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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1-07-03 23:42
鄌郚总编

崔方春丨难忘儿时搂柴火

  难忘儿时搂柴火
  文 | 崔方春
  前些日子,回老家探亲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村头路旁、田尾地角甚至宅前屋后,到处是成堆的树叶、杂乱的枯草和收获后的庄稼秸秆。特别是那些秸秆,有的码垛整齐,有的存放凌乱,有的已经腐烂到毫无用处了。与在家务农的小弟弟说起此事,他说:“哥啊,现在可不是你在家那会儿啦,这些东西没人当柴火烧了。”他这句大实话,一下子把我带入了五六十年前,带入了对儿时的回忆之中。
  柴火,农家烧水做饭离不开的基本生活资料,《现代汉语词典》释为做燃料用的树枝、秫秸、稻草、杂草等。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以煎饼为主食的我的青州老家,柴火的含义和范围要更广一些,凡是能燃烧的植物秸秆、树叶之类都可以列进来。因而,以收集杂草、树叶为主要内容的搂柴火,就成为村民百姓的一项基本劳作,成为农村“词典”中的一个生活术语,也成了秋天收获季节一道可叹的风景。
  所谓搂柴火,就是用钢筋或竹子做成的筢子将散落无主的树叶杂草搂起,用苇子蔑编成的席篓背回家晒干储存起来,以备烧水、做饭、摊煎饼的一种劳作。这种带有时代特征的劳动,是当时农村燃料紧张的直接反映,也是农民困苦生活的真实写照。
  那时候的农村,能源燃料十分稀缺。没有供电,没有燃油,更没有燃气,从外地运进来几十元一吨的煤炭没人买得起,用的上。麦秸麦穰要用于苫屋顶盖房子,地瓜蔓、玉米秸谷子秸等多数成了生产队牲畜的饲草,老百姓可烧饭的只有星星点点的玉米茬麦子茬,柴火常常与口粮一样闹“饥荒”。特别是阴雨连绵和大雪封门的日子,由于没有烧柴做不成熟饭的决不是一家两家。我们生产队的一户人家,父子三人就因为无柴,经常啃生地瓜干嚼生玉米粒。更有甚者,为吃上一顿蒸熟的窝窝头,邻家堂叔竟要劈碎家里在用的一副木板门。因此,搂柴火就成为我们全家生活的组成部分,成为入冬前后必不可少的重要任务。当然,我和妹妹弟弟在七八岁的时候,就是搂柴火的主力了。
  记忆中,搂柴火全由母亲组织和安排。每到秋天,她经常会叨叨房后园子、村南铁路公路两旁的树木,什么时间可以落叶,什么时间会搂得比较多,搂得多时如何背回家。还会提出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可以搂干枯的野草,哪些草根可以挖出来晒晒当柴烧,等等。当然,她也会根据季节和风大风小,随时掌握起床的早晚、走的远近及所带的工具,以便搂得更多的柴火。
  落下的树叶僧多粥少,要想多得,只有抢早抢快。二十四节气的“霜降”一过,母亲就带我和两个岁数稍大的妹妹忙活起来。“立冬”之后特别是刮大风的夜晚,是搂树叶的最好时机,也是我们最紧张的时候。首先,利用饭前饭后的时间把门前屋后、自家园子的落叶搂干净,确保不外流不损失。然后,抢搂公共地盘的树叶。由于白天搂柴火的人多,母亲带我们多在凌晨下手。一般情况下,鸡叫一两遍起床,太阳冒头回来,以不耽误我们兄妹上学为前提。若遇到风大落叶多,不等鸡叫就喊我们起床,抓着筢子,背起席篓,直奔村南的铁路公路,去抢那数量不多、户户村民都眼红心急的落叶。
  在胶济铁路、济青公路两侧的沟边树下,我们会在母亲的呼喊声中,在没有任何照明的条件下,摸黑尽快“占地盘”。即先顺着路的走向沿路沟一段一段地花花拉拉搂几筢子,以示此处我已搂过他人不能进入。回头,再深搂细作,把树叶一点点堆起来,装篓背回家。用这种方法,我们曾经一次抢占过几百米长的路沟,闹得其他搂柴火的人很不高兴。
