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两株槐
文/张燕
我家住二楼，客厅北向，是大落地窗。坐在窗前，抬头就是两株直径十多公分的槐树。绿意依浓，黄意微泛，在夕阳照耀下熠熠光辉。
2013年春节后，我们刚搬进这所房子，母亲来了，那时我工作正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时间陪她。她自己在家呆了一下午。下午放学一进门，见她正呆坐在窗前。见我回来，马上拉我过去说:“你看，这窗前种着两棵槐树，现在还小，过几年长大了，坐在这窗前，就能看到满眼的绿，跟咱家那两棵一样，夏天可以采槐米。”她又指着对面三楼说:“你看，要是我住在那里，包好了水饺，打开窗户叫你一声，你就可以过去吃了。”她又拉我到了向阳的卧室窗前，打开窗户，指着隔壁的阳台说：“我要是住旁边的房子，包好了水饺，叫你一声，从阳台上就能端过来。”我的娘呀，这一下午，她就这样观察着、想着这些事，想着离女儿住的近一些，方便照顾女儿！
可是，她的愿望没有实现。两天后，一场车祸，永远地躺在了病床上，像一棵树一样，呼吸着却不能移动，不能言语。甚至还不如一棵树，她不能看这个世界了！
八年过去了，母亲在我的二宝降生47天时，永远地离开了我，她没有看我的二宝一眼，没有看她一直盼望的这个“可人”的“小东西”。
抱着二宝坐在窗前，一阵秋风吹入窗内，一阵凉意，一阵清爽。窗外的槐树枝叶也随风摇摆。我指着秋风中的槐树，逗着孩子:“看，安冬（二宝乳名），一阵风吹来，树枝随风摇摆。”怀中的“小人儿”用他天籁般的声音学着“摇摆”，我在孩子粉嘟嘟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微风中，几片槐叶飘然而落，耳畔总是传来母亲的嘟囔“唉，扫不净的树叶子！”。老家的两棵槐树，一棵种在院里，一棵在大门口外，这两棵槐树已经有近二十年的树龄了。母亲喜欢槐树，喜欢它绿茵如盖，喜欢它花香清雅，喜欢它遒劲枝干，唯独不喜欢它的秋叶飘零。母亲爱干净，家里一年到头，一天到晚总清扫的干干净净。每到秋天，她一天不知要扫多少遍院子里的落叶。夏天，两棵槐树一内一外，它那一片片绿宝石般的叶子如两团绿云，覆盖了我家小院。天上骄阳似火，外面炙热难耐，我家院里却清凉如水。母亲没有午睡习惯，她总在午饭后掇个小凳坐在树荫下，摘菜，洗衣，不辍劳作。每次我回家。母亲不是包水饺，就是烙菜饼，这些都是我的最爱。我们娘俩在树荫下边包饺子边聊天。如果烙饼，我就在树荫下擀皮、包馅，母亲在厨房里烙，娘俩边干边聊。我最喜欢听母亲讲述她从小到大的生活。姥爷是乡镇干部，她从小生活优裕，劳动不多。嫁给父亲后，她就踏踏实实跟父亲学做农活，过着勒紧腰带的穷日子。可她从不抱怨，总是在聊天时说她做农活的经验和心得，对家庭发展的打算，粗黑的脸上流露出自豪对未来的憧憬。母亲对生活的这种态度如同一扇窗户，时时让处于迷茫、困境中的我豁然开朗。
周末回家走时，母亲总站在门口的槐树下目送我们。走几步回头一看，母亲还在专注地看着，那神情有希冀，有落寞。有一次走的时候，五六岁的儿子说了一句:“姥姥，你回去吧，等姥爷回来了就陪你玩。”母亲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年，县城学校招考老师，我报名考取了。但对于是否去，我还犹豫。我告诉了母亲。母亲毫不犹豫地说:“去！人，总得看看不一样的景！”我来到了百里外的单位，工作繁忙了很多，不能象以前那样每周回家一次。五天一个的赶集日也不能给父母买点果蔬肉米了。虽然结婚十多年，因为单位离娘家仅四里路，一周见两三次，母亲从没觉得她的女儿离开了她。可现在，两周一见，甚至一月一见，母亲感到了孤单与寂寞。于是，她盼望能离女儿近一些。
窗外飘零的槐叶呀，你魂归大地，请捎去我对母亲的思念吧，告诉她一直牵挂的女儿一切安好。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明天是中秋节了，娘亲，请你入我梦来，让女儿再握握你的手，听听你再唤女儿的一声乳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