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0-03-06 18:25
鄌郚总编

刘其安丨双头坟记

  双头坟记
  刘其安
  旱魃,古书记载中专作旱患之怪物。惯能吸湿纳潮、扫云不雨。诸如河湾干涸、土地龟裂、五谷歉收、百草枯萎种种旱象,传说皆此怪所为。故于民间谈之则色变。今寿光、昌乐、潍县三县交界处之溎河两岸,数百年来,代代传下一“拿旱魃”故事,乡民鲜有不信以为真者。
  俗语云,无山不出蘑菇,无庙不有冤魂。
  大清嘉庆年间,有刘姓居溎河东岸芳林苑,族长名刘琛;卜姓居溎河西岸卜家庄,族长名卜峨。方林苑、卜家庄隔河相望,鸡犬相闻,亲友相连,和善相处。孰料一年秋耕,刘卜二姓因地界之争,以至于干戈相见。卜家户小门低,自然吃亏。讼于官,判刘家以银十两为卜家养伤。刘姓族大人多,且因先祖曾仕元,门第显赫,族人世代不免养成争强好胜、睥睨乡里之积习。故此判一出,刘琛甚觉无颜。恼羞之际,扬言必治卜峨死方休。卜峨得悉,惴惴不安,深以为虑。适卜家庄有一鹅,一日从河湾走失,至芳林苑,啄食田间菜苗,被刘琛撞见。琛知是卜家所养,恨恨然以镰刀挥杀。时有芳林苑一小儿方于溎河凫水,见无头鹅被抛至河岸,尚能蹒跚行走,辄拍手跳足,惊奇叫曰:“卜家之鹅无有头!卜家之鹅命将休!……”飞快传入峨耳。虽是小儿言语,却颇有些话外音透出,刺中卜峨心病,令卜峨甚觉丧气。恐再度生事,辄叮咛族人于溎河内放鹅须好生看管,——也有再不敢放鹅河上者。逾三、五日,刘琛又在族中说些将如何如何与卜家走着瞧等话,卜峨一一知道。思前想后,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刘琛素小肠鸡肚,即芝麻小事亦无不耿耿于怀,且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今我卜峨恐大祸将至矣。自此更加食无甘味,寝不安席,日日忧虑。是夜榻上无眠,辗转反侧,竟出一佯亡下策以避之。
  未几,风传卜峨无疾而终。棺柩置家中,数月未葬。此事民俗中亦常有之,并不足疑。地界争讼事遂亦渐渐归于平静。
  然而,墙无不透风,纸终不包火。都是那卜峨做事不密。一日年关将近,外村有人偶来卜家庄卜峨家门外卖肉。卜峨看儿子儿媳不在家,听墙外又无他人,便出门赊买。隔一日,卖肉人要账至卜峨家门。邻人曰:“尔所言白头翁亡已久,岂有其赊账理?”卖肉人大疑,径至卜峨家,尚能辨得耳房内一棺柩前所悬肉,正是前日自己所卖出者。邻人一时瞠目结舌。卖肉人甚觉事之奇怪,匆匆离去,哪敢再来要账?买卖也再不来做。日后此事自然渐为人知。
  卜峨有儿媳葛氏,快人快语、口无遮拦。故卜峨佯亡,丈夫未敢以实相告。而葛氏对卜峨之死亦未曾有所疑。再说那卜峨在棺内渐觉日月难熬。又见儿子儿媳日日劳作,拖家带口,心中甚是惭愧不安。时值隆冬季节,当地习俗,家家都喜欢以煎饼为食。可煎饼好吃,做起来费事。葛氏能干,卜峨家煎饼从来皆葛氏一人操办。一夜,卜峨待儿媳睡下,起身于院中推磨做煎饼糊。葛氏于次日清早见煎饼糊早已磨好,遂问其夫谁为。峨子并未多想,只是答曰不知。葛氏遂心生疑窦。又做煎饼时,葛氏将豆米放磨盘上,假装睡下。却不忘于窗格中暗暗窥视。夜半果见一人,蹑手蹑脚,走至石磨前,抱起磨棍,将豆米舀入磨眼,推将起来。葛氏一看,竟是公公身影,大惊失色,推醒丈夫,曰活见鬼矣。民间迷信说法:人如活见鬼,可向四邻讨要白面,至一百家,做成面条吃下,则平安无恙。丈夫便将计就计,以假作真,往四邻讨来“百家面”,哄葛氏吃了,才稍安无事。然而经此折腾,葛氏之活见鬼事,远村近邻又有谁不知。
