。见第257节注[7]。
[5]兀丹—《元史》作斡端、忽炭,两汉、南北朝、隋唐、宋、明诸史皆作于阗。今新疆和田。
[6]乞思合儿—《元史》作可失哈耳、可失合儿、合失合儿、乞失哈里等。两《汉书》、《魏书》、《隋书》、两《唐书》、《宋史》皆作疏勒。今新疆喀什。
[7]兀里羊—应作“兀里罕”,“羊”为“罕”之讹写。《元史》作鸭儿看、押儿牵、也里虔。两《汉书》莎车国,清代叶尔羌。今新疆莎车。
[8]古先答里勒—古先,《元史》作曲先、苦叉、苦先。即古之龟兹。今新疆库车。答里勒,应作答里木,“勒”为“木”之讹写;《元史》作塔林、答林,即今新疆塔里木河。曲先及其南之塔里木河一带,为元代通往畏兀儿地及斡端、可失哈耳等地的交通要冲。元世祖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罢斡端宣慰司后,改驻军于此。成宗初,设曲先塔林都元帅府于此。
第264节
(成吉思汗)出征回回国共为七年。在那里等待札剌亦儿氏人巴剌时,巴剌渡过申河,追击札剌勒丁莎勒坛、罕篾力克两人,直到欣都思之地。
因为札剌勒丁莎勒坛、罕篾力克两人失踪,(巴剌)追寻到欣都思中部也没找到,便回师了。在欣都思边境地区,(巴剌)掳掠了百姓,夺取了许多骆驼、许多去势山羊后,回来了。
成吉思汗从那里回师,途中在额儿的失河畔驻夏。第七年鸡儿年(乙酉,1225年)秋天,回到了土兀剌河畔黑林中的行宫(斡儿朵思)里。
蒙古秘史卷十二(续集卷二)
第265—282节
征灭西夏,成吉思汗逝世。斡歌歹即位,征灭金国,巴秃(拔都)西征,重申护卫制度,总结即位以来四功、四过。尾跋:本书成书的背景、时间与地点
第265节
那年(乙酉鸡年,1225年)冬天驻冬时,(成吉思汗)准备出征唐兀惕(西夏)国,重新点数了军队。
狗儿年(丙戌,1226年)秋天,成吉思汗上马出征唐兀惕国,在后妃之中带去了也遂合敦。
途中到了冬天,在阿儿不合地方围猎许多野马。成吉思汗骑着一匹红沙马,一群野马跑过来,红沙马受惊,成吉思汗坠下马来,肌肤受伤很痛,遂在搠斡儿合惕[1]地方驻营住下。
宿过了那夜,第二天早晨也遂合敦说:
“皇子们、那颜们,一起商议吧!大汗夜里睡时肌肤很热。”
皇子们、那颜聚会商议。晃豁坛氏人脱栾扯儿必建议说:
“唐兀惕百姓有建筑好的城,有不能挪动的营地,他们不能背着建筑好的城逃走,不能背着不能挪动的营地逃走。我们回师吧,等到大汗身体好了,再去征讨。”
皇子、那颜们都赞成这个意见,遂奏告了成吉思汗。成吉思汗说:
“(如果就这样回师)唐兀惕百姓会认为我们畏怯而退回去了。我们先派是使者去,朕在这里搠斡儿合惕疗病,探明了他们所说的话,才可回去。”
于是,派遣使者去传话说:
“不儿罕你以前曾说:‘我们唐兀惕百姓愿做您的右手’,根据你的这个许诺,当我们出征与我们不和好的回回国时,请你一同出征,你不儿罕没有履行诺言,不仅不发兵,而且恶言挖苦。那时我们因别有所向,只好留待以后与你算帐,就出征回回国去了。蒙长生天佑护,我们征服了回回国,如今我们要来与你算帐了!”
不儿罕说:
“我没有说过挖苦的话。”
阿沙敢不说:
“挖苦的话是我说的。如今你们蒙古人以为惯战而欲来战,我们贺兰山营地有撒帐房和骆驼的驮包,就请你们到贺兰山[2]来与我们交战吧。如果需要金银、缎匹和财物,就请你们到中兴府[3](额里合牙)、西凉府[4](额里折兀)来吧!”
说罢,就把使者打发回去了。
使者把他说的这些话禀告了成吉思汗。成吉思汗肌肤还很热,他说:
“你们看,他们说出这样的大话,我们怎么可以退回去呢?就是死了,也得照着他们说的大话去攻打他们!长生天,你知道!”
成吉思汗遂直趋贺兰山,与阿沙敢不交战,打败了阿沙敢不,围困他于贺兰山上的寨子里,擒获了阿沙敢不,把他的有撒帐房、有骆驼驮包的百姓,如拂灰般地俘虏了。
成吉思汗降旨道:
“把勇猛敢战的男子、有地位的唐兀惕人杀掉!”战士们可各取所擒获地各种唐兀惕人。”注释:
[1]搠斡儿合惕—村上正二认为:《元史太祖纪》二十一年(1226年)所载“二月,取黑水等城。夏,避暑于浑垂山,取笆、肃等州。秋,取西凉府搠罗河罗等县,遂逾沙陀,至黄河九渡,取应里等县”中之“搠罗河罗”,似即此“搠斡儿合惕”,其地在西凉府(今甘肃武威)附近。
[2]贺兰山—原文为“阿剌筛”,旁译“贺兰山”。
[3]中兴府—原文为“额里合牙”,旁译“宁夏”,即西夏中兴府,今宁夏银川。
[4]西凉府—原文为“额里折兀”,旁译“西凉”,即西夏西凉府,今甘肃武威。
第266节
成吉思汗驻夏于察速秃山[1],派遣军队去把阿沙敢不一同(逃)上山反抗地有撒帐房、有骆驼驮包的唐兀惕人全部如数掳获。
于是降旨恩赐孛斡儿出、木合黎二人,听其尽力取有掳获地(人和财物)。
成吉思汗又降旨道:
“恩赐孛斡儿出、木合黎二人时,不曾分给金国百姓,如今你们二人可均分金国的纟乚人,其好男儿可执鹰随从你们,其好女子长大后可为你们的妻子整理衣裙。金国皇帝所倚靠的亲信[2],杀害蒙古人的祖先、父辈的,就是契丹、纟乚人。如今朕所倚靠的亲信,就是孛斡儿出、木合黎二人。注释:
[1]察速秃山—原文为“察速秃”,旁译“雪山”,施世杰认为即甘肃张掖县以南之雪山。村上正二认为即《元史太祖纪》所载二十一年(1226年)夏避暑之浑垂山,为祁连山脉之一角;并认为,“浑垂”即汉语“公主”之突厥语音讹。
[2]亲信—原文为“亦纳兀惕”,复数形,旁译“宠信的每”,其单数形为“亦纳黑”,《元史》作“倚纳”。
第267节
成吉思汗从察速秃山出发,驻营于兀剌孩城[1],从兀剌孩城出发,攻破了灵州[2](朵儿篾该)城。
这时,不儿罕前来觐见成吉思汗。不儿罕来觐见时,带着以金佛为首的金银器皿九九,男孩、女子九九,骟马、骆驼九九,以各色九九礼物前来觐见。遂命不儿罕在门陰下拜见。拜见时,成吉思汗感到厌恶。
第三天,成吉思汗降旨赐亦鲁忽不儿罕以失都儿忽之名。成吉思汗把亦鲁忽不儿罕失都儿忽[3]召来赐死,降旨命脱栾扯儿必下手处死他。脱栾扯儿必下手杀死亦鲁忽后,回奏了成吉思汗。成吉思汗降旨道:
“朕来与唐兀惕百姓算帐时,途中在阿儿不合地方围猎野马时肌肤受伤,你脱栾爱惜朕的性命、身体,建议朕把病养好。因敌人出言恶毒,朕继续出征,蒙长生天佑护,征服敌人,报了仇。如今有亦鲁忽带来的行宫、器皿,给你脱栾拿去吧!”注释:
[1]兀剌孩—《元史太祖纪》作兀剌海、斡罗孩。屠寄《蒙兀儿史记》卷3曰:“兀剌海,故城在今蒙古阿拉善额鲁特旗(今阿拉善右旗)西南之龙骨山(即今甘肃山丹北之龙首山)。此山与甘州之山丹县接界,蒙古名阿拉克鄂拉。”岑仲勉《元初西北五城之地理的考古》认为,“斡罗孩”为党项语“长城中通道”之意,即唐人所说“回乐路”,“斡罗孩城应在狼山隘北口附近”。狼山在今河套西北,在内蒙古乌拉特后旗东南部。
[2]灵州—原文为“朵儿篾该”,旁译“灵州”,今宁夏灵武。
[3]亦鲁忽不儿罕失都儿忽—指西夏末帝李目见。“亦鲁忽不儿罕”为“本初佛”之意,是蒙古人对西夏国王的称呼。“失都儿忽”,为蒙古语“诚实的”之意,为成吉思汗赐给李目见的带有掫揄意味的赐号。
第268节
(成吉思汗)俘虏了唐兀惕百姓,杀死了亦鲁忽不儿罕失都儿忽,把唐兀惕百姓从父母直到子孙的子孙消灭干净。成吉思汗降旨说:
“每次吃饭时,都要说:把他们消灭干净,杀死,消灭掉!”
