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悲歌
“穷不跟富斗,民不跟官争。”这句源自《增广贤文》的俗语,宛如一道沉重的枷锁,贯穿了千百年的历史,成为无数平头百姓无奈之下恪守的生存法则。在那动荡飘摇的民国年间,将军乡有个叫李世明的汉子,名字与大唐盛世的英主同音,命运却有着天壤之别。
李世明出身寒门,自幼家境贫寒,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可他却生得一副健壮体魄,骨骼清奇,自小痴迷武学,一心想凭借这身好武艺打出个锦绣前程。家中长辈见他有习武的天赋,砸锅卖铁、省吃俭用也要供他拜师学艺。寒来暑往,李世明在练武场上摸爬滚打,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艺被他练得炉火纯青。本想着等科举开考,凭这身功夫博取个功名,光宗耀祖,却没料到时代的巨轮轰然碾过,民国一起事,延续千年的文武科举制度一夜之间烟消云散。恰似一记闷棍敲在头上,李世明满心的憧憬瞬间化为泡影,空有一身绝世武艺,却再无施展抱负的正统舞台,沦为乡间一介武夫,满腔豪情只能在日常琐碎里消磨殆尽。
失落与愤懑如影随形,渐渐扭曲了李世明的性情。他本就脾气暴躁,这下更是变本加厉,仗着武力在乡里横行霸道、恃强凌弱。集市上,稍有商贩与他讨价还价,他便撸起袖子、瞪大眼珠,作势要动手;田间地头,邻里间若起争执,他不问青红皂白,凭着一身蛮力强行“主持公道”,实则借机欺压弱小。时间一长,恶行越积越多,民愤也如熊熊烈火般在乡亲们心中燃烧起来。起初,大伙念他是穷苦出身,习武之人脾气糙些,还能忍则忍;后来见他越发张狂,纷纷对其避之不及。
彼时的世道,军阀混战,土匪横行,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苦不堪言。李世明在乡里彻底没了立足之地,又逢官府横征暴敛,连糊口都成了难题。被逼到绝境的他,一咬牙、一跺脚,心一横,带着几个同样走投无路的弟兄落草为寇,一头扎进深山老林,当起了啸聚山林的草莽。从此,江湖上便多了一股名号,他们呼啸山林,劫富济贫的事儿干得少,打家劫舍、抢夺财物的勾当却没少做,专挑那些过往的富商大贾、土豪劣绅下手,一时间倒也闯出了些名头。
可李世明终究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行事毫无忌惮,竟在无意间招惹上了当地的强势之家。这户人家的当家人刘时龙,身为乡贤,平日里在乡里德高望重,掌管着地方安保事宜,手底下养着一群精悍的护院,势力盘根错节,堪称当地一霸。听闻李世明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刘时龙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撂下狠话:“不取李世明首级,此事没完!”那眼神中的狠厉,仿佛要将李世明生吞活剥。
消息传回李世明家中,宛如晴天霹雳,李氏一门瞬间炸开了锅。家中长辈们老泪纵横,妇女们嘤嘤啜泣,孩童们也吓得躲在大人身后,瑟瑟发抖。为保住李世明一命,李家倾尽所有,纠集本家上下,凑齐家中仅有的细软钱财,战战兢兢地前往刘家求情。众人跪在刘家门前,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地诉说着家中难处,承诺李世明定会改过自新,只求刘家高抬贵手,饶他这一回。可刘时龙一心要立威,岂是钱财就能打动的?面对李家的苦苦哀求,他眼皮都未抬一下,态度强硬,毫无转圜余地。
李家众人见求和无望,绝望笼罩心头。回到家中,族人围坐一堂,面面相觑,久久无言。良久,一位老者长叹一声,打破死寂:“罢了罢了,看来只能出此下策,以求息事宁人了。”众人皆知这“下策”意味着什么,却也别无他法,只能默认。
于是,一场鸿门宴悄然开场。李家子弟佯装无事,邀李世明回家喝酒,说是阖家欢聚、共叙亲情。李世明不疑有他,满心欢喜地赴宴。酒桌上,众人轮番敬酒,甜言蜜语哄着他多喝几杯。李世明平日里好酒,加之许久未与家人畅饮,很快便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待夜深人静,众人确认他已毫无反抗之力,眼中含泪,手却稳稳地拿起利刃,缓缓伸向李世明脖颈。随着一道寒光闪过,鲜血四溅,李世明的头颅滚落一旁。次日清晨,李家派人将首级送至刘时龙府上复命,此事才算草草了结。
此事传开后,乡里乡亲议论纷纷。有人摇头轻叹:“虽说李世明作恶多端,可李家此举,到底是以怨报怨呐,亲手斩杀自家子弟,何其残忍。”也有人义愤填膺:“李世明强夺人命,落草为寇,行径与土匪无疑,这般下场,也是自作自受。”在那个乱世,法律沦为一纸空文,道德底线屡屡被击穿,李世明的悲剧,既是个人的性格使然,更是时代洪流裹挟下小人物无力挣扎的缩影,徒留一声叹息,消散在历史的风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