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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4-04 18:30
鄌郚总编

马进丨浩然昌乐行

  他走了,我却又似乎觉得他没有走。他给我们留 下的1300万字的“写农民,给农民写"的文学作品, 是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那一个个闪闪发光、铮铮有 声的汉字,早已化作了一粒粒种子,在昌乐的土地 上,在中国的土地上,深深扎根下去,发芽、开花、 结果,一代一代生生不息……

浩然昌乐行
马进(山东昌乐)


  1995年10月27日下午,著名作家浩然,携68岁 的老伴杨朴桥,从千里迢迢的河北省三河市风尘仆仆 来到昌乐县。刚下车,就受到当时任市委书记的齐乃 贵、市委秘书长李光信和县委书记董泉才、县长刘明 珂等市县领导的亲切接见。
  他们是浩然的老朋友,一见面就亲切交谈起来。 当李光信讲起1990年他俩共同为昌乐文化大楼“浩然 泥土书屋”落成剪彩的情况时,浩然动情地说:“昌 乐人民对我有恩啊!如果没有35年前我在昌乐东村近 一年的劳动生活,就没有我的代表作《艳阳天》;若 没有《艳阳天》,就没有我浩然。所以,我对昌乐感 恩,把昌乐当作我艺术生命的第二故乡。这次我把老 伴也带来了,让她也来认识认识昌乐的乡亲们。”话 语中透着他的真诚和坦率,透着他对昌乐人民的情和 爱。这是他第五次重返昌乐,看望乡亲。
  心系众苍生
  当晚,浩然在昌乐宾馆下榻后,“浩然来了”的 消息不胫而走,好多乡亲和他的挚友们都奔走相告, 有的连夜赶到他的住处,想先见上一面。宾馆服务员 考虑浩然的休息,把他们婉拒在门外。正准备休息的 浩然,得知亲友们要见他,不顾一天长途跋涉的劳 累,还是忙迎出门来,一一亲切握手接见。他不论对 谁,每每相见总是那么谦诚和气,敞开心扉,热情接待,从不慢怠,让人很容易达到心灵上的沟通。
  从他的亲切交谈中使我们感到他心里总是装着农 村中最基层的那些弱者、老者、穷者,尤其思念着、 惦记着当年他在东村下放劳动时,和他同甘共苦过的 父老乡亲们,想着他们一连串的挂心事。他想立刻知 道,田敬芳(当年的老队长)住上新房没有?田敬富(当 年老房东的孙子)家情况如何?他嫂喝药死了,他哥 敬华又续上媳妇了没有?吴国瑞(当年的副队长)如今 还扫大街吗?田仲芳的母亲(老保管的老伴)身体还好 吧,生活怎么样……好像不见到他们,浩然在宾馆里 一时也待不下去。
  先去东村探望。第二天浩然搀扶着拄着拐杖的 老伴,走在去东村的小路上。他说:“这次我带老杨 来,是实实在在把昌乐当成了家,她有心脏病,腿上 还糊着膏药,我还是硬把她带来了,算是回趟'婆 家'来认亲吧!”此刻,他觉得自己不是作家,而是 一个出家在外即将带着妻子回家来见衣食父母的农民 儿子,东村就是他的家。每次来,他总是跟乡亲们一 起亲亲热热地忆旧话新,抚今追昔,亲如一家人。对 当年使他动过感情的老乡亲,总是怀着赤子般的虔 诚,亲自登门,一一拜访,并把从北京捎来的名烟好 酒、糕点罐头等礼品,一一送到乡亲手中,这次又不 例外,他扶着走路十分困难的老伴,挨家挨门走访了 大半个村子。当来到当年老房东田守业家时,使他想 起当年他和老房东同吃一锅饭,共睡一铺炕,共同忍 饥挨饿的艰难岁月,善良本分的老房东虽然已不在人 世了,可就在这个院落里,老人托他卖布票换救命粮 的情景却历历在目……当见到他的儿子田敬富时,浩 然又牵挂起他嫂喝药死后他哥续媳妇的事,田敬富摇 摇头说:"难呀……”浩然说:“我替你爷爷和你爹 求求你,往后你跟你媳妇多多关照你哥和孩子。”田 敬富用力点头:“叔,您放心! ”浩然脸上立刻露出 放心的表情,因为相信东村乡亲们的真诚厚道,他们 说话是算数的。
