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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1-13 08:37
鄌郚总编

红楼之梦——浅谈红学研究史

  红楼之梦——浅谈红学研究史
  刘建雄
  研究《红楼梦》的学问——红学,至少在乾隆18年(1753年)就开始了其历史。按曹雪芹书中所说"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的说法再往上推到乾隆8年或9年即1743年或1744年,红学已有233或234年历史了。红学家们以五四运动为界线,将红学分为新红学和旧红学,"五四"以后的称为"新红学","五四"以前的称为"旧红学".那么,新旧红学有什么区别?新旧红学家是怎样研究《红楼梦》的?他们得出那些结论?他们对《红楼梦》的研究作出了那些贡献?
  一、旧红学的主要派别
  旧红学家有案可查者不下二百,他们是把《红楼梦》看成是"情书""经书",或把《红楼梦》看成是"传记""传人",各执已见,从而形成各种派别。较有价值的主要评点派、索隐派和题咏派。
  评点派
  中国文学史的评点派起源于明代中叶。明末清初,金圣叹批《水浒传》、毛宗批《三国演义》、张竹坡批《西游记》等,后来竟成了一个固定格式,卷首有批序、题词、读法、问答、图说、论赞等,每回有回前回后批的眉批、夹批、批注等。
  最早学金圣叹评点《红楼构》的是脂砚斋,畸忽叟等。从道光年间到光绪末年,评点派大为活跃,书商大量出版经过"批评""批点""新评"的百二十回《红楼梦》,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有护花主人、明斋主人、大某山民的批评,太平闲人的"读法",读花人的"论赞"和"回答".
  脂砚斋是《石头记》最早的评论家,他写下大量评点式评语,因而使《石头记》获得《脂砚斋重评石头记》这一专有名称。脂砚斋的批语随《红楼梦》抄本的正文保留下来。
  脂砚斋是怎样认识《红楼梦》的?脂砚斋在"瞬息间则又乐极生悲,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皆空"四句旁写了一侧批"四句乃一部之总纲。".脂砚斋还说:"一部书起是梦,宝玉情是梦,贾瑞淫是梦,秦之家计长策又是梦,今作诗也是梦,一并风月鉴也从梦中所有,故红楼梦也!余今批红楼梦亦在梦中,特为梦中之人特做此一大梦也!"他把整个生活都说成是梦了。脂砚斋用虚无的唯心主义宣扬了封建没落阶级的悲观厌世情绪和人生如梦的的消极思想。把《红楼梦》看成是"情""淫""幻""空",后人称这类观点为"色空""梦幻"说。
  人们对脂批褒贬水一,但绝大多数人认为脂砚斋生前和曹雪芹关系密切,颇了解曹雪芹的创作情况,所以脂砚斋对我们了解作者的家世、创作过程以及小说中的人物、事件的生活原型和作者的艺术匠心都有宝贵的艺术价值。红学家周汝昌对脂批的评价极高:"脂学"是红学内容的四大方面之一(其他三方面的内容为:"曹学"、"版本学"、"探佚学")。
  脂砚斋何许人也?他和曹雪芹有什么关系?从清朝到现在就说法不一。清代的裕瑞的《枣窗闲笔》中说"脂砚斋是小说作者的叔父".胡适认为"脂砚斋即是那位爱吃胭脂的宝玉即是曹雪芹自己"(《跋乾隆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抄本》)。周汝昌《红楼梦新证》一书说:"脂砚斋既不是曹雪芹的什么叔父或兄弟,也不是曹雪芹自己,并且还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她就是《红楼梦》中有史湘云。"从脂批的内容和口气看,脂砚斋确与作者有亲密关系,对作者很熟悉,但脂砚斋 究竟是何人至今还是一个谜。
  王希廉,字雪香,号护花主人。王雪香的评论计有《护花主人批序》、《红楼梦总评》、《红楼梦分评》。王雪香对《红楼梦》总的观点见于《红楼梦总评中》,总评共十二条。其中第一条将《红楼梦》百二十回分为二十一段,其中就说"五回为四段,是一部红楼梦之纲领".第二条即提出读《红楼梦》的"关键":‘《红楼梦》一书,全部最关键是’真假‘二字 ……".
