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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12-02 18:25
鄌郚总编

孙树楠丨咸菜疙瘩

  咸菜疙瘩
  文/孙树楠
  吃饭时,觉得味寡,去厨房里翻出了一包榨菜咸菜。细细长长的榨菜丝,沾着几点细碎的辣椒,红红绿绿的,有些惹眼。只是味道有些淡,和手里的煎饼搭不上味儿。
  煎饼是从老家带回来的,手工摊的,铁鏊子烙的,烧的柴草,那种特有的香味,远不是街上小贩机器烙的能比。
  吃煎饼,就咸菜,慢慢嚼,越嚼越香,香里带甜,再来上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那就是神仙都想吃的美味。小时候,在老家,这样的饭菜是家常饭,而现在,想吃一口,却总难吃出原来的味道。
  那时候,咸菜是辣疙瘩咸菜,自家的咸菜缸里腌出来的。辣疙瘩是自家菜地里种的,每到秋天,下霜前收回家,去缨,洗净,晾干,放进一个大沙缸里,加上大盐,清水,上面用石板压实。沙缸放在墙角,风吹过,日晒过,盐慢慢浸,青白的皮变成棕色,辣味没了,咸香的味道浓了。
  乡里人家的饭食简单,每顿饭都少不了咸菜,切成块,切成条,完全随自己心愿。如果切成细丝,加点小葱、香菜, 洒上酱油、醋,调着吃,就是很讲究的人家才有的。如果再滴上几滴小磨香油,那就是逢年过节或是待客时的待遇。平时活多,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地里劳累回来,刚摊好的煎饼或是刚出锅的窝头,拿一块咸菜条,脆生生地嚼,一碗粥,吸溜吸溜地喝,又充饥,又解乏。
  农忙时节,家里也会改善改善饭菜,自家菜园里的青菜变着花样地炒,但咸菜仍然顿顿上桌。这时候的咸菜,切成细长的条,葱花炼锅后,加上炼油剩下的肉渣翻炒,再加几粒花椒、几瓣八角调味,出锅时,放几根香菜,比其它的青菜更吊人的胃口。干活消耗的体力多,家里人都舍得把饭菜做得精细些。
  夏天,村里烤烟的时候,村头的烤烟房炉火烧得旺旺的,肥肥大大的烟叶,绑在细长的竿上,一层层挂进去,几天后,就会烤得金黄金黄的。每次出烟的时候,都会有几个沙罐提溜出来,老远就能闻到香喷喷的。这是村里人提前准备好,随着青烟叶一起放进去的。罐子里是切好的咸菜条,加了豆油、葱花、姜片,也有人家放进去几个鱼头,香气就更浓了。炉里的火经过土坯垒成的迷宫一样的火道,慢慢烤干了烟叶,也炖熟了咸菜,连鱼骨头都炖得酥酥的。在高温的参与下,咸菜条吸收了鱼头的鲜气和香气,又加上调味料的融合,成就了乡里一道朴素而又悠长的味道。
  村里人家大都不富裕,一年里吃鱼的机会不多,能吃到这样的鱼头炖咸菜,已经是很奢侈的了。有个笑话一直流传着,说的是邻居家家里穷,吃不起鱼,就用木头刻了一条咸鱼挂在饭桌上面的屋梁上。每次吃饭的时候,吃一口饭,抬头看一眼咸鱼,再吃一口,再看一眼。孩子吃了一口饭,多看了一眼,老子啪地一巴掌,骂道,谁让你多看了,齁着怎么办!听起来让人发笑,笑着笑着,眼里发热。
  在我们家,最能吃咸菜的是七爷爷。七爷爷是爷爷的弟弟,叔伯兄弟里排七。过去家里穷,七爷爷没有家口,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每次吃饭时,七爷爷蹲在饭桌前,一手托着碗,一手拿块咸菜,咯吱咯吱地吃。一顿饭下来,七爷爷能吃掉一大块咸菜疙瘩。我看着眼馋,也学七爷爷那样咯吱咯吱吃咸菜,结果咸得一个劲地咳嗽。