因为唐兀惕百姓不履行诺言,所以成吉思汗再次征讨唐兀惕百姓,灭掉了唐
蒙古秘史兀惕百姓,然后回来。
猪儿年(丁亥,1227年),成吉思汗升天[1]。(成吉思汗)升天后,把许多唐兀惕百姓留给了也遂合敦。注释:
[1]成吉思汗升天—成吉思汗于丁亥年(1227年)秋七月已丑日(8月25日)病死于秦州清水县(今属甘肃)西江驻地大帐中,享年六十六。元世祖至元二年(1265年),上庙号太祖,三年,追谥圣武皇帝。蒙古诸将遵照他遗留的灭西夏的秘计,于他病死后秘不发丧,灭掉西夏之后,护送他的灵柩返回克鲁伦河上游以西的萨里川(撒阿里草原)哈老徒行宫(即其第二斡儿朵)后,才发丧。举哀。然后,将他安葬在他生前选定的不儿罕合勒敦山(今肯特山)山陽的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谷—起辇谷中。
在明代,由蒙元历代斡儿朵(行宫)所属人员形成的鄂尔多斯部落守护奉祀成吉思汗的“八白室”(八座白色的毡帐)。鄂尔多斯部于十五世纪后叶迁入河套驻守,“八白室”从此迁入河套。十六世纪时,鄂尔多斯部将“八白室”设在该部首领济农(副可汗)的牙帐附近。
清初,鄂尔多斯部归顺清朝后,设伊克昭(意为“大庙”)盟,额璘臣济农任盟长,主持“八白室”的祭祀活动。额璘臣的驻地在郡王旗,为了祭祀和会盟的方便,他把“八白室”迁入其驻地内,“八白室”所在地被命名为伊金霍洛(意为“帝王陵寝”)。在清代,伊克昭盟鄂尔多斯左翼中旗(今伊金霍洛旗)的伊金霍洛之地,遂有成吉思汗陵园,内有象征性地纪念成吉思汗的灵柩。
1939年,“成吉思汗灵榇”为免遭日本帝国主义和蒙奸、汉奸的侵犯,从伊金霍洛迁到甘肃榆中县兴隆山东北大佛殿。1949年8月马步芳将“成吉思汗灵榇”从榆中迁到青海湟中县塔尔寺。
1954年4月,内蒙古人民政府将成吉思汗灵榇从塔尔寺迁回伊金霍洛。1955年,人民政府拨120余万元巨款兴建成吉思汗新陵园于伊金霍洛旗胡浪鄂包山一带。1956年5月,成吉思汗新陵园建成。
第269节
鼠儿年(戊子,1228年)察阿歹、巴秃等右翼宗王,斡惕赤斤那颜、也古、也孙格等左翼宗王,拖雷等本部[1]宗王,公主们、驸马们、万户长们、千户长们聚集到一起,大聚会于客鲁涟河阔迭兀阿剌勒地方,遵从成吉思汗指定继位人的圣旨,拥立斡歌歹合罕为大汗[2]。
兄长察阿歹拥立其弟斡歌歹合罕为大汗。察阿歹兄长、拖雷二人将守卫其
蒙古秘史父成吉思汗金性命的(一千名)宿卫、(一千名)箭筒士、八千名侍卫,将其父汗的贴身私属万名轮番护卫士,交给了斡歌歹合罕。本部百姓也照道理交给了他。注释:
[1]本部—原文为“豁勒”,旁译“在内”,即除右翼左翼之外的蒙古中央、内地、大汗本部。
[2]《秘史》误记元太宗窝阔台即位于戊子鼠年(1228年),据《亲征录》、《元史太祖纪》所载,元太宗即位于已丑牛年(1229年)秋八月。《亲征录》:“已丑八月二十四日,诸王、驸马、百官大会怯绿连河曲雕阿兰,共册太宗皇帝登极。”《元史太祖纪》:“元年已丑……秋八月已未,诸王百官大会于怯绿连河曲雕阿兰之地,以太祖遗诏即皇帝位于库铁乌阿剌里。”曲雕阿兰、库铁乌阿剌里即阔迭兀阿剌勒之异译。
第270节
斡歌歹合罕被拥立为大汗,内廷的一万名轮番护卫士、本部百姓都归他所有后,先与察阿歹兄长商议如下:
“父汗成吉思汗未征服完毕而留下的百姓有巴黑塔惕国的合里伯莎勒坛,曾派绰儿马罕[1]箭筒士去征讨,如今可派斡豁秃儿、蒙格秃[2]二人去增援。又,以前曾派速别额台把阿秃儿出征康邻、乞卜察兀惕、巴只吉惕、斡鲁速惕、阿速惕、薛速惕[3]、马札儿、客什米儿、薛儿格速惕[4]、不合儿[5]、客列勒[6]等部落、国家,渡过有水的阿的勒河[7]、札牙黑河,征伐篾客惕[8]、绵客儿绵客亦别[9]等城。因为那里的百姓难攻可命巴秃[10]、不里[11]、古余克[12]、蒙格[13]等众多宗王出征,增援速别额台。这次出征的众多宗王们,以巴秃为首长。
(商议已定如上,)遂颁布了(如上内容的)圣旨。
又降旨道:
“中军出征者,以为古余克首长。”
又降旨道:
“这次出征者之中,凡管领百姓的宗王,应在其诸子中命其长子出征。不管领百姓的宗王们,万户长、千户长、百户长、十户长们,无论何人,也应命其长子出征。公主、驸马们,也应照规矩命其长子出征。”
斡歌歹合罕又说:
“这次派遣长子出征的规矩(约孙),是察阿歹兄长提出的。察阿歹兄长来
蒙古秘史说:‘可派我的儿子中的年长者不里出征,增援速别额台。如果派长子出征则军多势盛,力量强大。那边的敌人众多,敌国很多兵锋坚锐。据说那些百姓愤怒时用武器杀死自己,他们的武器很锋利。’”
斡歌歹合罕说:
“这就是朕等商议的话,依着察阿歹兄长的热衷之言,可命长子们出征!可向各处宣谕命巴秃、不里、古余克、蒙格等宗王出征的理由。”
[14]注释:
[1]绰儿马罕—即第260节之搠儿马罕。见该节注[3]。
[2]斡豁秃儿、蒙格秃—元太宗派往客失米儿、印度方面的蒙古军统将。他们统率二万蒙古军,曾围攻客失米儿王国的首都,迫使国王逃走。其后,蒙古军攻掠客失米儿诸州,任命了各州长官后离去。参阅:波伊勒《阿富汗和印度的蒙古统将们》,载《伊斯兰教研究》第2卷,1963年,第145-150页;卡尔雅恩《关于客失米尔和蒙古人的一条注释》,载《中亚学报》第2卷,1956年,第176-180页;《史集》汉译本第二卷,第60页。