  王雪香抓住《红楼梦》的纲领即是"色空",关键是"真假",这也是唯心主义的文学批评观点和方法。
  王雪香评《红楼梦》的总论是:"《红楼梦》一书全是梦境,余又从批之,真是梦中说梦,更属荒唐,钛三千大千世界,古往今来人物,何处非梦?何人非梦?如余梦之人,梦中说梦,亦无不可".
  可见,王雪香承袭了脂批的色空论而来,不仅抒整个《红楼梦》的人和物,而且把整个人生归结为一个字——"梦".
  张新之,号太平闲人,又号"妙复轩".道光三十年(公元1850年)刊出的《妙复轩评石头记》上附有张新之的评论。张评本卷首有《石头记读法》,共计三十条。第一条说:
  "《红楼》一书,又惟脍炙人口,亦且镌刻人心,移易性情,较《金瓶梅》尤造孽,以读者但知正面,不知反面也。间有巨眼能见矣,而又恍惚迷离,旋得旋失,仍难脱累。闲人批评,使作者正意,书中反面一齐涌现,夫然后闻者足戒,言者无罪,岂不大妙。"
  太平闲人把巨著《红楼梦》和低级庸俗、露骨性描写的《金瓶梅》看成是一路货色,而且"较《金瓶梅》尤造孽",这完完全全曲解了《红楼梦》!
  《周易》《学》《庸》是正传,《红楼梦》盗众书而敷衍之是奇传,故云:"倩谁记去人奇传?"
  通部《红楼》,止左氏一言概之曰:"讥失教也!"
  太平闲人花了三十年时间,写了三十万字的评论,归根到底把《红楼梦》看成是"盗众书而敷衍之是奇传",是暗《金瓶梅》。他还列出种种荒谬论据论证《红楼梦》是宣传儒理易道。
  姚燮,字梅伯,一字复庄,号"大某山民",著有《读红楼梦纲领》。他的评点有总评和分评。《总评》中论及小说全书主题时有一条说:
  "秦,情也。情可轻,而不可轻,此为全书纲领".
  "秦""情""轻""倾"用谐音唱出《红楼梦》之纲领,实为浅薄,不足深论!
  他的回末之《分评》比《总评》篇幅要大得多。其评论之中,有时涉及讥评世情,有时涉及人物评论,各条文字不多。他同情黛玉,揭露宝钗。他的《分评》有一个其他人所没有的特点,那就是在每回末记出此小说所写何年何月何日之事。姚燮著有《红楼梦纲领》一书,后来在民国年间铅印时改题为《人索》、《事索》、《余索》三种。《人索》编叙贾氏本族及王公勋威及至书中出现的杂流人品。《事索》记有器物、诗文等。《余索》中包括《丛说》《纠疑》《绪字撰述提要》,其中重要的是《丛说》,举凡小说中人物的生日、死亡人物之不同性状、府中各人的月费、府中出纳之财数、园中之韵事凡可统计、列出者均为写出。 前人说"山民评无甚精义,惟年月风时考证甚详,山民系谱录家也"(《忏玉按丛书提要》)。大某山民不愧是《红楼梦》研究史上的一位重要的统计学家。不过,直至今天,在报刊文献中可见到类似的文章。《红楼梦》乃文学作品,作如此繁琐的统计有何意义?
  以上介绍的是几家评点派的观点,基本上是零散的、庞杂的,且都就事论事,构不成一套自己的完整的体系,归根到底,他们主要把《红楼梦》看成是"情收""经书"并未领略到《红楼梦》之主旨。他们的观点绝大多数没有多大价值,但给后来的红学研究造成很大的影响,有时甚至是极坏的影响。
  索隐派
  索隐派又称政治索隐派。所谓索隐即透过字面探索作者隐匿在书中的真人真事。索隐派在乾嘉时期,经学考据风的影响下形成的一种学派。索隐派的主要手段是大作环琐的考证,从小说的情节和人物中考索出"所隐之事,所隐之人".