  听爷爷说,七爷爷年轻时,曾经给邻村里的一个地主家做长工,一年下来,吃完了一大缸咸菜。七爷爷人憨厚,干活舍得力气,倒也没有惹得主家说什么。
  七爷爷一直到老,吃饭都离不了咸菜。每次从地里回来,总会拔一些苦菜,洗净了,扔进咸菜缸。我们家的咸菜缸里除了辣疙瘩,也有萝卜,还有随着季节的一些时令野菜,不断变化着的花样,每天都在调剂着我们的口味。
  记得上中学时,学校离家十几里,住校,每周回家一次。带回来的饭有煎饼,有加了粗粮面的饼,用竹篮盛着,挂在宿舍里的墙上。每天上课前,把自己的干粮用小笼布包着,送到学校的伙房里,伙房里帮着热透,放了学,再去领回来。伙房里不给学生炒菜,学生吃的都是自己从家里带回来的咸菜。母亲把咸菜切成条,加油炒了,用个四方的铝盒装着,再装在一个塑料绳编的网兜里。到了学校,连同装饭的篮子一起挂在墙上。吃饭时,我们聚在宿舍门口的空地上,几块砖头或是平整的石板,就成了简易的饭桌。大家都没有菜,都是各种各样的咸菜。偶尔有人带来炒熟的花生米,大家分分,吃得满嘴里香。条件虽然苦了点,但大家在一起,吃得热闹。
  以后进城读书,条件好了,每顿饭都能吃到菜,也就不再带咸菜,但每次回家,不管饭桌上有多少菜,咸菜总是少不了的。就是现在,仍然喜欢老家的疙瘩咸菜。母亲在阳台上放了一个不大的沙缸,每年秋天,都会去市场买几个辣疙瘩腌上,等到第二年春天,腌透了的咸菜疙瘩,就会变着花样地出现在我们的饭桌上。一根咸菜条吃在嘴里,慢慢地嚼,嚼出的味道丰富。冬天有烤地瓜的,连同咸菜疙瘩一起烤,满街上都是咸菜疙瘩的香。
  春节时,在外地工作的朋友回来,大家一起吃饭,酒酣耳热时,有人招呼服务员上一盘疙瘩咸菜。离开家乡多年,走过了许多地方,吃过了许多味道,心心念念的竟然是一根咸菜。朋友说,还记得吗,上学那会儿,晚上饿了,没有东西吃,就吃咸菜,喝凉水,怕拉肚子,就再吃瓣蒜。那时的苦,现在说起来轻巧,可那些奋斗过的日子,我们谁又能忘得了呢。朋友走时,特意装了两个咸菜疙瘩给他,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惹他一路乡愁。
  有些东西,早就成了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就算不经常翻起,也总会有它的位置。就是普通如一个咸菜疙瘩,也会时不时地唤醒那些记忆里的思绪,让我们感到馨香,感到温暖。
  切成条,完全随自己心愿。如果切成细丝,加点小葱、香菜, 洒上酱油、醋,调着吃,就是很讲究的人家才有的。如果再滴上几滴小磨香油,那就是逢年过节或是待客时的待遇。平时活多,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地里劳累回来,刚摊好的煎饼或是刚出锅的窝头,拿一块咸菜条,脆生生地嚼,一碗粥,吸溜吸溜地喝,又充饥,又解乏。
  农忙时节,家里也会改善改善饭菜,自家菜园里的青菜变着花样地炒,但咸菜仍然顿顿上桌。这时候的咸菜, 切成细长的条,葱花炼锅后,加上炼油剩下的肉渣翻炒, 再加几粒花椒、几瓣八角调味,出锅时,放几根香菜,比其它的青菜更吊人的胃口。干活消耗的体力多,家里人都舍得把饭菜做得精细些。
  夏天,村里烤烟的时候,村头的烤烟房炉火烧得旺旺的,肥肥大大的烟叶,绑在细长的竿上,一层层挂进去, 几天后,就会烤得金黄金黄的。每次出烟的时候,都会有几个沙罐提溜出来,老远就能闻到香喷喷的。这是村里人提前准备好,随着青烟叶一起放进去的。罐子里是切好的咸菜条,加了豆油、葱花、姜片,也有人家放进去几个鱼头, 香气就更浓了。炉里的火经过土坯垒成的迷宫一样的火道, 慢慢烤干了烟叶,也炖熟了咸菜,连鱼骨头都炖得酥酥的。在高温的参与下,咸菜条吸收了鱼头的鲜气和香气,又加上调味料的融合,成就了乡里一道朴素而又悠长的味道。