  母亲教我们搂树叶的方法很简单很有效。在近似U型的路沟里,先竖着用筢子左一趟右一趟地,把沟帮子上的树叶一筢一筢搂到沟底,再顺着沟底划拉成一堆一堆,最后装席篓。由于我们兄妹年龄小个子矮,力气头不足,搂树叶的速度比母亲要慢很多,装树叶的席篓也比母亲那个小的多。那时候,她搂三筢子我们都搂不了一筢子,她背的那个大席篓能装下我们的好几倍。
  对个头较大,这里一片儿,那里几个的零零星星的杨树叶子,母亲也不舍得把它落在地里,浪费那少有的资源。她会抽空做上几只“竹签子”,截上几根两米左右纳鞋底用的黄麻线带在身边,适时拿出来让我们一签一个、一签几个地将树叶串起来。完成一串,摘下签子,两头系起放在沟头路边。装满席篓后,将叶串压在顶头,既带着方便又可以防止篓里的叶子散落下来。席篓装不下的时候,还可以几串一起拖回家。我们兄妹很喜欢串树叶,它相对比较轻松,又十分好玩。一串一串的像地龙,拽它一下像蚯蚓在蠕动,把它抡起来有点像玩龙灯呢。
  相比之下,搂杂草要比搂树叶复杂的多。一要寻找哪里有杂草。比如,荒坡、地偃、坟头和未种小麦的秋茬地块,还有村西南那几里路之外的丘陵山头,都是母亲琢磨的目标和重点。二要找时机看能不能把草搂起来。搂草的时间不能太早。在草秸草叶没有干枯、根部没有腐烂萎缩之前,杂草是不“上筢子”的。一筢子下去,草根纹丝不动,草秸草叶顺着筢齿缝隙,低头弯腰地溜出筢子,留在地皮上面,让你劳而无功。所以,搂枯草比搂树叶要晚一两个节气,“小雪”以后动手会更好一些。
  经过冰霜的浸打,枯草进入萎缩半干状态,根部不再像兴盛时节那样紧紧地抓在地上,一打筢子一用劲儿它就会比较老实地被搂起,但搂草比搂树叶要困难不少。一是稀。多数很像秃子头上的毛髪,这里一簇那里一棵,划拉半天筢子底下也没有几绺绺。二是细。有的像缝衣线,有的像麦秸草,有的像那梱东西用的纸捻绳,转着搂拉半天也不见一满筢子。要是去了一块不争气的地儿,忙活大半天也搂不了一席篓。自己出力不少,但脸上无光,常常受到同伴的嘲笑。有时也不被母亲理解,说我们不好好搂柴火,凑在一起贪玩去了。
  图片
  (图片来自网络)
  刨茅根当柴烧,就更不容易了。茅根,又称地筋,草本植物,是一种中药材,可凉血止血,清热利尿。它在地下纵横交错,白白的,一根一根一节一节的,长约30-60厘米,直径约1.5-2毫米,味道有点甜,质轻而轫,不易折断,多生长于山坡、路旁和地头地堰。那时候,人们要么不了解它的药用价值,要么是被没有柴烧逼的,在割光它地上的茎杆,搂掉贴地的叶子后,还要把地下的茅根刨出来晒晒当柴烧。
  刨茅根很苦很累,要用镢头,要用很大的力气。一般情况下,在揭去几厘米厚的泥土,看到一根一根的茅根之后,要心平气和,要放慢速度,往深里刨,往远处刨,尽量减少断裂保持根的长度。刨出一段一段的茅根,要轻轻地摔去泥土,抖一抖上面的砂粒,一绺一绺地放好,以便打成捆装篓带回家。刨茅根不容易见成果,我们兄妹有时从早上刨到中午,还倒腾不出半席篓。
  现在看来,茅根含水量高,质量轻,发热量有限,实在不是当烧柴的材料。当时,人们不惜力气不惜时间地去刨它,甚至不愿留下一根一芽,大有让它“断子绝孙”之意,可能是出于真正的无奈吧。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刨茅根的。因为,我们可以一边回家一边嚼茅根,当从嘴里吐出白白的渣渣,吞咽着丝丝甜味的时候,心里是快乐的。至今,我还能找到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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