[3]薛速惕—即第262节之撒速惕,见该节注[6]。
[4]薛儿格速惕—即第262节之薛儿客速惕,见该节注[7]。
[5]不合儿—当为“不剌儿”之讹写。即第262节之孛剌儿。见该节注[9]。
[6]客列勒—第262节讹写作“剌剌勒”。见该节注[10]。
[7]阿的勒河—即第262节之亦的勒河。见该节注[11]。
[8]篾客惕—《元史》译作篾怯思、灭怯思、麦怯斯、麦各斯,即阿速国的首都Magas。该城于1239年遭到蒙哥所率领的蒙古军数月猛攻而毁灭。
[9]绵客儿绵客亦别—即第262节之乞瓦绵客儿绵,见该节注[13]。
[10]巴秃—《元史》作拔都。术赤第二子。钦察汗国的创建者。1236年,统率蒙古大军西征,征服伏尔加河不里阿耳。1237-1240年,征服钦察诸部及斡罗思各公国。1241年,进攻波兰、匈牙利等国。次年,得元太宗死讯,东归。后在伏尔加河下游建拔都萨莱城为都城,创建了东起额尔齐斯河、西至斡罗思的钦察汗国。元定宗贵由死后,大力支持蒙哥夺得大汗之位。1256年,病死。
[11]不里—察合台长子木秃坚之子。1235-1242年,曾参加西征。因他反对蒙哥为大汗,并曾于酒醉时辱骂拔都,蒙哥即位后,将他执送到拔都处,他遂被拔都杀死(见《史集》汉译本,第二卷,第160-161页)。
[12]古余克—即元定宗贵由。元太宗长子,母为乃马真皇后。1233年,奉旨率左翼军攻辽东,擒蒲鲜万奴。1235年,与拔都等西征。攻略阿速、斡罗思等地。西征中与拔都失和。1242年东归。1246年秋,即大汗位。杀大臣奥都剌合蛮。恢复太宗旧臣镇海、牙剌瓦赤等原职。1247年,命野里知吉带率军进驻波斯,以夹攻拔都。1248年春,亲率大军西征
蒙古秘史拔都,至横相乙儿(今新疆青河东南)病死(见《元史》卷2,《史集》第二卷)。
[13]蒙格—即元宪宗蒙哥。元太祖幼子拖雷正妻唆鲁禾帖尼所生长子。元世祖忽必烈同母兄。太宗七年(1235年),奉旨与拔都等西征。九年,破钦察部,擒其部长八赤蛮。进攻斡罗思。十一年,征服阿速国。宪宗元年(1251年),被拔都等宗王、诸将拥立为大汗,镇压太宗后裔、察合台后裔谋反。拘捕太宗孙失烈门等,处死从叛者按只、畅吉等。更改庶政,以亲信忙哥撒儿为大断事官,命弟忽必烈主管漠南、汉地军、政。改革弊政。二年夏,处死定宗皇后海迷失及失烈门母,流放从叛诸王。秋,命忽必烈征大理,弟旭烈兀征波斯。三年夏,命撒里等征印度、客失米儿。六年夏,议决大举攻宋。命宗王塔察儿率东路军攻荊襄。八年,亲率主力入四川。改命忽必烈统率东路军攻荊襄。九年,围攻合州钓鱼城(今四川合川东),屡攻不克。七月,病死于城下(见《元史宪宗纪》,《史集》第二卷)。
[14]《元史太宗纪》:“七年乙未(1235年)春……遣诸王拔都及皇子贵由、皇侄蒙哥征西域”。
第271节
斡歌歹合罕又派人去与察阿歹兄长商议说:
“朕坐在父汗成吉思汗的现成的大位上,岂不要被人说:凭什么能力坐上大位?咱们的父汗尚未把汉地百姓的金帝完全征服,如果察阿歹兄长同意,朕如今去出征金国。”
遂派人去与察阿歹商议。
察阿歹兄长赞成了他的意见,派人来说:
“这又何妨。把老营(阿兀鲁黑)托付给好人,你就出征吧!我也从这里发兵。”
(斡歌歹合罕)遂委派斡勒答合儿箭筒士[1]留守诸大行宫(也客思斡儿朵思)。注释:
[1]斡勒答合儿箭筒士—《史集》作兀勒都忽儿那颜、兀勒都儿箭筒士。札剌亦儿部人。成吉思汗时为箭筒士、御前千户的百户长,掌管四大斡儿朵(行宫)。元太宗出征金国时,他奉旨留守诸大行宫(参阅《史集》汉译本,第一卷第二分册,第364页;第二卷,第368页)。
第272节
兔儿年(辛卯,1231年),斡歌歹出征金国,派出者别为先锋,击败金军,杀得金军积尸如烂木堆。追击着越过了居庸关。又派遣军队到各地攻打各城。斡歌歹合罕驻营于龙虎台[1]。
在那里,斡歌歹合罕得了病,口不能言。得病难过时,(人们)让巫师、占卜者占卜,他们说:
“金国的土地神、水神,因为他们的百姓、人口被掳,各城被毁,所以急遽为祟。”
占卜时,许(神)以百姓、人口、金银、牲畜、替身禳之,(神)不答允,为祟愈急。占卜时,又问(神):
“可以用亲人作替身吗?”
这时,(作祟放慢了,斡歌歹合罕)睁开了眼睛索取水喝,问道:
‘怎么啦?“
巫师奏禀说:
“金国的土地神、水神们,因为他们的地方和水被毁,百姓、人口被掳,急遽作祟,占卜时许(神)以别的什么为替身禳之,(神)作祟愈急。又问:可否用亲人作替身,作祟就放慢了。如今听凭圣裁。“
(斡歌歹)降旨说:
“如今朕身边的宗王有谁?”
宗王拖雷[2]正在他身边,就说:
“神圣的父汗成吉思汗像选骟马、择羯羊般地在诸兄弟之中选中了合罕兄长你,把他的大位指给了你,让你担当了统治百姓的重任。让我在合罕兄长身边,把你忘记的事提说,在你睡着了时唤醒。如今如果失去了我的合罕兄长你,我向谁去提说忘记的事,谁睡着了要我去唤醒呢?如果合罕兄长你真有个不测,众多蒙古百姓将成为遗孤,金国人必将快意让我来代替我的合罕兄长吧。我曾劈开鳟鱼的脊,横断鱏鱼的背。我曾战胜亦列,刺伤合答。我面貌美好,身材高大。(可以侍奉神。)巫师你来诅咒吧!”
