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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0-06-29 17:59
鄌郚总编

鹿萍丨办公室里的李莲英(小说)

  办公室里的李莲英(小说)
  鹿 萍

  早上7点,王云准时踏出家门,身后的防盗门刚“砰”的一声关上,对门的门就应声开了,老李顶着还剩几根毛的油光光的脑袋,手里拿着九十年代盛行的棕色小款手抓包,脸上挂着油腻中年男人猥琐的笑,看到王云,像突然偶遇一样惊奇:“哎呦,王云,真巧,一起走吧”。
  只隔了一步之遥,老李嘴里的恶臭口气熏的王云一阵反胃,再听闻第二句,今早上吃的酱香饼就会全倒出来,王云赶紧快走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老李不识时务,在后面紧追不舍:“等等我,一起走”。
  王云住的这栋楼,属于搬迁楼,旧址是纺纱厂的老楼房,上下左右的邻居都是同事,大家是神州纺纱厂的职工。
  政府为改善困难家庭住房条件,而对危旧住房进行改造,对原有住房提供平方补偿,对王云和她的同事们来说,是一项民心政策。
  王云和大多数同事都是厂子的开厂元老,虽说资历老,但工资却不“老”,每月不到三千元的毛爷爷,在熟人面前羞于启齿,开始,讲实话,熟人不信:“不到三千?你哄小孩呢,大街上卖马宋饼的都月入六七千”。
  后来,再有人问,就说:八千。那人会说:“奥,不少”。
  此话题完毕,简洁,省心,省烦恼。
  老李,神州纺纱厂办公室主任,全名李莲英。正如马丽在小品中说的:这个名是他妈起早贪黑给他起的,你说给起了个什么玩意儿。你还别说,他妈她老人家真是有先见之明,慈禧身边的莲英因为身体的残缺,无法体会到男女之间的鱼欢之妙,她老人家的莲英是因了这个名字,来人间弥补祖宗的缺憾,在厂办公室里把中年男子的猥琐,施展的淋漓尽致……知道这些,他的祖宗莲英会不会后脑勺像突然挨了一棍子。
  王云,是李莲英的同事、对门邻居。也是老李这些年来的臆想对象,王云结婚多年没生育,身材一直保持着黄金比例,漂亮的脸蛋本身就是种稀缺资源,再加上审美脱俗,穿衣特别讲究,就像今天,她穿得就不错,浅蓝色连身裤,里面是件大波点露肩小上衣,眉毛眼睛画得一丝不苟,唇彩浅淡若有若无,淘气的是指甲,上面也画得波点,端起杯子跟上衣呼应,就跟杂志里的模特儿一样俏皮。虽说已年近不感,可照样年轻漂亮,挺腰一站,跟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不差什么。
  王云作为一名外调工成为老李同科室的同事时,她不知道的是,当她踏入办公室的那一刻,坐在角落的老李,有了生理反应,这个反应,把老李自己都弄懵圈了,这些年,躺在身边的老婆用尽了妩媚之术挑逗他,他就是雄伟不起来,有时候也想完成老婆的任务,可一看到身边叮浪乱晃的肥肉,啥兴致也没有了,无奈,两口子成了熟悉的陌生人,一块儿吃饭过日子,不一块儿睡觉。
  当一件东西失而复得,才知道它的珍贵。
  李莲英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平静的走下去,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第二春”。平时,去车间里摸几把小媳妇,纯粹无聊打发时间,对男人来说,别人家的女人就是调味品和点心,家里的正餐吃过后,发现吃不饱,再用摸摸,蹭蹭来垫饥。
  话说,隔壁老李也不是天生的猥琐,是与一群彪形婆娘玩闹时,无意中摸到了一个浑圆、手感柔软、弹性极好的肉球,久违的那种麻酥酥的快感,从指尖一点点推向心脏,唤醒了他的野性,嘁,自家老婆的干瘪瘪的,不小心摸一把,像摸了一把老母猪的肚皮,身材也和老母猪差不多,该大的地方不大,该小的地方不小,完全是一个违章建筑,实在是,实在是浪费了多少大好时光啊,自此,老李就发现了个让自己永葆动力,永葆青春的门路,满车间的小媳妇,挨个摸,一天摸一个,一天一个味道,现在再加上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眯眼看着王云,老天爷唻,这直接是长生不老的秘诀。
  有不顺从的咋办?好办着呢!他是厂长边上的李莲英,间接掌控着别人的生死。那个谁,那个刘玉婷,自个顺着线路看看是哪里的毛病,电工李休班,休几天也没准,自个先糊弄着……李慧芳,今天去保洁组帮工打扫厕所一天……随便给你下个绊就让你这个月的奖金泡汤,随便一句话,就让你这一天比吞了苍蝇还恶心。
  为什么大家都讨厌小人得志?倒也不完全是仇视,而是小人得志特别不得体,会有很多猖狂的言论,莫名其妙的鄙视,装腔作势的高级,来晃瞎你的眼。
  这么多年,李莲英已炼成了双重人格,在外,装腔作势,牛气冲天,一进家门,立刻下厨扫地,刷碗,伺候腰间有两个游泳圈的老婆,几年前,儿子参军走了以后,老婆也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每晚缠着老李:再做一次,再做一次,老李面对老婆实在是没了那方面的兴致,交不出答卷,就像躲瘟神一样躲着老婆,老李的老婆,真如老李口述的一样:老母猪一样的身材。
  当初,老李的岳父是生产副厂长,有实权,老李是个农村来的小崽子,年轻时有模有样,又是修机床的好手,岳父和闺女都看中了老李的模样,老李呢,想转正,所以就一个上赶,一个下嫁,很明显,在家里,老李的喘气不那么粗。
  如今,老李的人生已经定位,任厂办公室主任兼生产车间的科长,手底下管着二十几个人,一大半是小媳妇,“生产”两字,让老李有不少实权,平时,喝茶看报纸,吼两声学徒工,瞄两眼小媳妇,是老李的日常工作。
  这些年,老李的经验也长了不少:大闺女不能摸,摸一把,就叫的和杀猪似的,摸一摸,又少不了一块肉,瞎叫什么;还是小媳妇带劲儿,摸哪里也行,摸急了,她还回赠你一把,正好抓住小手,哎吆吆,这个粉嫩劲儿,又软又滑,摸的心脏直麻……
  老李常把这些经验当着王云的面吹嘘给单身的小年轻,云山雾罩说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王云,时刻关注着她的表情,如果她脸上飞过一片红霞,那就是愿意听,撸撸袖子说的唾沫横飞;如果她皱起眉头,老李就识趣地闭嘴,王云是他的窝边草,自然也是他的目标,老李会充分利用各种机会,走到王云身边,拿个曲别针,拿个文件夹,像是突然站立不稳,靠向王云丰满的身体,快速地摸一下浑圆的屁股,像是不经意间再摸摸肩头,一开始,王云默许了这种职场猥琐,她不想失去这份稳定的工作,心想遇事冷静,忍忍就过了。
  这天,刚一上班,李莲英就叮嘱王云:“今天26号了,你把这个月废纱数量统计一下,尽快给我个数”。
  王云憋着一口气,用腹语答应了一声:“好的”。等老李走远了几步,才深深地贪婪的深呼吸了几下,心想老李的身子让如狼似虎的老婆掏空了,掏的胃快萎缩了,才有这么重的口臭,他老婆可能有严重的鼻炎,闻不到香臭,要是鼻子灵敏,早就让老李臭死了。
  一个小时不到,老李催开了:“数据出来了吗?没生过孩子,怎么像难产似的”。
  这话呛得王云一阵阵的胸口痛,孩子话题,一直是她和老公的雷区,让老李这么明目张胆的撩拨,王云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行了,自己来拿”。
  李莲英看王云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的嘴秃噜皮了,刚知道痛快嘴了,没有照顾到这个小美人的心情,不过,生气起来也这么有韵味,小嘴使劲抿着,今天的口红颜色不好看,不如前几天那个,那个颜色刚赛来。吧唧吧唧几口,肯定比吃个西瓜还甜。
  他一边回味,一边咂摸嘴,朝着王云的办公桌走去,“怎么,不高兴了,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今晚哥哥我请你吃饭”。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我们也去,人多,热闹”。
  “你们凑什么热闹,没看到我把美女惹得不高兴了吗?”
