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死的名中医崔伯侯
作者/初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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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中医崔伯侯，系临朐县石家河经济区上枣行村人（1951 年，上枣行村隶属九山区鹿皋乡）。崔伯侯曾与原山东省中医院 副院长冯鸣九齐名。他俩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是临朐县中医界 的翘楚，冯鸣九擅长儿科，崔伯侯擅长妇科。二位医德高尚， 不为私利所惑，在救治病人上，相互推荐，相互交流，使女性 患者和儿童患者得到最精准的救治。但不幸的是，崔伯侯被病 亡人家属诬告，含冤倒在了本应该伸张正义的枪声中……1951 年 5 月 1 日凌晨两点钟，在临朐县公安局看守所的一 间平房里，九山区武装部长刘某堂和六名荷枪实弹的民兵正在 提人犯崔伯侯。刘部长对崔伯侯说：“今天要押你到九山区崮东 乡的崔册村，十二点前召开公判大会。”
崔伯侯听了刘部长的话，原就白净带伤的脸更显苍白。他 对刘部长说：“我是冤枉的，我虽出身地主，但更是一名医生， 竭尽全力救治病人的生命是我的职业道德。我从医三十多年来， 已救活了无数生命垂危的病人。B 家庄齐无良的老婆， 已是肺 结核晚期，我虽用了中西医结合，尽了最大努力，但还是没能 挽回她的生命。齐无良老婆的死是病情加重的结果，绝对不是 我毒死的。”
刘部长听了崔伯侯的话，说：“那口供记录上， 你怎么承认 齐无良老婆是你毒死的？”
“刘部长啊！我实在受不了折磨，就在我生不如死的时候，他们说只要承认齐无良老婆是我毒死的， 就不用受罪了。所以， 我就在材料上签了字。”崔伯侯流着泪水，向刘部长诉说冤情。
刘部长说：“你的案子是区委研究报县委的， 好多群众写信 或去乡政府为你请愿，要求留下你的一条性命，让你救治更多 的病人。乡长已将请愿信交区委并向韩书记作了详细汇报，韩 书记也电话向县委张书记作了汇报，但县委到现在没有回音。”
听了刘部长的话，崔伯侯很激动，说：“很感激乡亲们为我 请愿，我就是死了也值了。但我有一大遗憾，就是再也不能为 父老乡亲们看病治病了。我也对不起家人， 因为我的事，会无 辜地连累到他们。”
由于还有七十多里路要赶，时间很紧。所以，刘部长听完 崔伯侯的话，就让六名民兵押解崔伯候上路了。
崔伯侯前面是两名背枪的民兵，后面是四名背枪的民兵。 崔伯侯被一根长绳的一端紧紧地绑了双臂，另一端牢牢攥在一 民兵手中。刘某堂部长腰挎匣子枪，在队伍最后压阵。押解队 伍沿着靠近弥河的沙土路，向崔册村进发。
当押解队伍行进到鹿皋乡境内时，路两边出现了等候押解 队伍的人群。他们有的拿着食物，有的拿着请愿书，有的高声 呼喊：“崔伯侯是冤枉的，求你们放了他吧！”队伍没走多远， 刘部长手里已接到厚厚的两摞请愿书。
这时，有一位中年妇女带着六七岁的儿子“扑通”一声跪 在了崔伯侯跟前，大声喊：“恩人呐！是你救了我儿子的命啊！” 喊着，中年妇女从扁筐的包袱里拿出卷了鸡蛋和香椿咸菜的两 个煎饼，大声说：“恩人呐！请您吃了这煎饼吧！”
看到这妇女手握的煎饼，崔伯侯用沙哑的声音说：“大妹妹， 快起来，这煎饼我不能吃。”
刘部长看到这情境，说：“崔伯侯，我命令你把煎饼吃了！” 说完，刘部长让民兵给崔伯侯松了松胳臂上的绳子。
崔伯侯听了刘部长的话，接过卷鸡蛋的煎饼，一口吞下了 半截。看来，崔伯侯确实是很饿了。
这时，中年妇女从暖瓶中倒了一碗温开水，递给儿子，说： “叫你恩人大爷喝水。”儿子端起水，将碗举过头顶，说：“恩 人大爷喝水。”
崔伯侯接过碗，将水一饮而进。他嘴角两边的水，似雨柱 泻落，两眼的泪水也流了下来，滴在已经浸湿的土地上。
看到这一场面，在场的人们都流下了泪水。但刘某堂却在 想：“这崔伯侯威信太高了，如果有人劫法场，我们几个和会场 上的民兵可应付不了，我要提前采取行动。”
与此同时，九山区委韩书记接到县委的电话，要求立即释 放崔伯侯。
原来，有人昨天给浙江省委的高奋发了电报，说崔伯侯被 人诬告毒死垂危病人，于 5 月 1 日午时行刑。
