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枸杞
秦志功
一个乍寒还暖的日子，去登一座小山，小径旁不远处的枯草、灌木丛中，一丛绿色蓦然映入眼帘。走到跟前，只见数根长长的青翠枝条上，排列着卵形的绿叶，绿叶的柄部挂着椭圆形、像玛瑙又像宝石的红色小果子，玲珑剔透。我脑海里一闪，这不就是老家说的“狗奶子”吗？也就是野生的枸杞。
第一次认识枸杞，是在一个深秋。当时童年的我，跟爷爷到北岭上拾柴火，碰到了这样一丛红果果，我摘了一颗放进嘴里，苦涩难吃，立即吐了出来。爷爷告诉我，这是“狗奶子”，不好吃。
这枸杞散落生长在北岭的沟坡、地堰和路旁，比较稀少。它的根深深地扎进沙石泥土中，十分耐旱。每年的春天，岭上的草木都已经换上了绿装，枸杞才开始从根部发芽抽条，而且一发而不可收；夏天，它隐身在野草、灌木丛中，开着淡紫色的小花，一点也不显摆；到了深秋，岭上已是一片枯黄了，这枸杞却是翠绿中点缀着红色的小果子，靓丽而妩媚。每年的深秋，爷爷都到北岭上寻找采摘枸杞，晒干后泡酒。吃饭时喝上两盅，脸也红了，话也多了。
长大后，知道这“狗奶子”就是野生的枸杞。“狗奶子”是人们从它那果实的样子，给它起的乳名。这野生枸杞浑身是宝，《本草纲目》记载：春采枸杞叶，名天精草；夏采花，名长生草；冬采根，名地骨皮，是滋补肾阴，益精血，延衰抗老的名贵药材。诗经小雅中“陟彼北山，言采其杞”的诗句，描述的就是当时人们上山采食枸杞的情景，说明古人对野生枸杞的功效，早就有了认识。
村里有些人家，把这枸杞移植到菜园子边上或院子里，观赏采食两不误。还有的把枸杞移栽到水井旁，搭上架棚，让一片绿阴遮住井口，让上面的露水、雨水落进井里，成为了天然保健水。我家的水缸就覆盖在这样的一棵枸杞下，爷爷用里面的水煮茶喝，并以此招待客人。这一方枸杞，春天一片碧绿，夏天淡紫色的小花引来了嗡嗡的蜜蜂，深秋则缀满了红红的小果子，使这农家小院里充满了野趣。
其实，这样的情景，古已有之。唐代诗人孟郊就以《井上枸杞架》为题，作诗一首：“深锁银泉甃，高叶架云空。不与凡木并，自将仙盖同。影疏千点月，声细万条风。迸子邻沟外，飘香客位中。花杯承此饮，椿岁小无穷。”同时代的诗人皎然也赞到“天生灵草生灵地，误生人间人不贵。独君井上有一根，始觉人间众芳异。”诗人刘禹锡、苏轼、陆游都留下了赞美枸杞的诗篇；陆龟蒙则在房前屋后栽满了枸杞与菊花，在观赏的同时采而食之，不亦乐乎。
这野生的枸杞，由于牛羊的啃食和人为的砍折，大都没有主干，移植到园子里或院子里的，主干也生长缓慢，能长到手杖粗的就很稀缺了。用它做的手杖，自古就是老人喜爱的珍品，被称作“仙人杖”。宋代文豪苏轼在《枸杞》一诗中，发出了“仙人倘许我，借杖扶衰疾”的感慨。他不但自己喜爱，还作为礼品送给友人，留下了“贵从老夫手，往配生先几。相从归故山，不愧仙人枸”的《以黄子木柱杖为子由生日之寿》的诗篇。
家乡的“狗奶子”，还有一个美称“红坠子”。它的枝丛上挂着一串串红果子，多像那戴着红耳坠、风情万种的美人啊！家中有一株这样的枸杞，或养上一盆这样的盆景，泡上一杯茶，慢慢欣赏、品味，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家乡的“狗奶子”啊，就是家乡的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