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藏的春天
-----云门春酒业系列散文之二
文/张劲松
有一种修炼叫做闭关，洞中一日，世间百年，把肉身修成天外的飞仙。有一种世外叫做桃源，鸡犬相闻，不知魏晋，一树桃花就是四季的轮回。有一种工艺叫做洞藏，把原酒藏在深山的腹中，把一团火放入炼丹的炉中，交给青山去守护，交给绿水去环绕。看似原始的方法却是出于绿色和自然，就像有经验的老农窖藏地瓜和白菜，储存过冬的食粮一样，他们把泥土中的收获还给泥土，把最本色的酒浆交还给天籁。青州，是花的城，绿的城，他们把花的甘露，绿的养分，五谷的精华，一一收集起来，把一个五彩的春天收集起来，藏进深山里发酵。
相信，一坛坛的琼浆在山洞中始终是醒着的。黑陶制作的酒缸是它们童年臃肿的棉袄，红红的绸子是它们过家家的红盖头，抬头望去，洞中的天空永远是充满希冀的彩虹，它们有酒的坚韧刚烈，有水的一往情深，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成熟，盼望日出一样，盼望着出嫁的日子。藏在深山里的酒，会用心灵去感知四季，洞中的泉水混合了鲜花和青草的芳香，它们就知道这是春天的泉水叮咚，是山谷里百花盛开了。从一捧纯净的山泉中，它们能分辨出桃花的红，杏花的粉，梨花的白。一缕清风吹来满山的果香，它们就知道这是秋天成熟了，从风吹草动里，它们能感受到柿子的甘甜，栗子的清香，山里红的酸涩。它们采摘这些气味和颜色，一针一线，缝制自己心仪的嫁衣，等待一声迎亲的唢呐在山路上吹响。
洞藏的酒，更像是一位面壁参禅的智者，安静得像一块块石头，只有思想鲜活着。斑驳的酒菌和苔藓是它的袈裟，雨露冰霜是它的食粮。也许，它原本就是洞中的一块钟乳石，端坐在四季里，纹丝不动，永远保持着恒定的湿度和温度，与世无争，默然醇化。其实，它的心中不是一潭静水，是燃烧着的酒，它低眉垂眼，眼观鼻，鼻观心，在平静的心海上能看到烈酒燃起的火苗，像是猎猎的帆。它能够看到一苇渡江的佛祖，看到面壁的达摩，能看到仰天山峭壁上的佛雕，能看到云门深处掩映的禅意。在洞中并不孤独，一颗宁静的心与万物与四季是感应的，把一团烈火修炼成水的形态，把思想长久地陈酿窖藏，就会看到自己驾着祥云和白鹤，在天空里自由自在地飞翔。
一座山的腹中藏满了酒，这山就格外地有灵性。满腹的美酒，就是满腹的宝藏，满腹的诗书。白云浮动的时候，是这座山在行走，带着美酒，带着果实和山泉，走三山访五岳，夜晚醉卧在塞北，清晨酒醒于江南，一座山因为有了美酒，就成了传经布道的佛，成了游走江湖的侠。水聚深情，山成大义，青州的山水酿造了有情有义的美酒，青州的美酒传遍了有情有义的山水。这座名叫仰天的山，经常在深夜里熏熏微醉，仰首向天，左手诗书，右手宝剑，朗诵一些关于酒的诗文。蓦然回首，满城灯火阑珊，山的倒影在水中，微微露出佛的笑容，像一坛美酒历经世事后，慢慢地老熟。
青州的酒，要经过九次蒸煮，八次晾晒，七次取酒，多年洞藏。开洞取酒的那天，是无比盛大的节日。出嫁的女儿穿上精致的嫁衣，百鸟朝凤的曲子，在漫山遍野响起。一尊佛开关出世，千家万户善男信女，纷纷沐浴更衣。一座山醉倒在水里，流淌出的美酒和诗文，芳香四溢。打开一洞藏酒，就是打开一扇云门，释放出所有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