高奋接到电报，立即给临朐县委张书记打电话。高奋在电 话中说：“崔伯侯曾冒着生命危险，救治共产党的县长高奋和八 路军连长、指导员。这样为革命作过贡献的人，还能毒死即将 死亡的病人？我担保，请立即释放崔伯侯，让他救治更多的病 人。”
县委张书记接到高奋的电话，立即决定释放崔伯侯，并亲自给九山区委韩书记打了电话。
韩书记接到县委张书记的电话， 立即叫来通信员，说：“你 骑自行车快速赶往崔册，落实县委指示，释放崔伯侯。只要崔 伯侯一到会场，立即将他释放。”
通信员听了韩书记的话，骑上自行车就往崔册飞奔。当通 信员来到崔册会场，就听到村北响起了一阵枪声。通信员疾速 赶到村北头一看，崔伯侯已倒在了血泊中。
通信员气愤地说：“刘部长！这是怎么回事？！”
刘部长不以为然地说：“崔伯侯威信太高了，我怕有人劫法 场，就安排民兵提前执行了。”
“你混蛋！”
“妈那个巴子，你敢骂我，我枪毙你！”
“你敢！县委电话指示，立即释放崔伯侯，你却私自下令 枪毙了崔伯侯，你等着县委的处分吧！”通信员说完，骑上自行 车回区里汇报去了。
在场的群众听到释放崔伯侯的消息，看到了被枪毙的崔伯 侯，都震怒了，一起高声呼喊：“刘某堂要偿命！刘某堂要偿 命…… ”
刘某堂听到群众的喊声，吓得和六名民兵落荒而逃。但刘 某堂没有逃脱组织的处罚，不几天，他被撤销武装部长职务， 开除党籍开除公职，遣送回老家务农。
崔伯侯的遗体，被他的侄子和一些好心人，用一领秫秸箔 卷起来抬着出了崔册村。他们要走村西的山路，经太平庄回上 枣行。
当他们刚出村时，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可是， 没走几里路， 天空就出现一片乌云。不多时，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抬崔伯侯 遗体的人们被大雨浇灌，泪水和雨水交融在一起。他们边走边 呼喊：“崔伯侯先生，苍天为你流泪…… ”
运送崔伯侯遗体的人群还没到上枣行村南，大雨就戛然而 止，天空变得异乎寻常的晴朗。
崔伯侯的遗体，在众乡亲的帮助下，埋葬在了村西的山岰 里。
崔伯候长眠在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上，但他死不瞑目。他日 日夜夜仰望苍天，盼望着洗清冤案的那一天。
2
崔伯侯，1904 年 12 月，出生在上枣行村，祖籍是寿光县 丰城（现为化龙街道）崔家庄。明朝末年，崔伯侯的世祖同妻 子刘氏，一根扁担挑着全部家当来到上枣行村，开荒种地，繁 衍生息。崔世祖后来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儿子留在上枣行，另 一个儿子去了大时家庄定居。留在上枣行的儿子七代单传，至 崔永和，已是崔氏第八代。
崔永和娶锡河巷村孙氏为妻，生育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大 儿崔文德；二儿崔文明；三儿崔文礼；四儿崔文伯，字伯侯。 两个女儿分别嫁冯家峪、西安村林姓和刘姓为妻。
崔伯侯因为是崔永和的第四个儿子，所以当地人都叫他崔 四。在上枣行周围的村，基本没有人知道崔伯侯的名字。但一 提到崔四，那可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
崔伯侯的父亲崔永和，因幼年体弱，被家人送私塾读书。
或许是知识的力量，让他萌生了学医谋生的念头。崔永和随后 搜集了众多的医书，边务农边学习，并四处拜师学医。由于他 悟性高、心劲强，并善于学以致用。没用几年功夫，崔永和就 在当地崭露头角，求医者络绎不绝。崔永和用行医的收入，购 买土地，置办家业，很快使家庭富甲一方。崔氏一家最鼎盛的 时候，有六十多口人，八十多亩土地。全家人在一口锅里吃饭， 在十里八乡很罕见。
崔伯侯小时候，尊敬长辈，聪明好学，是人见人爱的好孩 子。他的三哥崔文礼到本村小学读书，崔伯侯也跟着三哥去学 校玩耍。崔文礼和同学们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崔伯侯就在门 口外向里看。教室里学生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崔伯侯就在门外 回答。老师听到崔伯侯回答正确，就破格招收了这位不够入学 年龄的小学生。