  恐真相败露,卜氏遂以大殡葬卜峨。
  恰逢是年大旱,溎河水位猛落。
  时光流逝,转瞬又是春节。正月十五那天,红日西落,鸟雀归窠。卜家庄邻村——溎河东岸都昌街,乃一千年古镇,人家富足,地方繁华,故虽逢年景不济,过节却还依旧。夜幕下,但见满街张灯结彩,玩龙舞狮,花炮炸响,欢声如潮,煞是热闹。那刘琛亦来都昌街玩耍闲逛。熙来攘往人群中,忽见有老汉偶脱帽,乃一白头翁,面善大似卜峨。遂尾随其后盯视之,直至白头翁消匿于人群中不见。刘琛归来,不禁疑虑重重:莫非卜峨确成旱魃?果真如此,还会有我刘琛好事?从此少不得提心吊胆,忐忑不安,不觉间生成一大心病。
  却说卜峨躲在坟中,哪会闲住。半年过去,竟挖出一地道,自坟室向南竟至数丈,作藏身之所。夏日渐渐来临,夜间卜峨甚觉无聊,便出来乘凉。是时也,田野间蝙蝠甚多,飞来飞去,翩翩有姿。那溎河崖上还生得一种野菜,秸棵甚大,因形似扫帚,当地人亦用以捆扎扫帚,故名扫帚菜。峨老夫聊发少年狂,便顺手拔一扫帚菜,扑打蝙蝠解闷作乐。恰好远远被一夜行人张三望见。张三归来辄大呼小叫,曰夜间遇鬼,于卜峨坟上坟下,持帚向天挥扫不已,直扫得晴空无云。扫罢则盘踞坟头仰天自笑……乡民遂纷纭传曰:旱魃出矣。
  又过数日,有人曰天近傍黒时撞见卜峨鬼魂:于卜家庄村外关帝庙附近一老槐树下,卜峨倒背双手提一马扎自言自语曰:“回家擀饼炒白菜,吃饱上天扫云彩”。众人愈信卜家之真出旱魃。
  有关“旱魃”话题越来越多。一时间,街头巷尾,沸沸扬扬,议论纷纷。更有白婆红女,添油加醋,捕风捉影,挤眉弄眼,肆意渲染。畏惧致使溎河两岸,恐怖笼罩,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小儿不敢夜啼,人家趁早关门锁户。遇“鬼”者则隔三差五,迭出不断。尝有人名董二,一日天黒时自田中割谷回,拾一谷穗,簪笠帽之上。及近卜峨坟,心中惧怕,遂三步并两,匆匆疾奔。田间小路坑洼不平,那董二深一脚、浅一脚,笠帽上大谷穗摇来晃去,“啪啪”作响。董二疑是旱魃追来,魂飞魄散,脚步愈疾。归家竟大病一场,卧床数月。又曰南楼庄上有卖豆腐者,一日早起,走近卜氏坟茔时,心中已生三分阴森,脚步不觉加快,匆忙间梆子失落。遂顺原路返回寻找。再近卜家坟茔时,天尚未明,忽闻卜家坟茔内传出梆子敲打之声。辄疑曰:“不妙!不妙!梆子已被旱魃拾得!”当即吓出一身冷汗。却不知那卜氏坟茔树大林密,有鸟甚多。梆子声是啄木鸟啄木时所发音也。故所谓遇鬼者,多有此类情形。
  刘琛此时也深信不疑卜峨已成旱魃。刘家势大气粗,琛又颇工心计,遂策划备以厚礼重金,聘请客居溎河东岸南楼村名肖仙声者拿旱魃。
