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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8-12-24 09:11
鄌郚史志总编

被风吹走的夏天(张玉亮)

    被风吹走的夏天
    张玉亮
    我的一只鞋子丢了。那鞋子,是娘一针一线纳的帮和底,上面还绣着两只可爱的蝴蝶。可是,在狂奔的过程里,我怎么敢弯腰拾鞋啊!我知道,只要一弯腰,我撅起的屁股就会被利齿戳穿。真是急死人了哎!极度恐惧的我边跑边四处张望。
    那棵槐树出现的真是时候,我一个猴子上杆,手上,腿上,肚皮上,立即火辣辣的。我手脚并用,还是慢了一拍。紧随其后的大老黑,向上一蹿,就衔住了我光着的脚丫子。奇怪,我的脚丫子不痛不痒,屁股却火烧火燎起来。我忙用手去捂,我的手也被点燃了。
    我揉揉被瞌睡虫啃咬的眼睛,爹正用我的鞋子揍我的屁股呢。爹一边揍还一边骂:“偷懒的狗东西,给老子干活去”。
    田野里真是静极了。火热的太阳烤着我火辣辣的屁股。我用鼻子嗅了嗅了午后燥热的风,风里隐隐传来苹果成熟的气息。我的心烦燥极了,我已经打了满满一捆猪草。我的脸上身上布满了一溜溜的汗水,它们很快汇成河流和海洋。
    我把猪草撂在水塘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然后像鱼一样游来游去。有那么一会儿,我把自己仰在水面上,让阳光晒着鼻子和肚皮。我懒懒地吸吸鼻子,我又嗅到苹果的味道了。一闭上眼睛,那一颗颗挂满枝头的苹果,就在我的鼻尖上晃荡。我吧嗒吧嗒嘴巴,嘴里漾满了口水。
    我一猫腰,上了水塘的南岸。分开蔓草和篱笆,一个不大不小的果园呈现在我的眼前。枝头上那摇曳的苹果真是谗死人哎!我把脑袋探进篱笆,眼睛左转右看。我小心地观察着,并做着随时可以拔腿跑的姿势。
    我的腰不小心被卡了一下。“喀吧”一声,像晴空响了一个霹雷。紧接着传来“汪”的一声,我掉腚就跑。在那条狗离我还有十几步时,我成功地爬上了一棵树。可恶的大老黑,我站在树叉上,挺出鸡鸡,我一边尿一边骂,狗娘养的狗,敢坏小爷的事。我的尿肯定把狗淋蒙了,狗摔了摔身子,叫了两声,跑了。
    我终于想出了一个对付大老黑的办法。
    中午,我堵在街口,缠住放学回家的小凤。我诱惑小凤说,想不想吃又大又甜的苹果。我一说,小凤的口水也流出来了。我提醒小凤,为了壮胆,带上她家的花花。花花可通人性了,我想,就让花花去挑战可恶的大老黑吧!
    当我和小凤还有花花摸进果园,当那条大老黑“汪”地一声扑来时。我的手一扬,花花马上冲了上去。真讨厌,花花与大老黑并没有嘶咬起来,而是彼此“呜呜”着谈起恋爱来。我有些不知所措。管它呢!我对小凤说,快吃苹果。说着,我抬手摘下一只又红又大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
    苹果青青黄黄,我们挑挑捡捡。一些果子,被我们咬上几口就随手一扔,然后,再去摘下一只。我的肚子开始泛酸水了。我把上衣脱下,把两只袖子一挽,十几只苹果塞得满满的像口袋。小凤想模仿我的动作,袖子扯到一半,脸就红了。小凤说,花花,俺家的花花呢?哈哈,平常对我凶巴巴的大老黑,此刻,正与花花粘连在一起。小凤说,狗蛋!你让狗耍流氓,我要去告诉老师!我一脸无赖地说,你随便去告吧!反正我不是学生了。
    偷苹果的事,还是被爹知道了。爹把我的双手绑起来,吊在门前的歪脖子树上,爹用一根长满疙瘩的藤条,把我身上抽得青一块,紫一块。自从娘跟着别人跑了后,爹的手越来越重了。爹不光打我,还和爷爷奶奶吵,我的三姑每次回家来看爷爷奶奶,爹又和三姑吵。小伙伴们总要取笑我,说我的姑姑也可以叫妗子,姑父也可以叫舅舅呢。呸!小孩子那管什么换亲不换亲呀!
    我杀猪一样的叫声,蹿满了一条巷子。一个麻脸的女人,出现在爹的面前。女人说,老狗蛋啊!小孩子吃几个果子,也不用往死里打啊!爹不理会,说,这狗东西,天天给我惹祸,看我不揍出他的屎来。爹说的没错。在村里,我常常做一些上房揭瓦,偷桃摸瓜讨人嫌的事。可我恨爹呢!我一年级还没读完爹就不让我上学了。麻脸的女人我叫她麻婶,麻婶的男人大前年被牛顶下百丈崖去了。我和小凤偷吃的苹果就是她家的。
    有好长时间,一闻到苹果,我就反胃。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每天上午和下午按时打猪草;在小凤她们上学放学的路上,用羡慕的神情,学着他们背着书包走路的姿势;再就是下河摸鱼捞虾什么的,并时常提防着爹会在不高兴时拿我撒气。
    那个下午,当我在水塘里晒着肚皮时,一个女人的到来,引起了我的兴趣。那个女人,显然还没有发现水草中的我。女人小心翼翼左看右看,然后,将脚和手伸进水里。哇!我看到了白晃晃的一片。我看清了,来人是麻婶,麻婶脸上有麻子,想不到她的胸脯会和娘的一样大和白。我弄出的动静把麻婶吓着了。麻婶说,不害臊的小狗蛋,又馋苹果了吧!
    有好几次,麻婶用苹果诱惑我,让我给她把着风,她好洗澡。麻婶真是的,洗个破澡还得有站岗的,真麻烦。有一回,为了给麻婶站岗,我回家晚了,又被爹揍了。我拿眼狠狠地瞪爹,爹用那只白眼珠大黑眼球小的斜眼瞄着我,说,臭小子,还反了你了。
    我决定要好好捉弄一下爹。
    那天午后,我打完猪草要走时,麻婶又让我给她站岗。我心里藏着一只扑腾乱跳的小兔子。我把鞋子故意脱在水塘边,然后,在晃出麻婶的视线后,我撒脚丫子向水生家跑去。我对水生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开始,水生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又说了一遍。并向水生承诺,隔天,我会告诉他,我刚刚发现的那一个鸟窝。
    然后,就有了那一幕。
    当水生去告诉我爹,说我掉进水塘里时,爹发疯般向果园后面的水塘跑去。看到我的鞋子后,爹大叫一声,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然后就有了麻婶的一声尖叫,水塘边被惊起了无数只飞鸟。我躲在一簇水草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导演的电影,心里乐开了花。然后,我扛起猪草没心没肺地跑了。
    本来以为,晚上,爹会狠狠揍我一顿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我却失望了。爹把鞋子扔给我,有点磕巴地说,以后,别,别把鞋子跑丢了。我的脸火辣辣地红,像心中的秘密被爹逮到了。
    爹开始变了。变得勤快起来。变得温情起来。我觉得家里在开始一点点温暧起来。
    夏天结束的时候,爹准备要和麻婶结婚了。
    秋天已经开始的时候,麻婶给我做了一个崭新崭新的大书包。把我扔到东一堆西一片的书和本子整理起来。把我送进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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