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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12-28 17:58
鄌郚总编

家乡情·露天电影伴童年

  家乡情·露天电影伴童年
  十几部电影,百看不厌。反之,越演过的片子越愿意看,看着头就知道尾,中间盯着熟悉有趣的镜头看。
  后来,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占据了银幕,人们照样看得津津有味,还从中长了不少见识。队上有个杀猪的,长得胖,有点凶,人们给他冠名“鸠山队长”,当面喊“队长”,背后称“鸠山”,有点过节的就骂“狗日的鸠山”;有位老光棍,是那种喝凉水也长肉的胖子,叫他“胡传魁”“老胡”,时间久了本姓都被人们忘了,叫他老申也答应,喊他“老胡”也点头;有的人心眼多,花言巧语,人们称其“刁德一”“老刁”,等等。还有一些对号入座的,只是剧中的角色不突出,叫得不响。最让人们津津乐道的,是《龙江颂》里的支部书记江水英能喝到盼水妈熬的鸡汤。鸡汤,别说喝,听到鸡汤两个字都让人流口水,调皮鬼就问:“鸡汤给支书喝,鸡肉给谁吃?”
  “给你吃。”
  “拿来。”
  “吃你个头!”
  《沙家浜》里的沙奶奶照顾伤病员一套一套的,“一日三餐九碗饭,一觉睡到日西斜”,还“一日三餐有鱼虾”,当个伤病员幸福死了。《列宁在1918》中有一句话,“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大人孩子都学会了。放这部电影时,村里大概还没有人见过面包,人们是期盼美好生活的到来。
  说到“一觉睡到日西斜”一句唱词,使我想起了同学们对“斜”字读音的质疑,也算是一段笑料。看完了电影,一位性格很内向的同学质疑说:“沙奶奶唱错了一个字,把斜(xié)念成斜(xiá)了。”经他一提醒,大部分同学感到是有问题,也有的同学认为电影是中央拍的,不会有错。大家争来争去没有结论,觉也不急着睡,跑到学校问老师。老师姓王,有点私塾底子,理直气壮地给大家解释:“‘斜’字有三个读音,yé、xié、xiá都对,电影上的‘斜’就是念‘斜’(xiá)。是指太阳偏西快落山了。”听完了抬头寻那位性格内向的同学,溜了。
  孩子们对电影最感兴趣,模仿力也好。看了《小兵张嘎》不几天,人人手里都有了一把小手枪,木头削的,黄泥捏的,还有从山上挖来的荆棘疙瘩,都染上黑颜色,动不动就把枪口顶在人后腰上,“不许动!缴枪不杀!”
  当年,邻居家住了一位老木匠,手艺极精,上小学四年级的我为了得到一把比伙伴们更上档次的“手枪”,在这位老师傅身上颇下了一番功夫,有空就在他身边转悠,一有机会就帮着干点“活”,老木匠要抽烟了就赶紧把点烟的火绳递上,还给他讲课本上的故事:鲁班让草叶划破了手,因此受了启示发明了锯;李白受了老太太铁棒磨成针的启发发奋读书等等。像铁棒磨成针的故事一样,功夫不负有心人,老木匠受了感动,花了抽一袋烟的工夫给我做了一把“驳壳枪”,打磨得光滑油亮,用墨线盒里的墨汁染黑了,还涂上了一层漆(水胶),酷似真枪,别在腰里神气,端在手上庄重,同伴们都很眼馋,常常讨好着我换枪玩,第一次在玩伴面前神气扬扬。老人家嘱咐我,可不许拿枪顶人家后腰,也不能用枪指人,不吉利。好像老木匠做的手枪真的能走火。
  看了《英雄儿女》,添升了英雄气概,大一点的孩子就扮演英雄王成,“双手紧握爆破筒”,吓得敌人节节败退,拿起“话筒”高呼“为了胜利向我开炮!”于是,“万弹齐发”,“炮声隆隆”,有“水枪”里喷出的水柱,有“大炮”里射出的砂弹,英雄挺胸雕立,岿然不动。枪弹打光了,“英雄”抱起爆破筒奋力跳出战壕,大喊一声:“为了胜利,向我开炮!”一声炮响,敌人鬼哭狼嚎,都变成了泥土。一场“大战”下来,“王成”得湿一身衣服,破几处肌肤,但“英雄”毫无怨言,演了一遍又一遍,越演越出彩。大人劝“王成”别光演“英雄”挨枪弹,也扮回“敌人”揍别人。不干!就是要当英雄!革命战争故事片,以其巨大的正能量给了年轻人和孩子们深深的红色基因的熏陶,从电影故事中看到了正义的力量,懂得了幸福的生活来之不易,筑牢了共产党好,解放军好的思想基础。
  “我们又胜利了!”这是每次电影结束时人们从内心里发出的惊喜,为八路军、解放军,为人民战争的胜利欢欣鼓舞。人民是不可战胜的,军民团结,军民鱼水情,筑起人民战争的铜墙铁壁。对敌人的鄙视和仇恨也随着电影的放映生发:
  “李军长,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向我靠拢,向我靠拢!”
