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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0-02-21 08:35
鄌郚总编

鹿萍丨娘,我想您

  娘,我想您
  文/鹿萍
  娘走了有十几年了,老家有个规矩,闺女只能上前三年的坟,三年之后不准再给亲人上坟,否则是对儿子家不利,所以在此,我要感恩我亲爱的弟弟和开明的弟媳,他们为我开了先河。十几年间,想娘了,我随时去娘的坟前,去看看,趴在娘的坟前长久的哭,我是娘的孩子,我的泪肆无忌惮,无拘无束,我要撒娇,我要吃娘做的饭,我要穿娘做的衣服,我要娘给我梳小辫……
  娘在我还未来得及尽孝,还未来得及懂她、爱她的时候患病了。娘在住院期间,病危通知书一次次的下,我一次次的不肯相信,我在抗拒事实,麻木自己,只要不相信,娘就会一天天好起来……直至,娘走了,我的灵魂也出窍了。娘走的那一刻,我和弟弟在身边,我轻轻的抚摸着娘还带有微热的脸,抚摸了一遍又一遍,久久的久久的……我已哭得没有力气,全身僵硬,只能躺在床上,手指不能弯曲。后来才知道,这是因悲伤过度,几次昏厥,医生给我注射了镇定剂、安眠药,可我一直睁大双眼,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我的思想随娘去了。娘走了,我怎么办?我还能活下去吗?我明天该怎样呼吸?我后天吃谁做的饭?娘似乎带走了我所有的精力,以后好几天,我不能够开口讲话,一是因为声音嘶哑无法说话,二是因为泪总是会比话先流下来。
  娘走了,天塌了,把我压在天地之间。
  在娘最后的日子里,爸爸像伺候女王一样伺候着娘,那份细心,那份柔情,不亚于热恋中的情人。娘是当年村里的第一美女,爸爸是同村的帅小伙,两人自由恋爱,婚后,娘就成了那个时代的“留守妇女”——女人在农村照顾公婆和孩子,伺候着一家人的庄稼地,和其他男人一样完成村里摊派的义务工,秋后在炕头上数着卖玉米、地瓜、花生的薄薄一层钞票;男人在外面工作,每月按时领工资,等着有资格吃公家粮了,再把家属带到身边,安排工作。这种家庭结构在1980年前后成为一种风潮。
  只是苦了在家劳作的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肩挑手推,日晒雨淋。我尚在少年,无力帮忙。娘用瘦弱的双肩挑起了我家的未来,但是,娘也过着同龄人羡慕的日子,爸爸是工人,能买来五颜六色的线团,能买来紧俏的缝纫机,我和弟弟的新衣服,都是娘亲自缝制出来的,我的新衣服上的一朵花,一朵云,都是娘一针针绣上的。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们就随爸爸去了外地生活,娘也成了一名按时上下班的工人,脱离了春耕秋收,娘把她的全世界给了我和弟弟,年少轻狂的我们,世界除了风沙和天涯,再也没有什么念头 。
  一纸病情诊断书让我的诗和远方戛然而止。我宛如一只蚕,爬春,爬冬,伪装情绪和悲伤。 直至看着娘的寿材被钉子订上,我才彻底相信这是和娘永远的离别了,那份绝望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动气,直至今天还是我不能承受和回忆的。我学不会伪装,憋不住,有时候眼睛暴露自己,有时候笔下暴露自己。
  自古以来,我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很含蓄。娘在的时候,我的记忆里只在某一年的母亲节给娘买过一只玫瑰花,这应该是娘生命中第一次收到鲜花,那份拘谨,那份羞涩,我还记忆犹新。随后几年,这种新潮的过节方式,在娘一再拒绝下,也就没有进行下去。娘说:“一家人别来花里胡哨的这一套。”我的娘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妇女,不愿把钱浪费在吃喝之外,所以这么浪漫的事情,就此终止。
  而娘不知道的,那些途经的细节到最后全部会拼凑成娘的脸:笑着的,慈爱的,幸福的。
  我望着这张拼凑的脸,不自觉,已经泪流满面。
  娘,我想您,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个时候,哽咽着,写下我的思念。娘,你可听见我的呼唤,写到此刻,我敲击键盘的手腕发软,心在绞痛,失去娘的痛,让我快要窒息了……
  通往天国的路上,有邮差吗?
  娘,我要写封信给您,和您说说这么多年我的思念和我的成长,我知道,您想看到我飞翔的样子。
  娘,您走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正式提过您,不是不想,是不敢,有些感受说不出口,有些遗憾很重,表达不了,太复杂。
  娘,我想写封信给您,告诉您,您的女儿已然到了不惑之年,同龄人都在忆苦的时候,仔细想想我的十二年的农村记忆里全是阳光和甜蜜:面煎饼、烧地瓜、白面馒头、小点心、捉蚂蚱,同龄人吃的苦难我没有一丁点儿的记忆。小人书、新衣服,满头的小辫子则是我童年的全部。娘,直至您离开了我,我才懂得是您用自己瘦弱的双肩托起了我的快乐和安逸。娘,我太不懂事了,我应该在烈日下伸出我的小手帮您推那满车的麦子,我应该在响雷滚滚的傍晚帮您抢收快要入仓的地瓜干。我悔啊!为什么在您需要加一把力的时候,我尚在少年!
  娘,我想写封信给您,我想您,无眠的夜里我摸索着您的几件衣服,让它们陪我入眠;娘,我总觉得您没有离我远去,我做的每一件事,您都在看着,我的每一份成长,您都知道 。
  娘,您不在我身边,我会随时告诉自己要快乐。这美好的人间烟火,我要替您守护着,经历着。
  娘,我要写封信给您,告诉您,弟弟明明已经是大人了,我看他还是儿时模样:脑袋大,笑多话少。姊妹兄弟都说他人好到滥。我忽然发现他也有白头发了,我知道那是对您的思念轻染白霜。我告诉弟弟要学会爱自己,他讪讪地说不出啥。
  娘,您走了,爸爸如一枚枯叶,在枝头上摇摇晃晃,我悲痛之余,我还有个小家;爸爸的悲痛却来得猛烈汹涌,眼神空洞,像个无助的孩子,面对空荡荡的房子,他把所有的情绪锁进心里面,那个悲伤呼之欲出。
  我开始学做饭,学做家务,学缝衣服,学着照顾爸爸,在这之前,那些本来我该做的,全都由娘承担,我竟然毫无知觉。
  我夜里极少梦到她,娘很高很瘦,只是个朦胧的影子,我知道她在,一直陪着我,像所有花草一样,她化作一颗花草心陪着我。
  去年的时候,躺在床上读书,是贾平凹的《自在独行》,散文集的第一章是《纺车声声》,是怀念母亲的文章,读着读着,眼睛里已经饱含泪水,合上书,不敢再读。
  不说了,不敢再说了……风柔柔,情怯怯,我断魂。
  娘,我要写封信给您。
  通往天国的路上,有邮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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