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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2-17 12:04
鄌郚总编

《弥水》微刊(总第十期)

— 本帖被 刘文安 从 弥水总会 移动到本区(2022-02-17) —
    《弥水》微刊(总第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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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首语】
    贺词
    冯伟山 青州
    在弥水文化学会成立9周年暨《弥水》杂志创刊9周年之际,迎来了两件大事。一件是魏在光同志继任新一届学会会长,一件是《弥水》杂志要出电子刊了,可喜可贺。
    弥水文化学会和《弥水》杂志在高传广、房永江两任会长及众多会员的共同努力下,历经9载,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印痕,播下了种子,并持续萌芽和生长,焕发着无限生机。9年来,大家内心的追求和奋斗的目标一直没变,挖掘弥水文化、传承弥水精神、传播正能量、让弥水两岸文墨飘香。
    弥水文化学会是大家的,《弥水》也是大家的,大家只有劲儿往一处使,把组织真正当成自己的家,要勇于奉献和担当,才能走得更远。弥水文化学会是一个极具包容性的组织,不管是农民、工人、还是退休干部和教师,也不管年龄是大还是小,只要热爱组织、不甘平庸的文学、文史、书画爱好者都可接纳。让广大胸怀阳光、有精神追求的人有了一个温馨的家,在一起交流切磋,受益匪浅。正是这种宽广的胸怀,才造就了今天人才济济的非凡成绩。《弥水》根植大地,亲近烟火,经过9年的历练,已经在弥水两岸扎根扩叶,逐渐走向成熟。
    我们有理由相信,弥水文化学会和《弥水》杂志在魏在光会长的带领和各分会领导及会员们的共同努力下,一定会一路高歌,越来越好。
    最后,祝愿《弥水》电子版创刊成功,给读者奉献出精美的文化食粮。祝愿弥水文化学会如流淌千年的弥河激情满怀,汤汤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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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记忆】
    奋斗百年路 启航新征程
    ——“星火耀昌潍”革命故事主题采访系列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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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 城 烽 烟
    ——青州抗日救亡运动的兴起
    樊光湘 青州
    1931年9月18日夜,日本驻中国东北的侵略军——关东军自行炸毁沈阳北郊柳条湖附近南满铁路的一段路轨,反诬中国军队破坏铁路,并以此为借口,突然袭击中国军队驻地北大营和沈阳城。9月19日晨,日军侵占沈阳,随即在几天内侵占安东(今丹东)、海城、营口、辽阳、鞍山、铁岭、本溪、抚顺、四平、长春、吉林等20多座城市及其周围广大地区。9月,辽宁(除锦州及辽西)、吉林两省沦陷。11月,黑龙江省基本沦陷。日本对东北三省的大规模侵略强烈地震动了中国社会。各阶层爱国人士看到大片国土迅速沦丧,政府屈辱退让,无不痛心疾首,义愤填膺。一个群众性的抗日救亡运动很快在全国许多城市和村镇兴起。工农商学兵各界民众团体和知名人士,纷纷发表通电,抗议日本的侵略暴行,要求国民党政府抗日。中共中央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也多次发表宣言、作出决议,号召工农红军和被压迫民众以民族革命战争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得到了全国各阶层爱国群众衷心拥护和响应,各地的抗日救亡运动迅速掀起了高潮。虽然这时中共青州地方党组织被反动派破坏后尚未恢复,但各地分散活动的党员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与进步知识青年满怀爱国主义激情,勇敢地站在时代前列,他们迅速组织起秘密的和公开的抗日救亡群众团体,成为了团结和领导青州抗日救亡运动的核心力量,不仅领导人民揭竿而起,反对国民党的血腥镇压,而且领导和影响广大人民特别是青年学生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入侵,在青州各地掀起了抗日救亡运动。
    青州省立十中成立抗日救国会
    在中共中央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抗日政策的号召下,1934年春,青州党组织在青州省立十中学生中就秘密建立了“抗日救国会”(简称“救国会”),大会宣布了抗日救国会负责人、成员名单,负责人由李志韶担任,成员有顾昌、赵晋丰、王乐经(李荆和)等人。李志韶在成立大会上进行了抗日救国演说,各界人士代表在会上发表了慷慨激昂的发言,控诉了日本军国主义在东三省的罪行,号召全县人民立即行动起来,打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李志韶的演说和各界人士代表的发言受到了千余名到会者的热烈欢迎。与会者郑重起誓:“从今日起,努力提倡国货,永远不买日货、不卖日货、不为日人服务”。抵制日货,得到了广大商人的响应,许多商店贴出了“此后不进日货”“誓死不运日货”“自今日起永不买卖日货”等标语,并自觉到抗日救国会进行日货登记。
    国民党爱国将领冯玉祥到青州宣传抗日
    冯玉祥在1930年中原大战中败北以后,他的部队被遣散,冯军集团土崩瓦解,虽然其旧部还不少,但是都各自为政,表面上他们对冯都还尊重,可大都采取“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冯玉祥由郑州退到晋城,再转到晋祠,最后定居在了汾阳峪道河,过上了失意苦闷的“隐居”生活。
    “九·一八”事变爆发以后,9月20日,冯玉祥从孔祥熙的电报中得知“九·一八”事变的消息,9月23日,发表通电,回复孔祥熙,从这一份通电中,我们能够看到冯玉祥坚持抗日的态度。在通电中,冯玉祥首先批评蒋介石“专横暴戾,阴险狠毒,对民众则甘言欺骗,压迫宰杀;对舆论则操纵钳制,颠倒是非;对军队则纵横捭阖,利诱威胁;对外交则认贼作父,妥协屈服”。因而冯玉祥认为:“此时欲谋救亡,唯有介石即日通电认罪,即行停职,听候国民公判,始能统一革命力量,一致对外。”他号召“全国同胞,巫应猛醒,否认媚外政府,从速组织代表民意之机关,各抒意见,共救危亡。团结全国民众之力量,一致对外。督促全国军队,开赴前线及各重要口岸,正式抵抗日本帝国主义之侵略,而为正当之防御,雪此无上之奇耻。中国存亡,在此一举!”。
    在全国抗日救亡高潮的鼓舞下,冯玉祥于9月23日发出梗电,谴责蒋介石媚外卖国和不抵抗政策的罪行。26日,他在《复熊秉三(即熊希龄)之‘宥’电》中指出“介石之政府,已完全成为帝国主义之工具”。又于10月21日发表了著名的马电,提出了抗日救亡的十三项主张。其主要内容如下:(一)努力备战,充实国防,激励军心。(二)对“真正革命有功之人员”“应迅速查明起用,稗得为国效力。”(三)恢复党的民主制,整顿党的纪律。(四)首都似应迁于适当地点,以免帝国主义炮舰之威胁。(五)恢复民众运动,保障集会、结社、言论、出版等自由。恢复各种民众组织,加以军事训练。(六)“厉行减缩政策,裁并骄枝机关。”(七)“实行财政公开,应用预算决算制度。”(八)“严订官吏读职贪污之惩戒条例,以清吏治。”(九)“拟定生产计划,以合全国之必要消费为原则。”等等。这些内容,全面系统地反映了冯玉样当时的抗日爱国主张。
    从冯玉祥9月23日回复孔祥熙的电文中不难发现,当时,冯玉祥认为蒋介石是抗日救国的障碍,要抗日救国,必须促蒋下野。
    由于蒋介石在“九·一八”事变后推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投降政策,遭到全国人民直至国民党内爱国人士的反对,蒋介石被迫于1931年12月15日宣布下野。得知蒋介石下野的消息后,冯玉祥喜出望外,认为抗日障碍已除,团结抗战的局面会形成,因此当胡汉民、孙科等电邀其参加国民党四届一中全会时,便决定离晋赴京,当时冯玉祥的随从人员劝阻他说,蒋介石虽然下野了,但他的原班人马还在,你去了很危险,还是不进这个虎穴为好。冯玉祥则表示:“你们的心肠很好,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是日本人侵略,国家民族处在危难关头,蒋介石不但不抗日,又佯装下野,欺骗舆论。如我冯玉祥不出来号召抗日,就对不起天下百姓。假若蒋介石仍记旧日的私仇,一心加害于我,纵然我死了,也是死得其所。”可是,蒋介石的下野只是暂时的,1932年蒋介石重新上台,同汪精卫合作一起执掌政府,这时候的冯玉祥也只能寄希望于蒋介石和汪精卫的政府能够扭转大局,团结抗日。然而蒋介石政府在“一·二八”淞沪抗战中却仍然妥协退让,与日本进行淞沪协定谈判,报国无门的冯玉祥愤然转驻山东泰安,在泰山隐居下来。
    在泰山的冯玉祥并没有忘记抗日,他来到了宋哲元担任主席的察哈尔,以实现自己的抗日主张。1932年10月6日,冯玉祥到达察哈尔首府张家口,开始将抗日的要求付诸于武装行动,准备组建察哈尔抗日同盟军。然而,南京政府却不愿看到出现冯玉祥在察哈尔率军抗日的局面,蒋介石集团对抗日同盟军进行攻击,并且给冯玉祥加上了宣传“赤化”的罪名,甚至给宋哲元压力,逼迫宋哲元让冯玉祥离开察哈尔。对此,美国学者Youli Sun评述道:“南京方面清楚,同盟军从两个方面构成了威胁。第一,它以公开的抗日行动破坏了南京的新政策,而且,公众舆论越来越不满于政府的妥协政策。第二,更为重要的是,蒋的老对手冯再次控制了一支独立军队。这对蒋来说,可谓生死相关之事。所以,南京从一开始,就决心扑灭民众抗日同盟军。而且有趣的是,南京甚至与日军联合起来镇压冯军。”这样的情况下,冯玉祥最后不得不解散同盟军,因为冯玉祥意识到在重重压力下,如果一味坚持,对抗战的益处并不大,而且也不利于保存宋哲元部的实力。轰轰烈烈的察哈尔抗战戛然而止。
    察哈尔抗日同盟军被迫解散以后,1933年8月17日,冯玉祥怀着悲愤沉痛的心情,第二次来到泰山。冯玉祥在泰山期间,继续派人联络各方抗日反蒋力量,发展抗日救国的民众运动。
    1834年5月30日,国民党爱国将领冯玉祥到青州宣传抗日,并结合亲身经历在省(转下)
    高贵荣作品
    (接上)立十中给该校及四师的师生作了一场抗日演讲,以铁的事实痛斥了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卖国投降政策,阐发了抗日救国主张。演讲结束后,冯玉祥将军挥毫为省立十中写下了“还我河山”四个大字。同时,还为范公亭题写碑文:“兵甲富胸中,纵教他虏骑横飞,也怕那范小老子;忧乐关天下,愿今人砥砺振奋,都学这秀才先生。”这次不同寻常的讲演,极大地鼓舞了广大师生的抗日救国热情,激励着许多的热血青年学生投身于抗日救国行列。会后,爱国学生举行了游行示威,沿途“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团结抗日,收复失地”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学生们还向围观的群众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抨击国民党反动政府的反共卖国政策,呼吁抗日救亡,要求国民党政府出兵抗日。
    抗日救国会扩展到山东省立第四师范学校