从此以后，崔伯侯天天和三哥一块去上学，天天动脑筋想 问题。崔伯侯的学习比大哥哥们好，每次考试，都是他第一。
经过四年的学习，崔伯侯刚满十岁就小学毕业了。由于受 父亲的熏陶，崔伯侯喜欢上了中医。他将父亲收藏的医书，拿 出来一本一本地攻读，不认识的字，就细心查字典。对《黄帝 内经》《伤寒论》《王孟英医案》《丹溪心法》《脾胃论》等，他 都有涉猎。崔永和看到儿子崔伯侯喜欢中医，就正式教崔伯侯 和崔文礼学习中医。
崔伯侯学习中医的悟性特别高，对中医知识，父亲一点即 通。没用一年的时间，他就学会了望、闻、问、切， 并能给病 人开处方。以后，崔伯侯天天跟着父亲拉匣子或坐诊行医。由于他也治好了一些病人，所以人们都叫他小崔永和。
在崔伯侯满 16 岁那年底，娶冶源告老庄 19 岁的冯氏为妻， 婚后夫妻恩爱，甜甜蜜蜜。转过年来，在寺头成立了民国九山 区立高级小学。崔伯侯听到这个消息， 对父亲说：“我虽跟你学 了很多中医知识，但四年级的文化不够用，我要去寺头高小读 书。”听了崔伯侯的话，父亲很支持，说：“那你就再去上两年 学吧！但你再问问媳妇愿意不？ ”崔伯侯立即和媳妇说了上高 小读书的事，媳妇虽恋恋不舍，但还是顾全大局，支持崔伯侯 去读书。
在寺头高小，崔伯侯为人和善，团结同学，所以同学们都 愿意和他交流。在上学期间，他和四位同学结拜为兄弟。他们 是泉庄的冯鸣九；尧洼的张玉惠；引子峪的吴启圣；桃花村的 聂炳文。
到了课外活动时间，他们五人经常到学校南面的石河边玩 耍，并谈学习、谈理想。
崔伯侯说：“我的理想是子承父业， 当一名医生，全心全意 为病人服务。”
冯鸣九说：“我也是，我将来要当好一名中医，传承中医文 化。”
张玉惠和吴启圣也说：“我们也学习中医，悬壶济世，救治 病人。”
聂炳文说：“我没有中医基础，将来我要当老师，干教书育 人的事。”
他们想学医的四位说：“教书育人也很好，你教学生文化，我们治病救人，这都是为了民众的福祉。”
崔伯侯不仅学习刻苦，为同学们做榜样，而且在生活上经 常关心同学。桃花村的聂炳文，依靠两个哥哥种地供他上学， 家里很贫困，经常缺饭吃不饱。崔伯侯为接济聂炳文，就拿出 自己的煎饼给他吃，但聂炳文不好意思要。崔伯侯就把一些煎 饼故意捏碎，对聂炳文说：“这些煎饼嘎渣我不愿吃了， 你用水 泡泡吃吧！”聂炳文就接过这些煎饼嘎渣吃了。以后， 崔伯侯经 常把煎饼捏碎了当煎饼嘎渣让聂炳文吃。有同学见了，跟崔伯 侯开玩笑说：“你的煎饼很会生嘎渣。”崔伯侯听了，只是“嘿 嘿”一笑作答。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晃两年过去了，民国十二年（1923 年），崔伯侯和同学们高小毕业了， 他们各自回到家乡，从事各 种劳动。崔伯侯继续和父亲开中医诊所，为乡亲们看病治病。
3
崔伯侯经过十几年的行医历练，已成为医术精湛的名中医。 他在妇科、儿科、内科等方面造诣颇深，尤其是妇科，已名声 远扬。不仅本县有很多的就医者，而且沂水、安丘、寿光、青 州、昌乐、蒙阴等地，也多有慕名前来求医者。
崔伯侯在继承前辈医术的基础上，通过自己的悟性，对诊 病、处方、中药配伍等，加上了自己的独到见解。在行医过程 中，积累了许多验方、偏方。利用这些验方、偏方给患者治病， 不仅治疗效果好，而且花钱少。
崔伯侯在妇科方面，应用验方，视其病情增减药量，多有极佳效果。柳科泉村李春田之妻多年不孕，多方求医未果，经 崔伯侯处方治愈，李家感激不尽。道士庄子王顺吉，婚后妻子 三年不孕，经崔伯侯治愈生子。刘某之妻患子宫下垂症，崔伯 侯处方以补中益气汤加味，很快治愈。有一妇女痛经，经李氏 中医诊断，认为病属气碍血型，服药未能治愈。该妇女又请崔 伯侯诊断，崔认为是血碍气型，处方后，上午服药，下午立即 止痛。
除妇科外，崔伯侯对多种疾病亦有研究，并将许多验方、 偏方编为歌诀。如治疗急性肠胃炎验方：加味香薷治夹食，香 薷厚朴共陈皮， 白扁豆配山楂肉，猪苓甘草炒枳实。又如治疗 哮喘病（麻痹风）方诀：五虎汤治麻痹风，麻黄蜜炙杏仁从， 甘草石膏细茶末，煎服之后喘自宁。
这些验方效果明显，崔伯侯用它治愈了很多病人。柳科泉 村的李玉田，患急性肠胃炎，严重脱水，手脚发凉，腿抽筋， 出冷汗，甚至塌了眼眶，病情十分危险，崔伯侯用加味香薷汤 3 剂治愈。同村的刘友文患哮喘病，崔伯侯用五虎汤 6 剂，将 其治愈。