说着,巫师就诅咒了,把诅咒的水让拖雷大王喝了。
拖雷坐了片刻,说道:
“我醉了,等我醒过来时,请合罕兄长好好照顾孤单年幼的侄儿们、寡居的弟媳吧!我还说什么呢?我醉了。”
说罢出去,就去世了[3]。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
236
蒙古秘史注释:
[1]龙虎台—见第247节注[5]。《秘史》中常将成吉思汗征金、西征之事与元太宗时征金、西征之事混淆不清。成吉思汗为征金时的驻地,元太宗征金时未曾驻营于龙虎台,而曾驻于官山九十九泉(今内蒙古卓资北灰腾梁。)
[2]拖雷—成吉思汗第四子。蒙哥汗、元世祖之父。1213年,隋父征金,攻掠河北、山东州县。1219年,隋父西征花剌子模国。1221年,分率一军攻入呼罗珊,攻克马鲁、你沙不儿、也里等城。1227年,成吉思汗死后,作为幼子继承其大部分军队、领民、领地,并监国二年。1231年,率三万余精骑,出宝鸡,假道宋境,沿汉水东下,至钧州渡汉水北上。1232年初,大破金军于三峰山(今河南禹县南)。同年,病死于北归途中。宪宗元年(1251年),追谥景襄皇帝(见《元史》卷1《太祖纪》、卷115《睿宗传》,《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第二卷)。
[3]关于拖雷之死,《元史》卷115《睿宗传》载:“壬辰(1232年)春……(拖雷)奋击(金兵)于三峰山,大破之……太宗寻至……遂从太宗收定河南诸郡。四月,由半渡入真定,过中都,出北口,住夏于官山。五月,太宗不豫,六月,疾甚。拖雷祷于天地,请以身代之,又取巫觋祓除衅涤之水饮焉。居数日,太宗疾愈,拖雷从之北还,至阿剌合的思之地,遇疾而薨”。
第273节
(斡歌歹合罕)讨平了金帝,将他改名为“小厮”,掳掠了其金银、文缎、财物、淮马[1]、小厮。设置了先锋、探马臣[2],在南京、中都等各处城邑设置了答鲁合臣后,(斡歌歹合罕)平安地回到了哈剌豁鲁木[3]住下。注释:
[1]淮马—原文为“阿剌沙思”,旁译“淮马”。村上正二认为:为金国内出产的非上等的、遭到蒙古人轻蔑的低背的矮马。姚从吾说:“应是指当年金朝所属……淮水一带所产的马。”
[2]探马臣—《元史》作探马赤。杨志玖等认为,探马赤为蒙元军种之一,蒙古国时期为从各千人队、百人队抽选组成的、包含有各部落人的精锐部队,作战时充当先锋,后为镇戍各地的镇戍军(见杨志玖《元史三论》中所收论探马赤军诸文)。那珂通世认为:“探马,镇戍之义。探马臣即镇戍官,探马赤军即镇戍之兵。”(《成吉思汗实录》1943年再版,第543页)护雅夫等认为:元代探马赤为投下领地所属军队,其构成为部族单位,自成一体,建立探马赤军为投下领主之特权,仅限于建立蒙古帝国有功勋之蒙古部族长有此特权。故探马赤
蒙古秘史为不同于蒙古中央政府直属之蒙古军或汉军的私属军队,经常为坚强的先锋军,担当南方占领地区的治安维持,屯驻于主要城市。但进入元朝后,军队集权化,探马赤军也成为整理对象,后来从一般民户中编成探马赤军(见护雅夫:《探马赤部族考序说》,载《史学杂志》第54卷6期;《试论元初探马赤部族》,载《北亚学报》卷3)。萩原淳平认为探马赤的语源为意为“收集”的塔马及意为“印章”的塔马合,探马赤军即被收集起来的、烙有领主的烙印的社会最底层的隶属民组成的军队,在作战时担任最危险、艰辛的先锋,后又担任活泼好动的蒙古游牧骑军不愿担任的死板的镇守任务(见其《试论木华黎国王麾下探马赤》,载《东洋史研究》第36卷2期,1977年9月)。
[3]合剌豁鲁木—《史集》作哈剌和林,《元史》作和林。突厥语“黑圆石”之意。蒙古国京城。始建于元太宗七年(1235年)。一说得名于鄂尔浑河发源之哈剌和林山,一说得名于鄂尔浑河上源哈剌和林河。由汉族为主的各族工匠建成。城南北约4里,东西约2里。大汗宫殿万安宫在城西南隅。城内有两个居民区,一为汉人工匠聚居区,一为回回人聚居区,内有市场。有许多官员府邸,十二所佛寺道观,二座清真寺,一座基督教堂。有四个城门,东门为谷市,西门为羊市,南门为牛、车市,北门为马市。元世祖定都大都后,和林置宣慰司都元帅府。大德十一年(1307年),设和林等处行省,以和林为治所。和林虽失去京城地位,仍为漠北政治经济中心,元朝以大臣出镇,派重兵防守,于其地开屯田、建仓廪、设学校。明洪武三年(1370年),元顺帝死,太子爱识理达腊继位,退据和林,复以为京城。由于明军多次进攻和蒙古贵族的内讧战争,和林屡遭破坏,终被废弃。遗址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前杭爱省鄂尔浑河上游东岸额尔德尼召北面的哈拉和林。二十世纪中后叶,苏、蒙考古工作者曾一再对和林遗址进行发掘,发掘到大量陶、瓷、金属器,汉代以来的历代货币,并对万安宫遗址进行过深入仔细的发掘。
第274节
绰儿马罕箭筒士[1]使巴黑塔惕国归附了。听说那里地方好,物产好,斡歌歹合罕降旨道:
“命绰儿马罕箭筒士为探马,驻在那里,每年把黄金、黄金制品、浑金[2]、织金[3]、绣金[4]、珠子[5]、大真珠[6]、长颈高腿德西马[7]、骆驼、驮用德骡子送来。”
增援速别额台把阿秃儿而出征的巴秃、不里、古余克、蒙格等众多宗王,使康邻、乞卜察兀惕、巴只吉惕(诸部)归降,渡过额只勒河[8]、札牙黑河,攻破篾格惕城,杀斡鲁速惕人,把他们掳掠尽绝。掳掠了阿速惕、薛速惕、孛剌儿、蛮可客儿蛮乞瓦[9]等城百姓,使他们归降了,设置了答鲁合臣、探马赤后回师了。
以前,曾派札剌亦儿台箭筒士[10]远征女真[11]、高丽[12];(如今)又派遣也速迭儿箭筒士[13]出征,去增援他们。降旨道:
“可驻在那里为探马。”注释:
[1]绰儿马罕箭筒士—即第260节之搠儿马罕箭筒士,见该节注[3]。
[2]黄金制品、浑金—黄金制品,原文为“失剌马勒阿勒塔坛”,旁译“黄金有的”。浑金,原文为“纳忽惕”,旁译“浑金”,为一种织物。
[3]织金—原文为“纳赤都惕”,旁译“织金”,即《元史》《舆服志》、《祭祀志》之“纳失失”、“纳失石”、“纳失思”,为一种金丝刺绣织物。
[4]绣金—原文为“答儿答思”,复数形,其单数形为“答儿答”,旁译“绣金”。《五体清文鉴》译为“妆缎”。村上正二译作“大马士革织物”,大马士革为叙利亚首都,位于该国西南部。
[5]珠子—原文为“速不惕”,旁译“珠子”。为颗粒较小的真珠。
[6]大真珠—原文为“答纳思”,旁译“大珠”。为颗粒大的真珠。
[7]长颈高腿的西马—原文为“古主兀兀儿秃思阔勒温都儿脱必察兀惕”,旁译“颈项长每脚高西马每”。
[8]额只勒河—即第262节之亦的勒河,今伏尔加河。
[9]蛮客儿蛮乞瓦—即第262节之乞瓦绵客儿绵,意为“大城乞瓦”,即今乌克兰首都基辅。
[10]札剌亦儿台箭筒士—一说即成吉思汗十三、十四年(1218-1219年)入侵高丽之蒙古副元帅札剌。那珂通世、王国维等认为即元太宗时入侵高丽之撒里塔火儿赤。小林高四郎认为即元宪宗三、四年(1253-1254年)所遣征高丽之札剌亦儿部人火儿赤。《元史宪宗纪》载:“三年癸丑春正月……罢也古征高丽兵,以札剌儿带为征东元帅。……四年甲寅夏……遣札剌亦儿部人火儿赤征高丽。”赖纳德认为即《高丽史》所载元宪宗时入侵高丽之车罗大。
[11]女真—原文为“主儿扯惕”,旁译“女真”。
[12]高丽—原文为“莎郎合思”,旁译“高丽”。
[13]也速迭儿箭筒士—那珂通世认为可能是元太宗初年随从撒里塔火儿赤征辽东、高丽的耶律薛阇或吾也而的别名,也可能是元太宗七年所遣征高丽的唐古的别名。赖纳德认为即《高丽史》所载元宪宗时入侵高丽的余愁达。
第275节
巴秃从远征乞卜察兀惕人途中,派遣使者向斡歌歹合罕奏道:
“蒙长生天佑护、合罕叔父的福荫攻破了篾格惕城,俘虏了斡鲁速惕百姓,使十一国百姓归顺了。大家商议说:‘在凯旋而归之前,举行一次离别宴会吧。’于是,搭起大帐举行宴会。因为我比这些宗王们年长些,先喝了一、二盏,遂引起不里、古余克二人对我不满,离开宴会上马而去。上马离去时,不里说:‘巴秃与我们同样高低,为什么先饮酒,他只配与有胡须的老婆子比高低,我要用脚后跟踹他,用脚板踏他。’古余克说:‘我们把那些带弓箭的老婆子的胸脯打烂!’额勒只吉歹的儿子哈儿合孙说:‘给他们接上木头尾巴吧!”我们奉命出征有异心的敌国,正在谈论所做的事是否适当的时候,不里、古余克二人却说了这样的话,以致不欢而散。如今听凭合罕叔父圣裁!”