    山东省青州二中老校(东门大街53号)为明朝青州布政公司公署故址。万历四十一年(公元一六一三年),按察改为“云门书院”。清雍正年间改为学使按临处所,专用为考场,名“曹州府青州考院”。清末废科举,光绪三十一年(公元一九○五年),建立“青州府师范学堂”。民国三年(公元一九一五年),改建为“山东省立第四师范学校”(简称四师)。即是当时有名的四大师范之一。
    “山东省立第四师范学校”是中国共产党在青州开展活动最早的单位之一,1930年即建立了地下党组织,她为国家培育了许多中高级干部,为新中国的诞生和建设做出了重大贡献。期间,著名诗人臧克家曾执教于此,爱国将领冯玉祥曾到校为师生演讲,并为校刊《教育动向》题字。“山东省立第四师范学校”至1937年“七七事变”停办。解放后又先后在此成立了山东省第二工农速成学校和青州第二中学。
    1934年7月,省立十中学生“救国会”负责人李志韶等省立十中毕业考入四师后,在四师党组织的领导下,以学生身份做掩护,团结群众,发动师生,以教唱救亡歌曲、写标语、办墙报、发传单、演话剧、向抗日官兵送慰问信、募寒衣款、义卖劳作制品等形式,继续进行抗日救亡宣传活动。不久,他便开始联系四师的部分进步学生,秘密组织成立“抗日救国会”,以中共党员师生为骨干,组织进步师生,通过开展文学、书法、讲演、歌咏等比赛进行抗日宣传活动。
    青州组织读书会、“抗日救亡歌咏会”与“抗日移动宣传队”
    省立十中救国会成员为骨干组织读书会,经常组织学生学习进步书刊《生活周刊》《新生周刊》《读书生活》《世界知识》等,宣传抗日主张,揭露国民党政府的卖国政策,打破了某些学生对国民党的幻想,进一步团结了爱国的青年学生,为以后的斗争打下了基础。读书会的进步青年们满怀爱国激情,率先举起抗日救亡大旗,奔走呼号,成为了青州抗日运动的急先锋。他们按照进步书刊和救国会发表的宣言文章,立即成立了“抗日救亡歌咏会。”会员发展到100人以上(其中主要为学生、职员、教员),在青州城区轰轰烈烈地开展抗日宣传活动。 每天晚上,歌咏队就汇集在国民党县党部礼堂练唱救亡歌曲,前后学唱了《义勇军进行曲》《救国军歌》《牺牲已到最后关头》《救亡进行曲》《打回老家去》《松花江上》《大刀进行曲》等近百首歌曲。大家热情饱满,情绪激昂,歌声震楼绕宇。练完后就整队过街穿巷演唱,大人小孩都从屋里涌出观看,拍手欢呼。每逢赶场,他们就进行街头讲演、歌咏。他们的宣传演出一般是先唱歌,吸引观众,再进行抗日救亡讲演。通过宣传,揭露日本鬼子的罪恶,痛斥汉奸走狗;通过演出激发人民群众的抗日热情。
    为了把抗日宣传由城区推向农村,四师“抗日救国会”,则成立“抗日移动宣传队”,编写大量的宣传材料,广泛散发、张贴,进行抗日宣传活动。学校办有《教育动向》一个校刊,《黎明》《街头巷尾》两个墙报,各个班也自办墙报,校刊和墙报的内容都有抗日消息报导、评论文章、诗歌、散文、漫画等,主要是宣传“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的革命主张,声讨日寇侵华罪行,激励人民抗日斗志。学校的歌咏队和宣传队利用节假日和赶场天,到东关街上教唱《流亡三部曲》《黄河大合唱》等抗日歌曲,并组织了几场抗日宣传晚会,演出《放下你的鞭子》《代用品》等抗日话剧,向群众开展抗日宣传活动,在校内外扩大了政治影响。这些积极参加抗日救亡运动的学生,被誉为“抗战的青州人”。
    之后,在青州党组织指导下,青州各校进步师生还组成数支抗日移动宣传队,奔赴农村、城镇及中小学,开展宣传活动,有组织、有计划地引导工人、农民、学生的抗日爱国热情,培养积极分子,秘密发展了一批党员,扩大了党的影响,壮大了党的力量。通过宣传,更加激发了有志青年,许多学生受其进步思想的熏陶和影响,初中毕业就奔赴抗日前线保家卫国。
    青州“抗日救国会”积极呼吁团结
    1935年7月,国民党政府代表何应钦与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梅津美治郎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何梅协定”。国民党政府的丧权辱国和不抵抗政策,助长了日本帝国主义者的侵略气焰。 中华民族危机日趋严重。8月1日,中共中央驻共产国际代表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和中共中央的名义,起草了《为抗日救国告全国同胞书》(通称《八一宣言》),随后,又发表《抗日救国宣言》,呼吁停止内战,共同抗日,号召全国人民团结起来,抗日救国。青州的“抗日救国会”积极响应,组织青年学生上街游行、演讲,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誓死收复东三省”“抗日救国人人有责”等口号,广泛宣传我党抗日主张,宣讲抗日救亡和抗战必胜的道理,反对国民党政府的卖国行为,反对国民党政府对日妥协退让,呼吁政府停止内战,团结抗日,并开展劝募爱国捐。同时,各地学生、工人、农民在党的领导下,纷纷举行罢课、罢工、罢市,向国民党政府请愿、示威,要求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并纷纷组织“抗日救国会”等团体,掀起开展募捐、抵制日货的爱国运动。通过抗日救亡的宣传,激励了民众的爱国激情和对日本货物的疾恶如仇,城乡遂掀起一场自觉抵制日货的运动。绸布商行业发起查日货行动,一经查出日货,货物全部焚毁,店主还要受罚;药物、纸业、铁业等行业公会也主动提出严禁进口日货。通过抵制日货运动,全县民众群情激昂,团结抗日的氛围正在逐渐形成。
    青州各地抗日救亡宣传活动的蓬勃兴起,充分反映了青州大批进步学生的爱国激情,表达了各阶层民众团结抗日救国的共同愿望。不少进步青年正是通过这些抗日宣传活动的学习锻炼,加深了对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和在抗日前线的英勇表现的认识了解,并对国民党军队在前线节节败退,使国家民族面临的危亡的现实感到忧虑和失望。因而向往延安,加入共产党成为了当时许多进步青年学生的志向和追求。所以,我们说这个时期抗日救亡宣传活动,与全国各地的抗日运动相互呼应、相互促进,为中共党组织在青州的恢复和重建奠定了思想理论和组织基础,也为以后实现全民族的抗战奠定了基础。
    青州各地抗日救亡宣传活动的蓬勃兴起,只是全国各地抗日救亡宣传活动的一个缩影。正是这种民族觉醒的力量,逐步形成了排山倒海、勇往直前的抗战精神,揭开了中国近代抗击外敌并最终取得伟大胜利的历史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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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烈士证书背后的故事
    ——纪念青州籍雨花台烈士赵文秀就义94周年
    潘广珠 青州
    革命烈士证明书
    赵文秀同志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中壮烈牺牲,经批准为革命烈士。特发此证,以资褒扬。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公章)
    一九八三年八月一日
    这张“革命烈士证明书”的左侧表格文字显示:证书编号是字第045249号;姓名:赵文秀;性别:男;出生时间:1906。2(有误,准确时间应为1904年8月13日,笔者注);籍贯:山东省益都县谭坊镇魏家庙子;生前所在单位及职务:南京市地下党组织,工作人员;参加革命时间:1926;入党(团)时间:1924;牺牲时间地点原因:1927年,浦口;填发机关(盖章)时间:益都县人民政府,1983年8月1日;执证人姓名称谓及住址:赵玉梅,女儿,黄楼公社蒋家大队。
    现在,南京雨花台烈士纪念馆基本陈列厅第一部分关于赵文秀烈士的英雄事迹。文字介绍是:
    赵文秀,字俊升,化名赵益三,山东益都(今青州)人,中共党员。1924年春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5年1月转为中共党员;1926年初任津浦铁路浦口工务段党支部书记,创办工人夜校,4月任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南京地委委员,1927年3月在南京浦口领导工人武装策应北伐军在对敌作战中牺牲。
    由此看出,不到23周岁即英勇就义的赵文秀烈士,是从1926年至1949年南京解放前夕,牺牲在南京雨花台数以万计的烈士中、目前已知姓名的1519名中的一位,他是山东省青州市谭坊镇南魏家庙村人、山东省民政厅1984年公布的著名烈士。
    为纪念青州籍雨花台烈士赵文秀就义94周年、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我们先后采访、考察了青州一中、青州市烈士陵园、赵文秀烈士的老家--青州市谭坊镇南魏家庙村、赵文秀烈士的后人以及查阅青州博物馆珍藏的《赵文秀日记》,探寻这张光荣、庄严的烈士证书背后的故事。
    烈士短暂而光辉的一生
    赵文秀(1904。8—1927。3)字俊升,曾化名赵益三,今青州市谭坊镇南魏家庙村人,有“姊弟各一和四个妹妹”。文秀自幼聪慧,勤奋好学。1919年考入益都县东关高等小学。1922年秋考入山东省立第十中学(今青州一中前身),先后担任班长、学生会筹备员、副筹备长和平民学会“文牍”。1923年初,经进步教师王翔千介绍,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团青州特别支部(直属团中央)成立后,任组织委员。曾发动火车站及城里小车夫总罢工;与王元昌组织“铸猪”活动,使北洋政府国会议员、益都劣绅、被群众称为“猪仔议员”的郭广恩贿选曹锟政府的丑行暴露于天下;还发动十中、四师等学生,轮流查禁日货,组织学生参加收回胶济铁路的运动。1925年1月转为中共党员,6月被调往青岛,当选为共青团青岛地委候补委员。
    1926年调往南京,被选为共青团南京地委经委会委员。1927年3月,为围歼军阀褚玉璞部溃军,率工人纠察队参加战斗,他身先士卒,冲锋在前,重创敌军。激战中,不幸中弹,为革命事业献出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赵文秀(右一站立者)在省立十中求学时与部分进步同学合影(左一盘腿而坐者是王元昌,字炽文,化名昌化,1904—1929,今青州市经济开发区张孟口村人,民国十年秋入校,青州历史上第一批团员、党员,团青州特别支部首任书记,曾任中共山东省委常委、宣传部长,革命烈士;左二张天民,字次先,益都城里东营街人,和王元昌同班且同宿舍;左三祝树藩,字绍芸,诸城县孔古庄人,第三年甲级学生,民国九年秋入校,青州平民学会的骨干成员。)
    据1986年5月27日,中共南京市委党史办公室、中共青州市委党史办公室联合编写的《赵文秀传》,文中最后评价说:
    赵文秀是青州最早一批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党员之一,他自上高小起即关心国事,富有爱国热诚,逐渐了解旧社会的黑暗,认识到推翻旧中国、建立新中国是当时挽救国家危亡、人民翻身解放的必由之径。从而在党领导下舍生忘死、义无反顾地为革命奋勇拼搏。他的生命虽极短暂,但却闪耀着璀璨的光辉,为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做出了应有的贡献,无愧于共产党员的光荣称号。赵文秀革命意志的坚定和无私无畏、一往无前、为人民利益不惜任何牺牲的革命精神,永远值得人们怀念和学习。
    烈士的故乡和亲人,是烈士生前心之所系,亦是身后魂之所向。赵文秀烈士不到23周岁,就为革命事业献出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成为青州籍的为数不多的南京雨花台烈士,理应受到后人永远的敬仰和永久的缅怀;到1984年赵文秀又被山东省民政厅公布为山东省级著名烈士,这是青州的骄傲。那么,赵文秀烈士有后人吗,他们生活得怎么样?