崔伯侯对麻风病有独特的治疗方法：将乌鸡喂养至 1.5 斤 左右时，取其骨，焙干，与乌梢蛇、小米粉配制成丸，治疗麻 风病。寺头镇河庄村有一麻风病人，崔伯侯用此方法将其治愈， 这在 1940 年代，是很了不起的。
对于治疗烧伤、烫伤，崔伯侯也有自己的好方法。在葵花 即将开败时，将其花瓣取下，晒干烧成炭，装入瓶中，用香油 调和搽烧、烫伤处。或者将地瓜皮子（地木耳）焙干捣细，调和香油搽患处，立即止痛生肌，效果颇佳。
崔伯侯对治疗雪山崩、舞蹈病、黑热病、疟疾等症，都有 独特的治疗方法，在此不再一一列举。
崔伯侯对特殊贫困的病人，给予免费治疗。上枣行村王子 贞，家里很穷，崔伯侯给他孩子治病不要钱。过年时他买了一 块猪肉送到崔伯侯家，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走了。崔伯侯立即 将肉给王子贞送回，并说：“我行医有收入， 过年不缺肉。而这 块肉对你来说，过年很重要，所以这块肉必须给你送回来。”王 子贞听了很感动，说：“伯侯兄，你就是普渡苍生的活菩萨。”
1943 年下半年，临朐南部山区已经解放。是年 9 月，临朐 县抗日民主政府在九山响水崖村成立，高奋任县长。由于为革 命日夜操劳，高奋县长身体落下了许多病，身体很虚弱。他经 常到崔伯侯的中医诊所看病治病，崔伯侯把高奋当作贵客对待， 不但精心为他诊病治病，还让妻子做好吃的让高奋补充营养。 时间久了，崔伯侯和高奋成了好朋友。只要高奋从上枣行村经 过，一定会到崔伯侯家做客，崔伯侯一定让妻子做好吃的招待 高奋县长。
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抗日战役在临朐境内全面展开，救 治伤员就成了崔伯侯诊所的重要任务。许多从前线运下来的伤 员住到了崔伯侯家，八路军的两支医疗队也住在他家。为了更 好地救治伤员，崔伯侯跟医疗队学会了全套西医知识。他天天 为八路军伤员打针、喂药、清洗伤口，还能做简单的小手术。
1947 年 7 月，国民党顽八军进犯山东临朐，我军给敌人以重创后，进行了战略转移。根据上级指示，地方行政人员一部 分随部队转移，高奋县长自告奋勇，留下来坚持敌后斗争。
当时形势严重恶化，还乡团大批杀害共产党员和革命干部。 整个临朐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高奋县长就是在这种形势下同 还乡团开展斗争。
一天深夜，崔伯侯听到了敲门声， 门外有人说：“我是高奋 县长的警卫员小孟，高奋县长病了，很厉害，他在大门外等着。” 听完小孟的话，崔伯侯立即开了房门，和小孟去开了大门，把 高奋请到房中。
崔伯侯给高奋把完脉，说：“看高县长已面黄肌瘦， 这是营 养不良，劳累过度，肝郁气滞，血瘀湿热。治疗方法，需要疏 肝理气，活血通络，清利湿热。”崔伯侯说完，便开出药方，并 亲自称好药，让妻子冯氏立即去煎熬。
这期间，崔伯侯对高奋说：“你这病除服药外， 还要静养七 天。”“在哪静养？还乡团这几天在到处抓我呐！”高奋说。
崔伯侯说：“在我村西山上有一个很深的山洞，你可以在那 里藏着，饭和药我天天给你送，你只管在洞里躺着静养就行。 前几年，我救治过八路军吴连长和郭指导员，就是在那洞里藏 的。”
听了崔伯侯的话，高奋说：“伯候兄，那给您添大麻烦了。” 崔伯侯说：“没有什么麻烦的， 最多一周，你就会康复。今晚等 喝了中药，我和小孟送你上山，那里很安全，不需要小孟在山 上陪你。”
高奋说：“是啊，两个人的饭和水，再加上汤药，一人送不过来。”
崔伯侯说：“小孟可以在附近安全的村住下， 等过七天，小 孟可安排人来听消息，咱们定个暗号，来人说从沂山来，我就 说病人已痊愈，晚上就可以来人将高县长接走。如果没有痊愈， 我就说病人未痊愈，还需治疗几天，那就推迟几天接走。安排 传递消息的人一定找普通老百姓，不要找军人出身的，以防还 乡团盘查时暴露身份。”
“就按崔先生说的做。”高奋说，“崔先生已安排得很周到 了。”
药煎好了，高奋喝完药，崔伯候找出一床被子、一床线毯 和一个枕头，说：“现在天气不冷， 一床被子铺在底下，上面盖 一床线毯就行。今晚上先捎上明天用的饭和水， 明天晚上我再 送药送饭。”崔伯侯的话刚说完，他的妻子已用包袱包好饭并提 着一壶水。装水的水壶是八路军医疗队留下的，崔夫人给几个 水壶都加了棉外套，装上热水和中药汤能保温大半天。看来， 这水壶已用过好几次了。
准备妥当，崔伯侯说：“小孟，你背着被子，我提着饭和水， 还得背着药箱，等回来时遇到人，我就说昨天去柳科泉看病晚 了住下了。”
