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孙建
小城初秋的夜宁静淡然，酷热却还在肆虐着它的余威。妻子携儿回娘家去了，吃完饭我便和母亲出去乘凉，不觉间来到西河公园广场。广场在小城的西南角，面积并不是很大，东面，是住宅小区，楼房一溜排开延至茫茫的夜色中；西面，是河湾，映入眼帘的是微风吹皱的粼粼的水波；南面，是沿河的观光路，河中小岛的垂柳在射灯的照耀下发出异样的光彩；北面，隔着马路是正在建设中的沿河景观带。
广场上游人如织，几个孩童正兴高采烈的玩着滑轮，不时从你面前穿梭而过；广场一角，一群人投入的练着交谊舞；不远处小岛上昏暗的角落里，几对恋人正促膝而谈；几位夜钓者悠闲的坐在岸边，耐心的等鱼儿上钩；一位正蹒跚学步的小儿，在妈妈的引导下勇敢的向前迈着步。
坐在台阶上良久，暑气慢慢退去，清凉的风夹杂着水草的清香迎面扑来，令人神清气爽。母亲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于是我们就起身往回走。过马路时，正走到路中央，对面绿灯亮了，车流开始涌动。母亲下意识的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急切的拉着我快步向马路对面走，一刹那间，看见母亲匆忙而坚定的面庞，微风正吹起她花白的头发。我莫明的感到一阵激动，此刻母亲拉着的不是已过而立之年的我，而只是一个还需要照顾的孩子。
有多久没有牵母亲的手了，我不能回答自己。看着霓虹灯闪耀下纷杂迷离的大街，大街上是一群行色匆匆的路人，这一切仿佛远离我而去，只剩下我和母亲走在回家的路上……
从呱呱坠地到蹒跚学步，母亲的辛劳自不必说。到上学的年龄，母亲一手牵着我，一手拎着我的书包，将我送进了本村的小学。那时条件艰苦，自己要带着小板凳，趴在姑且是称为课桌的水泥台子上学习。没钱买本子，就买石板和石笔，写了擦，擦了写。懵懵懂懂的小学时光从手边溜走了，只残留些许记忆的片段。有一次我因为没有完成作业，放学后被老师留下罚写生字。母亲等久了，来学校找，听老师说完情况，二话不说，拽着我就走，一口气到家，转身就摸笤帚疙瘩，我一看不好，挣脱了母亲的手就跑，先是在院子里被追的到处窜，后来被赶到大街上，亏我当时跑的快，母亲到底没追上。后来还是曾祖母颠了小脚，找到在外面躲着不敢回家的我，把我领回了家。后来母亲每每谈起此事，总笑着说，别看你精瘦精瘦的，跑的比兔子还快，否则的话免不了一顿打。
刚到外地求学的时候，一切都觉得新鲜。入学没几天，母亲来看我。母亲一见我就埋怨，怎么也不往家打个电话。当时的我意气风发，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龄。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才来几天，哪用得着。那天中午，和母亲一起出去吃饭，母亲没怎么动筷子，却一个劲的催我吃，她只是在一边看我狼吞虎咽。后来听父亲说，自我上学走后，母亲偷偷在家掉眼泪，说我从小到大从未出过远门，怕我照顾不好自己。来看我的前一天晚上，母亲更是一夜未合眼，像等待过除夕夜的孩童。当时少不更事的我哪能体会到母亲的心情。
参加工作后，因为一些琐事，更是因为我的懒惰，我一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回家，就是母亲的节日。母亲总是做上我爱吃的饭菜等我，回单位时，又总是准备好大包小包的东西让我带着。想起电视台播出的一则公益广告：年迈的母亲整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等儿女们回家团聚，可儿女们一个个忙的不回家的电话，把母亲满心的喜悦化为无奈的等待，最后，母亲守在屏幕上充满雪花的电视前，独自在沙发上沉沉的睡去，桌子上是一动未动的饭菜……画外语我记得好像是：“别让你的父母感到孤独，常回家看看”。一直很欣赏这则公益片，它道出了天下父母的心声。回想起自己的行为，总是有一种愧疚在心头。
后来娶妻生子，我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照顾小家上，特别是儿子身上。因我和妻子工作的关系，儿子1岁多的时候送回老家由父母照看，直到上幼儿园才接回我们身边。记得往回接儿子时，母亲百般不舍，千叮咛万嘱咐，从吃喝拉撒到穿衣住行，事无巨细的安排了一大通，最后一直送出老远，直到看不见我们的身影……
调到小城工作后，把父母接了过来。父亲闲不住，60岁的人又去找了份看门的工作，每天两班倒，忙里偷闲还得回家整理庄稼。妻子在乡镇上班，每周回来一两次。母亲在家做饭洗衣操持家务，还时不时的接送孙子上学，倒比在老家时更累。母亲却一如既往，乐此不疲。
这些年忙忙碌碌，可回想起来又似乎空空落落，日子就在平平淡淡中度过。生活的琐碎中也夹杂了人情冷暖，而母亲总是守在我身边。我明白，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身在何处，总走不出母亲爱的包容。在母亲的心中，自己永远只是一个孩子，而我又能给予母亲什么呢？
不想说每位母亲只有付出，不求回报。我想每位母亲都是容易满足的：在空闲时常回家看看；往家多打几次电话；挤出时间多陪她一下；生日的时候问候一声；上下楼梯搀扶一把……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们每个人都能做到，而对于母亲，这些足矣。
日子如白驹过隙，趁我们还年轻，趁母亲还健在，在身边多陪陪她吧。其实有时很简单，比如，牵一下母亲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