  索隐派的开山鼻祖当推周春(1729-1815)。乾隆59年(1794),周春撰就至今见笔墨的第一部"红学"专著《阅红楼梦随笔》。周春认为《红楼梦》"叙金陵张候家事也".这种观点对后世影响不大。索隐派对后世影响较大的观点有"明珠家事说"(也称纳兰成德家事说),"清世祖与董鄂妃故事说"(亦称福临与小宛情事说),"排满说"等。
  "纳兰成德家事说"把《红楼梦》看成是描写纳兰成德的家事,作者列出种种证据说明纳兰成德(1655-1685)就是宝玉。纳兰成德后改名性德,字容若,满洲正黄旗人,太傅明珠之长子,清初著名词人。1676年应殿试,赐进士出身,选授侍卫,曾出使塞外。
  "清世祖与董鄂妃故事说"出自王梦阮、沈瓶庵的《红楼梦索隐》一书。
  沈王二氏在该书中认为宝玉即是清世祖。清世祖是满清贵族举兵入关后的第一代皇帝爱新觉罗。福临,年号顺治;董鄂妃,相传为明末秦淮名妓董小宛。
  孟范孙的《董小宛考》中说:清世祖出生时小宛已十五岁,小宛死于顺治八年二月,小宛年二十九岁,清世祖还是个十四岁的孩童。清世祖会娶一个比自己大得多的姑娘为妃子么?
  "排满说":1903年,南社作家苏曼珠(1814-1918)在《新小说》上撰文说《红楼梦》是"种族小说",系愤懑人之作,"不能专以情书目之".但明确提出《红楼梦》是政治小说的是旧民主主义革命家蔡元培先生。
  蔡元培(1868-1940)在1917年9月出版的《石头记索隐》一书中得出的结论是:
  "《石头记》者,清康熙朝政小说也。作者持民族主义甚挚,书中本事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而尤于汉族名士仕清者寓痛惜之意。当时既虑触文网,又欲别开生面,特于本事以上加以数层障幂,使读者有横看成岭,侧看成峰之状况。"
  蔡元培提出自己索隐时的三条标准:一是品性相类者,二是轶事相征者,三是姓名相关者。他索隐出的结果是:贾宝玉,言伪朝帝之系也;宝玉者,传国玺之义也,即指胤祁(康熙帝之太子,后被废),林黛玉影朱竹宅也;薛宝钗,高江村也;王熙凤,余国柱也……《红楼梦》中主要人物所影射的都是康熙朝的诸位知名人士。
  蔡元培是怎样"索"出"隐"在《红楼梦》中的诸位知名人士的呢?且看他是如何索出林黛玉即朱竹宅,薛宝钗,即是高江村的:
  "林黛玉,影朱竹宅也,绛珠影其氏也,居潇湘馆,影其竹宅之号也。竹宅生于秀水,故绛珠草生于灵河岸上。
  薛宝钗,高江村(高士奇)也。薛者,雪也。林和靖《呤梅》有曰:‘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用薛字以影高江村之姓名也(高士奇)。"
  关于《红楼梦》的政治意义的推论,《石头记索隐》也是牵强附会:"书红字,多影朱字,朱者明也,汉也。"又进一步附会说:"宝玉有爱红之癖,言以满人而受汉族文化也,好吃人口上胭脂,言拾汉人唾余也!"
  题咏派
  题咏派和评点派、索隐派一样,也是旧红学的主要派别。题咏派"都着眼于书中人物之悲欢离合,从而寄其羡慕或感概要而言之,无非画饼充饥,借酒浇愁"(茅盾《关于曹雪芹》)。题咏派的诗词、赋、赞,有的抒发"荣华易逝人生如梦"的人生观,渗透着佛家的"色空"观念和"梦幻"思想;有的抓信书中的"风月繁华"和"爱情故事"大肆宣染所谓"繁华"之景和"香艳"之情,吐露出一种仰慕的一种思绪,有的同情宝黛钗,因未能给宝黛钗指出一条光明之出路,抒发出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感概!
  乾隆时代的叶崇仑的《红楼梦题词》便是一个代表作:
  "即色即空,幻境荒唐人不识。情天恨海,黄土朱颜尽可怜。韶华难驻,几个聪明能觉悟?曲度云屏,多少红楼梦未醒!"