  王云的脸通红,对老李的话没接茬,李莲英借着拿数据表的机会,“无意中”蹭了蹭王云的胳膊,王云斜了斜身子,躲开了。
  原以为像往常一样,老李的猥琐到此打住,谁知,突然,老李“脚下一滑”,双膝一软,扑到王云的怀里,那双手不偏不倚双双盖住面前俏纵的双峰,在其他同事的视角,是老李迅速的站起来,自打圆场:“这地怎么这么滑,出丑了,出丑了”。
  真实的感觉,真实的场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晓。
  王云怎么也没想到,李莲英会当着其他同事的面,做出这个动作来,如果今天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后果……她不寒而栗。
  社会习惯挑剔受害者,教做人,一桩桩案例提醒女性防狼术,要知道逃跑、呼救、报警、求助,最好再会防身术,可是,毫无预兆的就伸咸猪手,该怎么防备?
  武侠片里,主角放过了可以一击毙命的坏人,坏人都不落俗套的在主角转身后想下黑手,幸好主角有光环,一个反手,就把坏人弄死。
  忍气吞声,默许职场潜规则,背后都只有一个理由――恐惧。
  因为自己无能,离开这个单位无法生存,对外界深深的恐惧,所以一定要忍耐。
  唉,生存,理解吧。
  王云原本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普通青年的一般幻想,那就是:老公孩子热炕头,上班下班加班这样的小日子之外,再多些发财致富的契机。
  往往,幻想会被现实打的头破血流。
  王云的老公,叫小杨。是海边某城市城乡结合部的伪城市人。是一名船员,一个月里有一半在海上。
  他们的相识,很前卫,只怕得劳动三个琼瑶来记录他们的爱情保卫战。
  王云去济南表姐家,小杨出海回来去济南前同事家,两人在绿皮火车上一见钟情,相见恨晚,王云到站舍不得下车,补票送小杨到站,小杨也舍不得王云一个人旅途孤单,接着买票送王云……紧接着,小杨不顾家中二老的劝阻,毅然决然卷着铺盖卷,拿着存折,跑到离家好几百公里的王云面前,表了衷心。
  两人结婚七八年,王云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小杨怨王云的肚子不争气,王云怨小杨整天在海上漂,总碰巧与她的排卵期一错过二错过三错过。这些年,小两口的钱都扔给了医院,前几年,听二大妈,三姥姥的话,人民币大把大把的给了野大夫,苦药汤子,烂菜根,不加盐的动物内脏……反正什么难吃,吃什么。最近几年,才去正规的医院,一套例行检查下来,就花不老少……
  肚皮还是纹丝不动,有一点,王云觉得很庆幸,幸亏与婆婆隔的远,不常见面,如果同住一个屋檐下,光婆婆的白眼,王云可能就会闪瞎了眼。
  话说,王云赶上了政府的好政策,以平方换平方,住上了新楼房,要不是有平方贴换,以小两口的资金实力,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他们除了平时的日常开销,最奢侈的是买个时令水果,大把的银子还要准备给医院贡献,来实现他们的造人计划。
  对于楼层的选择,厂办搬用了“抓阄”——中国式的决策。
  这项古老的发明,灭了无数人的念头,也减了无数次的战争,也在此圆了李莲英的梦。
  办公室主任,负责安排全厂的日常后勤工作。所以“楼层抓阄”的点滴,都在李莲英的掌控之内,那几天,小媳妇们主动去撩拨老李,打探点“内部消息”,话里话外想摸个好楼层,男职工都喜欢拿个文件袋去找老李谈心,老李呢,软的黄的,一切都不抗拒,于是,抽屉里就多了几个文件袋,每个里面都有两条香烟,妈哎,还有几条软中华来。这个是谁的,一定不会辜负他。
  那几日,老李的老婆在家里,也被几箱鸡蛋拿下了。小农意识,永远登不了大雅之堂。
  抓阄只是一种流传至今的传统分配方法, 可为什么许多难题都能通过抓阄的方法解决?而且, 抓完阄后, 无论成败, 个个都心服口服?我们来探讨一下, 结果发现了二个秘诀:一、 通过做阄, 能把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变成为很简单的阄, 阄只是一种顺序符号, 不带任何性质,这就把所有复杂的因素全部排除干净, 难题自然就破解 了;二、阄毕竞只是一种符号,虚拟的符号最终还是要还原成实体的,而且肯定有好有坏, 可通过抓阄却把成败全都转到自己手中。这么一抓,无论好坏,就全抓在自己手中。因此, 无论成败只能归因自我, 所以每个人都心服口服。自古至今, 抓阄在中国有其深厚的人文根基,蕴含着极强的亲和力。按照抓阎的机理做事,办事不求人,难题无形化解,成败全都归因自我。这是一种内含阴阳、太极原核的中国和文化。
  这么有深远的技巧,在李莲英这里成了摆设,到了抓阄的这一天,送过香烟和鸡蛋的,慢慢的向后靠:“我做好人好事,你们先来”,等到箱子里露底了,老李自己亲自抱着放有阄儿的纸箱,朝着在角落里的几个人一使眼色:“还有谁没抓,还有谁,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一边说一边利用转身背对其他人的功夫,把几个阄儿,扔了进去。不出所料的,那几个人看着到手的阄儿都满意的点着头。
  为什么李莲英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掌控着职工们的喜怒哀乐?
  曾有男职工看不惯他跋扈的样子,与他起过争执:“说不许争论,不许反驳,你谁啊,你有御林军吗,你是封建帝王吗,你连个副厂长都不是”,一番言论堵的李莲英脸红脖子粗,他就到厂长跟前抹眼泪诉苦,厂长在辛苦干业绩的后方,需要有李莲英式的管家,需要有李莲英来给他冲锋陷阵,需要李莲英扫清路上的咯脚小石子,厂长在全厂大会上重点说了老李的工作职责,通俗的说,李莲英发的命令就是圣旨。
  工作上得意,他就越露出跋扈的习性,对工作的事说一不二,职工如果做错了什么,他立即就要教训几句,恨不得他们像小学生那样,眼露怯意,垂手而立,说一声,李总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
  果断,准确,利落,有责任心,这些曾经是工作努力的特征,却是过了一点就会变成专横,毒舌,粗暴,容易焦虑,而且连带周围的人也焦虑。
  一则是他具有凤凰男的虚伪心态,内心自卑,怕有不同意见,听不得反对声,容不下异见。二则是具有中国暴发户式的脾气,一经见天光,恨不得人人都朝拜他。
  其实,这样的人,很可怜。
  各位看官,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时候的王云在哪里,怎么没她的动静?