第276节
(斡歌歹)合罕听了巴秃(派人奏告)的这些话,大怒,不准古余克拜见,说道:
“这下贱的东西,听了谁的话,竟敢对兄长满口胡说,他只不过是只臭蛋,竟敢与兄长敌对。让他去当先锋,攀登山一般高的城,把十个手指的指甲磨尽!让他去当探马,攀登建筑坚固的城,把五个手指的指甲磨掉!下贱的坏蛋哈儿合孙你跟谁学的,竟敢对我们的亲人满口狂言!让古余克、哈儿合孙两人一同前去!炳儿合孙本该斩首,但(若斩了他,)你们会说朕有偏心。至于不里,去给巴秃说,朕派人告诉察阿歹兄长,听凭察阿歹兄长处置吧。”
第277节
宗王忙该[1],那颜阿勒赤歹[2]、晃豁儿台[3]、掌吉[4]等上奏道:
“您的父亲成吉思汗曾降旨说:‘野外的事情只能在野外断处,家里的事情只在家里断处。如今引起合罕对古余克恼怒的事情,是野外的事情,若蒙合罕降恩,可否委付巴秃去断处。”
合罕听从了这些话,息了怒,让古余克来拜见,用教训的话责备他说:
“听说你在出征途中,任意打所有部属的屁股,不给军人们留点面子。你以为斡鲁速惕人是害怕你的愤怒而降服的吗?你以为你独自使斡鲁速惕国降服,就骄傲起来,竟敢与兄长敌对。朕的父汗成吉思汗不曾降旨说:‘人多可怕,水深能让人死!’吗?你似乎以为是独自成事的,其实是在速别额台、不者克[5]两人的掩护下,众人一起努力,才使斡鲁速惕、乞卜察兀惕投降的。你连一、二个斡鲁速惕人、乞卜察兀惕人也没有(亲手)捉住饼,连个山羊蹄子也没有获得过,竟充起好汉来,一出家门,好像什么也都是你独自成事的,招惹是非!(幸亏)有忙该、阿勒赤歹、晃豁儿台、掌吉等人,在(朕)身边伴从,平息了(朕的)怒气,做了釡中止沸的宽杓,使(朕的心情)平静下来,好吧,野外的事由巴秃断处。古余克、哈儿合孙两人听凭巴秃处理。不里则由察阿歹兄长处理。”注释:
[1]宗王忙该—即元宪宗蒙哥《秘史》前文译作蒙格。见第270节注[13]。
[2]那颜阿勒赤歹—那珂通世认为此人即第226节的成吉思汗的侍卫千人长、开国功臣亦鲁该的亲族札剌亦儿氏人阿勒赤歹。
[3]晃豁儿台—据后文第278节所载,此人为宫内的札撒兀勒(纠察执法官),与宿卫们一起整治出入宫廷的人。
[4]掌吉—即第202节之第五十四位功臣苟吉,见该节注[56]。
[5]不者克—《元史》作拔绰。拖雷庶子,蒙哥、忽必烈、阿里不哥之庶弟。母乃蛮氏。随从长兄蒙哥参加拔都西征,曾参与攻打钦察、斡罗思等地之战。
第278节
斡歌歹合罕又降旨道:
“兹重新宣谕侍奉父汗成吉思汗的宿卫、箭筒士、侍卫、全体轮番护卫士们的职守,降旨宣谕如下:如今仍应遵守父汗以前的规定行事!”
降旨道:
“箭筒士、侍卫们,遵守以前的规定,各自执行白天的职守,日落前,交班给宿卫,外出住宿!”
降旨道:
“夜间,宿卫与朕同住宿,站在门旁、帐庐周围。宿卫在宫帐前后巡视。日落后,宿卫可逮捕任何夜行者宿下。众人散去之后,除值宿的宿卫之外,若有人混进来,宿卫可要把他逮捕,劈开他的头。夜间若有人来急报要事,要先对宿卫
蒙古秘史说明,同宿卫一起站在帐庐后面禀报。晃豁儿台、失剌罕等札撒兀勒[1]与宿卫门一起整治出入宫廷的人。额勒只吉歹虽是亲信,夜间从宿卫面前走过,也曾被宿卫逮捕;这样只遵照圣旨行事的宿卫,是可倚靠的。”
降旨道:
“不可探问宿卫的人数,不得在宿卫的坐处前行走,不得在宿卫之间行走。在宿卫之前、宿卫之间行走的人,宿卫可予以逮捕。宿卫可没收探问宿卫人数的人那天所骑的马、鞍、辔和所穿的衣服。任何人不得坐在宿卫坐位的前面。宿卫管理纛、鼓、仪槍、器皿,提调饮料、食物和肉类。”
降旨道:
“宿卫掌管宫帐、车辆。若朕不亲自出征,宿卫不得离朕出征。朕等放鹰围猎时,酌留一半(宿卫)照看宫帐、车辆,另一半宿卫与朕同行。由宿卫中的营盘官(嫩秃兀臣)搭建宫帐。宿卫(中的)门卫(额兀迭臣)站立在门旁。众宿卫一千名由合答安掌管。”
又,委派各班宿卫长时降旨道:“合答安[2]、不剌合答儿两人互相商量着掌管一班入值,分坐在宫帐左右边值班。阿马勒、察纳儿两人互相商量着掌管一班入值,分坐在宫帐左右边值班。合歹[3]、豁里合察儿两人互相商量着掌管一班入值,分坐在宫帐左右边值班。牙勒巴黑、合剌兀答儿两人互相商量着掌管一班入值,分坐在宫帐左右边值班。又,合答安、不剌合答儿两人掌管的一班,阿马勒、察纳儿两人掌管的一班,这两班在宫帐的左边扎营入值。合歹、豁里合察儿两人掌管的一班,牙勒巴黑、合剌兀答儿两人掌管的一班,这两班在宫帐的右边扎营入值。这四班宿卫均由合答安掌管。宿卫要在朕的身边、在宫帐周围站立,压着门而卧。从宿卫中派两人进入宫帐内掌管酒局。”
又降旨道:
“也孙帖额、不乞歹、豁儿忽答黑、剌巴勒合四人[4]各掌管一班,掌管四班佩带箭筒的侍卫,率领值班的箭筒士入值。”
又,各班侍卫长由以前掌管的长官的亲族中委任。以前掌班的阿勒赤歹、晃豁儿塔孩[5]两人互相商议着掌管一班侍卫入值。帖木迭儿、者台两人互相商议着掌管一班侍卫入值。忙忽台掌管后卫,掌管一班侍卫入值。
(斡歌歹)合罕又降旨道:
“众那颜(官长)以额勒只吉歹为首长,依照额勒只吉歹说的话行事。”
又降旨道:
“应值班者入值,若有误班依照以前圣旨规定,应受杖责三下的教训。应值班者第二次误班,应受杖责七下的教训。若该人身体无病,又未向该班长官请假,而第三次误班,这是该人已不愿为朕效力,应受杖责三十七下的教训,并流放于
蒙古秘史眼见不到的远方。又,各班长官若不点视班的值班者,而造成有人误班,该班长官应受惩罚。又,各班长官应在入值时、交班时再三将这道圣旨宣谕于轮番护卫士们。听了圣旨而误班的轮番护卫士,要按照圣旨规定治罪。若没把这道圣旨宣谕给轮番护卫士们听,罪在各班长官。又,各班长官未经朕的允许,不得倚仗长官地位,擅自处罚与尔同等地入值效力的朕的轮番护卫士们。若(护卫士)有违法者,可禀告于朕,当处死者,朕处斩之,该惩罚者,朕教训之。若倚仗长官地位,不禀告于朕,擅自动手脚惩罚,以拳打的,就回报以拳。用杖打的,就回报以杖。”
