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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0-03-03 13:24
鄌郚总编

王效民丨红豆恨(小说)

  红豆恨
  文 / 王效民
  清朝嘉庆十九年腊月初的一天,浙江仙居人滕让,四十来岁年纪,身强体壮,背着妻子给备的行李,赴山东潍县贩年画。经过十几天的奔波,这一天,当他来到青州府安丘城里时,天已黑了,他只好在县城南门内的周记旅店住下。旅店是家夫妻店,掌柜的叫周忠厚,五十多岁,妻子田氏。
  滕让住上店后,看天气阴沉沉的,像要下雪,便早早吃了饭回房歇了。见天气寒冷,田氏便取出一床新被子,让丈夫给客人送过去。夜里突然北风怒吼,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
  躺在两床被子的被窝里,浑身热烘烘的,异地他乡,滕让一时睡不着,便摸出一把红豆在手里数数,红豆是临行前妻子给放上的。到了夜里二更天,他忽然对压在身上的被子动了心,这床掌柜的新拿来的被子,新里新表新棉花。盖在身上暖烘烘的,何不......
  第二天起来,天晴了。地上只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滕让吃罢早饭,结了账。便回房将那床新被子,随手搭进了自己的行李。他刚跨出屋门,就被周掌柜看见了。他向前拉住滕让,说:“客官,您咋要带走俺家的棉被?”
  “嗯?”滕让面不改色说:“掌柜的,你咋诬赖好人呢,这被子明明是俺家的,是俺捎着路上御寒用的,咋成了你家的呢。”
  “客官莫误会。”周掌柜仍旧和言悦色地说:“您忘了,昨夜天冷,是俺送过来的。”
  “掌柜的,你可要凭良心,莫要欺负俺外乡人。”
  两个人一争吵,惊动了住店的其它客人,这个说:是掌柜的不对,不该诬陷住店客人偷自家的东西。哪个说:客人不对,不该贪占店里的被子。
  周掌柜和客人滕让分不出里表,这时从店外走进一位教书先生模样的中年人,他听了两人争论的话题后,说:“你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讲不清,俺看还是到县衙大堂,让县太爷给断个公道吧”。
  两个人一听,也只有这样。两个人便来到了安丘县衙大堂。
  安丘县令郑大人,刚断完一件邻里纠纷案,周滕二人便进了大堂。两个人在大堂跪下后,郑大人先问原告,周忠厚说:“青天大老爷为小民作主,昨夜天冷,俺怕客人冻着,特给他加了床新棉被,谁知天明后,客人却说被子是他家的,要强行带走,请大老爷明鉴。”
  郑大人又问客人滕让,“刚才店掌柜说的可是真的?”
  “大人,小人冤枉。”滕让理直气壮地说:“这床被子明明是小人从老家带来的,是小人的爱妻亲手缝制的。昨夜天冷,拿出来盖了,今早上,店家非说是店里的,请大人为小人作主。”
  郑县令想:这大腊月出远门,捎床棉被路上御寒也在情理之中,便问道:“你说棉被是你家的,你有何证据?”