    据《赵文秀传》记载:“文秀十二岁时,就由父母包办结了婚,他亲身体会到封建包办婚姻给青年带来的痛苦与不幸”。《赵文秀日记》中,多次提到其“岳母”:1923年6月24日的日记有“小顷回家见岳母已来……午饭后至小学,睡至下午三点始回家……日已压山,母亲说,岳母要走,我乃预备了一头驴送之至大推官庄”,骑驴返回时,“忽然高了兴”,并吟诗一首:“牵驴送丈母,复寻来时途;日落天已晚,农夫归荷锄。”10月22日的日记有:“折赴县十字口高祖父处,岳母由家来,昨天来的,玩到十点多钟”。并且也提到其“夫人”:12月28日的日记有:“晚饭后,在石尧阶号中谈话约半小时即回,写一封信给我的夫人。她一字不识,所以一句真挚的话不能说,一句情话不能写。我真感不便,只好说了一些不着痛痒的话。”特别值得称道的是,在7月16日的日记中,还提到其“小女”:“至十一点即回家,见天井中拉下小方桌一张,上有插香之升一个,菜数碟,旁有叠为三角纸甚多。厨内则蒸馍馍,全家忙甚。小顷,自北屋出来巫妇一个,咕咕噜噜半点钟,即将我之小女以三角式之具摔出,其母抱之又作了很多姿势,令人笑杀。”这记载的我国北方地区典型的封建迷信活动场景,或为“开锁子”,或为“换替身”,也统称“做事事儿”,虽是迷信,但语言生动简练,极富生活气息;叙事忍俊不禁,活泼有趣;天下父母可怜之心,可见一斑,跃然纸上。同时,这则日记的珍贵之处,正是出现了赵文秀烈士生命中的两个重要人物——“小女”和“其母”。
    几经辗转,多次托人,我们联系到了文中“小女”(赵文秀烈士唯一的女儿)的长子陈希明(赵文秀烈士的大外孙)。
    陈希明,1948年出生,现年73周岁,系青州市黄楼街道蒋家庄人,是原黄楼镇中心小学退休教师,身体硬朗,声音洪亮,思维敏捷,现居潍坊市高新区富华新村,帮助女儿陈营营看孩子,享受天伦之乐。陈希明的长子陈良栋(1971年生人,现年50岁)、次子陈良杰,都是青州一中(初中分别是84、85级,高中分别是87、88级)的学生,大学毕业后分别在北京和杭州工作,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据陈希明介绍:赵文秀烈士是他的外祖父,母亲赵玉梅是外祖父唯一的女儿,原名赵兰魁(生于1922年,1996年正月十七病逝),名字是其父赵文秀起的。她四岁那年,赵文秀在调往南京之前曾回过老家,临行前母亲带她去火车站送父亲,赵文秀从身上拿出了用小方巾包着的糖块给她。没想到,这竟是亲人最后一次见面,一年之后,父亲就在南京英勇牺牲了。她对父亲的记忆并不深刻,但是,她的母亲告诉了她很多关于父亲的事迹,特别是跟敌人英勇斗争的情节。
    陈希明还说,外祖父的烈士证书,是1983年8月由益都县人民政府发给母亲的,当时母亲已经61岁了。赵文秀牺牲后,南京地下党方面曾通过书信告知家人去南京领取烈士遗体,家人记得书信地址是南京下关;家人暗地花钱托人去南京,但没能成功,此后便杳无音信。其后,在那“一人通‘匪’,全家遭殃”的白色恐怖年代,反动派扬言只要抓住赵文秀的妻子和女儿,就叫她娘俩去“看河滩”,意思是在河滩里枪杀或活埋,所以母子两人隐姓埋名,四处逃难,历经周折,最终母亲嫁给了黄楼蒋家庄的陈永涛,外祖母改嫁他乡,于1961年病逝。
    陈希明还向我们展示了他精心保存的赵文秀烈士在益都县立东关高等小学读书时用过的四册课本,上有“教育部审定,商务印书馆发行,高等小学校,春季始业,第×册,学生用,共和国教科书《新修身》”字样。其中,在第一册的右下角,有赵文秀亲笔签名,字体与《赵文秀日记》封面的签名,完全一致;在第五册的右下角,加盖手戳“赵文秀印”,证明其真实可靠性。
    陈希明还介绍到,值得庆幸的是,母亲一生含辛茹苦,共生育了8个子女,自己是老大,二弟希亮夭折,三弟希光曾任青州市农经局副局长,2020年病逝,四弟希昌现居青州市圣水花园,另有4个妹妹,除二妹希兰已故外,希英、希美、希芳依然健在。也就是说,赵文秀烈士还有两个外孙、三个外孙女健在,重外孙辈更是枝繁叶茂,现居北京的老大良栋,业已50周岁了。
    烈士故居犹在,赵氏后人兴旺
    赵文秀烈士出生在青州市谭坊镇南魏家庙村的一个地主家庭,家境殷实,非同一般。从《赵文秀日记》中知道,他的三高祖父在益都县的县十字口开着铺子,且常提到其大祖父原田(一说甫田)、二祖父花田、三祖父玉田(在北京平民大学就读)、四祖父芳田。其父怀德,生有二子四女,文秀排行老大,有“姊弟各一和四个妹妹”,文明排行老二,其中他的五妹就是在文秀影响下一直未缠足,后嫁到夏家庄村。
    近日,笔者与闫玉新先生一同赴谭坊镇南魏家庙村采访,拜访了赵文秀烈士的侄孙赵延苓先生夫妇和曾侄孙赵新店夫妇,参观了赵文秀烈士故居,收获颇丰,受教极大。
    赵文秀烈士故居位于南魏家庙村青少年街35号,大门两进,高大挺拔,屋檐高翘,青砖青瓦,雕饰颇多,典型的明末清初北方特色门楼建筑风格;只有屋脊部分略有残损,为防渗漏,以石棉瓦覆盖。主房三间,保存完好,也是青砖青瓦,古韵十足,尤以前脸上部突出的三层木质厦檐,无声地诉说着房子主人过去的富足。
    赵新店还向我们展示了他们精心保存的与赵文秀烈士有关的几件物品:一是烈士用过的墨盒和砚台;二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共山东省益都县委党史办公室邮寄给赵文秀侄子赵大富的信封;三是《赵文秀同志传略》;四是赵文秀读过的书。
    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永久感动;总有一种情怀,让我们永远景仰。雨花英烈牺牲时大都非常年轻,平均年龄不满30岁,赵文秀烈士仅仅23岁,而最小的只有16岁;他们大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知识、有担当,赵文秀烈士先后在益都县立东关高等小学、山东省立第十中学求学,学习成绩优异,是“学霸”级的人物;他们大都家境殷实,不是为了讨生活而参加革命,而是为了理想和信念。赵文秀烈士曾对同村同学王献忠说过:“一旦我们的事业成功,天下人之幸福也,你我之幸福也。”这是怎样的初心,这是何等的境界!他们本可以过上优裕的生活,却不畏艰难险阻,毅然投身革命,在白色恐怖下坚持斗争,为了追求崇高理想而抛头颅、洒热血。他们是真正心怀国之大者、有家国情怀的时代先锋!
    谨以此文,纪念青州籍雨花台烈士赵文秀就义94周年,纪念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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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庵陈家村的红色记忆
    陈道兴 青州
    青州经济开发区有个西庵陈家村,元代立村,村前曾有尼姑庵一座,这就是村庄名字的来历。在历史沿革中,村子总在三区交界处,是兵家必争之地,各派政治力量较量的中心。在抗日战争中,曾是益都县铁路北最早的“共产党地下交通联络站”,给该村留下了一段红色记忆。
    要说清这段红色记忆,需要从当时村里的一家药铺和药铺的执业医生张子岭先生说起。抗日战争期间的益都农村,人民生活极度贫困,民谣“早上菜,中午糠,晚上的稀粥照月亮”,就是人民生活状况的真实写照。外县还出现了“无人区”,外省传来了“易子而食”的悲剧。再加瘟疫流行,广大人民苦不堪言。西庵陈家村的这家药铺,设在大街“丁”字路口街北的三间南屋里,中间一间是诊室兼接待室,东间是药房,靠东山墙放一个大药橱,药橱的木格匣子里装着不同的中草药,药橱上面摆着大小不等的瓶瓶罐罐,分别装着经过炒、煅炙、焙的中药,还挂着一帧未经装裱的书法墨宝,道是“但愿人间无疾病,哪怕架上药生尘”。未具书者姓氏。药铺的执业医生张子岭先生,东段人,年富力强,擅长中医,能看全科。他医术精深,看病时望闻问切都很到位,而且讲究辩证施治,从不以药试病,更不药石乱投,每每药到病除,当时在西庵陈家村一带,有很好的口碑,每天专门来此求医买药者络绎不绝。医生能给人解除病痛,倍受人们尊重。当地有“不为良相,宁为良医”“秀才学医,笼中捉鸡”的俗话。在群众眼里,张先生就是秀才,他是受尊重的文化人,张先生很有亲和力,很会和人交流,在给人号脉、看病、抓药之余,给人讲抗日救国、日本必败的道理,讲共产党是人民的大救星,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等大道理。他讲得让人口服心服,但人们并不知他就是共产党人,更不知他是益都县铁路北“共产党地下交通联络站”的站长。当时,经常来此开会的都是益都北乡各地共产党的领导人或交通员,如李云鹤,金明,胡维鲁,刘春圃、赵治安,刘旭东等人,还有东南乡的李有典等。他们在药铺里接头,而开会、学习或研究问题,则在村西靠近荷花湾的一家民房里,从不被外人所知。交通联络站的任务是:给各级党组织联系会议地址;经常发展新的革命力量;接送秘密来往的上下级组织人员或首长;派人打入敌人内部做内线工作;动员进步青年积极参军参战;搜集敌伪军的活动情报等。当时,斗争形势严峻,短兵相接,唇枪舌剑,时有发生。有一天,西北乡有个打扮成染布匠的地下交通员来送情报,被国民党的警宪人员查获,敌人问他:“干什么的?”交通员答“染坊送布收布的。”然后他从容地把布搭子从左肩上拿下来,放在地面上,布搭子的前兜里装着两卷染好的深蓝布,后搭子里装的是两卷未经印染的白布。敌人又指令他:“把双手伸给我看!”敌人见他的手指甲根没有一点蓝色痕迹,又狐疑道:“你是染布匠,你的手指甲上怎么连点蓝色痕迹也没有呢?”交通员据理力争:“我们的染坊很大,人手很多,分工很细。我年轻力壮,腿脚好,分管送布收布。‘烧火剥葱,各管一工’么!”敌人无言以对,只好放行。交通员收起布搭子,摇着货郎鼓,从从容容地离开了他们。来到了药铺门口,他把货郎鼓举过头顶,摇得更响,直到药铺临街的窗口上出现了只有他才心知肚明的信号时,他才大步流星的走进药铺,面见张医生,完成了他的任务。时间一长,药铺和地下交通站引起了敌人的注意,屡屡安插钉子,虽经斗智斗勇,交通站也不宜再在这里坚持下去,只好迁移到更合适的处所。陈家药铺停业了,西庵陈家村的抗日怒火却越烧越旺,王连科等优秀青年带头参军参战打东洋,村民在党的领导下,挖地道修防空洞,应对鬼子的扫荡;抗日小学坚持上课,每天都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中国国大,日本国小;日本人很少很少,中国人很多很多……。”孩子们在学唱《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的歌声中迎来了日本鬼子投降的消息。离开陈家药铺的张子岭先生,辗转各地,继续从事抗日救亡工作,最后弃医从武,成为杨国夫司令员手下的一名干部,他是三十年代入党的老党员,经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全过程,艰苦备尝,功劳卓著。他于1990年93周岁时寿终正寝,党组织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他的老战友、时任国务院秘书长的金明同志发来了唁电。西庵陈家村的父老乡亲们永远缅怀张子岭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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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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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水情深》出版发行
