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土地！

　　土地，土地！
　　文丨刘文安
　　河东有块地，分到我家的时候，俺爷快七十啦，本来生性倔强，俺爷把头摇成了货郎鼓。“不要，我这个岁数啦，种不了啦。”不会是摇蒙圈了吧，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三提五统让俺家失地十多年啦，拿不上三提五统，没有资格分地，俺爷成为第一批失地农民。现在又把地送上家门了，还分文不取，感觉有点不识抬举。也许俺爷早已习惯了没地的日子，最重要的是这个岁数，种啥子地吆，老胳膊老腿的，人家在国企退休的，早已享十多年福啦。岁月何曾饶过谁，分地成了孙。
　　“不行，不种也得种，这是国家要求的，三令五申，农民不能没有地”村干部话语铿锵不容推辞。三番五次登门差点把老爷子给惹毛了，真想放狗咬人。那些年种地为了吃饭，为了过上好日子，一年到头，多收了三五斗，也真不够这个提那个统的。种地只为吃饭，越种越不划算。好歹天无绝人之路，国家改革开放成效显著，结出了甜蜜的果实，越来越多的人进城打工，除了种地之外，到处是饭碗。不愁吃不愁穿，不种地也罢。不是说对土地恋的不够深，算一下种地成本，三下五除二，还真是不种也罢，庄户人不种地也累不着也闲不着，靠天吃饭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这些年，乡镇企业雨后春笋一般，拉动了农民打工潮，土地也忽冷忽热的。冷得越来越少的人种地，热在建设用地土地流转。俺爷这些年没地种，也耽不着割肉装酒，还成天养花玩鸟的，嘴里还哼着小曲，小日子滋润着呢，再给他块地种，真有点跟他过不去的意思。
　　又是土地所有权，又是土地流转……农民不能没地种，这是硬道理！硬得让俺爷不能不服软。“那好，给我分地可以，给我最近的，否则免谈”还是不想要的意思。村干部一听大喜，立马把东河上那块离村最近的“钓鱼台”划给了俺爷。没办法，本来十多年不种地啦，俺爷又多了“三亩二分地”。过去已经过去，生活还在继续，俺爷收拾收拾了那些锄镢锨，又玩起了千百年来相依为命的土圪垃。好歹不用牛耕地，全部农业机械化。过年的时候，俺爷又把“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的对联贴在门上。
　　我的小名叫门，俺爷是个木匠，等我出生后，俺爷给了起了这个好名，逢人就说门比窗户大，这不是废话才怪呢。俺爷一直供备我上学，我也挺挣气的，上完高中没考大学，就考了技校，高中中专，算是鲤鱼跳龙门，一下子端了铁饭碗。虽说铁饭碗里年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只是没那么好端的，学费不是一般的高。六千元！在八十年代末近似天文数字。总不能耽搁孩子的前程吧，只能东取西借供备我上了技校，后来技校毕业分配到国企干了工人。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士地再次革命，企业深化改革，由于公司改制在软着陆的过程中擦出了火花，我成了下岗工人。我又回到俺爷的身边，干脆把户口也迁回了农村，村干部说啦，回来可以，有户口没地，意思是不能跟农民兄弟争饭吃。板板钉钉，上纲上线。追昔抚今，本来是为地出走的。再说我从事广告平面设计，还编修着地方史志，真的与土地没有太大的关系，归去来兮！只能痛快答应。
　　俺爷这块地，一包就是四十年，就是拥有土地所有权，不几年国家就免除中国几千年的“皇粮国税”，农民成了土地的其正主人，不几年国家又实行农业补贴，庄户人乐开了花，感觉土地又成了聚宝盆。
　　地还是那块地，俺爷却在变老，手脚不利索了，只能把土地交给了我。地有数垄，种小麦玉米实现不了盈亏平衡，只能种花生。后来俺爷走了，也没带走那块地，做为遗产留给我，也算圆了我的土地梦、成了地的主人。本来地不大，那年开辟景区修路，征去一个路面，把地一分为二，最近又路北的征去做绿植，划入社区。地也所剩无几。我平时在电脑上做平面设计，有时晨起理荒秽，有时汗滴禾下土，地里来地里去，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