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协爱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灰蒙蒙的天空漫不经心地飘洒着雪花……
一群同学在校园里围住一个小脚老婆婆,老婆婆双手紧紧抱着一个土瓦罐,冰亮的雪花,盖满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映衬着她满是皱褶的脸。娘……一阵愕然之后,我认出那人竟然是我娘!
娘突然出现在校园里,让我着实懵了,我愣呆呆地看着娘,竟一时语塞。娘很平静,说,你舅表哥来看我,我炒了几个菜,剩下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就给你送点来。我的娘哎,原来是这样啊。娘说得再轻巧我也知道您不是吃不了,是舍不得吃。娘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我鼻头发酸,泪水打转。
在那个只有咸菜和窝头充饥的年代里,娘送来的无疑是一道无与伦比的美食。
那个年代,六十岁的女人比不了现在六十岁女人的富态融融,气定神闲。娘还不到六十岁,看上去已是老态龙钟了,一双小脚走起来蹒蹒跚跚,显得格外苍老。
我家离学校五里多,且学校在半山坡。下雪道路肯定很滑,娘是怎么上来的?我赶忙围着娘转了一圈,看看娘身上是否有土。娘却说,我这身子骨还硬着呢。望着娘远去的身影,我的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晚饭自然丰盛了起来,同学们也跟着沾光,大家围在瓦罐旁边,你一筷子我一筷子,边吃边嘻嘻哈哈,叽叽喳喳,“还是你娘好,这么远来给你送菜,也不嫌冷。”“你娘那小脚爬这山可不好爬,雪天打滑,她得费多大劲才上来啊?”我用筷子狠狠地抽打她们正往瓦罐里伸的筷子,不是阻止她们夹菜,是想阻止她们别说了。吃得正香的同学们全然不知我心中的滋味,我在心疼娘啊!
芹菜,土豆,萝卜,蔬菜大杂烩,一道再平常不过的菜肴,同学们却吃得津津有味。在那个连咸菜都稀缺的年代,这罐大杂烩,盛来了人间最美的味道,让同学们和我一样,体味到一份母爱的温暖。
这么多年过去,同学们小聚的时候,有时还提及此事,说如今再好的鸡鸭鱼肉也吃不出当年瓦罐大杂烩的香醇味道。是啊,我也找不到那样的感觉了。
如今娘已经走了,早在十几年前就永远地离我而去。清苦、劳累一生的娘没有留给我什么,但那份瓦罐里的爱,却让我享用一生。每到冬天,我总是想起那个土瓦罐,想起瓦罐里的那个冬天,心里总是酸酸的暖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