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6-12-21 13:26
鄌郚总编

赵桂珍:一个爱诗的老人

回复 引用 顶端
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19-01-10 14:29
鄌郚总编
  一个爱诗的老人
  赵桂珍
  冬日,去朋友家拜访,之前听朋友说他的父亲爱读书,就顺便带了两本书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位慈善的胖阿姨,她一定是朋友的母亲,她在叫朋友的名字,并招呼南面坐着看书的老伴,家里来客人了。
  来到客厅,坐定,朋友倒水,找茶叶,仔细洗杯子,把洗好的枣子插上牙签,好一阵忙活。我和朋友的父亲只隔了沙发扶手的距离,老人看上去有些清瘦,精神很好,老伴坐在紧挨他的一张床边。朋友向父亲介绍,我开了一家茶叶店,在大剧院附近。
  老人问:“是不是门上有一副对联?”我说是。
  老人还记得:“茶能醉人何须酒,书有清香不必花。”
  老人说,他去过我店里买过茶叶,是被那副对联吸引过去的。
  我说 ,那副对联是我根据清人一首诗里的句子改的。最初,我写的一副对联是“饮健康长寿茗茶 ,品人生平常心境”。老人说,没注意前几年的那副,对后面的对联记忆犹新 。我想起来了,有一天,门外是有一位老人在门前琢磨这副对联,后又走进店里。
  老人说他在平度,也被对联吸引过一次。也是个茶叶店,上面写的是“莫嫌枝叶淡,能傲九秋霜”。很有味道的一副对联,这样的事不多,所以老人记得。
  看到书,老人很高兴,随便翻看了几页,自然就谈到了文章上。老人说,前几天遇到一熟人,问他年龄,他说七十二了,那人说,啊,原来你年龄这么大了,接着又说,你比以前瘦多了。老人回到家,就反复琢磨这二句话:嫌我老了,嫌我瘦了,三琢磨,两琢磨,就写了这样一首词来自嘲。
  更漏子
  偶书
  古稀后,人更瘦,
  眼花耳聋脑锈。
  烧高香,多念咒,
  喜增十年寿。
  盼夕阳,观宇宙,
  道法自然依旧。
  对人生,要参透,
  快活一痴叟。
  我说,您挺想的开的,这首词把您的想法都表达出来了。老人说他年轻时,是家里的老大,上到初中就不上了,后来 当过兵,退伍后到地方文化部门干过,养成一种习惯,一有想法,就想写出来。写的最痛快的一次,就是小儿子考上军校那次。拿着小儿子的书信,跑到院子中蹦了一个高,大声喊道:“这回我什么也不怕了”。回屋急笔写就了一首诗,来表达情感。
  盼
  念家书热血澎涨,
  渺茫中看到曙光,
  一生心血没白费,
  盼娇儿衣锦还乡。
  那是他心情最舒畅时候写的,当时,写出来,那个高兴啊,老人说着,想起那时的兴奋,笑容都浮在了脸上。
  老人说,写东西也有给自己找麻烦的时候,当时在单位养了一盆兰花,平时都是他浇水呵护。有一段时间要下乡,几天回来后,花儿枯干了,浇点水又缓过来了;再下乡,回来看看,又干了,再浇水,又活了,感于兰花的生命力如此顽强,就写了一首词赞美它。
  卜算子. 咏兰草
  高高西楼上,
  青青无人瞧。
  主人把酒黄昏后,
  孤独更无聊。
  叶枯根不死,
  承露芽还冒。
  霜打亭台百花凋,
  绿也是兰草。
  觉得自己写出了下乡离回的感受,很满意,就用毛笔写了贴在办公室的墙上,不巧,一领导来看了,很不满,找到他说,你写了些什么呀,你那是在突出自己,还“霜打亭台百花凋,绿也是兰草”你什么意思呀,你以为我看不懂啊。他赶紧解释说:领导,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写了这棵兰花,有这么强的生命力而已。领导说:“快拿下来,就你学问高?”取下来。我左思右想,领导为什么不满,后两句不过是写实,也没什么。如果领导在“主人把酒黄昏后,孤独更无聊”上作文章就不好说了。当时我还想,你们回家吃喝有人做,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们这些从各县抽调来帮工的光棍,下班后除了孤独、无聊还有什么?