  接上回说,在关系到生活中的最大的一件事,李莲英把他的猥琐发挥的淋漓尽致,他特意挑了那天的那个时间,让王云去市里的上级部门送个数据,王云有点纠结:“李主任,能不能明天送。你看小杨不在家,我也没亲戚在这里,又没有人替我抓阄,耽误了大家分房,就不好了”。
  李:“这个表格已经延误了,今天去送我们还要挨批评啊,抓阄,很公平的,一人一个,又不可能多抓一个,放心,你的阄儿,我给你留着,替你好好看着,你快去快回”。
  王云早饭也没吃,就跳上了去市里的公交车,等她午后匆匆赶回办公室的时候,老李真的信守承诺,指着箱子说:“为了公平起见,我的也没抓,还有两个,来,小王,女士优先,你先抓”。
  王云一肚子的火,也没搭腔,就伸手抓了一个,“二单元二楼西”,“吆,楼层不错嘛!”李莲英一边说一边也抓了最后一个:“二单元二楼东”。
  “小王,我们是邻居”,老李显得很惊讶,也还兴奋:“你说说,你说说,我们俩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在一个办公室里办公,这又成了对门的邻居,你说说,你说说,”
  让谁说?王云看着眼前这个心里有太多犄角旮旯的人,后背一阵阵发凉,遇到这种人,有一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这样,李莲英的手一哆嗦,他就和王云成了对门的邻居。
  所以,每天早上与王云的“偶遇”就显得太自然了。
  渣男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渣,讨厌他,他还会洋洋得意。
  李莲英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自斟自饮的喝几口,不多,微醺而止,微醺的境界最妙,吼两声平时不敢吼的老婆,说几句混话,可以用喝高了来打掩护。
  这天晚饭,老李做了个韭菜煎蛋,醋溜浇汁白菜,端上桌,喊老婆吃饭:“祖奶奶,吃饭了”,老婆文英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瓜子皮吐了一堆,李莲英又催了一次,才懒洋洋的过来,屁股刚挨着凳子,就叹了一口气,自从她在父亲的安排下,再加上当时她确实觉得李莲英模样还行,降低标准和姿态嫁给老李后,她每隔5分钟就深深叹息一声,就是“我为什么命该如此”的那种。
  “怎么又是韭菜?整天上顿韭菜下顿韭菜,你的阳壮给哪个小娘们了。”
  “整天吃现成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吃现成的怎么了,没我爸的提携,没我的社会关系,你能混到今天的地位?说不定现在在哪个旮旯要饭吃呢”。
  “你成心找茬是不,我妹妹自己种的韭菜,拿来不少,让你给你爸点,你还不舍得,我们不顿顿吃,还能扔了?无公害韭菜,你买还买不到呢”。
  “都说吃韭菜壮阳,电视机上也这么说了,怎么你吃了就不管用呢?你看翠姐,比我大两岁,看着比我还年轻,人家红光满面,皮肤也亮,我问她怎么保养的,你猜翠姐和我说啥,她说是两天一次的无成本精华投入,就是说她老公两天一次管她个够,你呢,和个废物差不多”。
  老婆文英越说心里越委屈,越不平衡,李莲英知道她接下来的戏份该怎么演,无非是撒泼,哭闹,骂老李的祖宗肯定干了男女间的缺德事,报应到了李莲英身上,让这个小字辈雄风不再。
  老李趁着老婆的角色还没入戏,赶紧摔门而去,门嘭一声在背后关上,被关在房间里的还有老婆的怒火和她数十年花样百出的牢骚。饿着肚子出去随便溜达溜达,也比在家里看她发疯强。
  男人减压的方式是两极化的“战斗”和“逃跑”,在文明社会,一言不合决战到天亮的男人太少,男人倾诉的方式就剩下了逃跑,所以,男人在面对很多亟待解决的问题的时候,都会选择逃避,让女人去当出头鸟去解决问题。
  楼下的小道上,没几个人,这个点是吃饭时间,远处有孩子的嬉笑声,迎面一对男女走来。挽着手腻歪在一起,走近一看,是对门王云两口子,王云大约刚从家里洗了头出来,俏丽的短发上还有水气。她只穿一件墨绿色吊带裙,裸着双肩,身段真是好,绰约丰腴,走路腰肢轻摆,大眼睛肆无忌惮地眼波流转。她有股天真的火辣,令人无端就哪个部位发胀。
  “是李哥啊,这么早就出来散步”,小杨与老李打着招呼。
  “是小杨啊,啥时候回来的?”
  “下午刚到,李哥,找个时间,我俩喝个小酒呗,我经常不在家,还要麻烦你和嫂子多照顾照顾王云”,王云没把李莲英的嘴脸告诉过小杨,所以在这里,小杨是诚心诚意说这话的。
  人结了婚就像在社交上死了一回,朋友不是变了就是没了,享受二人小世界去了,生了孩子就在社交上死了第二回,会平行着认识一大堆娃爸娃妈,小杨是属于死得比较彻底的那种,原来的朋友离的远了,准确的说是他抛弃了所有的朋友,新的朋友他不怎么看得上,搞得这几年像活在孤岛上一般。
  “好,好,有时间我去尝尝弟妹的手艺,人漂亮厨艺也差不了”,这话,老李也是诚心诚意说的。
  黑暗中,王云掐了小杨胳膊一下:“回家吧,我追的剧到点了。”
  几句话后各自走了,小两口手牵手回家了,李莲英慢慢自己出门溜达,兴致高就走远点,走到小区东门外面,街对面就是一个不大的劳务市场。自从九十年代下岗风潮起,那里曾经有几百人的规模,慢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自由市场,里面求职的以力工,水电居多,有时也会遇到保姆找雇主的。此时,晚上市场已演变成了热闹的夜市,人声鼎沸,馄饨摊、水饺摊、火烧铺、面馆,老李是爱吃面的人,老婆文英也不会做,看到面,老李觉得肚子饿了,就要了一碗,虽然花了十块钱还是心痛,但炸酱菜码自己随便挑,刀削面,拉面,油泼面,花样有的换,倒觉得比吃家里的那怨声载道还味道平平的炒菜强多了。
  等老李回家,两人为了懒得吵架,干脆话也省了,能不说就不说,电视谁先占了就谁挑频道,往往老李看看体育频道就打瞌睡了,老婆冷淡地喊他回屋去睡,自己随便找个电视剧,一看就到半夜,日子也很好混。
  李莲英躺在床上的时候,比刚才在客厅看电视时更清醒了,此时老婆没躺在身边,肚子让一碗面撑起来了,“温饱思淫欲”的小资思想在老李的脑袋里迅速膨胀,王云刚洗过的头发和婀娜的身段总在眼前晃,今天小杨回来了,小别胜新婚,今晚的动作肯定小不了,他奶奶的,算盘打错了,应该住在她家楼下,床震——销魂——,妈的,耽搁了今晚的好戏。
  小两口散步回来,腻歪在一起。
  刚搬进来的时候,王云先去给新家布置了一个加厚的米白色窗帘,遮光,拉起来就可以与外面隔绝成两个世界,这,可以有很高的安全感。
  小杨看着她幸福的样子,欲言又止,但又不能装作啥也没发生,几次鼓足勇气:我辞职了。
  王云一怔,从小杨的怀里钻出来。
