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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1-12-16 09:11
鄌郚总编

邢宝进丨又到臭椿流胶时

  又到臭椿流胶时
  邢宝进
  在我老家的高坡地带,零星的生长着一种并不起眼的树――臭椿,这在北方是常见的乡土树种,既不稀有,更不名贵,但从我儿时的记忆里,她既是传奇,更是宝贝,因为她每年小雪过后,就流出一种晶莹剔透的胶,这种胶是我母亲过冬的宝贝。
  在那战天斗地的年代,父母拉扯着我们兄弟五个,都是能装饭的年纪,还要养着鸡狗鹅鸭兔,外加田里的农活,母亲的劳作可想而知。仅就用水而言,最难的时节得数小雪到开春的几个月,能盛三、四十斤的水桶,每天得用八、九桶。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还冒着热气,但一会就变得冰凉。天寒地冻的时节,双手浸在刺骨的水里,不几天就布满了密密的口子,有的还渗出血渍,看着既瘆人又心疼,而治愈的宝贝就是臭椿胶。隆冬时节,家家更离不开臭椿胶。打记事起,我就深知,早期的鸟儿有虫吃。经常天还漆黑,我已开始作业,左手拿火柴盒,右手握小锋刀,左手接、右手刮,两手配合默契,六棵产胶树,一小时完工。
  满载着收获,蹦跳着回家,母亲忙停下手里的活,摸着我通红的脸、发紫的手,看着沉甸甸的收获,既有喜悦,更是不舍:这孩子就是野,碰到野狗、野猫怎么办?摔着、伤着怎么办?有时天实在太黑,母亲着实不放心,就放下手里的活,跟我一块到现场,其实母亲啥忙也帮不上,那时家里买不起手电,只能模黑操作,但天黑了母亲的眼睛跟不上;而到了白天,胶早就被人抢走了。母亲知道,她只是来壮胆、观战的,就是看看整个流程,图个放心。在这特殊的时刻,在我的地盘,当然得有出色的表演:到了树下,我如下盲棋一般,对树连看都不看,或跪、或趴、或翘脚、或爬树,手脚麻利,动作自如,一小时准结束战斗。我的表演完毕,母亲真的放心了许多,一手拉着我,一手拿着战利品,满意的回家。
  到了晚上,母亲洗手擦干后在煤油灯下分发战利品:块大的、晶莹剔透无杂质的为一等胶,放在一边待分配;碎末、色泽暗淡含杂质的为二等胶,放入罐头瓶,母亲自己使用。一等胶分三份:姥爷一份、二大娘一份、六姑一份。每次分完胶,母亲总要唠叨一番:你姥爷的手每年冬天都开口子,但村里没几棵臭椿树,再说他年纪大了,其他人老的老小的小,臭椿胶不好淘换。你二大娘眼睛看不清,其他人又指望不上。你六姑家大的都是女孩,早起怕天黑。
  母亲的胶分好了,也唠叨完了,把罐头瓶里的胶小心翼翼的倒在薄铁片上,再把薄铁片放在灯火上慢慢烤。不一会,胶就融化凝固在一起,满屋子充满了胶的清香。母亲把针尖往灯火上烤红,再把针尖往胶上一烫,散发着清香的胶便滴落在母亲的伤口处,刚开始母亲还有痛苦状,不一会就抚摸着滴过胶的伤口,满脸幸福的样子,我也最享受这样的时光。这胶也实在神奇,滴在伤口处不几天,母亲的手就痊愈了。手痊愈约一周的时间,又开始复发,便又要开始相同的操作。
  挖胶时,天冷、天黑都好办,最怕无胶可挖。记得有一年,一场大雪过后,天持续严寒,积雪长期不化,正是用胶量大的时刻,产胶量反而少得可怜,我便把气撒在那棵长期不干活的臭椿上:在我的地盘上,本来有七棵臭椿树,但有一颗因为夹在几棵大树中间,既不通风又不透光,勉强能维持生命,更谈不上做贡献了!母亲听了我的抱怨后,在这片高坡地上转了又转、选了又选,终于为这棵臭椿树选了个新家,次年春天正式在新家安家落户,我一有空闲就为她浇水施肥、细心呵护。这棵树也真争气,当年就枝繁叶茂,焕发了生机。以后的岁月里,我的挖胶地盘又增加了一个,母亲的一等胶源也增加了不少。
  我从上小学前就为我母亲挖胶,一直到初中毕业,连续十几年的时间,一直没有停止过。在我能独立挖胶、母亲又能放心以后,记忆最深的就是母亲的几句话:儿长大了,娘也老了,真应了养儿防老这句古话;越老才越觉得孩子的用处,孩子有用了老了才不难。母亲的言行,我听了几十年,看了几十年,从似懂非懂到真想真懂,一直尝试着让我的孩子们也懂;听着这些话、品着这些话,我从懵懂玩童到两鬓发白,从故意谝能到刻苦用功,再到努力工作,在很大程度上是想让父母心安、给父母依靠,不让他们有太多的牵挂、无谓的纠结。

  作者简介
  邢宝进,男,1967年10月生,济宁市任城区政协副秘书长,济宁市任城区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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