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的“味道”
张素兰
岁岁年年，除夕夜最期待的莫过于父母忙前忙后做的一顿年夜饭。
只要那一股熟悉的菜香味飘来，嘴里的味蕾随即被引爆，记忆中的那年夜饭的“味道”一如奔泻的潮水，汹涌漫过比脚步更远的路，裹挟着思念和感动，强悍在心头登陆。
在我的记忆里，年夜饭的味道是特别亲切的，是温暖心扉的，是深入骨髓的，是令人沉醉的。
年夜饭的味道是人生最初的记忆，是我儿时记忆的味道。
正如鲁迅先生所描述的那样，年，首先是孩子们的。一到腊八，我便怀着亢奋的心情期待过年，好像一棵嫩绿的青草等待着开花，然后是放假了，一颗心野到天边去，接着是鞭炮的响亮和年夜饭的温暖。
每到过年，父亲总会提溜着一个猪头以及一些猪下货回家。但是要到年夜饭才能吃上烧肉的，除夕那天，我就屁颠屁颠跟在父亲身后，给他打下手。记得父亲用烧红的炉钩先把猪头的猪毛燃净，那发出的滋滋的味道是我最爱闻的。然后父亲再把猪头剁成两大块。最多是让我帮着舀水，冲洗一下未处理干净的猪头、下货等，这仍让我有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到下午时，那股独特的肉香便会弥漫在屋子里，飘散到院子里。记忆中，似乎只有这锅沸腾着的猪头肉才能将年夜饭的味道熏染到极致，或许儿时的年夜饭就氤氲在这浓浓的肉香中。
年夜饭中的猪蹄煮鸡冻也是一道硬菜。一只大公鸡的食材，却足足要煮满满一大盆子鸡冻，但更多的是水，可想而知。没办法，谁让那时候日子紧巴呢，但是鸡必须是有的。妈妈说，有鸡就寓意着“吉利”。上桌时，还要拌上菠菜和木耳，加上蒜，味道特清爽。
可光有肉和鸡还不行，年夜饭桌上，还必须有鱼，有豆腐，有苹果，有芹菜和葱。鱼是“富余”，豆腐是“福气”，苹果是“平安”，芹菜是“勤劳”，葱则是“聪明”，这些一样都不能少！做鱼不能剁掉头尾，说是“有头有尾”，年景才好。
我却独爱年夜饭中莹白如玉的水豆腐，妈妈把一部分豆腐切成小块放进油锅，炸成金黄的豆腐泡，那焦黄的嘎渣儿刺激着我的味蕾，咬一口，豆香四溢，唇齿留香。至今再怎么好吃的豆腐，感觉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剩下的豆腐则直接放在户外的木板上，等它们冻实心了，撒上盐，当咸菜，随吃随取。
妈妈还蒸各色年干粮，馒头、豆包、糖三角、菜包等等。馒头这时成了爱美的小姑娘，妈妈会用筷子蘸着印泥，在正中央给它点上一枚圆圆的红点，那是馒头的眉心吧。有时，我也给妈妈当下手，一般妈妈不用我点。偶尔，还有几块炒糖，作为春节的小点心。
那是一种温馨团圆的味道。
年夜饭的味道，还是家的味道，是年夜饭灶火那袅袅的炊烟的味道。
那缕缕炊烟升腾在空中，总能唤醒我心底那一丝丝柔软，母亲喊着我的乳名，是那最妥帖的安暖。嗅着炊烟的味道，我闻到了年夜饭的饭菜香，就想起了那热乎乎的炕头，暖暖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撩人的浓香和袅袅的炊烟中，全家人一边美滋滋的吃着年夜饭，一边不忘评论炕头上凹凸不平的墙壁上用图钉钉的年画。有鲤鱼元宝，麒麟凤凰，鸳鸯蝴蝶，寿桃花卉以及四大美女。都是母亲喜欢买的，我们看着画，那画中的人也正笑吟吟的看着我们。而那个时刻，蟋蟀在灶房的水缸旁声声叫着，那是一种甜甜暖暖的味道。
屋门外的灯光透过那袅袅的炊烟，在除夕夜里，将我们家的小院映照得一片通红，连看门狗也被映得一身喜气；还有那红红的对联迎风摆动。大门、堂屋门自不必说，就连那粮食囤子、猪圈门上都要贴上红红的对联。记得粮囤子上贴的是“五谷丰登”，猪圈羊圈门上贴的是“猪羊满圈”，还有那数不清的大“福”字和小“福”字，更是贴满了家里的角角落落，红红的春联映红了整个院子。
那些年，家里没有电视机，年夜饭后，我们姐弟三人便一摆溜儿趴在炕沿上，将手伸到炕前燃放那种叫“滴滴金”的小型烟花。就是这种燃起来犹如冒火星的烟花，那一包一包的“滴滴金”，伴我们度过了儿时过年那一个个夜晚。
那是一种幸福和谐的味道。
现在，随着物质生活的富裕，人们日益追求精神生活上的丰盈，过年的方式也与时俱进，并日趋多元化。有的家庭年夜饭会去酒店吃，腾出更多的时间来享受天伦之乐。
说实在话，这种衣食无忧的过年才是“真”的过年。厨房里热闹的煎炒烹炸，沙发上大家谈天说地，饭桌上的推杯换盏，一家人，酒肴相对，倾诉烦恼、表达感悟，为年夜饭赋予了更加厚重的情感。但是，我却更怀念儿时那有着浓浓年味儿的年夜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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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素兰，女，潍坊市作协会员。高级教师，从教27年，县实验中学校刊《说学论教》编辑，用文字记录点滴，热爱学生也爱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