  辞职,就意味着自己一个人的薪水支撑着这个家,王云苦笑了一下,看来生孩子的计划要泡汤了,这时要孩子,就是寻死,小孩子的花费是碎钞机,随便买个什么,几百元一千块钱就没了,你一个月一万块的工作,说丢就丢,小县城里月薪4千就是上流社会的人……
  现实生活中,底薪工作大多数是带来了更多的焦虑和纠结。小杨一度认为,这些与他无关,他一直走在宽阔,洁净,笔直的大路上,焦虑不过是一些不断走回头路的人,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捕兽夹。普通人都是带着这些看不见的捕兽夹默默行路,而他不同,他毫无负担,走得轻松自如,直到这一天,他自己的心头也传来阵阵隐痛,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这份领悟到来较晚,他三十岁了,承受不起这种泯然众人的恍然大悟,惶恐起来。
  想不到辞职后的感受竟然是这样的,他叹了口气。辞职容易,一转身的事,可是这辞职以后该干什么,他本来以为是无比清晰的,王云的反应让他一激灵,作为一个家的顶梁柱,这次他太缺乏冷静了,他原以为可以和王云天天在一起,爱妻会开心,但并非如此。
  贫贱夫妻百事哀,选择玫瑰还是面包?不再是纠结的问题,也不再是世纪难题 。
  上班时间8点,王云每天7点半就已经到了办公室,打好热水,给同事们擦拭办公桌椅,老李不需要这些,只要每天看到这位美女走进办公室,有效率有步骤的工作,实在赏心悦目,原本,李莲英想把王云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大公司里暗流涌动,大领导们没有几个心腹,底下的事不好办。无奈王云在这点上,不站队不投靠,不上前一步跪倒表忠心,老李几次暗示,被王云怀疑是职场性骚扰,这种事他表现的太为过火,总借故摸上摸下,恶心得要死,按说职场小人物,命贱如泥,有大人物提携,另眼相看,别人求还求不来,可王云有书呆气,有一股不可侵犯的气质,老李束手无策。
  其实,也无妨。
  这天,一位穿着旗袍的女士,拿着介绍信来厂办报道,前几天,老李就接到通知有人调到这里了,今天见到真人了。
  安可,31岁,容貌一般,身材凹凸有致,胸口总多开一枚扣子炫示天赋本钱,因在原单位有好几段风流故事,无处立脚,只得换个单位抚平风浪。
  很自然的,安可也成了李莲英下属。
  很自然的,老李又多了一项工作:这两个女人,完全是两种味道,就像今天吧,安可一身旗袍走旧上海交际花路线;王云则是深蓝棉麻上衣,米白裤子,隔着一公里都让人知道这是位知识女性,挠心的是安可穿衣服一天一个样,还定期换发型,更挠心的是,那天安可画了个孔雀羽毛似的七彩睫毛,忽闪忽闪,目光跟老李纠缠了一会儿。
  年纪轻轻的男同事见了这等人物,哪有不流口水的,就有人经常去办公室送个沙样本,送个纺纱数据,不多时,就有传闻,安可时常以加班为由,晚上十点之后忽然跟李莲英从厂办公室出来,这事,大家暗暗传遍了。
  老李的老婆文英是位万年不改,常年穿拖鞋的主,是典型的彪形婆娘,在如狼似虎的年纪里没有得到老公的滋润,这个窝囊气实在没有地方撒,又不能天天攥着老李的腰带,又觉得以老李的年纪不可能雄风不再,所以,文英对这一套不要太熟悉,接到卧底的信报没几天,就在一个傍晚,把俩人堵在办公室里了。
  李莲英没话可说,安可,可是理直气壮,要丢脸大家一起丢脸,我不怕,你们有家有业,你们在乎名声,你们这又拍照又恐吓,侵犯我的隐私,分分钟我就可以告你。文英一听这思路匪夷所思却说中了关窍,这个小婊子还真不是好拿捏的,只好单拿李莲英撒气。
  老李整理好了衣服过去一把抱住文英:文英,别这样,冷静点,人家还得做人……
  文英说,那你就不做人,做畜牲是么,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好意思下手?你住的房子是谁的,吃的是谁的,你怎么有脸在外面乱搞?
  老李拍拍头:你怎么说都行,我对不起你也向你道歉,你容缓我几天我收拾东西搬走,小安那边也要换房子,到时我去她那边吧。你最好让她们把她放掉,不然伤了哪里都是犯法,没意思,没劲,咱俩好和好散有情有义,我好了一定记你的好,不好我也就是一个人,烂死不连累你,你可别跟我来绝的,对谁都不好。
  文英的捉奸队都是平时要好的姐妹,经历也相同,如今看到老李俩人衣冠不整,就像看到自己的老公找女人一样,恨的牙根痒痒,在老李和文英交涉的时候,她们一拥而上,抓头发的,挠大胸的,挠脸的,有个胖姐姐狠狠的踢安可的下身:这个勾引人的玩意儿……不一会儿,捉奸胖太太们就累的气喘吁吁,安可趁机脱离了她们的魔爪。
  起初的惊恐过了,她穿好自己的小背心热裤,从小包包里拿了把梳子梳好头发,又对着化妆镜补了妆,扭头冲文英一笑:姐,你俩该怎么就怎么,我就是出来玩的,你别放在心上,这算个什么事,还值得生气。
  说着又对老李脸一板:搬我哪?你问我了吗,别不要脸了,谁爱搭理你呀。赶紧哄好你老婆,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姐你别生气了,男人是狗,吃了就走,你愿意养就再养几天逗着玩,不愿意养就把他踢出去,气坏了自己真的不值得。
  文英看着这红唇酥胸的半拉美女,笑微微一口白牙,瞬间知道自己老了,名利场是绞肉机,在这里面挣扎,老得分外快些。自己老了,剩下灵魂残破不堪,不知该抱住什么才能撑得久一点。她往旁边让了让,安可立即一条鱼似带着满身的伤地溜走了。
  学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心里知道一切都发生过了,这是成年人必修的一课。
  破天荒的,老李随着文英回到家里,文英没像以往那样破口大骂,骂婆家十八代祖宗,而是洗手和面,给老李擀起了面条。
  这个蠢女人终于开窍了。
  老李坐在沙发上唯唯诺诺的说:老婆,人家安可是新同事,下班了要请教一个问题,没想到她一屁股坐在我的腿上,老婆,你是知道我的身体状况的,心有余,可那方面不行……
  文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看他当面说谎,嘴角一撇,给了个毫不留情的冷笑。
  李莲英没想到文英这么悄无声息的处理这个人人想看笑话的事件,心,向文英靠近了一点点。
  文英本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只是在婚后,李莲英因为自己的农村身份觉得在她面前低一头,任何事都要文英点头,这也养成了文英讲话强势,以自我为中心,这么多年忽略了老李的感受,从而导致交流沟通的障碍。
  老李出溜出溜扒了着手擀面,吭哧咬一口紫皮独头蒜:你这辈子是女人,就得认命,女人,就得干家务活,做饭,你啥也不干,到哪里也没道理可讲……