又降旨道:
“朕的轮番护卫士的地位,高于在外的各千户长。朕的轮番护卫士的牵从马者(阔脱臣)的地位,高于在外的各百户长、十户长。若在外的千户长,与朕的轮番护卫士斗殴,则应惩罚该千户长。”注释:
[1]札撒兀勒—村上正二译作“检非违使”。为维持宫廷内秩序、纠察不合法行为、情况的官职。可译为纠察执法官。
[2]合答安—即第202节之第六十三位功臣合答安。见该节注[65]。
[3]合歹—那珂通世认为,此合歹即第八十四位开国功臣合歹驸马。参阅第202节注[86]。[4]也孙帖额、不乞歹、豁儿忽答黑、剌巴勒合四人—即第225节所载成吉思汗时的四班箭筒士长也孙帖额、不吉歹、火儿忽答黑、剌卜勒合四人。元太宗时,此四人仍为四班箭筒士长。
[5]晃豁儿塔孩—那珂通世认为即第277节与阿勒赤歹连名的晃豁儿台。
第279节
斡歌歹合罕又降旨道:
“朕的父亲成吉思汗辛苦建立了国家,因此不能让百姓们受苦,要使他们安安顿顿地享受幸福。朕坐在汗父现成的大位里,不能让百姓受苦。每年让百姓从每群羊中缴纳一只二岁羊做汤羊。每百只羊,缴纳一只羊,救济穷人们[1]。宗王们带着众多军、马、轮番护卫士聚会,怎可每次向百姓征收饮食?可由各处千户出母马挤奶让挤马奶人放牧,让管营盘人经常出来代替牧放马驹人(兀讷忽臣)。宗王们聚会,朕应给与赏赐,要把缎匹、银锭[2]、箭筒、弓、铠甲、器械装入仓库,派守库人看守。从各地挑选避库人[3]、管粮米人看守。还要分给百姓营地(嫩
蒙古秘史秃黑)和水,使他们有驻扎的营地。可否从各千户中选取避营地人(嫩秃兀臣)?又,旷野地方除野兽外,别无所有,为使百姓能住得宽敞,派察乃、委兀儿台两人管营地人为首,在旷野里挖掘水井。又,我们的使臣来往,使得百姓也沿途奔驰,来往的使臣其行程迟延,百姓也劳累受苦。如今朕颁布定制,由各处千户,派出札木臣[4]和马夫(兀剌阿臣),在各处设置驿站。使臣们无紧要事,不得沿着百姓处来往,而要沿着驿站来往。这样做行吧?这些事是察乃[5]、孛勒合答儿[6]两人想到,向朕提议的。朕似觉可行,请察阿歹兄长裁决。所说这些事如果适当,您也赞成,就请察阿歹兄长做主吧!”
于是,派人询问察阿歹去了。
察阿歹兄长对于所问的这些事,全都赞成,派人来说:
“就这么办吧。”
察阿歹兄长又派人来说:
“我从这里相迎,把驿站相接通。我再从这里派使臣到巴秃那里,让巴秃也把他那里的驿站(与我们这边)相迎着接通起来。”
又派人来说:
“在所有这些事中,设置驿站的事,是最好的事。”
[7]注释:
[1]关于元太宗所定输纳家畜税额,《元史太宗纪》载:“元年已丑(1229年)……敇蒙古民有马百者输牝马一,牛百者输牸牛一,羊百者输羒羊一,为永制。”又《大元马政记》载:“太宗皇帝五年癸巳(1233年)圣旨,其家有马、牛、羊及一百者,取牝马、牝牛、牝羊各一头入官。牝马、牝牛、牝羊及十头,则亦取牝马、牝牛、牝羊各一头入官。若有隐漏者,尽行没官。”
[2]银锭—原文为“速客思”,复数形,旁译“银锭”,单数形为“速客”。速客,原为蒙古语“斧”之意。蒙古国的银一大锭为五十两,其形似斧,故被称为“速客”。
[3]管库人—原文为“巴剌合臣”,兼有管城人、管库人之意,此处为管库人之意。
[4]札木臣—原文“札木臣”,旁译“站户”,元代文献做“站赤”。此词兼有掌管驿站人(站官)和站户(承担驿站供应的马、马夫、饮食分例等的人户)之意。
[5]察乃—即第226节成吉思汗的侍卫千人长,为兀鲁兀惕氏人主儿扯歹的亲族。参阅该节注[2]。
[6]孛勒合答儿—即第278节元太宗的宿卫长之一不剌合答儿,他与合答安两人共同掌管一班宿卫士。
[7]关于元太宗置仓库、设驿站,《元史》本纪有记载。《元史太宗纪》曰:“元年已丑(1229年)……始置仓廪,立驿传。”
第280节
于是,斡歌歹合罕说:
“察阿歹兄长,巴秃等右翼宗王们,斡惕赤斤那颜、也古等左翼宗王们,本部的公主、驸马、万户长、千户长、百户长、十户长们,全都赞成了。大家赞成说:‘献给海洋合罕(答来因合罕)的汤羊,每年一群羊里只出一只二岁羊,算不了什么。从一百只羊中出一只一岁羊周济穷人,是件好事。设置驿站,派出管驿站人、马夫,使众百姓安宁,使臣来往也方便了。’大家都赞成了。”
(斡歌歹合罕)的圣旨经与察阿歹兄长商议,征得了察阿歹兄长同意。于是,按照合罕圣旨,从众百姓中,从各处各千户中,每年从每群羊中出一只二岁羊为汤羊,从每百只羊中出一只一岁羊(周济穷人)。出母马,设置放牧马驹人。派出管驿站人、马夫、斟酌设置各处驿站,命阿剌浅[1]、脱忽察儿两人掌管整治此事。每个驿站设马夫二十名,各站均有二十名马夫。
(斡歌歹合罕)降旨道:
“驿站备用得骟马、(给使臣的)分例的羊、挤奶的母马、驾车的牛、车辆等,若比朕所规定的缺了一根短绳就没收其家产之半入官,若缺少了一小段车轴,也没收其家产之半入官!”注释:
[1]阿剌浅—村上正二认为,此人即《长春真人西游记》所记伴随成吉思汗西征的通事阿里鲜,为河西人。
第281节
斡歌歹合罕说:
“朕坐在父汗的大位上,在父汗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出征金国,灭掉了金国。朕做的第二件是,为使我们的使臣在路上疾驰,以及搬运所需用的东西,设置了驿站。朕做的又一件事是,在没有水的地方挖掘出井,使百姓得到水和草。朕还做的(第四件事)是,在各处城邑的百姓中,设置了先锋、探马臣,使百姓能过安定生活。在父汗之后,朕增添了这四件事。
奉父汗之命坐在大位上,朕承担着统治众百姓的重任,但朕却沉湎于酒[1],这是朕的过错,是朕的第一件过错。朕的第二件过错是,无理地听从妇人的话,
蒙古秘史娶了斡惕赤斤叔父所属百姓中的女子[2],犯了错误。身为国君、合罕,做了无理的错事,这是朕的一件过错。还有暗害了为朕父汗效力的多豁勒忽,这就是过错。如今谁还肯为朕如此效力呢?不了解在朕父汗的众人面前循理谨慎的人而加以暗害,这是朕应该自责的。还有,朕只怕天地所生的野兽跑到兄弟们处去,竟贪心地筑起寨墙拦堵,以致兄弟们发出怨言,这也是一件过错。