  题咏派中有一位名唤明(1771-1831)的人在其《金陵十二钗咏》中,给宝黛钗指明了一条"出路":
  冷香错拟似环肥,梦主荒唐惹是非。
  不为檀郎留佩玉,只怜贫女失罗衣。
  残春恨在莺儿老,暮雨愁深燕子飞。
  若向红楼觅佳偶,薛君才合配咏妃。
  诗末自注云:"蘅芜君(宝钗)配潇湘妃子(黛玉)才是一对好姻缘,读《红楼梦》者未知之也。"
  旧红学家中,有一位既不是评点派,也不是索隐派、题咏派的重要人物,他就是王国维。
  王国维(1877-1927),字静安,早年深受德国唯心主义哲学家叔本华的影响,著有《红楼梦评论》。王国维是最早从哲学与美学的观点来批评《红楼梦》之艺术价值的红学家。王国维首先建立了以哲学和美学双重理论基础的文学批评体系,其次他提出辩妄求真的考证精神,使红学的研究能脱离旧红学的猜谜式的附会,为以后的考证提出了一条明确的途径即考证"本事‘本事’并不重要,而要考证作者姓名与作书年月,方为正当考证之途径。"
  王国维的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完全套用叔本华的哲学。在《红楼梦评论》一文的第一章《人生及艺术之概观》中说:"生活之本质何?欲而已矣,由欲所产生者,则唯有痛苦。"所以"欲与生活与痛苦,三者一而已矣".他认为艺术的根本任务在于"描写人生之苦痛与其解脱之道".《红楼梦》一书之精神主旨"乃在写宝玉由‘欲’所产生之痛苦及其解脱之途径".他说"所谓玉者,不过生活之之欲代表而已".他指"玉"为"欲",这一点他和其他旧红学家实在没有二样。
  王国维在叙述完叔本华的悲剧学说后认为,《红楼梦》乃叔本华的三种悲剧之说的第三种悲剧,足以示人生之所固有。"王国维为了说明《红楼梦》在伦理学上的价值,他说:
  "世界各大宗教,皆以‘解脱’为唯一主旨。哲学家如古代希腊之拍拉图,近世德意志之叔本华,其最高理想京存在于解脱之道。"
  因此《红楼梦》正是以解脱为伦理学上最高理想。
  王国维最后认为,"解脱之道唯存于出世 ".
  众所诸知,《红楼梦》中所体现的都是中国的佛家、儒家、道家思想,这和叔本华哲学的绝灭意志之说,有根本差别。东方佛教认为人人皆具有可以成佛的灵明之性,这才是人性的本质,至于一切欲望、烦恼,则是后天的一种污染而"非人生所固有".故佛教的说法是自性圆明,"本无欠缺",其得救方法只是返本归真,"直指人性,见性成佛",而叔本华反宇宙人生一切皆归于意志之表现,人有欲望,欲望产生痛苦,那么生活便是痛苦。《红楼梦》一书虽有佛家出世之想,但和叔本华的意志哲学实有不同。
  前面介绍的是旧红学中的主要派别及主要代表人物及其著作,其实康熙年间到光绪年间还有许许多多杂评家,杂评家的批评形式多为"随笔""杂记""闲笔""偶说""论赞""问答"等,如周春的《阅红楼梦随笔》、裕瑞的《枣窗闲笔》、诸联的《红楼评梦》、江顺怡的《读红楼梦杂记》、"梦痴学人"的《梦知说梦》、草舍居士的《红楼梦偶说》等。
  索隐除以上介绍的代表外,"五四"以后出版的《红楼梦本事真谛》(1927年,寿鹏飞)、《红楼梦真谛》(1934年,景九梅)也是索隐派的代表著作。前者认为《红楼梦》影射清初重大政治事件,后者以《红楼梦》的"真事"附会为明亡佚事及"清宫秘史".
  旧红学中比较流行的观点除"清世祖与董鄂妃故事说"、"纳兰成德家事说"、"排满说"外,还有"宫闱秘事"说,"自传说"、"随园说"、"色空""梦幻"说、"刺和坤说"等。
  二、新红学
  新红学的主要人物是胡适 .他在1921年写了一篇《红楼梦考证》,胡适的‘考证’给《红楼梦》研究开辟了新天地,带来了新鲜空气,人们从此司得一个研究学问的方法,知道前人做学问,所谓方法实不成为方法…".
  胡适彻底抨击了以蔡元培为代表的索隐派红学,他说仍是牵强附会,是"大笨伯"猜"笨谜"胡适对旧红学的批判直是一语中的。我们知道,旧红学们先在心目中假定小说中的人物和事是历史上的真人后,才去收罗许多零碎的毫不相干的事实,用尽种种方法或谐音或占挂,来附会《红楼梦》的人物及情节,得出"所隐之事,所隐之人".他们并未作考证,做的只是"附会",这不是"大笨伯"猜"笨谜"么?