  老李偷偷看了老婆一眼,看她没反应,就哼哧扒了一口面条,意思是,我在外找女人,都是你的错,是你不贤惠。
  文英今晚看到安可的表情,心里轰一下开朗了,她要用智慧取胜,四十多岁了,散伙重组,劳神劳财,是个赊本营生,用智慧抓住老公的胃,才是王道,拼脸,自己不是优势。
  老李家暗藏战术,对门邻居家也死气沉沉。
  小杨每天都要出去应聘,垂头丧气的回来,县城的工作不比沿海地区的工作,塑料厂,化工厂的薪水合心意,可对身体有伤害……低不成高不就,叮铃啷当几个月过去了。
  这天小杨下楼倒垃圾,遇到文英也正推门出来:“吆,小杨,你单位福利不错,整天在家。”“不是,嫂子,我……辞职了”。
  吆,哎呦,那你可要快点找个下家,把保险续上,现在还年轻不知道厉害,像我们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可别老了老了,没有保障,年纪轻轻就得干活,整天在家里让老婆养着可不好……文英边说边下楼去了,小杨暗吁了一口气:这个胖邻居,训起人来不费劲,找不到工作像给她丢脸一样。
  小杨也感觉到王云最近的焦虑和不安。
  买了两大把花,花了将近二百块钱,小杨把家里打扫了一下,所有的花瓶都找了出来,角角落落都放上,里面插几朵花,他也不懂插花艺术,反正三五成群每个瓶子都长出花来就行了,又下厨房做了两条鱼,炒了个青菜,有时王云装模作样地减肥,就专门吃这个,他也练出手艺了。
  道歉的话,逗趣的话,也在心里打着滚练熟了,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王云回来。
  将近8点,王云回了家,一言不发,这是她表达怒气的方式,小杨赶紧上前接过背包,蹲下递上拖鞋:“先在沙发上躺一会,我去热热饭”。
  王云看着小杨忙前忙后,看着客厅里的花,觉得对小杨辞职的事有点过火,爱是真实的,真实的东西才让她觉得牢固和安全。以往的日子里,她太想扮演一个完美女孩,恰如别人所见,因为她觉得如果自己不够完美,似乎就对不起自己这点轰轰烈烈的情绪。情绪挥霍完了,泛起来的失败感,怨恨,痛苦,就跟海滩上的塑料垃圾一样,难以消化,却又不知该扔到哪里去。
  小杨改变了这一切,她出现在他面前,他看到了她全部的不完美,却并未避之唯恐不及,而是守护她,照料她,把她当成了一个为了心爱玩具被人抢走,嚎啕大哭的小女孩,这样的自己,是在跟他相处中,她才慢慢领略到的。
  坐在饭桌前,王云第一次向老公说了自己的职场尴尬和困境,就在今天,老李非要她去几公里外的分厂去盘点库存,路偏僻,天太热,她争辩了几句,“打扫厕所和去分厂,二选一”,李莲英扔下这句话,就走了,王云无奈,只能选择后者。
  老婆对自己没有大动作,老李肆无忌惮的与安可公开打情骂俏,嫌办公室里的闲人太多,就各自打发出去,小杨说:无所谓,他在厂子里不一样让领导训的像孙子,在家里不一样抬不起头了,他只能朝你们撒气,比较起来,干脆人都不要活了。
  困扰自己的情绪被小杨轻描淡写的这么一说,忽的觉得柳暗花明,想想这些都是啥破事,忍不住扑哧一笑,小杨知道这一页算是揭过去了。搂着她又亲了亲,哄她说:“睡吧”。王云今天又气又累又饿,吃过老公的爱心晚餐,上床,很快蜷缩成一个小团睡了,小杨每次见她的睡姿总是心生怜爱,极度没有安全感,才会不自觉保持胎儿的姿势,他喜欢从后面把她轻轻地搂在怀里,让她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地把自己身体舒展开……
  大致混江湖的成年人,交往过几次,也就能有个起码的判断,对方可信不可信,可交不可交,王云跟安可对彼此的感觉,处在截然相反的两面,安可一眼就看到王云身上小知识分子的弱点,王云对安可的作为,是越来越不敢那么实心地相信了。相对于喜静的王云,安可是每天不停的说说说,一不说话,就像会疯一样,除了购物就是逛街,声音尖利,笑声浮夸。
  安可对职场暧昧,就比王云看得更现实,她觉得你要对我有意思,那我就看看你对我能有多好,只要我的付出能与给我的利益相等,暧昧不清又何妨,必要时可以撸起袖子,跟客户们去喝酒泡吧,你把单给了我,那我算你对我真的好,你要就只是扯扯淡吹吹牛,就想跟我怎么样,那你不如死到非洲去,让大象把你活活踩死。得有价值?大家都是走江湖的人,谁不是有着家庭外加两边爹妈,真能那么色欲攻心愿意死缠烂打非要跟你怎么样,还是麻利的亮出你的底牌,让老娘看看值不值的,再做决定也不迟。
  脸皮明显比王云厚得多,安可在厂部年会上给一个小品配过音,引来掌声无数,她面不改色,浑不当一回事,这要是换了王云,只怕别说让她去配音,让她听听她都觉得万分不好意思。人的羞耻心跟痛感,都是程度有巨大不同,你觉得太可耻太丢脸了,别人觉得根本无所谓,也可能你觉得破了块皮不过痛一瞬间,别人却痛足三天,要去医院打针吃药。
  安可,这女人长得不怎么样,但是说话行为一板一眼跟一把手枪一样,一颗子弹就要消灭一个敌人,也就是李莲英心甘情愿给她当靶子,别的男同事吐吐舌头,避之唯恐不及。
  算起来,安可进厂小半年了,在厂里没有谈的来的姐妹,她的私生活更像盖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老公何许人也,有无孩子,这些私密话题从未在人前说过,按说,女人要交起心来,比猫吃鱼还容易,说天说地,第二句话就能斜插到老公孩子身上,每次与同事聊到这里,她总能找个借口跳过去。
  戚!嘴巴还挺严,你的不说,凭什么我把我的隐私说给你听?逐渐的,除了李莲英,没有人愿意与安可做朋友了。
  人性本贱。尤其是男人,对于越容易得到的女人越容易不屑。
  王云坐在办公桌前整理上半年的各车间用电量,对桌办公的小刘低声说:“看——那边……”,他把头往右歪了一下,带着点厌恶:“哼!简直强奸我们的眼睛”,白眼一翻,在老李和安可身上扫了一圈,……这后面的话就用表情补上了。
  王云顺着小刘的白眼一看,那俩人就差抱在一起了,安可趴在老李的办公桌上,脸几乎贴在一起,老李一只手从她的后背搂过来,一只手在她的胸前动作着,安可作势挡着,俩人压抑的笑,王云看不过去,大声咳嗽几声,手里的工作加重了力度,计算机啪一声放下,文件夹翻的啪啪响,以示抗议。
  “哎呦,这是有人嫉妒,有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还是想去打扫厕所?”,安可吹吹刚染成大红色的手指甲,从老李的办公桌上直起了腰,“别在老娘这里装嫩,装清纯,自己个的内心小剧场还不定怎么淫荡呢”。
  王云本想高冷地来几句相忘于江湖之类的话,一听这些,忘了保持造型,回骂了几句,小杨后来给分析说,这叫原形毕露,安可她本来应该上蓝翔挖掘机,再不就去歌厅当点歌公主,反而阴差阳错,抱了个大腿,成了办公室一族。
