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技
狗是忠臣,猫是奸臣。故尔老鼠再多, 养狗比养猫者并不少。于是狗运大生, 处处狗声相闻。A局首先养狗的,是村长孙宏福。此人兴趣颇多, 但养狗是近年的事。其实, 他身为村长, 独居一座家属院,宅深墙高,十分安全, 须养狗防贼。但他养了,且是一头身高马大, 凶如暴狮的狗。
此狗一养, 村长院里威严多了。闲人再莫敢 随便进人。那狗忠心保主,防范甚严, 据说已伤过三次人。这也无所谓的。只是今年春天, 村长的狗闹出了一点小丑闻,使得人们至今津津乐道。那时桃李花开,狗情大发。村长的狗居然从街上带回一只非常漂亮的小母狗, 光天化日之下,竟在院中当着众多少男少女的面,干起那种有着强烈性意识的事。样子奇丑,又肆无忌惮。恨得村 长晚饭时少丢给一根肉骨头。
以上所说都是街谈巷议之野史。 夏季的某日, 我偶有要事, 必须苟合世俗而拎起一大兜礼物去 拜访村长, 这才亲身领教了那狗的厉害。
由于我不懂进院规矩, 又防不胜防, 当推门跨入院门时, 就忽听一声咆哮 ,一个黑影箭也似地直朝我扑来。我两眼一黑（我生来胆小）, 提兜掉落地上, 一时竟不省人事。
说也怪,当我重新醒过来时, 发现那狗只吱吱地叫,并不咬,甚而极友善地摇着尾巴。我打起精神 ,摸索那礼品。更奇怪的事便发生了: 那狗早叼起我的提兜,颠儿颠儿蹿到屋里去了。这时候狗主人孙宏福村长才乐呵呵地迎出来。
那狗把我的礼兜径自衔到村长面前。仍摇着尾巴 ,十分得意。间或两眼闪闪地看我, 似还存几分警惕。
村长哈哈大笑: “老弟,不用怕。这家伙模样凶,并不真咬人。”
“……”我相信,这家伙的确不真咬人。
村长满意地告诉我: 他这狗忠诚而听话。就是生活太奢侈了, 大鱼大肉吃腻了,专爱吃水果糖、花生仁。花生仁要炒的,除皮。他说着,立即从抽屉里抓了一把脆花生, 放在了狗的面前。那狗果然用鼻子嗅了嗅, 一粒粒舔起来,香甜地嚼着。
我目瞪口呆。
村长说 :“我这狗,早养成了一种奇特的辨别能力。就是能立即辨认出登门者是客人、朋友, 还是乞儿和无赖。”
“能这样？”我更诧异。
“当然是。”他说,“问题很简单,全凭一样东西—礼兜!”
村长嘿地一笑,又说:“这家伙只要看见来人手里提着礼兜 , 就是蹿到你跟前,也会立即停止攻击……哈哈,好狗不咬送礼人嘛!”
“……”我的头上像浇了一瓢凉水, 从头顶直冷到脚跟。我的天!想不到这几年走“门子”闹腾的,连看家狗都“练”出了这样的技术!
我觉得浑身颤抖。来时的愿望和乞求,也全然忘记。我决定马上回去! 编造了几句连自己都恶心的客气话,提了空兜向门外走去。
村长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热情地将我送出宅院。那狗颠儿颠儿地也随出来,在我身上乱嗅,不咬,也不叫, 眼光别样地警惕,或许怕我偷走了什么东西。
“好狗!”我朝着星光下的宅院, 实心实意地赞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