    近日,青州市作家、山东作协会员、《弥水》杂志名誉主编房永江的散文集《弥水情深》由山东齐鲁音像出版有限公司出版发行。著名作家、散文家、山东省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常务副主任周蓬桦为文集作序。文集收入散文50篇,是作者从百余篇作品中精选而成。作品笔法质朴,语言精练,乡情浓郁,情真意切,不失为一部人文情怀、生活气息、文学水准俱佳的力作。该集16开本,全彩印刷,青州市摄影家协会闫星年主席、李纪芬女士、青州市作家协会张雯主席等为本书提供了精美的摄影图片。10月6日,房永江散文集《弥水情深》出版发行暨作品研讨会在文联微课堂举行。青州市文联、作协部分领导及来自全市的十几位作家参加会议。青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党委委员徐学静,中国作协会员、青州市作协名誉主席孙瑞,中国作协会员、青州市作协常务副主席冯伟山等参加会议并发言。与会人员各抒己见,气氛热烈,大家从不同侧面对文集中的作品进行了积极评价。中国作协会员、《青州文学》主编张雯主持会议。房永江发言时表示,今后将以个人作品集的出版为动力,登高望远,努力创作,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为广大读者奉献出高品质的精神食粮。(弥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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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水流韵》出版
    近日,弥水文化学会常务理事、责任编辑林长青先生的文集《弥水流韵》由中国诗词楹联出版社出版发行。《弥水流韵》是一部纪实、散文、评论、小说、杂文集,分为人生纪事、孤寂寻踪、文史钩沉、读书随笔、逸闻传说、古镇酒香、林靖文稿等7个分类。
    据了解,林长青先生已经出版过两部文集《弥水长青》《弥水纪事》。(寿光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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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者说】
    章回体纪实小说:
    转石磨
    黄加祯 青州
    编者按:
    黄加祯,青州市庙子镇三角地村人,一位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只有小学文化,却在道路桥梁工程管理领域干得风生水起。自幼喜欢文学、阅读、书法、国画,书法作品《创造太阳》被中国石油大学收藏。2020年,在曹光矩、王其民、褚学民等老师的鼓励和指导下,提笔写起了章回体自传式小说《转石磨》。约计十万字左右,分十五个章节。该小说回忆了老黄家从1973年18口人分家,到2020年38人家庭大聚会,描述了黄家近50年来的风风雨雨,变的是时代,不变的是那盘石磨,承载了老黄家的忠厚精神,继续推转。《弥水》杂志从本期开始,将分期进行连载,以飨读者。
    引子
    1986年10月1日,国庆节,是个好日子。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三角地村村头的大街上,熙熙攘攘很多人,忙里忙外的,像是有什么喜事,原来是老黄家几十年的主房北屋,终于翻新完成了,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新房子,全家人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与激动。他们一边讨论着翻新后的房子多么宽敞靓丽,一边又戏说着之前老房子内的欢声笑语。
    新房前,门口左右两盘石磨盘上坐满了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
    老黄家是杨集公社唯一姓黄的一户人家,清朝时期自淄博市张店区沣水镇河庄村搬过来的。
    虽然在村里是单门独户,却是个大家庭。家庭成员达到十八口才分的家。
    随着历史的变迁,几代人风风雨雨经历了苦尽甘来的岁月,变得是黄家孩子长大了,事业有成,没变的是老家的那两盘石磨,传承了老黄家忠厚老实,尊老爱幼,勤苦能干的精神,留下了美好的历史记忆,还能继续推转。
    今天讲来,依旧充满传奇色彩。
    爷爷1904年出生,分家那年69岁,奶奶67岁。父亲45岁,母亲37岁。我5岁。故事就从1973年分家的时候开始……
    第一章:分家
    沿着鲁中川藏线,进入黄花溪风景区,
    走过三角地村仁河大桥,一进村头,第三户人家是一户面积不大的四合院,在这户四合小院里大大小小住着18口人,我是其中一口,1968年正月我就出生在这里。
    从我记事的那年起,我们一起吃着一锅饭喝着一壶水。院子的桌子坐不下,北屋门前左右有两盘石磨,几个孩子就围在磨盘上吃,男孩子占西边大磨盘,女孩子在东边。
    爷爷是这18口人的一家之主,我从小对爷爷的印象是既和蔼可亲又令人心生敬畏,从十里八乡的邻居对爷爷的叙述中也知道了爷爷是一个忠厚老实的老农民,老好人,年轻时曾经干过保长、村长,威望很高,邻里乡亲们都很敬爱他。
    奶奶是老中医,专治幼儿疾病,十里八乡谁家的小孩生病了,都不去医院,都会来请奶奶瞧一瞧,奶奶会小儿推拿,一般的感冒发烧,小儿中风,咽喉、头疼都能手到病除,那时的奶奶,满头白发,身体略显微胖,一副富态的面孔,非常慈善,是村里人人称赞的活菩萨,因辈分大人们都称呼黄家老姑。
    爷爷奶奶一生不容易,养育了八个孩子,大伯黄信忠,二伯黄信厚,父亲黄信友排行老三,四叔黄信法,大姑黄信英,二姑黄信花,三姑黄信兰,小姑黄信美。
    听父亲说在我没出生前,大伯因病去世了,二伯也得了很严重的痨病,那个社会没钱看病,孩子年龄不大生病死去的,生病留下后遗症都算正常。二伯痨病没有治好也一直没有娶家口。
    父亲和母亲养育了6个孩子,我们一家8口人。四叔和四婶四个孩子,他们家六口人。大姑、二姑、三姑也陆续出嫁了,小姑还在上学,二伯一直跟爷爷奶奶过。算起来我们正好18口人。
    1973年大哥7岁,妹妹最小,1969年腊月29日出生,算是4岁。8口人挤在这个小院子里,虽清苦,但人气很旺。
    随着我们的长大,生活越来越拮据,维持着这种18口人住在一个家的状况,生活质量很难提升,吃喝拉撒住都是问题,有时为争上厕所闹翻脸的,有时兄弟姐妹之间为了点吃的穿的闹得不开心,爷爷这个一家之主虽然公平对待,也没办法都顺应大家的脾气,虽然我们很和睦,吵闹都是小事,但处理起来也费不少口舌。
    爷爷经常召开家庭会议,给我们分析家庭矛盾的利弊,教育我们怎么做人,怎么搞好团结、礼让、孝忠、待人处事等等,这个大家庭人心还是比较齐心的。
    这一年麦收结束,大队书记找爷爷谈话,说把四叔一家调到第二生产队,让四叔干队长,二队粮食产量上不去,劳动力不足,还要调整好几家,我们是三队,父亲干队长,我们三队人均粮食产量最好,高出二队很多,大队书记想让全村人均口粮都差不多,开大队会研究的。
    爷爷知道大队开会的事,父亲是队长也参与了,当年分队的时候父亲是主角,全村的土地父亲了如指掌,搭配的非常合理,没有人不同意,通过抓阄分到了各队,父亲比较能干,点子又多,对什么地块适合种什么庄稼分析的很到位,村里社员们都听话,很齐心,所以粮食产量最高。
    二生产队的原队长能力也很强,但办事原则性有点软,东西南北的事都听,没有自己的主见和担当,太老好人,导致生产队成绩落后,人心不齐,那几年山东人闯关东,又多走了几户,劳动力又减少了,地多人少翻耕除草不到位,粮食产量上不去,开会的时候,书记提议让四叔去二队干队长,大家都举手同意,大队才做出调整。
    爷爷和父亲、四叔商量后答应了书记,同意四叔去二队,也锻炼锻炼四叔,总在父亲身边也施展不出来他的能力来。
    四叔阴历六月份就去二队当队长了,父亲是三队队长,弟兄两个你追我赶把各队的生产搞得风生水起,秋收的时候二队的粮食产量确实提升了不少。爷爷很高兴,看到四叔的成绩,父亲更高兴,经常在小队会上讲二队的成绩,来激发三队社员的积极性。
    快到秋后分粮食的时候了,我们不一个生产队,很多事在一个家里都不方便,爷爷很难主持家务。
    中秋节的时候,爷爷决定分家,也是为了给父亲和四叔有一个能历练支撑家庭的责任心。
    那天,在吃饭前爷爷宣布说要分家,今晚中秋是大家最后的一顿团圆饭。
    那时候我还小,也不知道分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偷偷地问了问姐姐什么是分家,姐姐说分家就是以后大家不在一起吃饭了,习惯了在一起吃饭的日子,我感到很茫然,一脸不惑。
    饭前爷爷给我们讲了许多我听不懂的道理,还是以后从父亲那里得知,爷爷讲的道理,爷爷没有文化,每年冬天农闲时候,总是请村里会说书的国兴水爷爷来给我们说书听,那时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听书就很知足了,大家围坐在火炉子周围,奶奶把南瓜种子用大锅炒了,用高粱秸篦子盛上,爷爷用泥壶泡上茶,给国爷爷点上旱烟袋,一家人磕着瓜子聚精会神地听故事。
    国爷爷会讲很多故事,有《三国演义》《兴唐传》《三侠五义》等等,那时候我还小,只是听热闹。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八一年我们用上电,有了电视后。
    分家那天,爷爷大概是说三国演义的故事,三国前,诸侯争霸,逐鹿中原,是后汉皇帝无能,导致国家分裂,国家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历史规律,诸侯争霸是因为各自的利益不公,现在好了国家统一了,有了新的法律,共产党带领治天下,从成立人民公社,吃大食堂,到分生产队,主要还是想把日子搞好,让有本事的人当家做主。家庭也是这样,家大了,方方面面生活琐事也会引起大家的不满,爷爷作为一家之长很难一碗水端平,父亲和四叔都比较出色,持家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决定把家分了。(转下)
    听完爷爷的一番话后,父亲四叔都没有其他的意见,这件事情爷爷答应了大队书记后,已经和父亲、四叔商量过了,直到今天才宣布。
    听大姐后来给我讲,那时候女人们不许插手家务大事,只管养儿育女,洗衣做饭。吃饭的时候看见奶奶、母亲和四婶都流下了眼泪,当时我小,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哭。东边的磨盘上大姐抱着我,二姐抱着我妹妹,眼圈也含着泪,堂姐比较憨厚,堂妹依偎在她身上看天上的月亮,大哥二哥和两个堂哥坐在西边的磨盘上还在挤眉弄眼嬉闹,小姑和二伯分坐在爷爷身旁默不作声,爷爷的话是圣旨,姑姑二伯从不违抗,静静地听着爷爷说话。
    大家都没意见,爷爷开始分家。
    爷爷将四合院的西屋两间分给了父亲,东屋两间分给了四叔,爷爷、奶奶小姑住三间北屋正房,南屋作为全家人的厨房轮流使用。在离家不远的外面还有两小间茅草房,二伯大哥、二哥、堂哥晚上在那里睡觉,一盘大土炕,我有时跟着大哥也过去住。这个家算是二伯的。
