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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9-05-21 14:28
鄌郚总编

鹿萍丨山东无二青

  山东无二青
  鹿萍
  "山东无二青"这句话大概只有我老家的人懂。
  我的老家是鄌郚镇青上村。
  鄌郚,新华字典里唯一的解释是:地名,在山东省。"山东无二青"更是彰显霸气:山东省里没有第二个带有"青"字的村庄。
  青上村,被广为人知,应该是因为"青上铜矿"这个永恒的地理标志。青上铜矿,是计划经济和全民大跃进背景下的产物,1958年全民大炼钢铁时,鄌郚镇抽调107人进行土法开采,不久,划转地方国营,由昌潍地区领导,企业定名为"昌潍专区青上铜矿",是露天开采。当年采出的矿石包括氧化矿、斑铜矿、辉铜矿、孔雀石。后来,企业建炉冶炼,但由于缺少技术,效果不佳。次年,在省地质局,北京有色金属设计院等单位的支持下,铜矿加大基础设施建设,建提升斜井、通风斜井等,贯彻执行"两条腿走路"的方针,"土洋结合"建成了日处理几百吨矿石的选矿场。
  1981年,全矿开采完结,经省、地、县有关单位验收后,同意闭坑。资源枯竭后,青上铜矿被遗弃和拆除,可惜当年人们未进行保护性开发,作为革命历史教育基地完整留存。
  青上至今残存着铜矿的断壁残垣,那时,村民们雄赳赳气昂昂的通过铜矿的中心大道去坡里种庄稼,牛车马车经过,把热乎乎的粪便拉在柏油马路上。小时觉得这里是一个大城市,牵着大人的衣襟去上坡,眼睛就觉得看不过来。
  据老人们口耳相传:在春秋时期,青上就发现了铜,那时的鄌郚镇和青上村叫鄌国和郚国,是两个相距3华里的小诸侯国,有了铜就能造武器,因为那时还没有人用煤冶炼钢铁,铜到什么时候也是战略资源,谁掌握了铜就等于掌握了经济命脉,有了钱的人他会自我膨胀,分封的诸侯就想造反,古时候分封的诸侯自已都有兵,但是超过三千人的编制就示为造反,鄌国和郚国的人达到一两万,就去打齐国,后来莱国看到鄌国、郚国与齐国打仗时,家中空虚,钻了空子,因腹背受敌寡不敌众,鄌国和郚国灭亡了。
  但有漏网的少数人逃跑,风声过后,野心不改,"青云直上青云直上",改姓青,想青云直上改写命运。这是最早关于"青上"村名的起源传说。数年之后感觉不妙,又改姓万,之后又有了赵、王……
  我的先辈们说青上村的吴姓是古氏吴,郚国的子孙们既不忘记先人又不想让人知道那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将郚国的郚改成口天吴……随后又有了现在村内的几大姓氏:王、赵、郝、谭、郭、秦、葛、孙、邱、鹿等。
  青上,赵姓从昌乐北关迁至青上,王姓从南流泉迁至青上。王姓赵姓为村里的第一二大姓,其余各个姓氏,也是从全国各地而来。
  比如我的鹿姓,昌乐县只有我一家姓鹿氏。从我爷爷记得家谱看,老祖宗不知何朝何代从相邻的安丘市牛家庄(音)来了兄弟三个:一个是因为一个官司,不想牵扯到兄弟,也不敢用本姓,只取了谐音"路",落户于洛车埠,这是原漳河乡洛车埠的起源。另外两个落户于青上:一个是没有成家,没有扩枝散叶的单身汉;第三个就是我的老祖宗了,本支百世,人丁兴旺,子孙绕膝,开枝散叶:……松、明、含、德、俊,到我这代为鹿氏第二十二代子孙,排序为"希"字辈。遗憾的是,从我开始坏了规矩,我的弟弟,叔辈弟弟妹妹们都没有按"希"字取名,我们的孩子,本支的第二十三代子孙更没能按族谱起名字,一是父辈们对辈字排序含糊不清,二是顺应潮流按生日时辰命格取名。这一现象不只是我鹿氏族谱的遗憾,新闻里多少稀奇古怪的名字难坏了户籍民警,愁坏了族谱记载人。
  村里有棵老槐树见证着青上的光阴荏苒,据说,这是先辈们从洪洞县迁来时种下的,真实与否不去考量,但我少年时,常和伙伴们捉迷藏藏在树洞里。村里有一家王家小卖铺,五分钱一根的冰棍,放在四四方方的白箱子里,白箱子外面写上两个楷体红字:冰棍。街上偶有三三两两的人,两臂交叉斜靠在路边的树上聊天,偶有热闹,便是谁家娶媳妇或死了人。村西有一条河叫九曲河,我带着弟弟去河里捉蝌蚪。
  村里的房子都是泥土坨圾盖的,随意选址,错落有致地排列,一条条弯弯绕绕的窄窄的小巷,年少的我喜欢在小巷里疯跑,风的力量越过我的肩膀。我常常梦到那土房子、土院墙、犹如迷宫般的小巷子,梦到我一个人在奔跑,黑黝黝的,没有尽头,醒来时怅怅然。
  "女大十八变",青上也在不断变幻着。她的变幻得益于鄌郚镇的飞黄腾达――鄌郚乐器发端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到目前,乐器生产及乐器配件加工企业已发展到80余家。自2014年,鄌郚高标准规划了乐器特色产业园新建区,规划面积220亩,产业园全部建成后,全镇乐器生产及配套加工企业可达到180余家,从业人员2万人,年产值突破百亿元,成为国内最大的电声乐器产业园。
