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乐之教育
赵光汉(台湾)
夫昌乐一邑,幅员不满百里,县城东南大部为丘陵地带,地瘠民贫,县民咸以农耕为生,毫无工商业之可言,盖纯系一经济凋敝、文化落后之农业区域也。溯自清末德人建筑胶济铁道,横贯县境北隅,交通称便,风气渐开,迨民国建立,地方人士乃共议废塾设学,以培育时代青年,首创县立书院小学一所,为全县学生就读之唯一学府,然远道学子往返不便,厥后虽逐渐增设小学数处,终以多数地区,限于人力财力,国民教育,迄未普及。计自民初至廿六年止,计共有县立小学四校,区立小学二校,公立初级小学二二五校,短期小学六四校,战后即全部停顿。统计大专毕业者仅五六十人。中学毕业者亦仅数百人耳。
二十七年一月昌乐警察局长张天佐先生,于昌乐陷敌之后,奋起抗战,集合地方原有组织(联庄会员)建立抗战部队,号召青年,共襄义举。斯时也,昼夜博斗于敌伪匪环伺之下,挣扎于日寇据点缝隙之中,环境恶劣,经费竭绌,非但不足以动摇先生之意志,抑且益坚定其刻苦奋斗之决心。是年三月先生受命任昌乐县长,爰本荜路蓝缕,以启山林之旨,生聚教训,而谋歼敌致果之宏图。先生之治昌也,首重民众组训,与发展教育,其治事也,必深谋远虑,实事求是。故于期年之后县政悉入正轨,政令达于全境,于是敌寇慑伏,猬缩一隅,不敢轻出进扰,我抗战基地从此益臻巩固,造成独立作战堡垒,屏障齐鲁,屹然峙立于华北敌人后方者十有余载,于是昌乐乃有模范县之誉,神秘昌乐之称,博得全国人士之重视。
抗战初期,先生尝语人曰:“欲求长期抗战,必须培养抗战种子,增加革命之新血轮”。又曰:“昌乐无金矿银矿,吾将尽全力为昌乐开人矿,为国家培养救国人才,十年之后,使昌乐有理工大专毕业生若干人”。古人云:“终身之计,莫如树人”岂斯之谓欤?自此为昌乐奠定“百年树人”之教育大计。遂即订定策动乡村设学办法,并发动热心士绅,竭力辅导,多方奖励,复实施奖助贫苦优良学生办法,免费供给书籍,补助其生活食物,使贫苦儿童就学机会均等。于是各村竞相设学,蔚成风气。不数年间,已达“村村有校,人人就学”,弦歌不辍,声闻四野。并强调“敌来则停,敌去则开”之口号,以适应战时环境。于是向称教育落后之昌乐,竟于抗战期间,普及教育矣。先生尤重视成人教育,及社会教育,更辅导各校均设民教部,(内分成人班,妇女班)以扫除文盲,灌输国家民族思想,提高民众文化水平,特侧重民众组训,严密自卫组织,发挥民众力量,以配合军事。如卅一年鲁苏战区与鲁省府之撤出鲁境,凡中央入鲁宣慰大员,及鲁省党政军各首要沦陷地区各县政府,以及山东战时之唯一专科学校省立临时政治学院咸就居昌乐。斯时鲁省局势,益形险恶,敌伪则乘机肆扰,先生指挥部队艰苦支持此唯一抗战基地,保护公教人员,吾昌乐民众更充分发挥组训之功能,每遇敌伪进犯搜捕抗战人员,凡我村民妇老,无不慨然以家人亲朋承诺,力加庇护,使敌伪莫之能辨,因以潜伏各村之公教人员数千人,均能安然脱险,当益信先生之重视民众教育与组训民众之措施得法,有以致之。
他如训练精干人员,潜入敌区及敌伪据点,实施特殊义教,以粉碎敌伪之奴化教育,掌握我教育主权,俾敌占区儿童,仍能读我抗战课本。成效尤为卓著,是则在于人事运用与技术配合之得当也。
廿八年三月,先生更悉力发展中学,将原有县立联合小学附设之初中补习班,及县立师范讲习所合并改为昌乐县立初级中学。卅年奉令改为省立昌乐中学,增设高中,以收容志愿升学青年。为战时鲁东之唯一中学。卅四年秋抗战结束,日寇降伏,先生于擘划复原之际,召集地方人士,研商筹建昌乐中学永久校舍,充实设备,为本县青年谋就学之便利,开拓一教育良好环境,乃于县城东郊草山西麓,辟地百五十余亩,依山傍泉兴建校舍六百余间,规模之大,风景之秀丽,为全省中学之冠。计本校内设师范、简师、高初中六十余班,学生近三千人,邻县沦区青年,间关来此就学者尤众焉,蔚成战时山东之唯一教育地区。不久复扩分为省立昌乐中学,省立益都师范,昌乐县立中学等四校,计至卅七年四月,昌乐沦陷止,由该校毕业升入国立各大专肄业者,仅昌乐一县即不下百人。先生又鉴于本县贫苦学生就读大学之不易,经其特拨专款,优予补助,务期各能顺利完成其学业,更谋大专学生补助基金之永久维持稳固起见,经在方山东麓购地五十余亩,辟为果园,遍植苹果,设专人管理,以其逐年收入,为大专学生补助基金,并提经县政会议成立基金保管委员会,负责经营保管,先生之热心青年教育,可见一斑。
抗战胜利,先生驻节潍城,主持山东八区行政,每周必返昌处理县政,对昌乐教育,必垂询綦详。凡有关教育问题,无不津津乐道。犹忆某夕招余谈话,辄曰:“今后吾昌就读大专学生日众,教育日渐发展,倘经费万一有短绌不敷之虑,吾宁肯缩编地方部队若干,以其装备饷需之费,补助教育,绝不使青年,遭受失学之苦。”闻者莫不感激,自是吾昌学子,感于先生之至诚,益知奋勉自励,以符先生之殷切期望也。
复于某次教育会议指示教界同仁谓:“每见乡村儿童结队游戏之际,必有一二儿童发号施令,其他儿童则无不服从其指挥与领导者,吾信此一二儿童必有其天赋之才智存焉!至盼今后负儿童教育之责者,果能就其天赋之才能施以个别教育,不遏抑其天才之发展,将来亦必能为社会培育若干领导人物,可否以此作为今后教育实验问题之一”。彼时先生身兼军政要职,日理万端,不暇宁处,尤对教育问题重视若此。
先生治昌十余年来,举凡县政军事兼筹并顾,丰功伟绩,何胜枚举,余与先生有中学窗砚之交,抗战初期,忝列部属,责以动员组训民众工作,胜利后调长昌县,掌教育,追随左右,佐理县政,相处日久,对先生治绩,知之稍详,慨自昌潍战役,先生大节凛然,壮烈成仁。余曾读其殉职前夕,致夫人电,除嘱家事外,内有“……流离父老,孤苦学生,可尽力周济扶助,慈善事业,教育青年,均须为之……”等语,此时此地,犹念念不忘教育青年,谆谆叮嘱周济孤苦,冀以竞其遗志。无如昌潍失守未久,大陆变色,同仁等辗转来台,屈指十载,兹值先生殉职十周年忌辰,抚今追昔,感慨万端,缅怀故旧,悲怆何已,爰就记忆所及,略述梗概,作昌乐战时教育之简介,以志不忘。尚祈大雅君子,不吝教正是幸。
注:本文原载台湾《昌乐文献·战时县政》。作者赵光汉,山东昌乐人,曾参与山东省立昌乐中学吴池新校筹建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