(总之,)朕在父汗之后,增做了四件事,也做了四件错事。”注释:
[1]酒—原文为“孛儿、答剌孙”,旁译“葡萄酒、酒”。关于元太宗嗜酒,见《元史太宗纪》十三年十一月条,及《元史耶律楚材传》。
[2]娶了斡惕赤斤叔父所属百姓中的女子—元太宗时,有从民间选取少女之事,《元史太宗纪》载:九年(1237年)“六月,左翼诸部讹言括民女。帝怒因括以赐麾下。”又,参阅《史集》汉译本第二卷,第110-111页,窝阔台轶事第四十七则。
第282节
会聚在一起举行了[1]极为隆重盛大的最高国事会议[2]后,鼠儿年[3]七月[4],帐殿群驻扎在客鲁涟河的阔迭额阿剌勒[5]的朵罗安孛勒答黑[6]与失勒斤扯克两山之间时,写毕(此书)。注释:
[1]会聚在一起举行了—原文为“忽里周”。在《秘史》古蒙文原文中,带有后缀“周”(-u)或“抽”(-u)的副动词常表示“进行着”的动作(汉译时可加助词“着”,但也常表示“完成了”的动作)。例如,《秘史》第247节:“其后,成吉思汗于羊儿年(辛未年,1211年)出征金国,先取了抚州,越过了野狐岭,又取了宣德府,派遣者别、古亦捏克把阿秃儿二人为先锋,到达居庸关。”在这段话里,“取了抚州”和“取了宣德府”的“取了”,古蒙文原文都是“阿卜抽”;“越过了野狐岭”的“越过了”,古蒙文原文为“答巴周”;这三个副动词,都表示一个接着一个地完成的动作,而非同时进行着的几个并行动作(这段话的意思并非同时分兵四路:一路攻取哀州,一路攻取宣德府,一路越过野狐岭,一路由者别等充当先锋进向居庸关)。
由此可见,在《秘史》十三世纪古蒙文中,带有后缀“周”或“抽”的副动词有时为正在进行时,有时为过去完成时。
《秘史》本节此处之“忽里周”为过去完成式副动词,表示完成了的动作,应译作“会聚在一起举行了”。
[2]极为隆重盛大的最高国事会议—《秘史》古蒙文原文为“忽里台”,拉施特《史集》作“忽里勒台”。古蒙语愿意为“聚会、会议”。十一、二世纪时为蒙古各部落或部落联盟的贵族议事会议,凡部落、氏族贵族们推选领袖、举行军事行动、订立誓约等大事,均需召开忽邻勒塔议决。参加忽邻勒塔者主要为部落、氏族贵族,有时还有贵族的得力心腹人员列席参加讨论(但无权参与议决),至于一般牧民、奴隶等均无参加议事的权利。
1206年成吉思汗建立蒙古国后,忽邻勒塔为蒙古国的最高国事会议,其主要职能为:推选蒙古大汗、议决重大军事征伐行动、颁布法令等。参加者为成吉思汗家族各系宗王、贵戚、大臣、大将。
在蒙古国扩展为世界大帝国后,忽邻勒塔制被推广于统治中亚、西亚、东欧的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利汗国、钦察汗国。在蒙古帝国的宗藩四大汗国中,推选蒙古汗、议决军政大事、订立各汗国间的盟约等均需召开忽邻勒塔。
“也客”,蒙古语“大”之意。被称为“也客忽邻勒塔”或“也客忽里勒塔”者,在史籍中仅有1240年窝阔台被推选为大汗,1251-1252年蒙哥被推选为大汗及接着处置反叛的宗亲所举行的忽邻勒塔等极少数几次。一般推选大汗、议决重大军事行动、颁布法令及四大汗国举行的忽邻勒塔,均仅称“忽邻勒塔”,而不称“也客忽邻勒塔”。“也客忽邻勒塔”实为特别隆重盛大的“忽邻勒塔”。因此,应译为“极为隆重盛大的最高国事会议”。
[3]鼠儿年—《秘史》本节明确记载了本书写毕于鼠儿年七月举行“也客忽邻勒塔”于客鲁涟河阔迭额阿剌勒地区时期(举行“也客忽邻勒塔”之时或举行之后不久)。因此,这个鼠儿年关系到《秘史》成书的年代。
中外学者均根据本节的记载,以致认为《秘史》成书于某一个鼠年(子年)。于是关于《秘史》成书年代,有1228年(戊子年)说,1240年(庚子年)说,1252年(壬子年)说,1264年(甲子年)说,等等。
过去大多数学者都主张这一鼠年为庚子年(1240年),这些学者有我国的徐松、李文田、屠寄等,国外的那珂通世、巴托儿德、符拉基米尔佐夫、伯希和、柯津、海涅什、服部四郎、达木丁苏隆、普哈、岩村忍等。但这些学者谁也没有提出过具有充分根据的论证。他们只是根据《秘史》的内容写到窝阔台在位晚年为止,但尚未述及窝阔台之死,便认为《秘史》本节所说的成书之年为窝阔台去世前一年的鼠年,也即庚子年(1240年)。
庚子年说的致命弱点是没有任何史料根据,也不符合当年历史实际情况。因为,中外史料均未提到过这一年召开过忽邻勒塔,这一年并无重要大事需要召开忽邻勒塔,而且这一年鼠年七月或七月以前,众多主要宗王(如贵由、拔都、蒙哥等)、大将(速不台等)均在数万里外的西征战场上,尚未返回蒙古,怎么可能召开“也客忽邻勒塔”极为隆重盛大的最高国事大会呢?
由于庚子年(1240年)说的没有史料根据和不符合实际情况的致命弱点,后来,一些学者(如丁谦、植村清二、李盖提、罗依果等)提出了戊子年(1228年)说,认为《秘史》
蒙古秘史第1至268节或第1至246节写成于戊子年(1228年)七月推选窝阔台即位的也客忽邻勒塔时,其余13节(第269-281节)或35节(第247-281节)是后来续补的。尾跋第282节原挨在第268节或第246节之后,后来被移置到第281节之后。
戊子年的致命弱点是将窝阔台即位、举行也客忽邻勒塔之年误认为是《秘史》误记的戊子年鼠年。而实际上,根据《元史太宗纪》、《圣武亲征录》及大量其他汉文载籍的记载,窝阔台即位、举行也客忽邻勒塔为已丑牛年(1229年)七至八月。如果《秘史》确是戊子鼠年(1228年)七月写毕,并加上尾跋,那么怎么可能在已丑牛年(1229年)窝阔台即位、也客忽邻勒塔举行的整整一年之前,就写出“举行也客忽邻勒塔,鼠年七月……写毕”的跋语呢?如果《秘史》作者是在戊子鼠年的第二年已丑年七月举行也客忽邻勒塔时写毕,并加上尾跋的,那又怎么可能在当年当时就把牛年错记成鼠年呢?