  “俺,俺有证据。”滕让大声说:“俺妻室为了安慰俺路上的相思之苦,在缝制被子时,特在被子的四角,每个角放上了三颗相思红豆。请大人查验。”
  “来呀,将被子的四角拆开,当堂验证。”
  几个衙役找来剪刀,将被子的四角拆开,果然发现每个被角,都有三颗红豆。
  郑县令脸一变,对着周忠厚喝道:“大胆周忠厚,名谓忠厚,实则奸诈。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诬陷客商,赖人财物,实属奸佞小人。来呀,重责四十大板,罚银二十两归公。”
  四十大板,让周忠厚皮开肉绽,罚银二十两,让他心疼不已。
  客人滕让则向衙役要来针线,将被角缝好,心里偷着乐儿。原来他是有意赖店家的新棉被的。昨夜里,他借着微弱的灯光,将被子的四角拆开,每个角塞进了三颗红豆后,又拿来店里常年为客人备下的针线,将四个被角缝的看不出一点儿拆过的迹象才睡了。
  从县衙大堂出来,滕让见天又飘起了雪,便在周记旅店远处的一家张家小店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向潍县奔去。
  周掌柜白白丢了一床新棉被,挨了四十大板,又被罚了二十两银子,心里那个窝囊劲儿,就别提了。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家,话也懒得说,就躺在炕上生起了闷气。等他在炕上躺了好大一会了,妻子田氏才轻言细语地问了案子的经过,接着又给他做了碗鸡蛋面,好声好气地劝丈夫吃了,又去邻居家取来跌打损伤药,给丈夫抹上,这才忙店里的生意去了。
  第二天早饭后,周掌柜能下地了,他让妻子给找出件厚棉袍穿上,戴上顶厚毡帽,揣上几十两银子,说要去登州府看弟弟,妻子田氏劝了几句没劝住,就让他去了。
  滕让赶到潍县城时,天已过午,他在街上的一家小吃店,吃了一碗鸡汤和乐。便到街上看年画,进入腊月,正是年画销售旺季,整条街上有几十家年画店。他转了几家小店后,便来到了永盛年画店。不愧是大店,只见店里的年画题材广泛,形式多样,工艺精湛,色彩鲜艳。且题材有祈福迎祥、消灾除祸、美女娃娃、家家有鱼等等。
  滕让在店里转了半天,最后根据不同题材,选了两千幅年画,店掌柜给他包装好后,他付了银两。然后扛着两大捆年画,在街上找了家旅店住下,将年画和行李托付店家看好,便又上了街。他被这座北方小城的繁华迷住了,看哪哪都新鲜。当他逛完年画街,转向另一条古玩街时,突然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远远地跟着,他停住脚步想看清那人是谁,但那人影一闪就不见了。他到底也没想起那人是谁。他在大街小巷转悠了半天后,最后一头扎进了小城最有名的一家妓院。
  天亮后,滕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旅店,歇息了一会儿,吃了点饭,便带着年画和行李,结账走了。
  一天,当他走到沂州府蒙阴县城时,天已傍黑了,于是他便进了城,在城门内边上的一家唐氏旅店住下。由于七八天的紧赶慢赶,也真把他累坏了。他决定今晚犒劳犒劳自己。他让店掌柜切了一大盘牛肉,又炒了一盘花生米,搬来一坛子酒,关上房门,便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由于心里高兴,又加上这段日子的疲劳赶路,不知不觉间,他竟喝了个大醉,最后倚着年画捆和行李卷昏睡过去。
  天交四更,外面刮起了大风,风中还夹杂着雪花。突然一个黑影敏捷地翻过唐氏旅店的院墙,蹑手蹑脚地来到滕让住的房门前,趴在房门上侧耳听了听,然后掏出身上的短刀,轻轻拨开门闩,推门进屋后,又轻轻将门闭上。然后轻手轻脚地来到床前,将滕让行李卷里的被子抽出来,轻轻盖在他身上。然后将酒坛子里的剩酒,倒在他身上,从桌子上端起油灯,放在耷拉下的被角下点燃。然后敞开门出去,随手又将门带上,翻越墙头,消失在风雪夜里。
  天交五更,有一个房客出来小便,突然看见对面的房间窗户上,浓烟滚滚,窜出的火苗夹杂着浓烟,正在舔房檐上的麦草。房客顾不得小便,扯开嗓子大喊,一小会儿的功夫,住宿的房客和店掌柜都提着水桶,端着脸盆赶过来,他们闯开门,一起动手,很快就将火扑灭了。
  店主从自家屋里端来油灯点上,借着油灯微弱的亮光,看见屋里火后的景象惨不忍睹。屋内的桌椅板凳和客人的行李物品全被烧毁,睡在床上的房客,也被烧得焦黑炭化。
  天亮后,店主向蒙阴县衙报了案,蒙阴县令带着仵作和衙役来到现场,由于昨夜众人忙着救火,案发现场早已破坏,根本无法查找人为防火的迹象,最后便以客人酒后吸烟,不慎引起火灾造成的恶果为由,草草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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