  自称具有"历史癖"和"考证癖"的胡适,根据小说本身以及同时代或稍后的清人笔记、年谱、传记、诗文等材料,考证得到关于作者的六条结论,胡适的结论之结论即第6条:《红楼梦》是曹雪芹的自传。后人称胡适的学说为"自传说".
  胡适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否定了《红楼梦》是文学作品。他说曹雪芹在《红楼梦》"只是老老实实地描写"他家"坐吃山空""树倒猢狲散"的自然趋势,是平淡无奇的自然主义。
  胡适作了这第多的考证,他的目的何在?胡适在他的《介绍我的思想》一文中有一段自白:
  "我几十万字的小说考证…千言万语也只是教人一个不受人惑的方法。被孔丘、朱熹牵着鼻子走固然不算高明,被马克思列宁斯大林牵阒鼻子走,也算不得好汉。"
  胡适因为他的这一段自白,他在《红楼梦》研究中取得的成就显得暗淡无光了。
  现在,《红楼梦》的作者是曹雪芹,艰孺皆知。但是关于《红楼梦》的作者,在乾隆50年(1758年)前后至今,顾虑在着种种争议,归纳起来至少有四种说法(略)。自从胡适考证出《红楼梦》的作者是曹雪芹后,直到现在,很少人再对《红楼梦》的作者提出异议。曹雪芹被绝大多数红学家公认为《红楼梦》作者。胡适的这一功绩是不容否认的。
  三十年代,红学渐渐跳出了胡适的"考证""著者""本子"之类的小圈子,不少研究者另辟蹊径,提出一系列新的课题:对《红楼梦》时代背景、主题思想、艺术特点、人物形象加以探讨,如李辰冬《红楼梦研究》(1934,巴黎出版法文本)。作者认为曹雪芹的"人生观"是"达观的""出世的",其著的目的就是在于抒发"人生不过一场梦"的感概。《红楼梦》的社会由世家、平民和奴隶三种阶级组合而成,但是"它们绝不含任何阶级斗争现象",书中的人物都是"平凡的人格",不存在"艰人""坏人"的对立。
  四十年代,研究的重心转移到人物形象心理状态分析之上,代表作有太愚(即王昆仑)《红楼梦人物论》(收文十篇,1948)、张天翼的《贾宝玉的出家》(1945)、阿印的《林黛玉的悲剧》(收文7篇)、高语罕的《红楼梦宝藏》(共6讲)。
  张天翼通过分析贾宝玉这个人物形象,分析了曹雪芹思想、创作时的复杂心情,他谈到贾宝玉出家时说道:
  "这个主人公出家之后又怎么样呢?不说别的,那种出家人的生活他过得来么?他从小娇生惯养,吃得讲究,穿得安贴,往得舒适,又一天到晚有丫头们老妈子伺侯。一时断了晕腥,他那肠胃吃得消么?那次贾政在旅途中见了他一回,他光着头赤着脚,又是下雪天,这倦他不会感冒么?"
  电视连续剧《红楼梦》有一个结局是:贾宝玉从监狱放出来后,独自一人出走,消失在茫茫雪原中得回青梗峰下,他吃得消么?他不会感冒么??电视剧最后给宝玉的解脱是"出世",如果这正是曹雪芹的本意,那么正好反映了曹雪芹写作时无法给宝玉指出一条"光明之路"的复杂的矛盾的心情。
  太愚则十分注重人物心理状态以性格特点的分析。在《王熙凤论》中,他认为现雪芹笔下,王熙凤虽精明狠毒,其实她的内心深处也存在虚弱、矛盾和痛苦的。王熙凤害死了许多人,这不可能不在她内心形成一种难以摆脱的精神负担。凤姐不信鬼神,从不委命于天,那正是由于她不敢相信鬼神天道之存在吧。因为贾瑞、张金哥夫妇、鲍二家的及尤二姐是怎么死的,她心里是十分明白的。
  四十年代末,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是继胡适《红楼梦考证》和俞平伯《红楼梦辩》之后出现的一部影响较大的红学专著。这是"一部对于《红楼梦》和它的作者曹雪芹的材料考证书",在"红学史上是第一次,明确提出用马列主义指导《红楼梦》研究,第一次对脂批给予重视".