  老李是天生的老婆奴,在家不敢兴风作浪,在外,极力扩充彩旗飘飘,虽说老李在臆想王云的时候,才有生理反应,但架不住安可主动的撩拨,王云与老婆文英是一类人,都是很传统的,在两性生活中,是习惯被动的,是被需求的一方,从老祖宗传下来的例子,好像只有男人能有性需求,老李就是沿着这个路子走过来的,他有生理需求了,才去文英那里解决,并且他一直是引导者,直到遇到安可,他才知道床上的事还有别的洞天,条条大路通向销魂一刻,安可,主动,放浪,大方,在她面前,老李就像是一个土老冒,安可的放荡令李莲英意乱情迷。
  安可看不上王云的清高,王云看到安可抱大腿的行为就恶心,俩人暗地里无声的较量,办公室里的同事浑然不知就在空气中有些看不见的对话在发生,安可时不时在老李的跟前说王云和其他同事细碎的八卦,老李也不避讳,立马逮住个机会收拾你,让你乖乖的俯首称臣。
  不多时,在安可和老李的一唱一和之下,办公室已然成了他俩的小城堡,任何人别想有私人空间,上下班有严格的签到表,早一分钟晚一分钟都不行,办公用的曲别针、大头针,文件夹能不用就不用,纸张按数发给你,有同事不小心打碎了茶具,从安可嘴里传到李莲英耳朵里就是:羡慕嫉妒外加居心不良。
  这种工作氛围的改变,让王云很不爽。想起自己初来厂里时,也是纤尘不染般清丽人物,起初也被老李重用过磨炼过,没想到越到后面越难相处,异性同事关系近了,干柴烈火就要演绎出男女暧昧,关系远了,保不齐背上就插中冷箭,毫无征兆就灭了你。她从来就是公事公办,狠是在业务上狠,从来没有这些情绪暧昧上的纠结,她自带的那种严肃,认真的气质磨砺得更凛冽了。
  李莲英已深陷在安可的温柔窝里,变本加厉,明目张胆的与同事们做对,谁今天瞪了安可一眼,偏远地区的业务他可以一句话就派你去个把月,谁让安可不高兴了,这月的奖金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泡汤。
  李莲英,已成了众人眼中的跳梁小丑,大家背后提起来都不屑,可他自己却津津有味的活着,跳着,扭动着。
  凭什么呢?
  一点都不自卑?不自知?或者迟钝到哪一步?
  职场就是人压迫人,人剥削人,这不是潜规则,这是明摆着的规则,在国营企业里尤为厉害。
  月底,与外地客户对账时,有一笔往来账目不符,确切地说是厂子这边少了一张单据,这是南方一个重要的大客户,虽说有原始凭证的存根,确实证明了这一笔业务的存在,但这相当于在客户面前自打耳光,自毁形象,厂领导气的暴跳如雷:“查,一定要查出是谁具体经手的”。
  财务部、统计科、业务科各抽调人员集中力量查找……几天后,未果。
  这天王云一进办公室,对桌办公的小刘就拿起杯子去接水,走到王云身边小声说:王姐,小心小人。
  一抬头,就看见李莲英在办公桌前满面严霜,这股杀气,在家里是没有的。王云扭头看了一眼安可,发现她正偷眼看着自己,一对眼反让她不好意思,神经质地笑了几声,埋头工作去了。
  应该就是这一刻,王云觉得自己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厌倦。她并不讨厌工作本身,但随之而来的种种人际关系,让她疲劳,反感,避之唯恐不及却又无法彻底地避开,这些关系里自己也在异化,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忍受着不该忍受也根本不想忍受的不适和不安,她想都能想象出老李要跟他说什么,那种夹枪带棒,看似关心你帮助你,其实要变着法儿压榨出你最后一丝力气的劲头,她太了解了,也太厌倦了。
  果然迎接她的是李莲英的一顿疾风骤雨,把她从来厂子里的工作贬得一文不值。王云觉得这只能算是开场,就直接问他说那您上次交待的表格我什么时候交给你。
  果然,李莲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又坐回去了,看身体语言,意思是我没骂你就算我有涵养:
  我没听错吧,你现在工作搞成这样子,我怎么让你做表格,哪个客户会放心把业务交给你?你自己看,这是能让人看懂的东西吗?
  王云:我是以数据和图表为主来说明情况,节省阅读时间,不然领导日理万机,他们也没空看那么多陈述,您不也经常提醒我们说要简洁么?
  李莲英就像拳击手正准备按倒了痛殴对手,却发现对手站在背后,大惊之下还有被挑战的愤怒,饶是这样他还是冷静下去:
  简洁总不能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步吧,我知道你跟我之间还存在误会,但是客户的情况我也没瞒着你都说清楚了,你为什么要害我,把客户的单据放我桌上,如果让厂里有了损失,谁来赔?如果你故意跟我作对,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王云打断了她:我要害你,不需要这么大费周折。说完看了安可一眼,安可正在看热闹的劲头上,没想到这时王云看过来,立马狼狈的低下头,这时,王云全明白了,丢失的单据就在李莲英桌上,是他自己疏忽了,没交给财务部,所以他要找个顶罪羊,军师安可把王云推了出来。
  李莲英这下真的脾气上来了:你是说我没有耐心喽。你觉得你的耐心能好到哪里去?你这样的表格交出去,不光是厂里的声誉,还有你个人作出来的业绩,都会毁于一旦。我有责任阻止你犯错。
  王云低头伸手掐了掐自己的额头,酝酿了一万次的台词终究还是没有脱口而出。
  出了办公室就感觉周遭气压更低,有几个同事拿同情的眼神看着她,王云笑笑表示没什么。
  无端的刁难,王云发现自己还是受了影响,心绪不宁,隐约的气愤让她一整天都板着脸。呼吸都觉得自己姿势不对。王云坐在工位上想,这人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每天八个小时上班,一群人聚在一起,难道就是为了给彼此找不痛快的?
  她决定要像一只斗鸡,凛凛地与敌人战斗,哪怕姿势狼狈头破血流,都要硬碰硬地迎头赶上。
  她不能怂,她怂了,后面就没有路了。
  与老李吵过后,呆在办公室里度秒如年,心情不好,连带着胃也不舒服,早上小杨煮了两个鸡蛋,又榨了杯果汁,王云这几天有点没精打采,眼皮也肿着,看着果汁明明平时一口气半杯,两口喝完,早上这会儿却不想喝,看着鸡蛋一个劲儿恶心,也没胃口,现在生了一肚子的气,反而觉得饿了,她决定溜号,要在平时,她会一本正经的向李莲英请假,如今这会儿,滚你大爷的!她还从来没感觉到粗话能带来这么多快感,恶狠狠地骂人,好像在空气中互殴了一场,让对方不爽,自己也不痛快,但那种粗暴的痛快,就在这不痛快里面藏着。
  小杨见她竟在这个时候回家,有点意外:你没到点啊?怎么了这是?那我做点饭吧,你吃什么,下面条行不行?