  浩然来到田敬芳家。田敬芳一见到浩然就像见 到自己久别的亲兄弟,比他小四岁的浩然也像见到自 己的老兄长一般,两人都激动得久久握着手不放。当 年,浩然任支书,田敬芳任大队长,在那艰苦的岁 月里,两人同甘苦共患难,为东村400 口人都能吃上 饭不出问题真是操尽了心,从而结下了深厚的兄弟般 情谊。此刻两人都有很多话在心里翻腾……他的老伴 岳素美一见到老杨,两个亲热得就像姉姓俩,坐在一 起拉不完的亲热呱。当回忆起浩然60年在这里下放劳 动时,她心里立即不好受起来:“那年他和俺大伙儿 一块干活受累,一块儿忍饥挨饿,社员吃不饱,他也 吃不饱,社员得水肿病,他的腿一掘,也是一个大窝 子,……临走时,俺给他们烙了几个面饼子捎着好路 上吃,可他和高莽又都送了回来……那年真是对不住 浩然兄弟啊……”她边说着边擦开了眼泪。当浩然看 到他们仍住着原来的三间草屋时,忙问他什么时候盖 新的,田敬芳指着墙外已备好的砖说,明年就盖。 浩然这才放心地说:“有困难吧,晚上咱俩好好聊 聊……”
  11月1日早饭后,浩然提出要再去东村走趟。笔者 问,前天不是刚去了?老杨说:“他说今天是农历九 月九日重阳节,也是老人节,看老人的日子。”我恍 然明白了,于是我替他拿着他早已准备好的一箱青州 蜜桃,一箱燕窝高档保健补品,还有一些糕点,专程 去东村第二次看望了田敬元的老伴、76岁的张华英老 人。(田敬元是当年的老保管,是《艳阳天》中“马老 四”人物原型,深受浩然的敬重,现已病故。)浩然二 次叩开她的柴门,轻轻地走进院落,悄悄地把礼品放 到锅灶旁边。当这位白发苍苍风烛残年的老妈妈认出 是浩然又来看望她时,她颤巍巍地伸出双手,紧紧地 攥着浩然的手不放,老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浩然的眼 里也嚙满了泪花。此刻此情,浩然就像一位出门多年 刚回到家的儿子,见到久别的亲娘一样,使我们陪同 去的几个也都被浩然的真情感动得热泪盈眶。
  当车开出村时,在回首离去的瞬间,浩然看到老 人还在拄着棍子伸着手,朝车的方向走来,他又急忙 下车,老远向老人挥手,“回去吧,回去吧! ”司机 小吕明白浩然那颗心,把车开得很慢很慢,让浩然再 多看两眼这位他心中的农民母亲。
  车上很静。浩然上车后心里一直难过着,好长 时间他才说话:“前年来时,我敬重的田敬元老人走 了,这次来,和我亲如兄弟的李福德老两口走了。我 下次再来,说不定这位老人也……”他哽咽着,说不 下去了……
  “我是农民的儿子! ”这句朴素的话语,究竟包 含着浩然对农民多少情和爱,他和农民之间的感情究 竟有多深,此刻,很难用言语加以表述,相形之下, 你会被浩然对农民那种特有的感情,从心灵上受到深 深的震撼和触动,你的胸中也会油然生出一股浓浓的 美好的人间情愫,使你沉浸其中,无以言表。
  情酒黄上地
  浩然不仅对昌乐东村深深地眷恋,而对昌乐高崖 水库也是怀着无限的缱绻。每次来他总要到那里住些 日子,因为在那座巍然屹立的大堤上,曾凝聚着作家 的汗水和心血。