  敌人那么得无能,那么得不堪一击。
  “不是我们无能,是共军太狡猾了。”“文革”期间,“师道尊严”大打折扣,有学生未完成作业,老师问责,学生理直气壮:“老师,不是我们无能,是题太难了。”来了个学以致用,“立竿见影”,老师哭笑不得。不过,老师心里会想,这是个“聪明孩子!”老师喜欢聪明的孩子。
  《闪闪的红星》是青年和学生最赏识的一部电影,潘冬子一身军装,身背马枪的形象在大家脑子里扎下了根,尤其是冬子八角帽上闪闪的红星,就是正义、前进的标志。《闪闪的红星》演过几场之后,男孩子们的帽子上大多都缝上了不怎么规则的红五星,有的上衣领口上还多了一副红领章,庄重、精神。有一年家里拾掇老房子,老母亲从针线笸箩里翻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副红领章,一枚红五星,还有一条红领巾,老母亲说是当年我佩戴的“宝贝”。我见了儿时的“宝贝”心潮起伏,“天真不再有,不知不觉白了头”。
  那年代,没听说过“歌星”这个词,流行歌曲也少。一场电影演过,一首电影插曲就传唱开来。
  “太阳出来,照四方……要把那些强盗豺狼全部埋葬……把他们全埋葬!”多有底气!
  “红星闪闪放光彩……党的光辉照万代。”雄赳赳,气昂昂!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一首摇篮曲让人唱出柔情,唱出对和平和幸福的祈盼。
  “烽烟滚滚唱英雄……”,多少人一边唱一边流泪。
  人们盼电影到村,是冲着《地雷战》《地道战》等主题故事片来的,可当时有一不成文的规定,故事片放映之前必须有“垫片子”,“垫片子”就是新闻简报或科普片。有时放一部“垫片子”,十五分钟左右;有时竟放两部“垫片子”,足足半个多小时。有一年“电影队”发明了“幻灯片”,硬塞到“垫片子”之前放映,还一边放一边打着竹板说唱,又要占去十几分钟,弄得人们心急火燎。
  图片
  最让人难熬的是“垫片子”之前是“幻片子”,“幻片子”之前还有“垫”,那就是大队干部们的映前讲话。无一例外,哪个大队的一把手都得在放映前讲上几句。冬天里讲学大寨,整大寨田;春天讲“两苗移栽”;夏天到来之前讲“三夏生产”;“秋收秋种”是秋天必须讲的。如果大队干部是一个利索人,十几分钟完事,遇到啰嗦的干部讲话,人们就只好呆呆地等,有的走出人群小解,有的跑回家看看炉灶里的余火熄灭了没有,有人小解了两三次也不耽误看电影。如果大队干部陪着放映员多喝了几杯,那就糟了,讲话的内容能装满一大笸箩:讲了抓革命再讲促生产,讲了生产再讲计划生育;念上几段“最高指示”,严令把鸡拦起来把猪圈起来,婆媳妯娌关系要和睦也要讲。从一讲到十,从“坡里”讲到“家里”,唾沫星子横飞,一派不讲白不讲的架势,那就坐地等吧。
  所幸有讲话极简单的,邻近大队新上任了一位革委会主任,第一次“映前讲话”,有点不知所措,闹了一个至今还被人们说来道去的笑话。主任拿起话筒,咳嗽了一遍又一遍,喂!喂!喂!喂了五六遍,众人哄堂大笑。主任使足了劲说:“大家都甭笑,我头一回在‘喷雾器’(麦克风像喷雾器喷头)里说话……各位老少爷们,尤其是各家的娘们,要注意啦!特别是‘火火烛烛’(方言,主要指灶里的余火),那一年冬里,大家伙光顾了看《卖花姑娘》,西头老赵家一把火烧了个吊蛋净光(干干净净),电影里卖花姑娘哭了吃袋烟的工夫,老赵家哭了好几年,大家都留点神!今回要是谁家再失了火可别怨大队里演电影,也别怨大队里没在‘喷雾器’里提醒!”蹩脚的用词,不通的语言。但大家听明白了一个主题,家中的火源要管好,大意不得。几句话,完了。人们有的笑,有的离座回家查看“火火烛烛”,“垫片子”上映了。
  电影进了电影院,少了露天电影那份既热闹又神秘的气氛,我们的童年也画上了句号。现在试想一下,如果没有一次又一次的露天电影,我们的童年将缺乏多少光彩和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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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光永,山东省临朐县九山镇褚庄村人,曾任九山公社党委常委兼淌水崖水库工程指挥部总指挥,沂山乡、五井镇党委书记,县外经贸委主任、临朐经济开发区党工委书记、县政府党组成员,退休后任县关工委副主任,著有作品《人民公社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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