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忆父亲
徐培英
父亲，生于一九一七年，
少时入熟，后进学堂。
十八岁，办起安丘县最早现代学校、
时人称“洋学堂”，
开始教授自然、地理，传播“新生活”。
后回本村，又办起了学校，
学校紧邻一处私熟，常生矛盾。
一日私熟先生送诗一首与父亲：
一支瓮里荷，独唱水中歌。
虽无新生话，少却零乱多。
意赞私熟教一两个学生，
暗讽现代学校学生多又乱。
父亲当即赋诗一首回敬，
让学生送过去：
隔窗望见瓮头荷，风起自怜舞婆娑。
未见千重碧叶浪，蝼蚁槐下唱吴歌。
学堂私熟常常互讽，
数年后私熟先生卷铺回家。
父亲学生众多，
那是个敬奉先生如神的年月。
二叔三叔及堂哥亦是父亲学生。
村人及四里八乡也有求学的，
穷人常常免费入学，乡人喜。
那时学校还兴打学生，
若不打，家长必疑师不用心，
便请客求父亲打。
我村一老人每见儿手红肿，
必窃喜，教无虞也。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留许多慨叹！
公元47、48年，
父亲、叔父参加计征，
收军粮以供解放战争，
即为参加革命。
叔父后干教师，
因此而离休，幸甚。
三叔、堂哥亦干教师，
后皆退休，幸甚。
1952年，父亲辞去老师回村，
当了村、乡会计，后亦辞。
虽不知何因，
却免去了后来的许多坎坷，幸甚！
村乡会计行里有事，
还是总找父亲解决。
父亲双手写毛笔字，清秀规整，
双手打算盘。
心记二三十数，
方动算珠，却万无一失，
此谓珠心算，
此两绝，四乡八村无不赞叹。
父亲辞去老师做起了买卖，
贩鱼、贩茶，以维家庭生计。
家中几亩田地，菜粮两作，
1952年笫一个引种大姜成功，
乡人以为神！
后父亲每每教导我："世间万物，
相通者什九，不者什一，人人务相通，
即世可无虑不足！″吾不甚解。
至初中学到祖宗的《甘薯疏序》顿悟！
后受益终生。
父亲又引种生地、太子参之类，
养家糊口，总有余资，
七个儿女尚有饭吃，
亦皆能入学，
那个年月，实属不易。
后不准做买卖了，
曰投机倒扒，
父亲便跟社员们下地，
出伕挖河筑堤打井修水库。
每歇工时读老三篇，
发挥文化人之长，
父亲以为骄傲。
此时一家九口，衣食皆困，
纵满腹经纶又有何用？
农历1969年6月10日，
父亲十多天未出门了。
坐在坑上嘻嘻的笑，
自言自语他要走了。
吾甚怕，要和父亲去医院，
父坚拒曰：死生有命，非人力为之！
父亲精通易学数理，
吾更惴惴不安，以为天要塌！
更加6日自家大爷去世，
10日门里老爷爷去世
父亲说都不用去送了，稍后即见，
此预言出自父亲之口，
让人心中发谎！
12日，我坚持去潍坊医院，
父亲笑我可笑，不知天数。
大姐送我们从娄家庄坐车，误点，
急又去红山沟坐车，
展转安丘换车去潍坊。
至潍坊，人熙熙攘攘，
父亲街上大小便，众人惊！
吾欲哭而无奈！
找到公路段堂兄，
同到人民医院急诊，
医生询问几句，翻了一下眼皮曰"无病！″
吾强词争辩父有病，“话奇奇怪怪”
医生曰“似此老人思路清晰，识天文地理，能有病？”其色甚坚定！
父亲笑曰“孩子不懂事，坤上艮下而为剥，出则不吉”，医生愕然！
只得返回昌乐人民医院，
医生仍说无病，住院待查！
医生天天查房天天曰无病，
我天天跟医叫争论，终无果！
至15日父亲突昏迷，大小失禁，
医生急做脊穿剌。
结果出：脑溢血！
医生说无救了，速转院！
二次去潍坊人民医院急诊，
仍是12日那医生当值。
仍翻了翻眼坚定的说"无救了″
"快回家吧，准备后事！″
我顿觉天昏地喑！
几人商量不能等死，
干脆去"八九医院″，结果一样，
不接受住院！
又商量去了坊子医院，
跟“八九”一墙之隔，
总以为紧急时可照应。
医生见父亲大小便失禁，
曰“暴发性痢疾，抓紧输液”
我急红了眼大叫已查明“脑溢血！”
“你当医生还是我当医生？”医生愤愤然。
一直折腾到早晨四点多一点，
父亲没留一句话走了……
出门一活人，
回家一死人！
蹲在地下，双手抱头，痛哭哀嚎！
眼前发黑，茫然不知所措。唉！
唯有那句“坤上艮下而为剥，出则不吉”
如雷灌顶！
时农历一九六九年六月十六日寅时。
写在父亲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