  11月5日,黎明前的大地静悄悄的,浩然已上了 大堤,他望着碧波荡漾的库水,冉冉升起的红日,他 心潮起伏,激动不已。他想起35年前,就在这块土地 上,他和民工们一样勒紧裤腰带,架着推土车,汗流 決背地奋战在大坝工地上的情景;他想起当年在工地 上采访“活武松姚乐贤”、“现代花木兰王新兰”等 模范人物事迹的情景;他还想起也是在这块土地上, 他创作了《车轮飞转》、《太阳当空照》、《送菜 籽》等多篇佳作。多少年来,他魂牵梦绕般地想念着 这块地曾经洒过汗水,对他有过馈赠的地方。
  这是他第五次故地重游。他顺着大堤走了一圈,提 出要到当年去过的地方转转,然后再到水库上游刚从临 胸县划过来的几个村子看看。于是车顺汶河沿开往包庄 乡东水码头村。.途中,笔者问他七“记得您的《金光大 道》是在密云水库那里写的,《乐土》、《活泉》是在 我们高崖水库这里完成的。您的作品是否跟水有关? ” 浩然说:“凡是有水润泽的地方,我都喜欢。记得87年 来时,我给水库留下了 '彩墨金图,人民血汗'八个 字,还有三个字我没有写上,那就是'当珍惜',留给后人的。说来也怪,我一到昌乐这方水土,就产生灵 气,铺开稿纸,文思就涌动。这次我又带来了第三部自 传体作品《圆梦》,也想在这里封笔。"笔者问老杨:
  “梁老平日喜欢什么? ”她不假思索地说:“他就喜欢 山水什么的。”她怕我们听不明白,又举例说:“大儿 叫红野,是地,二儿叫蓝天,是天,三儿叫秋川,又是 地,女儿叫春水,又是水,大孙叫东山,二孙叫大海, 三孙叫活泉,小外孙女叫绿谷,侄孙儿叫乐土,从他给 孩子起名上看,就知道他喜欢什么啦!”她的一席话, 把一车人都说乐了。
  浩然来到高崖岭顶上,看到高一村的村民们正 在忙着刨地瓜切瓜干。他接过一村民手中的锻头就刨 起来,边刨边和那村民拉呱,问今秋收成情况,交多 少提留,负担重不重。浩然双手沾满了黄泥巴,脸上 挂满汗珠,还在不停地抡着傲头。那村民悄悄地过来 问他是谁,当他得知后,激动地说:“啊呀!他就是 我父亲曾讲的当年也来修过高崖水库的作家浩然啊! 我还读过他的《艳阳天》看过他的电视剧《苍生》 来!”说着跑过去兴奋地握着浩然的手说:“我们农 民很喜欢读您的作品!”并要求摄影的刘树滋给他和 浩然合个影留作纪念。
  车到东水码头村。展现在浩然面前的是一片片 绿油油的白菜地。他触景生情,感慨地向我们介绍了 35年前的今天,也就是走到这里,看到这片白菜地, 灵感大发,连夜写出了《送菜籽》这篇被后来译成外 文的佳作。他说:“当时《人民日报》发了篇有关 大种秋菜,以度粮荒的社论,这是党中央的号召。我 又看到白菜长得这么好,就想配合社论写篇文章宣传 一下。于是我边顺着白菜地转悠,边构思成了那个送 菜籽的故事,书上写的孟家小滩就是这里的孟家小洼村。晚上回到高崖工地,一直写到半夜停电时,从写 好寄出到《人民日报》发表正好七天时间.”他笑着 又十分谦诚地说:“如今老了,写不出当年那样带有 灵气的文章了。”为了纪念这块使他产生灵感的发祥 地,他让摄影的刘树滋特意拍下了他和老伴站在那片 绿油油的白菜地的镜头。
  浩然来到善庄村地片,和几个正在浇萝卜的 村民亲切交谈,他询问这里的土质为何这么好,井 水这么浅,瓜菜长得这么旺,临行时,当一村妇知 道他是浩然时,兴奋地说;“我上中学时就读过您 的书,没想到在俺地头上见到您。”说着从自家地 里拔出两个大萝卜,用井水洗得干干净净,撵到车 上,定要浩然捎着。.十几天后,在河北三河,笔者 看到那两个大萝卜已发出鲜黄的嫩芽,完好无损地 放在茶几上。问他,他说:“留着吧,看到它,就 想起昌乐人的朴实、好客。”
  电心育祈绿
  11月7日下午,在昌乐宾馆,笔者一进门看到浩然 一面正在为作者专心修改一篇稿件,一面端着杯子, 将手中一把各种颜色的药片一齐送下去。前年夏天他 曾患过脑血栓,加上高血压、严重神经衰弱等病症, 几乎使他无时无刻地不在和疾病开战,一天到晚吃着 药坚持工作。
