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3-22 15:16
鄌郚总编

老井(散文)

  老井(散文)
  站在崇山山顶,我向东南方向张望,一条干枯的河自山脚下蜿蜒而去。我知道这条河就是环抱我半个村庄的泉子河。我指着前方的一个村庄,向身旁镇文化站的滕站长说道:这条河流过的那个村庄就是我的老家。滕站长立即叫出了我村的名字,并且有些兴奋地告诉我说:你老家西南角有一眼老井,就在这条河岸上。河道干枯了,可老井的水却旺着呢!不知你记得不,砌井口的那些青石板都是古碑呢。
  我只记得老井的井口方方的,是用长条的青石板砌成的,忘记了是不是古碑。孩童时候,谁还关心青石板上刻没刻字呢。听了滕站长的话,我渴望去看看那眼老井,看看那些古碑上都刻了些什么字。
  初冬的一个上午,我回了老家。那天天气不错,小南风轻轻吹拂,太阳挂在空中,感觉很是温暖。我在叔叔家只坐了一小会儿,就借故去村西头寻找老井去了。
  老井安静地守在泉子河边。井口砌高了,砌小了,由方形变成了圆形,还盖了一个木盖子。我揭开木头盖子,向井里看去,井水很清,很静,依然是那么浅,用担张钩了水桶就能提上水来。
  我观望了一会儿,发现贴了井壁,挂着一个扬水泵。难道老井也被承包了不成?我脑海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些年,农村到处搞承包,只要能换来钱就承包。水库承包,荒山承包,河套也承包。我抬头望了眼老井西边的泉子河,也被承包了。岸边的荒草连成一片,枯黄里掺杂了些微的绿色,把河道都给遮盖了。崖头,岸边,河床,到处栽满了白杨树。成排成排的白杨树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笔直地站立着,瑟瑟地望着天空。老井东边的人家也是一片破败景象。一溜北屋,东头的几间已经坍塌了,只剩了断垣残壁;西头两间瑟瑟地站立着,屋顶盖了塑料布防雨。院子里空空的,一颗树也没有。院墙摇摇欲坠的样子。听村人说,这家里只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居住。
  我记忆里的老井不是这个样子,我记忆里的泉子河也不是这个样子啊!
  望着眼前的老井,我想象着,老井有记忆的话,它一定记得身旁的泉子河:初夏的季节里,河水哗哗流淌,清脆悦耳,如牧牛娃稚嫩的歌声。傍晚时光,姑娘、媳妇们蹲在河边清洗衣裳,说着,闹着,嘻嘻哈哈的笑声响遍了河谷;上坡的人们回来了,老牛叮叮当当地驮着套绳来到河边,把嘴巴子插进清清的河水里,尽情地畅饮。
  望着眼前的老井,我想象着,老井有记忆的话,它一定记得身旁的这户人家:白墙黑瓦的正房,宽敞的院子。院墙南边的池塘里,鸭子们嘎嘎地欢叫着,岸边的垂柳在微风里悠荡着枝条;孩子们放学回来了,大一些的,一手拿着窝窝头,一手挎着筐子,喊着,叫着,拔猪草去啦,小一点的,围着旁边的几棵柿子树玩游戏。再晚些时候,院子里便传来妇人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吆喝声,一声短,一声长。整个河谷里都回荡着母亲唤儿的声音。
  望着眼前的老井,我回想着当年来井台提水的情境:叔叔从云南回来,带了一包茶叶,让爷爷品尝,说出茶叶的名称来。爷爷说,好茶要用老井的甜水才能泡出味道。我提了小水桶,特意跑到村西头的老井取水。站在宽敞平整的井台上,我把小水桶放进方方的老井口,摇摆拴在小水桶的细绳,灌满了小水桶,提回了家。奶奶用秫秸火燎开了老井的水。爷爷把开水倒进了他的紫泥壶,浸泡着云南的茶叶。茶叶泡好了,爷爷把清澈的茶水倒在茶盅里,端起来,眯了眼,呷了一小口,皱着眉,细细品味。再呷一小口,爷爷的眉头舒展开了。他一口叫出了茶叶的名称,上好的毛峰啊!叔叔佩服得连连点头。爷爷真诚地说,是老井的水好呀!
  那情那景,好像是昨天发生的,那么清晰,那么真切。我真想留在那记忆里,不要回来。
  一阵轻风吹来,一截干树枝掉在老井台上,惊醒了我。我忽地想起了滕站长说的古碑,连忙趴在井台上,寻找青石板上雕刻的字迹。东西南三面的碑文看不到了,被后来砌井口的砖石压住了,唯有北面的石碑能看见雕刻的文字。我端详着那些字迹,年代久远了,大多模糊不清。我抚摸着古碑,擦掉上面的浮尘,辨认着那些字迹。读不成句的那些刻字,隽永,俊秀。我想,看不明白意思,看这些字也是一种享受啊。我一边轻拭着尘土,一边欣赏着先人的书法。看着看着,一个完整的句子呈现在我眼前:赐福於惜福之人。我只觉得心头颤动了一下,多么意味深长的话语啊!是啊,只有珍惜福的人,上苍才赐福给他啊!
  大自然是给过我们福的啊!那清清的河水,那岸边的垂柳,那黄牛的畅饮,那嘎嘎的鸭鸣,那洗衣的笑声,那孩童的嘻嘻,那母亲的呼唤,那袅袅的炊烟,这都是大自然赐给我们的福啊,可是,这一切,现在都没了!我环顾四周,满目苍凉。
  眼光转向老井的时候,我不由得担心起来,不久的将来,那扬水泵会不会把老井抽成一眼枯井呢?
搜索更多相关文章:营丘频道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