  肖仙声,本胶东人,通阴阳五行,好道术,常以捉弄人为能事。当地盛传:此人居故乡时,尝以道术离间邻人夫妻,终致人家夫妻反目,其妻含冤吊亡。肖亦因此事败,官家缉去,则曰:“家中尚有妻子须一晤。”允其归,而推妻子并入井中,使人以为合家溺亡,实以水遁法逃去。妻问以何处往。肖无可奈何而答曰:“有鱼上树处即吾落户地。”妻啼笑皆非,随其异乡飘零。一日至南楼庄,见树上挂鱼一串,乃赶卜家集者歇息时所遗。肖曰:“此即吾安家处。”始结茅为庐,居南楼庄。南楼庄有一农妇儿早逝,每于夜间则见其儿归家啼,延数先生不能驱。肖往,画一符贴其影壁,泣声竟止。自此捉妖拿邪,方圆三五十里内渐有能声。肖又能做纸驴。一日赶都昌集,推所骑之驴入墙中,只露其首摇摆不已,引来围观者众。下集牵之出,语曰:“幸得众人照看哉”。及归,与人结伴同行,望田间有割豆者七、八人,则曰:“且观吾戏之。”乃取一白汗巾,抛出变一兔,奔腾跳跃于豆堆之上。割豆人挥镰奋力捉至汗流浃背。转瞬兔至肖脚前。肖笑曰:“余得一兔也。”提之在手,又化白汗巾。凡此逞能事,于肖不一而足。虽多属无稽失真之谈,然肖仙声之为人不佳从中亦可见一斑。
  又传肖家有一长工名米汉,向无知其来历者。肖每出游,无不叮咛其日落时接迎,却并不留告自己去处与归路。然肖自南归,米汉则南以迎;自北归,米汉则北以迎。未尝有所错。一日,米汉随肖出游,遇一新坟。米汉谓肖曰:“先生以为坟中乃何鬼耶?”肖难以对答。米汉则曰乃一吊死女鬼。肖曰:“汝如何知之?”米汉曰:“看吾拘其出而视之。”乃绕坟左转三圈,复右转三圈,顿足曰:“开!”肖惊异间拭目看时,新坟竟已自开。果见一女鬼:张口睁目,长伸红舌。肖顿觉毛骨悚然。及惊魂稍定,再寻米汉时,转眼间早已不见。而做长工一年,离去竟未取分文。肖天黑至家,于米汉住处之枕下得一书,旁留一字纸曰读某章某页可。肖翻阅之,乃拿旱魃法。欲再看时,有风吹来,灯灭书无。后肖常以此事语人曰:米汉本非凡人,实乃授法仙家也。
  且说那肖仙声平日虽把自己道术高明吹至神乎其神,玄而又玄,岂知自己亦并不相信卜家真出旱魃。肖暗暗好笑:倘若有其事,那才真是鬼话。却偏有如许之多相信者,合该让我肖仙声逞能露脸又发财!肖仙声与卜家打过一些交道,深知那卜峨是一怕事且又脾性古怪之人,能作出人意料之异端事。肖思量:卜峨十有八九不过怕事、佯亡、假殡耳,何“旱魃”之有乎?遂于夜间暗窥卜峨坟茔动静。那夜月光明亮,肖不声不响,守候于溎河崖上。至三更时分,果见一人自卜家庄出来,提一物件似是泥罐,到卜峨坟前,放下后悄然退去。肖细看时,认得那是卜峨儿子身影。——原来是给卜峨送饭。又见坟中走出一人,似是卜峨。那人双手把住一棵小树,慢慢蹲下身去,却是要大便。动作看上去异常吃力。尔后那人弯腰提起地上泥罐,身影复消失于坟茔间。肖仙声此时心中已十分明白:卜峨果然未死!只是腰腿旧疾愈发厉害,蹲坐艰难、体力虚弱竟至于此!
  肖仙声摸得卜峨底细,又有米汉“神”助授法,遂与刘琛计议如此这般拿旱魃。肖仙声语刘琛曰:“先试旱魃道业。”遂择一微风不起之黑夜,早派一徒弟于隔河装鬼。自己则与刘琛等至溎河崖,望卜峨坟点烛二十一支。俄见隔河有“鬼”飘然出,亦点灯二十一盏,似灭非灭,蓝光闪烁。及肖点烛四十九支,“鬼”亦点灯四十九盏。肖至九十八支,鬼至九十六盏。肖遂装腔曰:“道业深矣,幸尚能拿。如其至九十九盏,则无计也!”