崔伯侯说完，他们三人借着月光上了西山，找到那山洞， 把被子铺好，让高县长躺下休息。
崔伯侯和高县长、小孟说了一会话，就要回家。临走时崔 伯侯又嘱咐高县长：“高县长， 这洞很深，外人不会进来。白天 您一定不要出洞，临近天黑的时候，您看看近处没人，可以到洞口外隐蔽处大小便，白天小便往里走几步就可以。”
说完，崔伯侯和小孟就告别高县长回家。小孟一直向北， 经过柳科泉去了其他地方。而崔伯侯向北走到柳科泉村南，又 向东南沿山路回了家。
当天午夜后，崔夫人做好饭、煎好药，将中药和开水装到 两个水壶里。崔伯侯将两个水壶放到药箱底部，饭用包袱包了 放在水壶中间，上面放上几盒常用的药，盖住饭和水壶。崔伯 侯背起药箱，借着月光上了山。
一连几天，崔伯侯都是凌晨两点多钟上山，天快亮了再回 到家。高奋县长用了崔伯侯开的药，病好了很多，疼痛感已全 部消失，但脸面还是血色不足。崔伯侯知道，这是严重缺乏营 养的缘故。
晚饭后，崔伯侯对妻子说：“杀只老母鸡吧！”妻子说：“老 母鸡都还下着蛋唻。”“这我知道，下蛋的事叫别的母鸡干吧！ 高县长严重缺乏营养。”崔伯侯说着，就出去抓鸡去了。
这天午夜后，崔伯侯给高奋县长送的饭，多了一沙罐鸡肉。 高奋吃了鸡肉，知道是崔伯侯把下蛋的母鸡杀了。这天凌晨， 高奋县长和崔伯侯谈了很久。高奋说：
“伯候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从你们身上看到了民众的希望，你们对待老百姓如同 亲人一样。我不知道你们将来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社会，但我 肯定，你们的政府， 一定是为人民谋福祉。”
“伯侯兄所言极是。”
“相比之下，我三哥崔伯礼，就愧对黎民百姓。他和我一块跟父亲学中医，他也在崮东村开了中医诊所，但他不把心思 放在治病救人上，天天和国民党政界的人纠缠在一起。我曾劝 过他，但他不听，却对我说，‘你看我长得这胚啪子（体形）， 就是一个当官的料。’结果，他当了国民党七支队分队长， 后分 别任九山区长和县政府的军事科长。1942 年，临朐成了无人区， 他带的兵征不到粮食，就下户抢老百姓的粮食。”
“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前几天，我还借崔文礼之名，狐假虎威，吓住了还乡 团头子。”
“怎么回事？”
“就在送你上山的第二天，我家来了一帮还乡团，他们说 我给共党的县长高奋治了病， 要我交出高奋。我说，‘我天天给 病人治病，家里来人多的是，我知道谁是高奋矮奋？ ’那还乡 团头子火了，说，‘把崔伯侯押走！’我对妻子说，‘快叫三哥崔 文礼救我！’这时，我听到一个还乡团成员对那头目说，‘他三 哥崔文礼是县政府的军事科长。’还乡团头子听了那下属的话， 就把我放了。这就是我的一次狐假虎威吓退还乡团的经历。”
“伯候兄，是我连累了你，让你受惊了。”
“为朋友，甘愿两肋插刀。”
“伯候兄，你既是名中医，又是侠肝义胆的关云长。将来， 革命成功了，我们要建临朐县人民医院。到那时，我一定请你 到县人民医院创建中医科，要让你培养更多的中医人才。”
高奋和崔伯侯一直谈到天亮。
几天后，高奋身体已痊愈。小孟安排人和崔伯侯联系，将高奋县长接走。从此，崔伯侯和高奋天隔一方，再未见过面。
4
1947 年 10 月 20 日，解放军攻占临朐县城。至此， 临朐县 全境大部得到解放。被解放的临朐人民欢欣鼓舞，积极投入到 迎接新中国诞生的伟大建设中。被国民党践踏蹂躏的土地上， 纷纷诞生了区人民政府。南部山区相继成立了九山区和米山区 人民政府，东西相邻的上枣行和柳科泉村，分别隶属九山区和 米山区。
1948 年 9 月，崔伯侯家也迎来了一件大喜事，他的大儿子 崔正言考上了山东大学医学院（校址在青岛）。这是崔家走出的 第一位大学生，也是南部山区这一年考上的唯一一名大学生。 崔伯侯从心里感到高兴，觉得这些年对崔正言的培养，终于有 了丰硕的成果。
崔伯侯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崔正言，二儿崔正训， 三儿崔正论，四儿崔正谊，五儿崔正谅，女儿崔美英。崔伯候 对子女的培养，不管是男是女，都一视同仁，都让他们进学校 读书。大女儿崔美英， 1942 年高小毕业。在那个年代， 鲜有女 孩子入学校读书，崔美英能高小毕业，足以说明崔伯侯对子女 文化学习的重视。