    我家两盘石磨,一大一小,磨盘是父亲和四叔用一块石头凿成的。我们人口多,分得了西边的那盘大磨,四叔家分到小磨。这两盘磨是全家最值钱的物件,我们维护得很干净,它养育了我们几代人。父亲是石匠,保养石磨是高手,经常给四邻八乡的人家保养,我和妹妹小时候经常跟着去,有时候人家还给几块糖果,我们特别自豪,回来炫耀。
    我从小至今不会推磨,因我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洗衣做饭,推磨推碾都是他们干,把我养成了一个纯男子汉,上不得厨房,洗不了衣裳,做不了家务,至今媳妇还埋怨姐姐妹妹把我宠成了懒汉。
    但是我还是喜欢这两盘石磨,是小时候在石磨上坐久了的缘故哪?还是喜欢听看父亲用锤和钻击打修理石磨的叮当声?还是母亲姐姐边推磨边说话的那种场景?我说不出来,就是喜欢这两盘石磨。
    那时候没有存款,也没有欠账,我们的生活虽然拮据,相比村里的穷户还算是不错的。还是各自使用自己的碗筷,自己的农具,其他也没有啥了,一张饭桌给了爷爷奶奶,还有一口大锅还是合着用,蒸窝头,搽糊糊,两盘摊煎饼鏊子一家一个,奶奶岁数大了,姑姑不会摊煎饼,都是母亲和四婶摊好了送到爷爷屋里的泥瓮里。
    东屋后面的两颗大榆树,养育了我们家几代人,是我们全家的摇钱树,没有分还是大家的。
    没有地方盖厕所,大家还是共用靠西屋南山墙的一间厕所,没有男女分开,上厕所的时候都是咳嗦几声,里面的人回应一下“谁啊”,才知道谁在厕所里,(到现在回老家上厕所的时候还习惯咳嗦几声),家里人多,有时争厕所,没办法就去邻居家。
    清楚记得爷爷分给了我一个小凳子,是哥哥给我系上了一根小红绳,我自己非常喜欢。后来哥哥逗我说这是我的家产,我爱如至宝,到现在我还保留着。
    家就这样分了,好长时间我没感觉有什么不同,还在一个家里,天天挤在磨盘上吃饭。
    父亲和四叔早出晚归,来家就研究庄稼地里的事。
    父亲没上过学,四十五岁的他,个子不高,身子很瘦小,但很精神,很睿智。在村里他是三队队长,种地一把好手,建房子是村里的高手,那时候村里建的房子必须是他在场放线规划,没有其他人可代替,村里人都信他,威望特高。
    四叔个子很高,五大三粗,很聪明,在父亲的带领下也很厉害,打墙盖屋,种地创山样样好手。
    二伯中等个子,比较瘦,痨病很厉害,又得了肺结核,虽然治得很及时,但没有完全治愈,身体不好,在大队菜园种菜,特别内行。
    小姑是爷爷的小棉袄,从小娇生惯养,爷爷奶奶一直让她上学,什么家务都不会。姑姑比我大哥大一岁,那年十八岁。两人从小在一起长大,关系特别好。
    我们家孩子都懂事,特听话,没有一个敢顶撞老人。爷爷一辈子厚道,从不干害人利己的事,为人处世极其严谨,我们家的人一直保持这个传统。
    家就这样分了,好长时间我没感觉有什么不同,还在一个家里,天天挤在磨盘上吃饭。
    从分家到我们后来在外面盖了新家,又过了七年,小姑出嫁了,大哥娶了媳妇还是十八口人。在我记忆里,爷爷去世前我们似乎从来没有分开过生活,没有分家这个概念,我们相处得非常好,非常融洽。
    分家这年的冬天来到很早,转眼春节就到了,到了我们吃饺子的好日子,小时候就盼过年,过年就能吃上饺子,这是分家后,我过的第一个年,因为吃饺子,改变了我对一个家的理解,我才知道分家的含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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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 山
    刘丙学 青州
    前记:
    杨大山多舛的命运是那个年代的一个符号。八十年代初期,如她命运的女孩应该大有人在。当然,我不能管中窥豹,但是今天我所讲的这个女孩,她特殊年代背景下的特殊的命运结局,却能给我们以深深的思考。
    灵丹妙药
    杨大山十五岁那年,经历了她人生中的第一道波折。
    那年春天,世界上唯一一个深爱她的人去世了。她的母亲,死于胃癌。
    母亲住院的一个月后,被护士抬进了重症监护室。那个时候的母亲,已经骨瘦如柴,奄奄一息。
    主治大夫将守在病床前的父亲杨老蔫、哥哥杨高山、以及杨大山环顾一遍,最终盯着父亲问:“你是病人的丈夫?”
    父亲点点头。
    “你跟我出来一下。”医生说完,扭头去了医生办公室。
    父亲随后跟了过去。半个小时后,他又踯躅到重症监护室门口,一脸悲哀。
    哥哥问:“爹!大夫说啥了?”哥哥有些明知故问,但他依然要问。
    父亲叹了口气,哀哀地说:“大夫说……你娘的病就这样了,拔掉氧气管,她……她能少受些罪!”言罢,抬头盯着哥哥,征求的语气问道,“你说……咋办?”
    哥哥沉默了片刻,挤出一句冰冷的话:“爹!你……你看着办吧!”
    父亲倚着墙根慢慢蹲下了身子,双手抱着脑袋,十指插进烂糟糟的头发揉搓了好一阵子,也挤出一个冰冷的字:“拔。”
    杨大山一直站在门边抽泣,并未插言。当她听到父亲和哥哥的对话之后,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突然冲着父亲嚎了一嗓子:“不能拔——”既而咧着嘴放声大哭起来。
    父亲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也横横地嚎了一嗓子:“你懂个啥!这样下去就是浪费钱,现如今咱家哪里还有钱,钱都被你罚光了,这些年咱家里过得啥日子,你不知道吗?”
    父亲说得对。母亲住了一个月的院,不但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而且已经外债累累。这个贫困的家庭已经不堪重负。
    杨大山突然跑到父亲身边,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两只手插进上衣的两个口袋,卖命地掏着,掏来掏去,掏出一张毛票朝着父亲递了过去,嚎啕着说:“爹!我有钱,我有钱啊!别给我娘拔氧气管!”
    爹白了一眼女儿手里握着的那张皱皱巴巴的毛票,抬脚向着医生办公室走去。杨大山往前一扑,双手搂住了父亲的小腿,嚎啕着哭喊:“爹!你别去!你别去!”
    爹使劲儿甩了几下脚,没有甩掉紧紧搂抱着他一条腿的女儿,气得朝着儿子一瞪眼:“你傻站着干吗?把你妹妹拉开啊!”
    哥哥这才快步上前,伸手将地上半躺半坐的妹妹撕扯开了。父亲快步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杨大山的哭声更剧烈了。哭着哭着,她就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也躺在一张病床上,身上盖着一张雪白的被子。她扭头看到了守在病床边的哥哥,低低问了一句:“哥,咱娘呢?”
    哥紧蹙眉头,嗫嚅了一句:“走——了。”
    杨大山没有再扯着嗓门儿嚎啕大哭,她感到自己的喉咙疼得难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微微闭上双眼,顺着眼角滚下了两行热泪,嘴里轻轻嗫嚅了一句:“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爱我的人了!”
    杨大山之所以这样说是有原因的,在这个家里,最疼爱她的人就是她的娘亲。
    而她的娘亲并不是亲娘,是后娘。爹是后爹,哥哥也是后哥。也就是说她所有的亲人都是后的。换言之,他们一家人是亲的,只有杨大山是后的。
    她是抱养的。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久前,娘告诉她的。她不知道娘为啥跟她说这些。
    十五年前,杨大山还没来到杨家的时候,这是一个充满温馨的完美家庭。父亲母亲婚后多年未孕,那些日子,母亲一直被不孕不育的苦恼所纠缠,父亲带着她遍访名医,寻根问药治疗病症,为此几近抑郁。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到了这个年龄段,二老已经不再抱什么希望了。就在他们近乎绝望的时候,就在母亲四十五岁那年的春天,她突然怀孕了,而且一生就是一对,还是一对双胞胎儿子。这桩近乎奇迹的事情在杨家庄乃至于周边邻庄是为美谈,也使一向死气沉沉的杨家潮润起了无限生机和活力。
    父亲更是把这一对儿子视为掌上明珠,他打听到邻庄有半仙,专门查八字取名字,便专程拜访,为一对双胞胎儿子取得两个响亮的名号:哥哥杨大山,弟弟杨高山。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想不到,十五年后,一场天大的祸事降临到了这个本来完美的家庭。
    盛夏的一天,大山高山两兄弟去西门水库玩耍,哥哥大山不慎溺水而亡。噩耗传来,母亲当场就昏死了过去。之后,母亲就一直没走出痛失爱子的阴影,整天以泪洗面,哀哀度日。天长日久,她竟变得有些神经质了。每日又哭又笑,见了别人家的孩子就会追着跑,边跑边提着大儿子的乳名嘿笑着呼喊:“大山,别跑,娘想你了!大山,别跑,小心啊!前面有水塘,别掉下去呛水啊!”
    那段日子,杨家庄的好多人都找到父亲倒不是,说母亲是疯了,魔怔了,吓得别人家的小孩都不敢上街玩耍了,不敢上学了。父亲没办法,便把母亲锁在屋里,不让她出门。这也锁不住她,她从窗户逃出去,继续在大街上哭着笑着颠着跑着追小孩。
    父亲没办法,用拴狗的大铁链将母亲锁在大木床的床腿上,母亲拽不断大铁链,便抱着床腿呜呜地哭,边哭边呼天号地地喊着:“大山啊!我的大山啊!”每次母亲犯病,弟弟高山就会凑过去,抱着母亲的头说:“娘!大山在这里呢!我是大山啊!”
    这个办法虽然管用,但只是暂时的。母亲先是盯着高山愣愣地看上一阵子,既而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嚎:“不对啊!你甭骗我,你俩是一对双儿啊!咋就剩一个了呢!”母亲虽然神经兮兮的,但她心里明白着呢!
    父亲叹了口气,对次子高山说:“唉!你娘有神经病了,怕是治不好了。”
    某一天,邻居二婶去了杨家。她坐在堂屋副椅上,先瞅瞅拴在堂屋床脚的母亲,抹了一把红红的眼圈儿,又盯着只顾抽闷烟的父亲哀叹着说:“大哥啊!嫂子咋就走不出来了呢!”
    父亲狠嘬一口烟,叹口气:“是啊!我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二婶也叹口气,眼圈儿又红了,抬起袖口拭了拭眼角:“能理解。嫂子怪可怜的,挺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摊到谁身上也受不了。”
    父亲没搭话,只顾抽旱烟。
    二婶说:“我倒有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
    父亲停止嘬烟,盯着二婶问:“他二婶,啥法子,你说。”
    二婶说:“冲喜。”
    父亲不解其意,疑惑地问:“咋个冲喜?”
    二婶:“再养个孩子。再有个娃儿进了这个家门,嫂子天天守着她,或许,她就不会天天琢磨大山了。”
    父亲明白了二婶的意思,眨巴眨巴眼睛,又叹了口气:“他二婶,你说啥呢?我和你嫂子都这把年纪了,咋还能生出孩子来?再说了,你嫂子现在这种情况,天天疯疯癫癫的,怎么生?”(转下)
    二婶解释道:“大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生不出来,可以抱养一个嘛!”