  谚云大旱三年,不忘五月十三。是日也,关帝爷磨刀,孤山爷戴云帽,是民间所谓“雨节”。今之气候资料亦表明,该日阴雨,十之八九。刘琛于此当然明白。遂广结地方士绅,定于五月十三借唱戏祈雨拿“旱魃”,并联请昌乐、潍县、寿光三县县令携全班衙役坐镇现场。
  乡间要唱大戏,百年难逢一回。何况三县县令和地方有头面之士绅均来观看。场面之盛大可想而知。消息传来,众人无不奔走相告,欢天喜地。那戏台搭于卜家东场院内。当日前来冠柳祈雨看戏者络绎不绝。戏台前后黑压压人声鼎沸,里三层,外三层,风雨不透,水泄不通。那卜峨本性好热闹,且是一老牌戏迷,今人所谓发烧友是也。卜家东场院距卜峨坟茔不过数十丈。听得外面锣鼓喧天、笙笛悠扬,卜峨在坟中如何呆得住?见四下无人,便从坟堆间老柳树上折些柳条,圈成一大柳帽,戴头上以遮其颜,混迹人群且作偷窥。
  几出戏唱罢,数人抬一轿招摇而至。孤山爷塑像坐其上。打伞挑旗者前呼后拥,置孤山爷于戏台中央。那刘琛正衣冠,烧高香,叩头大拜毕,令人托出一盘。盘内有一八棱木瓜,木瓜刻字曰当日、三日、五日有雨。刘琛滚瓜,得“当日有雨”,乃呼曰:“孤山爷显灵,当日有雨!”台下欢呼无已。刘琛又曰:“今吾地出旱魃,扫云不雨,五谷歉收,捉拿妖孽顺天心应民意。吾喊三声‘起来、坐下’,如起来坐不下者即旱魃。法师伺候!”喊毕,众人悉遵其令,作起、坐之态。独有一白头翁欲坐又起,反复数回。且以手拍臀,团团转甚急,汗珠自额头涔涔而出,却到底也坐不下。刘琛挥手曰:“彼即旱魃!”肖仙声身贴朱砂符,腰插桃木剑,带黑豆、黑驴蹄、黑狗血、端一盛有朱砂之黑碗,早已等急。此时听得刘琛号令,随即跳下台去,口念咒语振振有词走近“旱魃”。先撒豆向天,又含了朱砂欲喷“旱魃”其面。而肖仙声定睛看时,愈信自己肉眼所见,分明是凡胎卜峨。心中不禁平生几分慌张。方一愣神,卜峨见肖仙声逼近,大怒,一拳击肖正胸,肖遂咽朱砂于腹中。再含一口时,白头翁急全力以首撞肖,肖又咽朱砂于腹中。以黑驴蹄方欲击,旁有八、九壮夫早以禾叉叉倒白头翁,殷红鲜血自卜峨胸膛汩汩流出。又以麻绳绑起,抛入柴垛,纵火焚之,可怜卜峨腿蹬脚伸,一命呜呼,留下一焦首烂臀之尸。肖仙声亦因吞朱砂于腹内,吐血而亡。此人奸诈贪财,作恶多端,至此下场亦可谓老天睁眼,以示多行不义必自毙、恶有恶报之理也。然民间百姓不明真情,宁肯相信“老天既让一旱魃投生于卜家,亦必让一大仙来此降之;旱魃除,大仙亦归位”之说法,肖仙声因此居然赚取死得壮烈之声名。善良乡民何曾想过,在这场“神”与“妖”之较量中,双方所流,都是活生生凡人鲜血?