  青上,年轻的新一代迅速融入乐器行业,他们是农民,却有一双艺术的手;他们是农民,却又有一颗创业的心;他们是农民,却有一个联动世界的梦。
  春节回家的时候,和叔叔们聊起来,现在住在村里的年轻人,自然也有一股傲气,看本村微信群名就可见一斑——"青上大帝国"."帝"字,极妙!有气吞山河轩昂之意。也代表了青上新生代力量的锐气。
  青上,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省道224从村里穿过,东有马驹岺,西有九曲河,土地加岭洼地1391亩,户数到了461户,实际人口1535.村里人才辈出,有厅级干部,也有隐士高人 ;有企业家,也有战斗英雄;有广场舞大妈队,也有大妈腰鼓表演队,生活里的幸福指数一路高涨,且有本村赵玉波先生的诗歌为证:
  鄌郚青上之歌
  女娲炼出五彩石,千年不老是传说;上下五千年,开矿冶铜铁。鄌国和郚国鲜为人知,故事不怎么多:"大王庙、小石桥、挑担石、大石门、双槐树、冢子坡,诸侯分手成往事,不见千年宫阙……"
  而今东有马驹岺,西有九曲河,瓜果飘香,琴声韵雅奏响:"宫、商、羽、徵、角".一排排楼房,一阵阵欢歌,一群群美丽的姑娘,一个个帅小伙,琴瑟和谐唱响美丽中国,山美、水美、人更美,一路走来,一路欢歌,花生、西瓜、六弦琴,名满中外,唱响欧亚……
  目前,赵玉波先生广招谱曲志愿者,他希望自己的村庄也能名满中外、唱响欧亚……多朴实的乡亲,多朴实的愿望。
  老家的方言也相当有意思,"青上"读"青杭","上"字用在其他地方就会是正确的读音,独独自己的村名用了方言,有个同事问我的老家是哪里,我说:青上。同事一脸茫然:没听说过,只知道有个青杭。
  老家方言其实不好听,又倔又硬。听起来像在打架似的。老家话像有棱有角的坚硬物体,听起来硌人——在年少的时候,我的梦想是快些离开这个小村,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说这四声极重的老家话。但多年之后,走得再远我也会定期回家,并且和亲戚朋友同学说着毫不走味儿的老家话,我知道我此生离不开这片土地。这里有我的亲人、朋友、同学,有少年时听过的风,有凝固的时间。有精神里最饱满最动人的支撑……
  关于老家,还有一个小调侃:三五老乡聚在一起喝茶,喝到茶淡了,会说一声:喝到青杭了。提醒主人茶淡了,需要重沏一壶。这个颇有顽皮的调侃,是青上人眼里不揉沙子的凛冽。老家人大多直肠子、心眼好、脾气暴。弯弯肠子没有。说话不会九曲十八弯让人猜。欲倾肠倾肺。生怕你不知道他的热情他的好,把一切都掏出来摆出来。
  青上之于我,是不可动摇的时间和空间。虽然只在村里生活了十二年,全家就随爸爸去了外地居住,但所有的记忆如同坚固的宝石,划开任何一个切面,都闪着无比动人的光泽。我一直很感激那十二年的农村记忆,它润色了我的人生,丰满了我的记忆,活跃了我的文字,青上还给了我一副古道热肠,无论飞多高走多远,都有一颗朴素热烈的心,清远深美,不轻易为之动摇。
  近几年棚户区改造,青上作为片区之一,将要整体搬迁至鄌郚镇棚户区安置房,"青上"即将成为字典里的一个解释,爸爸回到青上,与我们的老家合影留念,他说:"我每年清明都会回青上祭祖上坟,老了必然要埋到自己坟地里去,我生是青上人死是青上鬼。"
  我心头一热,心里想,我也是呢。那一天来了,我就埋在青上的一棵树下吧,看着青上的天空,听着青上的风,在青上的土下,慢慢长成青上的魂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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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文档
  鹿萍,山东昌乐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喜以原生态文字记录故乡之美,故乡之事,故乡之人。原生态记录,它不需要多好,只要如实记录就好,这可能是更有意义的事情。已有多篇作品散见于《昌乐日报》《风筝都》《奉天诗刊》《作家导刊》《胶东文艺》等报刊杂志及微刊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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