崔正言在山东大学医学院学的是西医专业，但他受父亲的 熏陶，对中医的望、闻、问、切也有研究，尤其对把脉，崔正 言能很快准确评出脉相。崔正言不会开处方，不会用中医给病 人治病，但他想出了一个用中医为病人治病的高招。
当遇到求医的病人，崔正言先给他们把脉，然后让他们叙 述病症。崔正言将脉相和病人口述整理成病历寄给父亲，让父 亲挨个开好处方再寄回来。病人用崔伯侯开的处方抓药，几副 药就治好了病症。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找崔正言把脉的人越来越多。 一到星期天，崔正言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崔正言写给父亲的信 也越来越重，每次寄信都超重好几倍。
这个用书信寄处方给病人治病的方法，使崔伯侯的医术名 扬青岛。但崔伯侯并不满足，他想起了在西山山洞里与高奋县 长的长谈。高奋县长让他将来培养更多的中医人才，为更多的 患者解除病痛。
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崔伯侯决定要收徒弟学习中医，将 自己积累了几十年的行医经验，无私地传授给他们。崔伯侯经 过口碑宣传，招收了姚作圣、陈志智、白奎吉、马玉胜、刘宗 胜、崔正论六位徒弟（其中五位在建国初期成为县医院和公社 医院的中医骨干），免费为他们授课。崔伯侯还将自己的西屋腾 出来，让徒弟们在这里学习。
崔伯侯讲的每一堂课，都是精心准备。他先从基础入手， 教学生们望、闻、问、切，手把手教他们把脉，让学生边把脉 边体会，熟练掌握这项中医的独门绝技。
崔伯侯让学生熟读《黄帝内经》《伤寒论》，要求学生能背 诵默写《伤寒论》上的所有处方。然后给学生分析常见的简单 病历，对某种疾病的症状、病因、机理、鉴别、治疗方法，做 出细致的讲解。
崔伯侯对学生说：“你们熟读了《黄帝内经》，背熟了《伤 寒论》上的处方，这远远不够。作为一名合格医生，必须看透 病人的病症，找准引起病症的根源，对症下药。根据不同病人 的情况，增减药量，不是照搬处方给病人治病。当然，熟练中 药配伍，增减药量，需要通过长期实践，才能做到。”
通过几个月的中医学习，六位学生基本掌握了中医的基础 知识。紧接着，崔伯侯让学生们学习更深的中医知识，对一些 不好判断的复杂疾病，作深入地分析研究。他将几十年的行医 体会，对一些复杂病历的处理，都细致地讲解给学生们听。
崔伯侯常对学生们说：“中医不能只局限在书本上， 要把学 习和实践结合起来。”只要诊所来了病人，崔伯侯把完脉，就让 学员们把脉，让他们共同分析病人患什么病。最后，崔伯侯进 行点评，对学生们的诊断，逐个分析，找出不正确的地方。这 种边实践边学习的方法，使学生们的医术水平提高很快。
就在这个时期，全县黑热病、疟疾流行，有很多人因患这 两种病而死亡。崔伯侯想：“自己的中医诊所，对治疗黑热病、 疟疾，力量很有限。如果将众多的诊所联合起来，那防治疾病 的力量会大大增强。”
崔伯侯把这想法告诉来诊所就医的一些领导，这些领导觉 得崔伯侯的想法很好，就向上级领导汇报。很快， 经领导批准， 在上枣行村成立了九米药社，负责九山区的鹿皋乡、崮东乡和 米山区的石佛乡，以及周边地区群众的疾病治疗。药社在彭家 庄、宝畔台、大时家庄、杨家泉、于家庄、桃花等村设立了医 疗点，每个医疗点配两名医生。崔伯侯在药社当医生，负责到各医疗点巡诊并指导医疗点上的医生。
这样，崔伯侯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既要到医疗点上巡诊， 又要兼顾教好学生。崔伯侯每周至少保证三个上午的时间给学 生讲课，每次上课都布置好一至两天的作业。有时，崔伯侯还 让学生轮流跟他去巡诊，让学生在实践中提高医术水平。在崔 伯侯巡诊期间，九米药社的李洪文先生负责在家学生的学习指 导。
由于崔伯侯的知名度高，每个医疗点上，只要听说崔伯侯 先生要来，便有很多患者提前到医疗点等着他。崔伯侯一到医 疗点，就细心为每一位患者诊治。由于患者多，他从早晨一直 忙到天黑，中间一刻也不休息。
有一次，崔伯侯到大时家庄巡诊，从早晨忙到下午还没吃 饭。在回家的路上，饿得直不起腰来，就在路边摘了两把酸枣 吃了，才有力气回了家。而此时，家中又有病人在等着他，崔 伯侯二话没说，立即为病人诊治。
