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与故事
刘素玲
午饭后好想眯眼小睡一会儿，慢慢眼皮打架，渐渐合拢，思维不受控制进入了梦中：走在一条狭长的道路上，周围那些花花草草、乱七杂八的东西模模模糊没有什么色彩，我只是清晰地看见了姥姥——她还是往常干净的模样，白衣白发笑意暖暖。
她来看我了，我最亲最爱的人来看我了！
我快速跑过去抱着姥姥，亲亲、摸摸她的脸，她笑我也笑。遗憾的是没多久，欢快的笑声把自己吵醒了。
我童年有过半的光阴是在姥姥家度过的。姥姥五个孩子，母亲最年长，最早成家。于是我一出生就成了全家的掌中宝，几个舅舅和小姨还是满山撒野的青少年，却像姥姥一样喜欢我疼爱我。
我发音比较早，十个月大时嘴里就会嘟囔几句简单的话，一岁半小腿还不听使唤就开始仰着小脸嘴叭叭的了。那时候姥姥就教我说顺口溜，讲民间寓言故事给我听。
姥姥心细又与人为善。冬天没有农活，邻家与舅舅差不多年龄的小伙子们常常早早吃完饭到姥姥家凑热闹，他们脱了鞋子，坐在热炕上嘻嘻哈哈闲聊，我就在他们之间的空隙中穿来插去，叽叽喳喳满嘴顺口溜惹得大家哈哈笑。
稍大一点我就叉腰站在炕上给他们讲故事，渐渐地我成了主角。舅舅们有时逗我，问姥姥好还是奶奶好，我总是干脆地喊一声：“姥姥好！”他们就会用食指点着我的额头说：“鬼吧子”“小叛徒”。我不懂，咯咯笑，姥姥也笑哈哈！一间普通小屋，装满和谐乾坤。
冬日夜色来得早，姥姥会早早关上院门。舅舅、小姨和姥姥挤在一盘炕上睡觉。每人扒开自己的铺盖卷钻进去后我就开始使坏，来回串被窝，把大家被子里刚捂好的热乎气都给放跑了。三舅年纪最小，出手捏我的屁股，吓得我跌跌撞撞到处躲，被他捏到疼了就抓住舅舅头发不松手。等我折腾累了，就爬进姥姥的被窝里，找个舒服的姿势听她讲故事，听着听着就进入了梦乡……梦里天上每颗星星里都住着一个会讲故事的神仙。
第二天，伴着冬日的薄雾，太阳刚刚露出半个笑脸，大家就早早起来了。姥姥烧火做饭，其他人担水的担水，劈柴的劈柴，打扫庭院的打扫庭院，我醒了就喊一声，姥姥过来帮我穿好衣服抱下炕，又是美好的一天。
姥姥心细，在她家待上几天她就说：“奶奶想你了，我送你回家，顺便看看你娘。”她收拾好家里，背我走在弯曲的羊肠小道上，边走边讲故事给我听，每个故事的开头都是：从前有户人家……在娓娓的唠叨声里，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及至渐渐长大，读过好多故事书，每天匆匆忙忙，繁琐事压心间，竟没给姥姥讲过一个故事，姥姥讲给我的故事，我却经常讲给别人听，讲给我的孩子听。
它们都是我心中的古典名著，是意义深远的记忆和思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