其他甲子(1264年)等鼠年说,都缺乏史料根据,提不出有充分根据的论证,因此,都难以站得住脚。
1941年,法国学者格鲁塞在其所著《蒙古帝国》(博卡德编《世界史》丛书卷八之三,1941年巴黎版,近年有商务印书馆中译本)中,对大多数学者所主张德《秘史》成书庚子年(1240年)说表示怀疑。他认为《秘史》可能成书于下一个鼠年,即壬子年(1252年)。他所提出的理由是:《秘史》第281节所记窝阔台对其在位时功过之反省辞,似乎源于窝阔台死后人们对他德议论(见《蒙古帝国》第303页注1),其次是《秘史》第255节暗示了皇位将从窝阔台后裔转移于拖雷后裔(见《蒙古帝国》第230页注)。格鲁塞在该书中关于秘史》成书于壬子年(1252年)的看法很简短,他只是简单地表示了以下他的看法,并没有详加具体论证,因此数十年间没有获得大多数学者的认同和充分重视。
大钧于十多年前发表在《中国史研究》1982年第1期德《<蒙古秘史>成书年代考》,根据《秘史》本身的记载及中外史料进行充分分析研究,具体论证了《秘史》成书于壬子年(1252年)。
根据对《秘史》及中外史料的分析、研究,得出结论:《秘史》不可能成书于戊子年(1228年)、庚子年(1240年)、甲子年(1264年)及1264年以后的其他任一鼠年(子年)的七月,而壬子年(1252年)七月是唯一可以得到合力解释的《秘史》成书年月。
蒙古大汗之位从窝阔台后裔转移于拖雷后裔,推选蒙哥为大汗的也客忽邻勒塔,从辛亥年(1251年)夏六月开始,一直延续到壬子年(1252年)春才结束,共延续了约十个月之久。为什么这次忽邻勒塔会延续这么长时间呢?因为蒙哥于辛亥年六、七月时被推选为大汗后,不久便发生了窝阔台、察合台后裔诸王及其党羽诸将、僚属逮捕、审讯,并陆续通过尚未散会的忽邻勒塔,议决对参加叛乱的窝阔台、察合台后裔诸王、那颜的惩治、处理办法,为巩固政权,还议决了对所有未参加叛乱的窝阔台、察合台后裔诸王的处置措施。因此,直到壬子年(1252年)春,这次持续十个月的也客忽邻勒塔才告结束,从各地来赴会的各系宗王才陆续回去。这次也客忽邻勒塔结束约三个多月后,《秘史》写毕于举行这次也客忽
蒙古秘史邻勒塔的阔迭额阿剌勒地区(原成吉思汗大斡儿朵所在地区)。
《秘史》的撰写明显地带有巩固蒙哥新政权的政治目的。
《秘史》第255节写出了1219年成吉思汗出发西征前预定窝阔台为大位继承者后,窝阔台与成吉思汗的对话。窝阔台说:“今后我尽自己的能力去做吧!但是如果今后我的子孙中出了尽避裹上草,牛也不吃,裹上油脂,狗也不吃的不肖子孙,出了麋鹿敢在他面前穿越,老鼠敢在后面走的无能子孙,那又怎么办?”成吉思汗说:“斡歌歹(窝阔台)的子孙中如果出了即便裹上草,牛也不吃即便裹了油脂,狗也不吃的不肖子孙,难道朕的子孙中连一个好的也不会有吗?”
《秘史》所记述的这样的对话,与窝阔台即位时,诸王、群臣对他所立下的誓词恰好相反。据拉施特《史集》记载,在推选蒙哥为大汗时,窝阔台后裔的忠实追随者札剌亦儿部人额勒只带表示反对说:“(窝阔台即位时,)你们曾全体一致议决并说道:直到那时,只要是从窝阔台合罕子孙出来的,哪怕是一块(臭)肉,如果将它包上草,牛也不会去吃那草,如果将它涂上油脂,狗不会瞧它一眼,我们仍要尊奉他为大汗,任何其他人都不得登上宝位。(如今)为什么另搞一套呢?”(《史集》汉译本第一卷第一分册,第154页)又据《史集》记载,窝阔台之子贵由即位时,全体诸王、那颜对他一致立下了同样的誓词:“只要你的家族中还留下了哪怕是裹在油脂和草中,牛、狗都不会吃的一块肉,我们都不会把汗位给别人。”(《史集》汉译本第一卷第一分册,第217页)
将《史集》的这二段记载与《秘史》第255节所写成吉思汗所说的话(如果窝阔台子孙中出了裹上草、油脂,牛、狗都不吃的不肖子孙,难道朕的子孙中连一个好的也不会有吗?)对照起来加以分析,应当认为《秘史》所载成吉思汗说的这段话是后人蓄意伪造的,因为据《秘史》第254、255节的记载,成吉思汗说这段话时,有拖雷、察合台、窝阔台及众多那颜在场,如果成吉思汗真的说过这段话,那末在成吉思汗去世不过二年、窝阔台即位的1229年秋时,包括拖雷、察合台等当时在场的人的诸王、那颜们怎么敢全体一致地向窝阔台立下完全违背成吉思汗金言的誓言呢?窝阔台这个素来顺从其父成吉思汗意志的谨厚者,怎么会接受违背其父成吉思汗金言的誓言呢?
后人蓄意伪造这段成吉思汗金言,是为了达到重大的整治目的。窝阔台在位时以及贵由汗在位时,当然不会有人伪造这段成吉思汗金言。在窝阔台去世后,尤其是贵由汗去世后,拔都大力支持拖雷之子蒙哥对窝阔台后裔、察合台后裔诸王展开斗争夺取大汗之位,为了对抗窝阔台即位时、贵由即位时诸王、群臣全体一致立下的大汗之位永远属于窝阔台子孙的誓词,蒙哥的亲信蓄意伪造了这段成吉思汗金言,蒙哥即位后不久被写进了《秘史》。
《秘史》中多处记载了蒙哥即位之前围绕着争夺大汗之位的斗争,拙赤、拖雷两系与窝阔台、察合台两系之间的尖锐矛盾。
《秘史》第275节记拔都从钦察草原遣使奏告窝阔台,说贵由、不里(察合台之孙)在西征结束的宴会上狂妄地辱骂了他。第276节记窝阔台听到拔都的奏告,对贵由大为恼怒,
蒙古秘史不许贵由觐见他。第277节记窝阔台当面训斥贵由暴躁骄横、无能而逞能。这三节所记故事中的许多情节,反映了拙赤子孙与窝阔台子孙、察合台子孙的尖锐矛盾。从故事中极意贬低、丑化贵由来分析,故事的编造不可能出自窝阔台或贵由在位时他们的亲信及御用文人。故事的许多情节显然是适应拔都支持蒙哥夺取大汗之位的政治需要,由蒙哥的亲信编造的,在蒙哥即位后不久被写入《秘史》。
在《秘史》中,蒙哥之父拖雷是成吉思汗诸子中唯一被描写为完美无缺的高大形象的人。《秘史》第251、259节记叙拖雷的辉煌战功,第272节记窝阔台得了重病,拖雷发扬了无比可贵的自我牺牲精神,顾全大局,代替作为蒙古帝国的大汗窝阔台死去。
与拖雷的高大光辉形象相比,在《秘史》中,成吉思汗其余诸子的形象都显得暗淡无光。例如,《秘史》第254节记拙赤与察合台在成吉思汗预立继位者时发生争吵,表现出两人,尤其是察合台的粗鲁、暴躁。《秘史》第260节记拙赤、察合台、窝阔台三人攻下兀笼格赤后,把各城百姓们分取了,一点也没留下给成吉思汗,以致成吉思汗对三人发怒,三天没让他们觐见。《秘史》第281节记的窝阔台嗜酒、娶其叔斡惕赤斤所属部众的女子、暗害忠于成吉思汗的朵豁勒忽等过错。
根据《秘史》中渲染拖雷的战功、美德,突出拖雷形象,贬低窝阔台、察合台及其子孙的多出记叙来分析,《秘史》应成书于蒙哥即位后的次年鼠年(壬子,1252年),而非窝阔台在位时的鼠年(庚子,1240年),也非窝阔台即位前一年的鼠年(戊子,1228年)。
根据上述研究分析,本节所记本书写毕的鼠儿年,应为壬子年(1252年),而非庚子年(1240年)、戊子年(1228年)及任何其他子年(1264年等)。
[4]七月—原文为“忽阑撒剌”,旁译“七月”。
[5]阔迭额阿剌勒—见第136节注[3]。
[6]朵罗安孛勒答黑—见第136节注[4]。
[7]失勒斤扯克—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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