崔伯侯用高超的医术，挽救了无数生命垂危的病人。王门 村有一孙姓病人，连续几天高烧不退，人已昏迷不醒。家人已 将他抬到地下，送老的衣裳也做好，只等没了呼吸就下葬。崔 伯侯巡诊到这里，他给病人把脉后，用犀牛角在粗底碗里研末， 用水给病人灌服。几个小时后，病人退了烧，慢慢睁开眼睛， 从阎王爷那里走了回来。
我从记事起，经常听到娘说：“你大哥的命是崔四给救的。” 我不理解，就问娘：“崔四是谁？他怎么会救大哥的命？”我娘 说：“崔四是上枣行的医生，你大哥三四岁的时候，长了重病，眼看就要不行了。正好那天崔四来咱宝畔台坐诊，他给你大哥 打了针，又用艾条灸了头顶上的穴位， 你大哥就活过来了。”听 了娘的话，我对娘说：“娘，是你给了大哥第一次生命，是崔四 给了大哥第二次生命。”
1950 年秋天，崔伯侯去青岛看望上大学的儿子崔正言。当 崔伯侯走出火车站出站口时，路两边站满了欢迎他的人群。这 些人当中，有的是崔伯侯治愈的患者，有的是慕名前来的就医 者。
崔伯候从走出火车站那时起，一刻也没闲着，他在青岛一 共待了三天，由他诊断开方的有一百多人。当崔伯侯回临朐时， 到火车站送行的人，又排起了长队。
1950 年腊月的一天，B 家庄的齐无良，找到崔伯侯，要他 给妻子治病。齐无良的妻子是肺结核晚期， 已到外地大医院看 过，他们已没有办法治了。崔伯侯知道这种情况， 便说：“像你 妻子这种情况，我也没能力治了，估计肺部已经烂穿了，肺叶 失去了功能。”齐无良说：“求你一定给她治治，就算是死马当 活马医吧！”由于齐无良一再哀求，崔伯侯便开了中药方并抓好 药，背着药箱跟着齐无良去了他家。崔伯侯先给齐无良妻子打 了针，又嘱咐齐无良怎样给妻子服中药。
结果，过了七天，齐无良的妻子死了。这是危重病人的正 常死亡，就是神医华佗在世，也会束手无策。
5
1951 年 2 月 24 日，崔伯侯吃过午饭，慢慢走到西屋。他和往常一样，要给六位徒弟讲课。不知为什么，崔伯侯今天讲 课的方法和内容，和以往大不一样。
崔伯侯对徒弟们说：“亲爱的同学们好！你们跟我学中医已 两年有余，我用中医治病的本事，已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你们。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请各位同学，在以后的 行医路上，刻苦钻研医术，做到精益求精。要全心全意为病人 服务，人人做德医双馨的好中医。我还有针灸没教给大家，从 明天开始，我专门教你们针灸。我有一项祖传的用针灸转移病 灶的方法，说是祖传，实际上就是我父亲传给我的。有一年， 我家来了一位中医同行，穿戴非常朴素。我父亲崔永和，好酒 好饭招待了他十几天，临走时父亲还送他银两作盘缠，并亲自 送他到北山口。在北山口，他和父亲长谈了半个上午。最后， 他掏出一盒银针和一本针灸图，对父亲说，‘这本图上有用针灸 转移病灶的方法，它是我家祖传下来的，可是我已没有子女可 以传授了。我和你相处十几天，觉得你是一位大好人，我就把 它传给你吧！’就这样，那人传给父亲，父亲又传给我。按照祖 规，这方法不传外人，但我决定，违犯祖规，把针灸转移病灶 的方法传给你们六人。”
崔伯侯的话刚说完，六位徒弟一起站起来鼓掌，并齐声说： “谢谢崔老师两年的培养，我们一定牢记您的教诲，全心全意 为病人服务。”这时，崔伯侯的热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1951 年 2 月 25 日，崔伯侯刚吃过早饭，就有人来叫他， 说有人在九米药社等他看病。当崔伯侯来到九米药社，看到的 是几名背枪的民兵和一名腰挎匣子枪的干部。那干部大声说：
“崔伯侯！你毒死了 B 家庄齐无良的老婆，齐无良把你告了。” 说着，他掀起崔伯候的棉袄，将匣子枪管顶住了崔伯侯的胸口， 用力将匣子枪狠狠拧了一圈。只听到崔伯侯“哎哟”一声惨叫， 便倒在地上。接着，两位民兵用麻绳将崔伯侯绑了，押着他上 路了。他们要押送崔伯侯到县公安局， 接受公安局人员的审问。
在县公安局，审讯人员先对崔伯侯的肉体施加压力，然后 进行审问。审讯人员问：“你为什么要毒死齐无良的老婆？”崔 伯侯回答：“我是治病救人的医生，怎么能毒死病人？齐无良的 老婆是肺结核晚期，我说治不了，是齐无良哀求我治的。”“你 不要狡辩，事实就是你毒死了齐无良的老婆。”审讯人员说着， 又是一阵施压。
