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劲松印象
邱勋
大约是在 1985年夏天,我接到昌乐一中寄来的一份文学刊物。刊名《草山》,《草山文学社》编,油印,16开本,字迹工整,且有简单的题图和插图。在这本刊物的作者栏里,第一次见到张劲松的名字。
第二年春天,我和几位作家参加潍坊风筝会,住在昌乐县招待所。县文化局组织了一个文学座谈会,张劲松和《草山文学社》的同学都来了。他长得清清秀秀,不太爱说话,一头稍带卷曲的浓密的黑发,看起人来两只眼白略大的眼睛十分专注。
前年他考入山东大学作家班,在《山东文学》编辑部见过几次,他也和同学一起到我家来过。仍然是不怎么说话,一头浓黑的,自然卷曲的头发,一双看起人来十分专注的眼睛。
他还在写诗,但已把主要精力转向了小说,听说已经发表了几篇。1990年初《山东文学》发表了他的《二舅和他的大青骡子》。这个短篇篇幅不长,但人物写得很活,有一定思想深度,谋篇、引文已初见功力,叙述方式也比较独特。由于多年形成的职业习惯,我开始注意这个青年作者了。
省里14家刊物联合搞“建党七十周年征文”,编辑部苦于一时抓不到质量上乘的稿子。张劲松有一次遇到我,问他最近写了什么,他说写了个短篇《票房子》。是历史题材,已经交给了《山东文学》,我和小说编辑王延平抓紧看了这篇小说,都认为基础不错,有历史感也有现实感。加强地下党员老朱这条线,有可能改成一篇好的征文稿。当时张劲松请假回了昌乐,王延平立即打电话请他回来。他们两人仔细地研究了修改方案,劲松立即连夜进行修改。修改时强调了两点。1.这是一篇革命历史题材小说,成败的关键是地下党员老朱这个人物的塑造;2.原稿中一切有生活气息、地方色彩和历史真实感的情节和细节,修改时千万不要有所减弱和损伤。劲松的悟性很好,艺术上有自己的见解和追求,稿子很快改好发排了。
《票房子》反映的生活发生在四十年代末期,那时候劲松还没有出生。但他不急不躁、娓娓道来,让我这个过来人读来也觉亲切和真实。个中奥秘,倒也值得品味。或是由于作者长期生活在那方土地,耳濡目染,对当地的风土人情,对乡亲们的生存状态、思维方式比较熟悉;或是由于作者做了较为充分的考察了解;或是由于作者感知生活的能力比较敏锐。当然,也许以上各方面的因素都有一些。与此同时,作者毕竟是一个刚过二十岁的青年,去写那一段遥远的、逝去的、并不真正稔熟的生活,倒增加了作品以及作品中人物的距离感、不确定感,避免了作品的过分直白和锋芒毕露。而作者又善于藏其所短。比如老朱这个人物,看来作者是不太熟悉的,而这个人物在这篇小说中却又举足轻重。基于此,作品对老朱基本上全是虚写,实写的倒是于六和老朱媳妇两个,作者借用于六和老朱媳妇的视角去观察老朱,摩写老朱。有些事看清了,有些事一时之间却如坠云里雾中。这正增加了老朱身上的神秘色彩。作为地下党员的老朱,做的正是不为人们所知的秘密工作。这样一来,反而在这个人物身上增加了一些需要读者用自己的阅历和知识去填补的空白,使这个人物身上产生了更多的艺术魅力。
作家郭建华几次跟我提起,说张劲松是棵有发展前途的好苗子。他头脑中旧的框框比较少,敢于吸收新的东西,这一点在昌乐县乃至潍坊市的作者中都较为突出。劲松的诗我只读过几首,有的可算作新潮派。他的小说,我看还是属于现实主义这个范畴。但他并不泥古不化,从谋篇、题旨、叙述方式,以至语态、语感,都不排斥汲取新的东西,都有较为明显的现代意识。文学很容易赶时髦,也最要不得赶时髦。曾几何时,一大批文学作者对新潮派、先锋派以及半打以上的各种主义趋之若鹜,不过似乎并没有留下多少可以传之久远的东西。但文学也同样最忌固步自封、作茧自缚。生活是流动的,文学是流动的,大手笔的每一部新作都是一次突破,都是一次在旧的基础上的新结构。
基于此,我们对新潮派、先锋派似乎也不必杯弓蛇影、视同洪水猛兽。倒是应该平心静气地“洋为中用”和“取其精华”。张劲松的小说创作实践再一次让我思考并确认以上想法是合乎道理的。最近,山大作家班结业的茶话会上,又见到了张劲松。印象最深的,仍然是他那一头自然卷曲的、浓密的黑发,看起人来两只十分专注的、眼白略大的眼睛。黑发如此茂密是生命力旺盛的标志,而创作其实是生命力的燃烧。有一双如此专注的眼睛,纷纭复杂的生活就可以看得深些、透些。如此说来,劲松如果虔诚地对待文学,不懈地作出努力,是应该而且能够不断写出好小说来的。
作者原为《山东文学》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