    “抱养?”父亲有些惊讶。
    “嗯!”二婶点点头,“正好有个巧事儿,我娘家东坡村 有户人家,生了个娃儿要送人,主家托我给那个娃儿踅摸个好人家,主家是我娘家人,信得着我。”
    “喔!”父亲点点头,似乎什么都明白了,狠狠嘬了一口烟,又闷闷地问,“那娃儿……男娃女娃?”
    二婶回道:“当然是女娃。男娃谁舍得送人啊!”
    父亲凝起了眉头,沉沉问道:“想生男娃?超生了?”
    父亲有些明知故问。那个年代,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依然很严重,特别是在农村,好多主家为了生男娃,把生出来的女娃送人是屡见不鲜的事情,如此可以不违反计划生育,也不会招惹计划生育的人上门。那时候有专门负责这件事情的联防队员,把他们招惹上门就别想过安稳日子了。他们会限期违反计划生育的主家缴纳罚款,罚款数额对贫困家庭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很有可能一辈子也攒不上那么多钱。
    不过这次父亲没猜对,二婶说的这个女娃与超生扯不上关系。她笃定地说:“还真不是超生。”
    父亲疑惑不解:“那为啥?”
    二婶说:“她父母没领生育证,那孩子就怀上了,母亲舍不得流掉,就生下来了。”
    父亲颔首表示懂得:“喔!私生女啊!”
    二婶:“你甭管人家怎么着了,反正女娃是个健健康康的好娃儿。这可是好事儿,你若是同意,我就去给你抱过来,若是不同意就算了。”
    父亲沉吟了好一阵子,盯着二婶说:“他二婶,你把那个丫头抱到我家里来,计划生育怕是也会找到我家门上来。”
    二婶:“你怕啥?家里反正这种情况,又没啥值钱的家什儿,还有个生病的老伴儿,计划生育的人能把你怎么样。”
    父亲又沉吟了一会儿,扭头瞅瞅正抱着床腿盯着他憨笑的老伴儿,最终一拍大腿下了决定:“行。抱过来吧!就当讨个药方子,给我老伴儿治病了。”
    于是,杨大山就被抱到了杨家。从那天起,她也有了自己的名字:杨大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被当成治疗精神病的灵丹妙药来到了杨家。
    一块钱
    大山到了杨家之后,母亲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这个襁褓中的女婴身上,病症逐渐有了好转。她病好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这个新到杨家的小生命。
    母亲的病症有所好转,然而,父亲却开始犯起了神经病,他犯病的原因也很简单,同样是这个新到杨家的小生命。
    那段日子,父亲一直担心一件事:计划生育的人会找上门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想逃也逃不掉。
    一个能哭能闹的孩子进入杨家,这样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即使瞒得住计划生育的人,也瞒不住左邻右舍。左邻右舍都是联保户。
    那时候,为了更有效地实施计划生育政策,村里都成立了联保户。大都五户一联保。五户联保的一户超生了,其余的四户就得及时向政府举报,假如瞒报,被计划生育的人查出来了,其余四户就得负连带责任,巨额罚款一起缴。所以,杨大山进入杨家不到一个月,计划生育的人就找上门来了,同来的还有七八个联防队员。
    一个自称郭队长的年轻人,先将一份关于计划生育基本国策的纸质文件拍到了方桌上,又盯着父亲问:“杨老蔫,打算几天把罚款缴上来啊?”
    那天父亲没抽烟,哭丧着脸坐在墙角的矮凳上,双手插进烂糟糟的头发使劲揉搓着,揉着揉着,突然呜呜地哭了:“同志,这么多钱,我……我哪儿给你淘置去啊!”
    郭队长声色俱厉:“把话说明白。不是给我,是给政府。”
    父亲忙改口:“给谁也没这么多钱啊!”
    郭队长语气冰冷:“没钱为啥超生?你是不想过安稳日子了吗?”
    父亲嗫嚅着解释:“我们都这个年纪了,哪能再生育啊!这个娃儿……是抱养的。”
    郭队长瞅了瞅堂屋木床上的母亲。满头白发的母亲正佝偻着腰身坐在床上的破被窝里,瞅着怀里的婴儿痴痴地傻笑。他似乎相信了父亲的话,问道:“杨老蔫儿,鉴于你家的这种特殊情况,只要你告诉我,娃儿从哪儿抱养的,就能减免你家的罚款。”
    父亲眨巴眨巴眼睛,憨厚地回道:“从街口捡的。”
    郭队长皱皱眉头:“你别不老实,实话实说。”
    父亲仍然憨憨地说:“真从街口捡的。那天我背着粪篮子去东坡地捡粪。路过桥头,听到一个娃儿的哭声,我就在桥底发现了这个娃儿,也不知道谁家扔的,倘若当时我不把她捡回来,怕是早就被冻死了,被狼狗叼走了。”父亲把这套在心底早就编织念叨了上千遍的说辞像背诵课本一样一字不落地复读了出来。她决不能实话实话,把二婶给出卖了,二婶可是好心,人家帮了忙还落一腚饥荒,他杨老蔫也甭想在杨家庄做人了。
    郭队长一直盯着父亲瞅。他觉得他一脸憨厚相,不像是撒谎。
    旁侧的一个工作人员着急了,大声说:“这老头子不老实。”又盯着郭队长征求意见,“队长,别跟他啰嗦了,看看他家里有啥值钱的东西,先拉走得了。”
    郭队长朝着那个工作人员一瞪眼:“你打量打量,他家里有值钱的东西吗?”
    的确如此,杨家所谓的值钱的物件,除了堂屋里这张三条腿儿的方桌,用砖块支起来的木床,再就是门后摆放的那个盛水的大瓮了。这些破旧物件加起来估计能卖几十块钱。
    郭队长应该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看到杨家这种家庭状况似乎也心软了,做出了妥协让步。双方经过几次交涉,最终以书面形式达到了一个协议:超生罚款分期支付,杨老蔫每年须向计划生育有关部门缴纳超生罚款三千六百元,十五年缴清。
    按照文件规定,杨老蔫倘若一次性缴纳罚款是四万元。然而分期缴纳,十五年算下来就是五万四千元。比一次性缴纳多花一万多元。杨老蔫不傻,这么简单的账目他能算得明白,但是他还是选择分期支付,因为让他一把拿出四万块钱比登天还难,即使把家里的桌子、木床、水瓮,乃至于猪圈里养的那头能下崽儿的老母猪卖了,也换不来这么多钱。
    即使分期支付罚款,杨老蔫仍然感到头疼不已。一年三千六百元,一天就是十块钱。十块钱啊!到哪里去赚呢?杨老蔫开始绞尽脑汁的琢磨生财之道。好在儿子已经十五岁了,可以辍学回家帮着做家务了。爷俩便去建筑队做小工,辛辛苦苦地把日子撑了下来。
    一晃十年。杨大山该上学了。一个女孩子,该不该上学呢?杨老蔫纠结不已。九年义务教育是必须要上的,十岁的杨大山在村委领导的督促之下,终于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有件事情杨大山记忆犹新。她上二年级的毕业季,学校组织所有毕业的班级学生照合影。照片洗出来之后,每个学生分发了一张。杨大山捏着彩色的照片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端详。
    老师说:“合影照片每人一张,同学们今天都拿回家,明天来学校,每人带一块钱的照片费来。”
    杨大山一听犯了愁。一块钱啊!怎么张嘴跟爹要钱?她踯躅回家,还是跟爹张了口。果然不出所料,爹火冒三丈,将杨大山递到他手里的照片随手一丢,怒哞哞地说:“知道家里没钱,还糗这个洋相。弄这个有啥用?能管吃管喝啊!还是能缴罚款?你先把你欠下的罚款给缴了……”
    杨大山一脸委屈,低声说:“爹,这是学校里统一照的,都有,都得拿钱。”
    “拿个屁钱!”爹终于咆哮了,“一分都没有,再叨叨,我把这个无用的玩意儿填进灶膛给你烧了,再瞎叨叨,我把你这个没用的玩意儿也填进灶膛一块儿烧了……”
    吓得杨大山慌忙捡起地上的照片,抹着眼泪跑进了内屋。
    第二天一早,杨大山垂头丧气地去了学校。一踏进教室门,所有的同学都排着队缴纳一元钱的照片费。老师一个一个地点着名字,最后只剩下了杨大山。老师盯着默默坐在课堂墙角的杨大山问道:“杨大山,你的照片费呢?”
    杨大山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老师又问:“杨大山,问你话呢!”
    杨大山仍然垂首不语。
    “你给我站起来。”老师的语气有了些愤怒,“咋回事儿,大声说。”
    杨大山脸憋得通红,嗫嚅道:“我爹……没给我钱。”
    老师问:“为啥不给?”
    杨大山:“家里穷。”
    老师更加疑惑:“说啥呢?你家里穷的连一块钱都没有了吗?我怎么觉得你不诚实。”
    杨大山沉默不语。
    “你想干嘛?不拿钱,就把照片收回来。”老师怒哞哞地说。
    杨大山呆坐片刻,挺身走到教桌旁侧,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照片,默默地朝着老师递了过去。老师并没有接照片,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还真给我啊!回家拿钱去。”
    杨大山一扭身,默默地走出了教室。从那天开始,她就结束了自己的求学生涯。
    事后,老师得知了杨大山真实的家庭状况,懊悔不已,不止一次地去杨家赔礼道歉,想把杨大山重新请回学校。然而,执拗的杨大山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回到学校,她的父亲意志更加坚定,一口回绝:“老师啊!你就别费这个心思了,她母亲有病,家里正缺人手,况且还拉着这么多饥荒,她不想去学校就不去了,正好在家帮着干活。”
    纯属意外
    从那天开始,杨大山跟着父亲和哥哥去了建筑队。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还没长够身量,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轻松活儿。搬砖搬一块,铲灰铲半锨,当然工资也是拿一半儿。
    不管怎么样,杨大山在建筑队做了三年小工,为家里减轻了许多经济负担,建筑队分发工资的时候,爹抢着替她代领。所以杨大山做了这么多年,口袋里并没有半毛钱。娘生病住院,爹拿话激她,她抠抠搜搜也只是抠出了一毛钱。
    爹认为这是她应该做的,她的日工资还不足以缴纳每天十块钱的罚款呢!
    杨大山十五岁那年,计划生育罚款终于缴纳完毕,一家人刚刚松了一口气,母亲却因病住院了。母亲这一住就是一个月,高额的医疗费使这个本来就贫瘠的家庭雪上加霜。父亲决定拔掉母亲的氧气管,母亲不再承受病痛的折磨,父亲也长舒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放了下来。
    母亲辞世的那天,杨大山发出了一句由衷的感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爱她的人了。她也感到生活索然无味。母亲去世后的那些日子里,杨大山一度消沉,萎靡不振,好在一个月后她终于走出了消沉期,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
    那段日子,她特别想去一个地方——东坡村。因为母亲生前曾经对她说过:闺女,你的亲生父母在东坡村,是你二婶的一家亲戚,你如果想认他们,可以去问你二婶,只有她知道你的生父生母是谁。
    某一天,杨大山去了西邻二婶家里,对她尽说了母亲的临终遗言。二婶抹着眼泪说:“闺女,你娘对你是真好啊!她是怕自己走了之后,你在那个家里受委屈,竟然把这件事情都告诉了你。真没想到,老嫂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胸怀。”二婶继续说,“既然老嫂子都这么说了,我就把一切实情告诉你吧!你的亲生父母确实不是杨老蔫夫妇,而是东坡村的姜春云夫妻。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找你的亲生父母了。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二婶!”杨大山问。
    二婶打开了话匣子:“实话告诉你吧!当年,因为你亲爹和你亲娘没领结婚证就住在一起,结果把你生出来了,你的出生就是个意外。要知道,那时候的计划生育特别严,没有结婚证,没有生育证,他们倘若把你留在身边,可是要缴纳巨额罚款的,他们家里穷,根本缴不起,只能把你送人了。”二婶言至此,瞄了瞄低头不语的杨大山,试探着安慰了一句,“闺女,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你可别怪他们啊!”