  望着他那双鬓斑白已显苍老的面庞,我们劝他 要保重身体。可他笑笑说:“前年那场中风病,使我 明白了人的生与死,中间就隔一层纸,这一面是生, 翻过一面就是死,人生就是那么一回事,趁活着的时 候,我要争取多做一些事情! ”
  众所周知,几年来浩然除了继续“写农民,为 农民写”地辛勤笔耕外,还将大量精力投入他的“文 艺绿化”工程。为了实施“文艺绿化”工程,他携老 伴到离京70公里外的三河市安家落户,几次辞去国外 观光旅游的邀请,在那里为培育扶植文学新人,提 出了 “立足三河,辐射冀东,面向全国”的文艺绿化 思想,亲任文联主席,亲任《苍生文学》主编,亲为 业余作者出书作序,亲为农村文学团体辅导讲座…… 经过他的精心施工和不懈努力,“文艺绿化”工程已 取得了丰硕成果,得到了社会各界的普遍赞誉。一大 批文学新人正脱颖而出,笔者曾不止一次地听他介绍 过陈绍谦、朱立弘、张桂茹、阎少先、陈利争、徐文 静、张桂荣、张国庆等青年作者成长的事迹。三河文 联秘书长王宝森同志曾介绍说:“在实施'文艺绿 化‘工程中,谁也说不清浩然老师牺牲了多少休息时 间,耗费了多少心血,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 ”
  浩然倾其身心扶植文学新人,不仅在三河,早在 60年下放我县劳动期间,就曾关心培养辅导过当时爱 好文学创作的青年们,如孙衍德、亓长禄、赵守诚、 秦贞媛、李祥才等都得到过浩然的辅导和教诲。现已 退休的孙衍德同志无限感慨地说:“当年修高崖水库 时,我在高崖民工团当文书,该着我有缘分,领导让 我跟着浩然老师编写《高崖水库志》,陪着他跑遍了 汶河崖上的所有村庄。他曾详细地向我讲述过他的 《送菜籽》、《婆媳两代》和《冬暖》的创造过程, 并联系他的作品,手把手地教我如何深入生活,如何 从生活中挖掘题材,提炼主题,刻画人物……可惜我 不成器,但我是他的真徒弟呀!对浩然老师当年的谆 谆教诲,我始终牢记心怀,感激不尽啊!”
  我们正在倾听浩然讲当前文学创作方面的情况 时,宾馆服务员领着两位陌生的青年进来了。经介绍 是沂蒙山区的两位农民作者,得知浩然在昌乐,不远 数百里专程赶来。浩然忙站起来,热情接待,仿佛有 一种神奇的吸引力,一下子把这两位有点拘谨的青年 跟作家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其中一位叫于长伟的作者,从提包里拿出他花了 五年心血写成的一部题为《多色世界》的长篇,双手 捧到浩然面前。浩然接过来,一面认真阅读着,一面 对他们说:“写长篇首先要把人物提纲拉出来,从开 头到中间展开,再到结尾,都要把情节放到刻画塑造 人物形象上,再把人物之间的关系串起来……”浩然 就如何写好长篇,对这两位农民作者,从下午辅导到 吃晩饭,从饭后又谈到深夜。
  浩然说:“他们从老远的山区来见我不容易,尤 其不能怠慢农民作者,尽量让他们沾我点光,早日成 为农村有出息的文艺人才。”他的话,使我们又一次 想起他的“文艺绿化”工程,就在他来昌乐短短的行 程中,他也没有忘记这项使命,使我们顿感领悟和相 信,浩然那崇高而博大的心愿,终有一天一定能够实 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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