  三、"批红运动"和"评红热"
  1954年开展了对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的批判,之后随即展开了对胡适派主观唯心主义学术思想和文艺思想的批判。在这场文艺思想的批判运动中,新红学派的上些基本观点如自传说、色空说、钗黛合一论、怨而不怒论等都受到了批判。
  1953年至1963年间,有人认为这一时期是用马列主义研究《红楼梦》,红学得到了较大发展的时期,主要标志是举办了"曹雪芹逝世一百周年纪念展览会",发出了有关曹雪芹的家世的资料和一批新的红学新作。有人认为这一埋藏红学研究或多或少还受54年的"批红"阴影的影响。
  文革中(1973-1974年)曾一度出现"评红热".对这一段历史中红学研究的评价看法不一。这里仅介绍"文革"期间出现的几种学说。这些学说主要是探讨《红楼梦》主题思想的。
  笼统地说,《红楼梦》的主题是反封建,至于怎么反封建,反封建的哪些方面则看法不一,存在种种争论。或曰:全面反封建即所谓揭露批判封建制度黑暗、腐朽的各个方面;或曰:反对封建婚姻制度;或曰:"悲金掉玉";或曰:通过描写贾家(或曰四大家族)的衰败,揭示了封建社会必然灭亡;或曰:描写封建社会末期的政治斗争。
  在文革中较为流传的学说有"爱情掩盖政治斗争说"和"补天说".
  "爱情掩盖政治斗争说"的代表作主要有柏青的《封建社会末世的历史画卷》,洪广思的《阶级斗争的形象历史——评〈红楼梦〉》。"爱情掩盖政治斗争说"的基本观点是:《红楼梦》是写封建社会末期的政治斗争的,谈情只是为了打掩护。
  "补天说"见于1973年重印《红楼梦》的前言。《前言》是这种观点有影响的代表作。《前言》说:"无才补天的深情自我嘲讽,反证了他是由于补天不成而产生的悲愤","他没有彻底背叛他的阶级却深深地遗憾于自己的补天才能不被封建阶级所理解而反它倾注在这部、沤心呖血的作品里".作者是把"补天说"作为曹雪芹的世界观和创作思想的一种概括。在封建社会即将处于崩溃的时候,曹雪芹写作《红楼梦》是哀叹自己"无才"去补封建阶级的"破天",而自己的"补天"行为又不被封建阶级所理解的苦闷心情,这种"补天说"是否真实反映曹雪芹的创作思想是值得商榷的。
  "文革"中出现的"评红热"是和"批林批孔 "的政治运动紧密相连的,就如同之后1975-1976年 出现的"评《水浒》热"一样,是针对"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当时人们把"评红"当作一把政治工具,完全把政治运动和文学批评混淆起来。听到一句"几十条人命"就赶紧到小说中去认真统计,听到"写阶级斗争的书"就绞尽脑汁地从小说中寻找"风起云涌的农民斗争"和"农民起义的大海".听到一句"爱情掩盖政治斗争"就无中生有地从小说中发现了"雍正夺嫡".
  四、红学研究现状
  1976年以后,《红楼梦》研究步入新的历程,红学家们以实事求是的态度研究《红楼梦》,并出版了大量专著,如冯其庸的《论庚辰本》、吴恩裕的《曹雪芹佚著浅探》、郭豫适的《红楼梦小史稿》、刘梦溪的《红学三十年》等。1976年《红楼梦学刊》创刊(到目前(1988年)已出二十余辑);1980年《红楼梦研究集刊》创刊;同年文化部文学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正式成立;1980年6月在美国召开了"第二届国际红楼梦研讨会",邀请了美、日、法、英、澳、苏、泰、新及台港澳红学家二三十人参加,红学研究达到了高潮。
  目前,研究《红楼梦》的方法、手段、内容等均有突破。红学家们使用了最新的科技方法,如系统论、信息论、比较文学等和最新的技术手段,如电子计算机。红学研究的内容也易来易广泛,分工愈来愈细。人们对红学的概念亦进行了重新认识。周汝昌提出"现学""脂学""版本学"和"探佚学"是红学中"四大支柱".多数红学家主张将红学分为"曹学(外学)"和"红学(内学)"."曹学"研究曹雪芹的家世、传记、文物等;"红学"研究《红楼梦》的版本学、思想内容、人物创造、艺术成就、成书过程、八十回后的情况、语言特色、给后世的影响及《红楼梦》与清代社会、与我国古典文学传统关系、曹雪芹的创作观和创作过程及脂砚斋批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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