  他没意识到,但王云感觉他这嘴碎得不行,烦人,简直不能忍受,才在家里呆几天,就跟个家庭妇女似的,一个男子汉这跑前跑后的德行,怎么就那么让人看不下去。
  小杨看她脸色坏透了,赶紧扶她去床上躺一躺,又倒了杯温水,坐在床边,给她按按太阳穴。王云一翻身把他手打飞了,也不说话。小杨想她一定是很难受了,要不早上的果汁早喝了,是她爱喝的橙汁,就很担心,问咱们要不要去医院啊。
  什么医院,别弄我,我……我就想一个人呆着!王云背对着他,竭力按住心中想和好的打算。
  那你……喝点水?小杨知道劝人多喝热水是最没用的安慰,但手边除了这杯温水也没有别的了。
  不喝水喝点果汁?你是不是生病了?我领你去看急诊去。
  没有。王云闷闷地回了句话:别理我,让我睡会儿。
  小杨轻手轻脚去了厨房,做了碗青菜鸡蛋面,怕吵了王云,没敢炝锅。
  面条的香味儿飘进屋,沉默中算是有效的安慰,王云浑身觉得不舒服,但闻到这个香味是不反感的,小杨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自己这小性子也耍够了。王云摸索一把,喝了半杯水,挣扎起来,还有点头重脚轻,但总归还是好多了
  她从后面抱着小杨,趴在他后背上挂着,撒娇式的爱意是向小杨道歉,小杨心里松了下来,笑着说留神我别把面条洒了。王云说不怕。小杨说你是不怕,我可怕,我怕烫着你。
  王云等小杨放下面条碗,转到小杨的前面,用力抱住这个宽厚的身躯,把头埋在男人的怀里,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烟味、体香混杂构成一种有魅力的气味,让王云很安逸。人在低谷时最怀念的就是绝对安全感,王云平生获得绝对安全感的来源就是小杨,他们彼此相爱,敞开心扉,拥抱彼此。
  小杨等王云撒够了娇从怀里抬起头来,说:“亲爱的,现在心情好点了吗?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王云仍不愿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依在小杨的怀里,手玩弄着胸前的一颗大痣,小杨常说这个是“胸有大志(痣)”。自己的宏图大志还没遇到合适的机会展开,思绪飘远了,王云继续头不抬:啥好消息?
  小杨说:“在小区东门的门面房,我看好了一套,我想开个超市,也做过市场调查,那里劳务人员流动大,我们的服务对象主要是他们,只要商品价低物美,就有不错的市场,单说香烟,就会有比较大的需求量,劳务兄弟抽低档烟,这样占用的资金也有限。”王云正苦恼职场的黑暗,小杨的这一步棋她觉得走的挺对的,起码自己做老板,不用担心让伙伴背后捅一刀。
  她举双手赞同老公创业,自己在单位受委屈了,去过过老板娘的瘾也不错。就顺嘴说了今天的不愉快。
  你还是别干了,跟我一起,我不愿意看着你受气,挣钱受气也没什么,可是受这种窝囊气,会把人憋死的。
  几年的职场经历王云早已习惯了,单位内斗哪些破事,天天上演,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超市的前景未卜,所以不能一下子把后路堵死,她还要继续与李莲英斗智斗勇。
  下午下班回家,等待李莲英的是多日不见的冷锅冷灶,文英又照例四仰八叉的嗑瓜子看电视,她这几十年早已把丈夫看透了,这几天姐妹们就向她通风报信,她老公和狐狸精依旧混在一起,而且比以前还肆无忌惮,想想自己巴心巴肺对待他,他依旧喜欢外面的女人,自己就算天天做满汉全席,他也不会戒得了外面的女人,看他回来找饭吃,就立刻把他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你就这个白眼狼的德行,狗改不了吃屎,我这么多年苦巴苦业,没落下一句好还招埋怨,你个老不死还拿我跟狐狸精比,跟他妈的女下属勾勾搭搭,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不如兔子,自己横草不拿竖草不拈,就知道横挑鼻子竖挑眼,什么玩艺儿吧你!你喜欢吃手擀面,我隔三差五的给你做着吃,你那狼心狗肺都发霉了,扒出来晾晾还能痛快点。那个狐狸精有什么好,不就是看你有个实权,你要不是主任,她理都不理你……
  行了行了,什么破事还值得一说。
  破事儿?能把我气进医院都进了急诊的,能叫破事儿?老李一听就知道老婆的话匣子打开了,张了张嘴,语言速度跟不上,一阵头痛,吓得赶紧自己平稳情绪,更大的悲哀涌了上来,这就是老妻,过了半辈子的女人,你说东她说西,你不在乎的东西,她非要计较,有好汉无好妻啊,这辈子就这么毁了,连吃顿手擀面,都得受这样的罪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莲英悲哀地发现,即便是已人到中年,即便是一直唯唯诺诺在老婆面前低一头,也换不回来俩人身份的平等,这么多年自己的农民的身份一直是文英看不起的对象,谁也看不到他的真实处境,而这不能怪她,只能怪自己。进城这么多年,农村男人的习气不改,抠门,不讲卫生,话说,过日子不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定个框框围着,我特么不得憋死!
  那么,在一个男人“比较难时”认识他,和他在一起,到底会不会天长地久呢?
  几率非常低,难道男人都是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吗?
  不是的。要知道,男人最爱什么,爱面子。
  那么在他最难的时候,看见他最不堪的样子,甚至看见他最低劣的一面,男人腾达之后恨不得杀你灭口。
  男人毕生追求一种成就感,他们害怕的是知根知底,因为这无法高傲起来,就像老李在年轻的小伙子面前吹嘘他如何如何仕途风流,一看到文英立马焉茄子,为啥?文英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知道他走进仕途的花絮,这,已是老李心中永远的痛。
  他每天勉力地伺候老婆,也不过是为了说服别人,更为了说服自己:无论如何,你还是幸福的,不是吗?