  再说那卜峨儿媳葛氏,此时已明白些事情真相,与数族人哭至戏台上,与三县令论理。葛氏曰:“吾公公冤哉!”寿光县令曰:“卜峨既是旱魃,却有何冤?”卜姓有一人据理而争曰:“卜峨向患腰腿之痛,且臀生疮疾,加之久居荒野湿地,病痛益重,自然坐不下。佯死假殡实出迫不得已,今以旱魃之名而见杀。其中必具别有用心、借刀相害者。青天老爷明镜高悬,老爷青天为民作主!”三县令此时亦未必不悟得其中蹊跷。然事已至此,又说不定早受些刘家银两,只好难得糊涂,作一番假戏真唱。昌乐史县令心生一计,厉声斥曰:“尔辈泼妇刁民,竟敢不服,趁三县均在,可亮坟验证!”即令打开坟堆,则见内开一地道,长数丈。刘琛危言曰:“此旱魃窝也。如其挖至村中,后果将不堪设想!”又开棺时,棺内空荡无所见。卜姓族人晓得官之可畏,谁敢再辩,遂叩头求饶。潍县县令曰:“卜峨两年前已亡,有谁不知?而今之借尸还阳者,非旱魃而何?尔村出旱魃,三县助除之,尔卜家不谢皇恩,反曰刘家借刀杀人,诬赖朝廷命官,甚是放肆!今证据俱在,罪加一等。来人!将卜家庄围住,现打不饶!”五、六十衙役遂手执棍棒,见人即打。可怜卜姓族中男女老幼,东倒西歪,哭爹叫娘,其状惨不忍睹。卜姓有机灵者见势,谎称姓贾非姓卜,得以脱逃,免于皮肉之苦,徙居卜家庄西南隅,后渐成一小村,名曰小贾家庄。当地人皆知:小贾家庄之贾姓本姓卜。
  “旱魃”既除,当日下晌大雨倾盆,沟满湾平。以至寿光县官归去时水托轿底。卜家庄今尚有地名曰“官地”,即当年其水托轿底处。卜氏族人含泪再葬卜峨。因峨“死”而又生,生而又死,三县令又命其坟作双头,以别其余。并立一石碑,昭示世人,使确信拿旱魃事乃顺天应民之正举。又少不得一些歌刘、肖功劳与颂县令恩泽之言书其上。惜乎今石碑早已无存,碑文内容不复知晓。然三十年前当地人皆能记忆溎河西岸之双头坟。我孩提时,尚与众伙伴常玩一“起来坐下”之游戏,此游戏即源出于拿旱魃故事。
  卜、刘两家自此结怨,不复通婚二百余年。即今倘与卜姓言及旱魃事,必勃然怒。观夫拿旱魃故事奇则奇矣,而去其渲染浓重之迷信色彩及人所演绎杜撰不实之词,却不难知之:实一冤狱哉,实一闹剧耳。卜峨因怕事而生事,因避祸而致祸。官绅与巫合谋相害,峨讵得不死。是故卜峨之冤,有甚于窦娥者。而彼时乡间文化落后,人们精神乏匮,愚昧无知,便总喜欢造鬼造神,以排遣寂寞祈求福祉。人类独具之想象力又何其丰富乃尔!那些普通人间故事,往往于千万人口头传播中面目全非,终成神话鬼话。拿旱魃一事便是如此。它在是是非非中以讹传讹,弄假成真。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河流蜿蜒,岁月无语。浪高浪低溎河水,几经干涸断流;草青草黄双头坟,早已夷为平地。可怜卜姓含冤衔屈两世纪,合族背一“祖上是妖怪”之黑锅,至今仍留下一挥之不去歇后语:“卜家老爷——坐不下”。欲将拿旱魃之荒唐,遗卜氏之耻辱,以“有清四奇案,后续卜峨冤”之语言之,岂为过耶?
搜索更多相关文章:昌乐文学
回复 引用 顶端
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20-03-06 18:44
鄌郚总编
刘其安老师的这篇《双头坟记》,我已经不知读过多少遍了,他记录了我寿光卜氏家族清朝中后期的一段千古奇冤。受尽冤屈。极尽屈辱。荒诞、离奇程度不在清末四大奇案之下。就算到现在,十里八乡的一说到“旱包”【旱魃】都能联想到“卜家村”,“卜家老爷”或“卜家老爷尖尖腚”。在我上溎河联中的时候,同学间打架,如果有说我们是“旱包”,或“卜家老爷尖尖腚”的,我们卜家村的学生都是要一起上,打群架。觉得这是对我们最大的侮辱。【荣誉和颜面,小到个人、家庭。大到国家。有时是用生命来维护的】
关于旱包的事,在我们村是不能说的,小时候也因为好奇问过我爷爷,但得到的轻则说不知,重则大声呵斥。以后也就不敢问了。
我家有本家谱,我曾试图从家谱中找到这位被人借以拿旱包为名而冤屈致死的族人,但始终没能找到。我也曾寻访过几个长者,他们之间也是互相推卸。你说是他这支股人的,他说是你这支股的人。
我和父亲,三叔等人也曾探讨过我们村发生的这件事情,基本上和刘其安老师写的差不多。所谓的捉拿旱包只是愚弄人的借口和工具,为其行为合法化,正义化。其目的还是掩盖自己的罪恶,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说拿旱包是假,杀人是真。 借刀杀人罢了!
卜家村和南楼村,到现在还是,不往来,不通婚。(卜祥志)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