    杨大山沉默片刻,闷闷地冒了一句:“原来我的出生纯属意外啊!”
    二婶干咳一声,没接话茬,沉默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他们把你送人之后,领了结婚证和生育证,之后生了一个丫头。领了二胎证之后,过了两年又生了一个丫头,这个丫头可就是超生了,迫不得已就送人了,后来他们又生了,还是个丫头,没办法就又送人了。唉……”说到这里,二婶深深叹了口气,抱怨道,“那个年月,为了生个男娃,真是绞尽脑汁,受尽折磨了。没办法啊!”她感慨了一句又说,“又过了一年,你亲妈又怀孕了,这次生的是男娃。你亲生父母才算结束了生育计划。”
    杨大山竖着耳朵听得很认真,也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但仍然觉得糊涂。又经过第二次细致计算之后,盯着二婶给出了一个精确的计算结果:“也就是说,我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
    二婶点点头,补充道:“是这么个事儿,但是留在你亲生父母身边的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你的二妹,一个是你的小弟。”
    杨大山紧蹙眉头,心事重重地问:“那我三妹和四妹呢?”
    二婶:“肯定也送出去了。”
    杨大山:“送到哪儿啦?”
    二婶摇摇头:“不知道。”
    短暂的沉默。
    二婶又开了口:“这些年你亲生父母家的日子过得不富裕,还不如杨家呢!你还是别去找他们了。”二婶沉默片刻,幽幽地说,“再说了,他们并不想见你。”
    杨大山沉默不语,顺着眼角滚下了两行热泪。从那天开始,她彻底打消了寻找亲生父母的想法。一直怀揣着的一个美好的梦想还没实施就残酷地破灭了。
    换亲
    杨大山最后悔的事儿就是没好好上学,在本该求学的年龄段却待在建筑队里出力工。那段时间她爱上了学习。白天在建筑队务工,晚上抱着一些借来的小学课本学文化,读完了小学课本又读初中课本,读完了初中课本还读高中课本。她天性聪颖,五年下来,她竟然纯凭自学考了一个大专文凭。
    杨大山取得大专文凭的那年刚满二十岁。她兴奋不已,第一时间跑到父亲身边报喜。父亲并没有表现出多少高兴劲儿,而是冷冷地回了一句:“学这么个玩意儿有啥用。”
    杨大山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兴奋地说:“爹!你不知道,有了这个文凭,我就可以去国营单位上班了。”
    父亲点燃了一袋旱烟,吹出了一个柔柔软软的烟泡儿。他盯着烟泡儿瞄了一阵子,慢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冷话:“上什么班啊!哪儿也不去。”
    杨大山瞅着爹吹的烟泡儿愣愣出神,那团柔绕的烟雾就像是一团柔软的心事,在她的心底缓缓扩散,她有了一种预感,预感到爹肯定有了什么主意。
    果然,爹开始说他的心里所想:“你娘走了五年了,我总觉得对不住你娘。”
    爹的话戳到了大山的痛处,她抬起袖口悄悄抹眼泪。
    爹继续说:“你哥高山都三十五岁的人了,到现在也没个媳妇,唉!”他深深叹了口气。
    杨大山仍然不语,她摸不透父亲的想法,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爹说:“今天东坡村的张媒婆来了,来给你哥说媳妇,那个姑娘也跟着来了,人不错,长得挺俊俏,就是……就是年龄小了些,比你哥小了十岁,好在那个姑娘品行好,不嫌弃你哥年龄大。”
    杨大山抿嘴一笑:“好事儿啊!”
    爹点点头,继续说:“张媒婆说了,那姑娘同意嫁给你哥,但她们家开出了一个条件。”
    啥条件?”杨大山眨巴着眼睛盯着爹问道。
    爹沉默了片刻,回道:“那个姑娘有一个哥哥,还没娶上媳妇。只有你嫁过去,那个姑娘才能嫁过来。”
    “额!”杨大山眨巴眨巴眼睛,使劲儿咽了一口唾沫,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好一阵子,沉沉问了一句,“她哥哥多大?”
    爹回道:“比你哥大十岁。”
    “啥?”杨大山神情惊讶,“他都快五十岁了,你让我给他做媳妇?”(转下)
    高贵荣作品
    爹嘬了一口烟,神情也有些囧:“年龄是大了一点,可张媒婆说了,那人体格壮,干庄稼活是把好手……”
    “这咋是一点儿啊!比我大了二十五岁呢!”杨大山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决绝地说了一句,“我不同意。”
    “这个由不得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你哥的婚事是咋耽搁的,你心里还没个数吗?咱家里这么穷,还不都是为了你吗?这么多年了,我和你哥辛苦赚钱,还不都是替你缴罚款?现如今,你哥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娶上,你心里就觉得得劲儿吗?”
    “我不管。你这是利益交换。”杨大山横横地说。
    “你说得对,这就是‘换亲’!”爹不依不饶,他抬头瞅瞅杨大山,又开始打感情牌,“闺女啊!人活着不能自私啊!不能只为了自己活着,你总得替你哥哥考虑考虑吧!”言至此,瞄瞄杨大山的眼神儿,继续说,“不替你哥考虑,也得替你娘考虑考虑吧!你娘走的早,扔下这么一大摊子事儿,我可咋办啊!你哥成不了家,她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啊!呜呜~”爹说到动情处,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杨大山只觉得一阵眩晕,嘴里不断重复嘟囔着两个字:“不行!不行!”不断地摇着头,摇着摇着,摇出了两串飞泪。
    三年后,杨大山够了结婚的法定年龄,她还是做了那个男人的新娘。二人成亲的那年,新娘杨大山二十三岁,新郎刘本富四十八岁。而那个时候,杨大山的哥哥杨高山早在两年前就娶了刘本富的妹妹刘秀菊。
    这就是所谓的“换亲”,农村有句俗语,叫做:亲上加亲。细捋其中的亲戚关系,有些烧脑:杨大山的亲嫂子同时也是她的小姑子,她的丈夫同时也是哥哥的小舅子。将来有了孩子,孩子的姑姑同时是他的舅妈,孩子的姑父同时也是他的舅舅。
    其实,早在三年前杨大山就同意了这桩婚事,倘若杨大山不同意,两年前刘秀菊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杨高山做了她的嫂子,而且还给杨大山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侄儿。
    杨大山为什么会同意这桩婚事呢?原因很简单,为了父亲说过的那句话: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自己,要为家人着想。三年前杨大山答应嫁给刘本富,谁都不知道她偷偷哭了多少次。经过无数次思想斗争之后。她还是下了那个决定。
    杨大山对东坡村的刘家早有耳闻:刘家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哥哥刘本富五短身材,长相丑陋,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没讨到老婆。哥哥一手将妹妹带大,妹妹为了报恩,公开放出风声,愿意给哥哥换媳妇。
    换亲这种结亲方式在那个年代里虽是屡见不鲜,但是遇到相巧的可不容易,必须寻找到另一家也打算用这种方式娶亲的人家才能达成互换条件,这就需要媒人从中牵线搭桥了。媒人专做这个行当,见多识广,哪个村里哪家人要换亲,他们摸的门清。所以经过媒人从中撮合,找到相巧的人家并不难。一旦找到相巧人家,两家人大都迅速顺利地交换成功,结成亲家。因为两对情侣不存在投不投缘,有没有共同语言的情况,甚至都不需要相处了解,两家女子的心愿一致:甘愿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只为了至亲的亲人。
    诚然,家境好抑或是长相好的人家的男士,不会这么大年纪了还打着光棍,更不会选择“换亲”这种极端低下的讨老婆方式,不是被逼无奈,谁又能选择这条路呢?
    在刘秀菊做了杨大山的嫂子又生下杨家传宗接代的骨血之后,杨大山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在她刚够法定年龄的那一年的某一天,便在东坡村刘家迎亲队伍地簇拥之下,做了刘本富的媳妇。
    杨大山虽然对刘本富早有耳闻,但她第一次见到刘本富的时候还是大吃了一惊,相传眼前的这个男人长相丑陋,她早有思想准备。没想到他会这么丑,五官长相一塌糊涂,身形佝偻身材短小,看上去不像是个男人,更像一条被煮熟了的大虾。
    杨大山彻底失望了,眼睛里顿时滚落了两串晶莹的泪花儿。好在有红头袱的遮掩,没被闹婚房的人发现。她一身红装背对众人端坐在铺着红色绸缎被褥的大炕上,脑袋上遮盖着一块薄薄的红绸遮头袱,屋里的情形以及新郎的相貌,她看得一清二楚,而纱绸外面的人却看不清她的容貌,如此甚好,她可以任情地流泪,只要不抽泣出声,谁也不会察觉今天的新娘子一直是个泪美人儿。
    杨大山为人妻一年有余,父亲杨老蔫找她谈话:“闺女啊!你是咋了嘛!跟刘本富结婚都一年多了,咋不跟人家同床?这个女婿老实,整整一年了都不好意思对我说。今天,还是你嫂子对我说,我才知道了这事儿,你到底想干嘛啊!”
    杨大山神情沉静,一言不发。
    杨老蔫又说:“你可别找事儿,你嫂子说了,你再这样继续下去,她就走了,再也不回咱家了,不跟你哥过了,还说要抱着小豆豆一起走……小豆豆走了,我也不活了,我这把老骨头活着还有什么劲儿,小孙子可是我的命根子奥,呜呜……”他又哭了起来。
    杨大山仍然不言不语,抬脚走出了屋门口。
    杨老蔫的这次说教不知道有没有起作用,反正他的儿媳妇刘秀菊没再找过他的麻烦。一年后,杨大山给他生了一个外甥,也是个男娃,取名:强强。
    离家出走
    时至今日,杨老蔫的人生幸福指数似乎飙升到了顶点:儿子娶了个俊俏媳妇,给他生了个可爱的小孙子豆豆,女儿嫁了个好女婿,生了个小外甥强强。杨家和刘家的香火旺盛,杨老蔫的心情也开始阳光起来,辛劳了大半辈子,心想该到了好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的时候了。
    然而,好景不长,却再次东窗事发。某一天儿媳妇找到他,语气冷冷地说:“爹,我娘家嫂子抱着强强跑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杨老蔫大吃一惊:“啥?”看来他并不知道。
    儿媳妇冷冷地说:“这是弄的啥事儿啊!我嫂子再不回家,我也走了。”刘秀菊说完,抱着娃儿走出了公爹的房屋。
    杨老蔫跨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着急忙慌地去东坡村刘家求证事实真相。他心里着急,车链子都蹬掉了好几次。他扎煞着一双沾满油渍的手站到了女婿刘本富的对面,一句一句地询问。女婿哭丧着一张狭长的马猴脸,嗫嚅着说:“走了。大山走了,抱着强强走了。”
    “啥时候走的?”杨老蔫急着问。
    “走了好几天了。”刘本富低声说。
    “我的好女婿啊!你真是个老实人,为啥不早说?”