  后面这句轻巧的反问,会让他从头凉到脚底,废然长叹。
  和睦和美的人家,当然也有,那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大家都好说话好商量,忍字当头,万事皆消,谁还没点毛病,互相忍忍就过去了,别人看着也就是家和万事兴的模范一家子了,至于忍到生癌,那不是暂时还没生出来么,就先把好名声占住。人啊,为了这张脸面,也就不管活得怎么憋屈了。
  心有雄志精神抖擞,早上,小杨赶在老婆起床前,麻利儿的做好煎荷包蛋,又榨了杯橙汁,王云看了看还是没胃口,赶在恶心反胃之前上班走了,小杨只好吃了双份的早餐,也准备去超市,昨天联系的装修公司8点来人在超市见面,一出门就被胖邻居文英问候,打听他要去哪里,是不是找新工作,文英无比认真地坚持着:你啊别怪我说,还就是得有个工作才行,你别看我那破单位,街道小工厂,咱这退休金一个子不少也发着啊,医疗报销什么都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也是当初我大清早就去上班,那时有什么流水线啊就是一双手,牛皮纸包装,一个个打包换回来的,人要是没工作,就没心气,没工作再没保险,这要有个病痛,那就抓瞎。小杨你还年轻,可不能学这样的。
  文英大嘴一张,打从民国她姥姥家那辈人说起,说到自己下嫁,嘴碎,但善意和热心是不容置疑的。
  小杨心说您也是憋的,家里儿子一年到头不照面,把我当提升了,逮着就教训几句,但他也知道她无非是热心过了头,这为别人操心的脾气总是难改,也就笑笑答应着出了门。没敢把经营超市的想法告诉她,怕她夜里睡不着担心自己去哪里进货。
  不言不语的南方人忽然终止购纱,带走了好几个他周围的小客户,气得大领导不点名地批评了李莲英管理有疏漏。
  李莲英面沉似水,什么管理疏漏,那不就是不够狠,不是对自己不够狠就是对别人不够狠。李莲英是公认的对下属够狠的,他骨子里认为对下属们真是不必太客气。部门会第一件事就给所有人都增加了工作量,第二件是整风,说好听的是收集同事们最近的动态信息,不好听的就是窥探隐私,鼓励大家互相打小报告。
  这两件事即便是放在国家政治上,也是内乱的利器。这不到十几个人的部门,也搞得乌烟瘴气,人人都有说不出的苦。业务部门一旦搞起政治来,首先受影响的就是业务本身,业务那边是客户,是钱,说破了天,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人心惶惶时,原本能抓住的钱也抓不住了,眼看着季度目标遥遥无期,可李莲英铁了心,队伍是刀,该磨就得磨,几个关键客户他亲自去拜访,我不交不及格的作业,上司们也别再给我打差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中国人多,哪里也不怕缺人,说李莲英不会练兵?管理疏漏?那咱们就来试试看。
  这种气氛下的办公室不要说工作,连呼吸都觉得缺氧。连续两个新人递交辞职信,李莲英压下,单独谈话,也不知下了什么猛药,出来后的新人都以一当十,杀伤力异常强大,老员工们地位受到挑战,不得不奋起迎敌。一时间连安可哈哈哈的美式大笑都绝迹了。
  要有竞争,有竞争才有活力,有活力才有突破,不愿意竞争的,不接受老子领导的,不肯搞个你死我活的,那只好你自己默默去死喽,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李莲英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像土地庙里唯一的神,下属们得带上各种供品去见他,不然也就不用见了,何必自己难堪。
  这天,李莲英开了个刀刀见血的部门会,同事们面无人色,王云却超脱淡定,嘴角还时常露出点神秘微笑,李莲英看了,火上浇油,捏住她近期没有什么新进展的痛脚,说了又说,嘴皮上下翻飞,一直把王云那点微笑狗撵兔子般撵下去了。
  李主任,有事就说事,情绪冲动的状态下,讨论不出结果。王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却像是办公室里一声惊雷,挑衅啊,地道的挑衅,这不就是向老李宣战么?
  李莲英向来遇事不慌,十分镇静:你说的很对,不过可能是误会了,我没有情绪冲动,开会本来就是有事说事,你可以看看自己的表现,不但没有,而且原本你负责的工作也转给别的同事做了,这不是事实吗?
  这是典型的李莲英风格,总能把过错赖到别人头上,明明是受不了他排除异己的那些小手段,居然能被他利用一把,当成是对抗上面的砝码,佩服佩服,王云就是再给一百年也不愿意陷入这种弯弯绕,按宫斗电视剧里的说法,她多半在片头就作为尸体被抬走了,能坚持到最后一集的,总是李莲英这号人。话说,坏人终归没有好下场,要不世上的好人如何安身立命?泱泱大国如何能繁衍至今?老李最近腹部老是隐隐作痛,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是他应得的果。这是后话不提。
  是事实,那你又能怎么样?外面几个分厂的统计工作,是谁做的?原本不是我的工作,硬派给我,我不是孙悟空能七十二变,和你论个理怎么这么难,你是圣人吗?圣人也允许百姓有说话的权利,到你这里怎么就不能有?
  王云没看安可,但知道如果给她机会发言,一准儿又会听到她愚蠢的美式笑声,该笑声是万用螺丝,不管需要不需要都给你硬邦邦地拧上去。
  李莲英冷哼一声,摸着刚刚又疼的肚子:我不明白,自己不去开拓新业务才是重点,已有业务是两年前谈下来的,换人接手也跟客户沟通过,纠结这事有什么意义?我不希望你浪费时间,尤其是浪费全体的时间,就到这里吧,你有意见再单独找我谈好了。
  一出门几个同事就冲着王云连竖大拇指无声点赞,后面又有几个夸她敢跟渣男对抗,好样的。王云心里冷笑,当然好样啊,别人出去杀个头破血流,给你们看热闹,添个话题,要是走了空了位置,正好新来的那几个可以前脚后脚升上下,四角俱全的美事,全靠她一个人犯傻劲儿,能不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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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李莲英大战一番脑细胞,身心俱惫,早饭没胃口吃,此时出门一见阳光,有点晕,闭上眼睛,稳了稳,想去厂医务室想买点健胃消食片,人是铁饭是钢,这几天没吃啥,身子轻飘飘的,这段时间工作繁忙月经失调,之前也有过这样事,厂医说是压力太大影响了内分泌。这次她熟门熟路去开药,那女医生心细,让她验孕,王云看着两道红杠,难以置信却又不能不信,坐在医务室的凳子上喜极而泣,怪不得最近老恶心,她等不及到下班时间,跑去小杨正在装修的超市,要把好消息亲自告诉他。
  王云刚出厂门口,右拐去了小杨的超市,李莲英也出了办公室准备回家,因腹疼而扭曲的脸,蜡黄,他娘的,真他妈的疼,明天,明天一定要去医院看看,吃了将近一个月的止疼药也不管用。
  离自己家的楼房500米远,就看见楼下围了很多人,走近了就听见自己的老婆在骂大街,再一听,才知道文英晒在楼下绿化带里的豆角少了不少。
  唉,同样是女人,对门的王云怎么就那么让人看不够,一次次的刁难她,是为了制造我的存在感,这小娘们看样子是没领会我的精神,年前先进工作者合影的时候,自己千方百计推推搡搡去和王云挨着坐,坐定下来,双臂交叉,一只肘弯正抵在她乳房最肥满的南半球外缘,那个蚀骨销魂的劲儿,一阵阵麻上来……自己的老婆挨着自己就觉得烦死了,一坨坨的肥肉……
  李莲英正在人群外想的天昏地暗的时候,文英无意中一回头看到了自己的爷们杵在人群中,一肚子火又上来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常给你好吃好喝的,怎么到关键时刻,你就给我掉链子?你旁边傻站着干嘛呢?热闹好看不?看见你老婆我浴血奋战,你倒是在旁边围观上了,我是不是再骂一会儿,你就打算去批点辣条汽水瓜子啥的,顺便赚点零花钱呢?
  李莲英没接话茬,直接上楼回家了,这蠢婆娘,永远不能指望她心疼人,哎哟,疼死老子了。
  第二天,县人民医院。最近迅速消瘦、腰带向里缩了两个眼儿的李莲英,从科室主任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拿着刚才主任讲解的化验单,眼神空洞,扶着墙,慢慢往前挪步……
  人若是不断的做坏事,一般会遭到古老的诅咒叫天打五雷轰,这就是李莲英看到肝癌晚期化验单当时的感觉。他手一软险些把手里的化验单掉下去,就在马路边上,他啊啊叫了两声,嚎啕着哭了起来,哭声像兽,掉进了陷阱被人用钩子往外钩,他竭力想挣脱那钩子,却总是不能。
  未完,不续。因为生活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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