经过几轮审讯，崔伯侯已招不住施压，便哀求：“齐无良的 老婆死了不长时间，身体还没有腐烂，你们可以开棺验尸。如 果是毒死的，会在尸体和骨头里残存毒素。”审讯人员只想尽快 按他们的想法结案，他们才不管尸体有无残毒。崔伯侯的哀求 一点没有用，只能招来又一轮施压。
崔伯侯在绝望的时候，想起了县长高奋，他说：“原临朐县 长高奋可从证明我的清白，因为我冒着生命危险，救过他的命， 救过八路军吴连长和郭指导员的命。”审讯人员说：“这没有用， 高奋已调浙江省委。”
经过十几天的强压审讯，崔伯侯实在忍受不住了。这时， 审讯人员说：“崔伯侯，只要你在审讯材料上签字，承认齐无良 老婆是你毒死的，你就不用受罪了，就可以回家了。”崔伯侯想： “既然生不如死，那就了结了吧！”他拿起笔，在审讯材料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崔伯侯的签字，很快带来了杀身之祸，造成了惊天大冤案。 行刑的那天，在鹿皋乡境内，出现了千人含泪送伯候的悲壮场 面。
崔伯侯的尸体运到家，他的妻子扑上去，当场昏死过去。 在场的医生给她打了针，才慢慢苏醒过来。可她躺在床上滴水 不进，浑身哆嗦不止。子女们劝她吃点东西， 她说：“你们快让 我跟你们的爷去吧！”三天后，崔伯侯的妻子冯氏死了。
崔伯侯的三儿子崔正论，看到一心一意救治病人的父亲成 了杀人犯被枪毙了，娘也伤心地死了。他悲伤至极， 万念俱灰， 拿起一根麻绳，在自家房梁的一端上吊自尽。他的妻子宋氏看 到丈夫死了，也拿起绳子，在房梁的另一端上吊身亡。他俩留 下的一个未满周岁的男孩，被下枣行村的高姓人家收养。
崔伯侯的二儿媳刘氏，看到公公、婆婆死了，看到崔正论 和老婆也死了，便找来一根麻绳扔给崔正训，说：“你爷被枪毙 了，你娘死了，你三弟、三弟媳也死了， 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快吊死，我好改嫁。”崔正训看到家里的惨状，神经受到极大 刺激，大脑里只剩下了死的幻觉。老婆刘氏这样一说，更激起 了他死的念头。崔正训搬来一个凳子站了上去，用麻绳将脖子 拴在房梁上，双脚用力蹬倒凳子，不一会就气绝身亡。崔正训 的老婆刘氏看到丈夫已死，就带着小女孩回了娘家，几天后改 嫁跟了彭家庄姓梁的。
不到七天的时间，崔伯侯家失去了五位亲人，这在当地引起了很大震动。好多人对崔伯侯一家的不幸表示同情，好多人 为失去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好医生，感到惋惜。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三十多年过去了，崔伯侯的冤案已 被大多数人遗忘。
1986 年 9 月，已是山东省医学科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的 崔正言，从济南回到临朐。他走访枣行村的老人，让他们回忆 崔伯侯先生的为人，于家庄村委出据了证明材料（枣行隶属于 家庄行政村）。
崔正言还亲自到刘某堂家走访，让刘某堂实事求是地回忆 当年的真实情况。刘某堂见了崔正言，听了他的自我介绍，立 即浑身颤抖，脸上直冒汗。但刘某堂还是对当年自己的鲁莽行 为表示忏悔，并写出了实事求是的材料。
崔正言将收集的证明材料交给临朐县委，申请县委纠正崔 伯侯的冤案。时任临朐县委副书记王庆德接待了崔正言。原人 大副主任冯相宜具体办理此事，他调阅了当年的卷宗。县政协 主席张彦士也给予关注，他谈了当年父亲张玉惠对崔伯侯先生 的评价。
最后，临朐县委决定：鉴于中央没有纠正崔伯侯时代冤假 错案的文件，县委不宜公开为崔伯侯平反。但县委可以出据一 份证明，认定崔伯侯案是冤假错案。他的后人， 在上学、当兵、 入党、提干等方面不受此案的政治影响。
崔正言教授拿着临朐县委的证明信，来到崔伯侯墓前。他 将证明信放在墓碑下，没说一句话，只有泪水如泉涌。
崔伯侯先生的在天之灵，如果知道临朐县委认定他的死是 冤假错案，一定会感到欣慰， 一定可以瞑目了。
如今，崔氏一门，芝兰玉树，后代各自成就斐然，大概是 冥冥之中，崔伯侯先生的在天之灵在护佑着他们吧……作者简介：初业生，笔名若水，男，1957 年生，临朐县石 家河经济区宝畔台村人，退休干部，文学爱好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