    刘本富声若蚊蝇:“大山不让我告诉你。”
    一个星期之后,杨老蔫的儿子杨高山对他说了一桩足以要他老命的话:刘秀菊走了,豆豆也不见了。
    杨老蔫眼睛瞪得跟嘴巴一样大:“你说啥?去哪儿了?”
    杨高山嗫嚅道:“不……不知道啊!”
    “你这个傻东西,老婆走了都不知道,你还有啥用!”杨老蔫怒哞哞地说着,抬脚照着儿子的大腿踹了过去。杨老蔫第一次打儿子,杨高山也是第一次挨打,再加上猝不及防,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那些日子,杨老蔫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落魄,每日里瞪着眼睛瞅着孙子睡觉的婴儿床呆呆出神,嘴里只是念叨一句话:豆豆啊!豆豆啊!我的豆豆啊!杨老蔫重复念叨着孙子的乳名,一念叨就是一个月,一个月过去了,儿媳妇和孙子杳无音信。杨老蔫又念叨了一年,儿媳妇和孙子仍然音信皆无,慢慢的,他开始哭笑无常,开始有些神经质了。他现在的行举很像二十五年前,老伴痛失爱子那时候的样子。
    这段日子,杨高山不间断地外出寻找自己的老婆和儿子。他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当然是东坡村的刘家。刘秀菊并没有回娘家,就连她的哥哥刘本富也不知道妹妹去哪儿了。杨高山相信大舅哥刘本富的话,他跟他一样,都是实实在在的老实人,谁都不会撒谎。
    这些时日,刘本富也到处寻找自己的媳妇和儿子,结果与杨高山如出一辙,都是杳无音信。
    这两个男人彼此在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里煎熬了一年有余,刘本富的媳妇杨大山和儿子强强终于回了家。不过她没有回东坡村刘家,而是回了杨家村的娘家。
    杨老蔫看到女儿的那一刻既惊又气,他先把外甥接在怀里亲昵了一番,口中神神叨叨地念叨:“豆豆啊!我的好孙子奥!不对不对,是我的好外甥啊!强强啊!不对不对,是豆豆啊!喔喔喔!是强强啊!”念叨来念叨去,一直将小外甥念叨进了梦乡。
    杨老蔫轻轻将外甥放到孙子的婴儿床上,突然脸色一变,快步走到女儿杨大山身边,抬脚照着她的小腿踢了一脚,怒哞哞地骂道:“死妮子,你好大的胆子,谁叫你跟刘本富离的婚!”杨大山刚想说什么,还未张开嘴,杨老蔫又照着她的小腿踢了一脚,“一年了,你不声不响地去哪儿了?”杨大山又想张口回话,刚称呼了一声“爹”,小腿又挨了一脚,杨老蔫继续发牢骚,“死妮子,作孽啊!你自作主张跟女婿离了婚,如今你嫂子也抱着我的乖孙离家出走了,到现在也没个音信,都是你害的啊!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杨老蔫不断重复谩骂着最后一句话,边骂边抬脚踢着杨大山的小腿,愣是把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的女儿踢到了院门之外。杨大山算是看透了,爹不想听她说话,只想发泄心中的怒气,便识趣地走开了。
    从那天开始,杨大山带着儿子在娘家住了下来。渐渐的,杨老蔫不再谩骂她,也不再踢她,虽然儿媳妇和孙子失踪了,但是有个小外甥守在眼前,能缓解他对孙子的相思之苦。
    那段日子,得知媳妇和儿子已经回到杨家村娘家的刘本富,三番五次地跑到丈母爷家,请求老婆孩子回家。杨大山吃了秤砣铁了心肠,死活也不跟着他回东坡村刘家。她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会再回刘家,也不会跟这个自己一看就反胃恶心的男人过下去了,不然,她也不会咬定牙关离开那个家。
    杨大山的这个行举并不奇怪,随着年龄的增长,思想也越来越成熟,她已经想开了,不能为了成全别人,委屈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刚开始她曾想过试着跟刘本富过下去,便与他生了个孩子,可是越跟他过日子越觉得没劲,到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那个男人不但奇丑无比,而且性格也懦弱,智商明显偏低。杨大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家出走。她离开那个男人,也想过后果,嫂子很可能也会离开自己的哥哥。所以两个家庭到今天的这种结局,似乎在她的预料之中。
    那个时候,杨老蔫的心情也起了变化,他也开始支持女儿和外甥留在杨家。儿媳妇和孙子仍然没有任何消息,留女儿和外甥在家里,还能缓解他的相思之苦。倘若女儿和外甥都不在身边,他会更加痛苦。
    刘本富最后一次去杨家请老婆孩子,被岳父杨老蔫狠狠训斥了一通:“你想把老婆孩子接回去也行,除非找到你妹妹和豆豆,把他俩送到俺家里来,我就会把你媳妇和强强送回去,不然,大山和强强就跟你没关系。你以后别来了,再来胡搅蛮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刘本富生性懦弱,丈母爷说了这样的狠话,吓得他真的不敢再迈进刘家的门槛了。
    从那天开始,杨大山没有再迈进东坡村刘家的门槛。而杨高山的媳妇刘秀菊也没再进过杨家庄的杨家。实际上从那两个女人从各自的家庭双双离家出走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各自的家里。这场所谓的“换亲”闹剧彻底画上了休止符,也算是彻底失败了。而这所有问题的根源应该说都出在杨大山身上,是她当年的固执己见,才造成了两个家庭破碎的结局。后来,刘秀菊有了消息,她带着孩子已经再嫁了,嫁到了外县区的一个偏远山村,并与她新任丈夫又生了一个女儿,日子过得很拮据,并不幸福。刘本富也结婚了,听说买了一个云南婆娘,并与那个婆娘又生了一个女儿。
    从那天开始,杨高山一直没再娶媳妇,不是不想娶,而是娶不到。而杨大山一直也没再嫁人,不是嫁不出去,而是她不想再嫁。这次失败的婚姻已经把她伤的体无完肤,她对婚姻有了一种无端的恐惧,绝不敢再轻易涉猎婚姻这个话题了。
    杨大山下了个决定,不再让已经会说话的儿子强强称呼杨高山为“舅舅”,而是称呼他为“爸爸”。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称谓。妹妹的孩子称呼哥哥为“爸爸”,听上去怪怪的,也让不知内情的人浮想联翩。
    杨大山顾及不了那么多了,他没有闲工夫理会社会上太多的闲言碎语,她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做生意,彻底脱贫致富。她真的是穷怕了。
    脱贫致富
    杨大山考察了一个好项目:饭店。她察觉到在大集上开一家小酒馆儿,生意肯定不错,便决定开一家羊肉馆儿。
    杨大山选择干这个行业纯属偶然,是受了一个叫钟大美的闺蜜的启发。钟大美与杨大山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蜜友。钟大美和丈夫在杨家庄大集的丁字路口开了一家小酒馆儿,生意颇为红火。
    某一日杨大山去找钟大美聊天,聊着聊着便开始诉苦,说一家人看似整日忙碌却赚不了几个钱。钟大美是个实诚人,大大咧咧地说:“快自己干吧!干建筑队永远发不了财。你瞅瞅我们这个小酒馆儿,别看不大,那一年也是不少赚……”
    正站在前柜忙碌的钟大美的丈夫狠狠瞪了她一眼,故意咳嗽了一声。钟大美朝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大声说:“瞪我干啥?瞪我也是这么个事儿啊!”
    她丈夫便不再瞪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杨大山微微笑笑,识趣儿地离开了小酒馆。
    钟大美的丈夫指责钟大美:“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你可真是个实在人,啥实话都往外说!”
    钟大美不以为然:“她是我好姊妹嘛!”
    杨大山离开小酒馆顺着杨家庄集街向家走去,边走边琢磨,钟大美刚才的那番话激发了她想自主干事的强烈欲望,脑海即刻生成酝酿了一个迫于实施的计划。钟大美在集街南头开酒馆儿,她就在北村开羊肉馆儿,如此可以避免行业竞争。
    杨大山做事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先在集街北首租赁了一家店面,又赶集买来了杀猪刀、杆子秤、木案板、大洋瓷盆。她忙这一切的时候,大哥还在建筑队里做小工,并未帮她打下手。
    翌日一早,她从杨家庄大集的家畜市场花高价钱买回了一只大羊,因为第一次买活羊不专业,她买回的是一只母羊,而且是一只怀着羊崽儿的母羊。
    杨大山朝着母羊挥起屠刀的时候,母羊突然吼嚎出了一声咩咩的惨叫,双眼淌下了两行浊泪,还生下了一只小羊羔儿。         杨大山心软了,决定放弃屠杀,将捆绑着母羊四蹄的绳索解开,把它放下了屠桌。
    落日时分,杨高山回了家,看着院子里摆着的洋瓷盆、肉案板,以及圈在厨屋里的奄奄一息的母羊,盯着杨大山小心翼翼地问:“妹妹,你这是干吗啊?”
    杨大山说:“羊肉馆的店面我已经找好了,明天就可以开张,今天杀羊……”
    杨高山又问:“你一个女人家,能干得了这个行当吗?”
    杨大山说;“咋我一个人?不是还有你吗?”
    杨高山脸上泛起愁容:“我能做得了这个吗?再说……爹会同意吗?”
    杨大山决绝地说:“不同意也得干!”
    翌日一早,杨大山跑到厨屋察看,发现母羊死了,它生下的四只小羊羔也没有一只成活。杨大山悔不当初,不该心慈手软,她听钟大美说过,死了的羊放不出血来,做出的羊肉汤很难卖个好价钱。她第一次试刀折本了,三百块钱买的生羊,羊肉汤卖了不到二百块钱。她吸取教训总结经验再次去了牲畜市场,买了一只公羊回来。
    翌日黎明时分,她操着剔刀毫不犹豫地戳进了生羊的脖项,一股酱紫色的鲜血喷薄而出,杨大山不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有了一种享受的感觉,享受地聆听着血浆砸进瓷盆发出的哗哗声,觉得这种声音很美妙,这个时候她才意识自己的骨子里隐藏着一股子狠劲儿,并当即给自己下了一个定论:天生干屠夫的材料。
    杨大山将新鲜的羊肉运到了羊肉馆,做成的羊肉汤当日就兜售一空,这次她又算了笔帐,刨除所有的成本赚了一个铜板儿。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羊肉馆的生意逐渐好转并进入了正常运转的轨道。杨高山随即辞去了建筑队小工的活计,全心全意帮着她打点生意。
    杨大山的羊肉馆儿生意做到第五个年头上,他们家在杨家庄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我所讲的这个故事到这儿应该就结束了。这算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吗?
    很多年以后,已到天命之年的杨大山就她的婚姻问题做过反思,有过自责,她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大哥杨高山。她无数次扪心自问: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任性,也许两个家庭就不会同时破裂,也许平和的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大哥就不会承受现如今的这种念子之痛。人生有那么多的如果,倘若念着太多的“如果”,就是对人生太多的忏悔。
    人上了年纪,有那么多事情值得回忆,她经常坐在门楼口想事情,想起了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养母,想起了已故的亲生父母,想起了从未谋面的两个亲妹妹,想起了无比恨她的嫂子,还有一辈子都不会上门的侄儿豆豆。想着想着,默默地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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