  村里人家大都不富裕,一年里吃鱼的机会不多,能吃到这样的鱼头炖咸菜,已经是很奢侈的了。有个笑话一直流传着,说的是邻居家家里穷,吃不起鱼,就用木头刻了181
  一条咸鱼挂在饭桌上面的屋梁上。每次吃饭的时候,吃一口饭,抬头看一眼咸鱼,再吃一口,再看一眼。孩子吃了一口饭,多看了一眼,老子啪地一巴掌,骂道,谁让你多看了,齁着怎么办!听起来让人发笑,笑着笑着,眼里发热。
  在我们家,最能吃咸菜的是七爷爷。七爷爷是爷爷的弟弟,叔伯兄弟里排七。过去家里穷,七爷爷没有家口,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每次吃饭时,七爷爷蹲在饭桌前,一手托着碗,一手拿块咸菜,咯吱咯吱地吃。一顿饭下来,七爷爷能吃掉一大块咸菜疙瘩。我看着眼馋,也学七爷爷那样咯吱咯吱吃咸菜,结果咸得一个劲地咳嗽。
  听爷爷说,七爷爷年轻时,曾经给邻村里的一个地主家做长工,一年下来,吃完了一大缸咸菜。七爷爷人憨厚,干活舍得力气,倒也没有惹得主家说什么。
  七爷爷一直到老,吃饭都离不了咸菜。每次从地里回来,总会拔一些苦菜,洗净了,扔进咸菜缸。我们家的咸菜缸里除了辣疙瘩,也有萝卜,还有随着季节的一些时令野菜,不断变化着的花样,每天都在调剂着我们的口味。
  记得上中学时,学校离家十几里,住校,每周回家一次。带回来的饭有煎饼,有加了粗粮面的饼,用竹篮盛着,挂在宿舍里的墙上。每天上课前,把自己的干粮用小笼布包着,送到学校的伙房里,伙房里帮着热透,放了学,再去领回来。伙房里不给学生炒菜,学生吃的都是自己从家里带回来的咸菜。母亲把咸菜切成条,加油炒了,用个四方的铝盒装着,再装在一个塑料绳编的网兜里。到了学校,连同装饭的篮子一起挂在墙上。吃饭时,我们聚在宿舍门口的空地上,几块砖头或是平整的石板,就成了简易的饭桌。大家都没有菜,都是各种各样的咸菜。偶尔有人带来炒熟的花生米,大家分分,吃得满嘴里香。条件虽然苦了点, 但大家在一起,吃得热闹。
  以后进城读书,条件好了,每顿饭都能吃到菜,也就不再带咸菜,但每次回家,不管饭桌上有多少菜,咸菜总是少不了的。就是现在,仍然喜欢老家的疙瘩咸菜。母亲在阳台上放了一个不大的沙缸,每年秋天,都会去市场买几个辣疙瘩腌上,等到第二年春天,腌透了的咸菜疙瘩, 就会变着花样地出现在我们的饭桌上。一根咸菜条吃在嘴里,慢慢地嚼,嚼出的味道丰富。冬天有烤地瓜的,连同咸菜疙瘩一起烤,满街上都是咸菜疙瘩的香。
  春节时,在外地工作的朋友回来,大家一起吃饭,酒酣耳热时,有人招呼服务员上一盘疙瘩咸菜。离开家乡多年,走过了许多地方,吃过了许多味道,心心念念的竟然是一根咸菜。朋友说,还记得吗,上学那会儿,晚上饿了, 没有东西吃,就吃咸菜,喝凉水,怕拉肚子,就再吃瓣蒜。那时的苦,现在说起来轻巧,可那些奋斗过的日子,我们谁又能忘得了呢。朋友走时,特意装了两个咸菜疙瘩给他,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惹他一路乡愁。
  有些东西,早就成了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就算不经常翻起,也总会有它的位置。就是普通如一个咸菜疙瘩,也会时不时地唤醒那些记忆里的思绪,让我们感到馨香,感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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