  说到卜算子,我想到了陆游的卜算子·咏梅。老人思维敏捷,马上咏起: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老人说,毛泽东也写了一首卜算子,抬手拍头,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老人记着一次回家乡和他叔王德普一起吃饭。说起打麻将,王说,你不把庄里打麻将的事写写?他说,这个简单,张口就来了个顺口溜:
  到了六月天,
  庄户人不忙。
  噶伙找上堆,
  树下打麻将。
  输了棒子粒,
  赢了心欢畅。
  “这不出来了”。
  王说:“这不算,这不算”。
  散了席,两人往家走,在路上,他问王:“叔,你怎么知道我涂鸭?”
  “你当兵那会,你爹在生活股,我在生产股,俺俩对着门,你来的信我都看了,你有才,你能写出来。所以,你得写个东西给我”,王说。
  “回到家,我把这事和老伴说了。在炕上,我招呼老伴给我拿张纸,说,叔这个事,我得认真对付。于是,我就写了首《麻将乐》,感觉还像个东西。”
  东南西北和风,
  春夏秋冬太平。
  白板四季发财,
  梅兰竹菊红中。
  金条银饼九万,
  一套麻将大成。
  高贤雅士相聚,
  各展奇招争雄。
  一方叫声和了,
  呼啦推到长城。
  把这首诗交到王德普手上,王德普一看乐了,说,我就看你能行,这不写出来了。
  老人谈兴甚浓,谈到家中来过的一位客人,客人是小儿子的战友,远路来的。在他家里住了四天,客人要去莫言故居看看,老人一同去了,回来,在家吃饭时,客人问老人:“大叔,你从莫言故居回来有什么感受”?
  老人随口答道:
  平平常常草坯屋,
  弯弯曲曲胶河水。
  只因莫言二个字,
  引来多少读书人。
  客人赞叹地说:“大叔,你真不愧是莫言故乡的人”。老人不忘谦虚地说:“我们这儿的人都这样,都会来两句”。把客人佩服地连连向老人敬酒。
  我请老人把他的那首《更漏子》写下来,我仔细读一下。朋友递过几片过期的日历,老人在上面写了两三张,一旁的老伴见了,起身去拿了二张大纸递过来,又重新静静地坐在床边。老人又重新写了一遍。在最后落款处,老人写上了他的名字:聂培科,后两字写的有些草,我请教老人是哪两个字,老人说是身份证写错了,我也就将错就错。原名应是“佩珂”,珂是玉的意思,佩戴玉多好啊,可是,错了,就错了,我也没去改。我说,为什么不改回来呢?老人说,我看了一个故事,说来你听听,你就知道了。
  过去有一年轻秀才,清明这天,坐在家里无聊,就去山上找寺庙里的一个有点才气的和尚,约着和尚一起下山去游玩。离庙下山后,看到河边一座桥,上写“增和桥”,两人走到桥上,看到桥下河边有一俊俏媳妇在洗衣裳,秀才与和尚对视一笑,就停下不走了。秀才对和尚提高声说,就凭咱这才分不能光出来玩,以“增和桥”里的一字为题,作首诗怎样?和尚说,好啊,我先来,我作“增”:
  有土念个增,
  无土还念曾,
  曾边加一人,
  加人便为僧。
  僧僧有人爱,
  爱我马拉鱼子一大块,
  不是大德是奇才。
  秀才说,我来“和”:
  有口念个和,
  无口还念禾,
  禾边加一斗,
  加斗便为科,
  科科人人爱,
  爱我头上把红花戴,
  不是状元是秀才。
  桥下媳妇听了,站起来,拿起棒槌在另一只手心敲了一下,高声说,我来“桥”:
  有木念个桥,
  无木还念乔,
  乔边加一女,
  加女便为娇,
  娇娇人人爱,
  爱我胸前两大块,
  这边奶和尚,那边奶秀才。
  两人听了,知道这小媳妇不好惹,偷偷溜走了。
  老人问我:“听了这个故事,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改了吧,我觉得这个‘科’不是状元是秀才,也挺好的。”老人有趣地笑了一下。老人这一笑,我也被逗乐了。
  已近中午,起身告辞。
  这短短的一次见面,竟感觉认识这位老人已经许多年了。
  2016、1、16
  (赵桂珍,高密大剧院茶庄,散文《一个爱诗的老人》,电话:13864683916)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