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
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2-20 19:51
鄌郚总编

王效民丨梅开二度(小说)

    梅开二度
    (小说)
    说起镇扶贫办的年轻女孩林莉,镇政府大院里的小伙子们,无不瞪大了眼睛。为啥?这女子长得那真是:目如秋水,面似桃花,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但令众小伙子们遗憾的是,人家早已名花有主,公公是县里的汽车销售大王,丈夫李远航在县科技局上班。镇上照顾她还在哺乳期,别的同志都是包靠六家贫困户,她除了搞好扶贫办的各类报表外,只包靠两户,并且是距镇政府仅三里地的下坡村。
    这天上午,镇上开完扶贫工作会后,林莉回到办公室,准备好了一天的报表,便开着自己心爱的宝马,到村里跟包靠户对接。当她来到胶王路南下坡村口时,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在等车。便靠路边停下车,上前搭讪:“小妹妹,请问李冬梅家咋走?”
    “李冬梅?”小姑娘抬起头,盯着她反问:“你找她干吗?你是干什么的?”
    “俺是镇上的扶贫干部,包靠着她家,想找她了解了解情况。”
    “她是俺妈。”
    “你妈?”林莉上下打量着小姑娘,继续问:“你叫刘晓丽,你妹妹叫刘童童。你这是辍学了,要外出打工。”
    “嗯。”
    “走,咱们回家去,上学的事,俺帮你想办法。”林莉说着不管晓丽愿不愿意,拉着她就上了车。
    两个人来到刘晓丽的家。这是一处不太标准的四合院。两人下了车,刘晓丽喊:“妈,俺又回来啦。”
    李冬梅从屋里跑出来,“咋,没坐上车?”
    “不,是这位阿姨让俺回来的。”
    林莉走上前,大方地握住李冬梅的手,说:“大姐,是俺让晓丽回来的,她应该继续读书。自我介绍一下,俺叫林莉,是镇上的扶贫干部,负责包靠你家。”
    “这。。。。。。。好,好,咱屋里坐。”
    几个人进屋坐下,林莉说:“俺在车上和晓丽拉呱,知道她正上高二,并且成绩很好,为啥不让她读了呢?”
    “唉,大妹子,你不知道。”李冬梅叹了一口气说:“去年夏天,她爸外出打工出了车祸去了,家里像塌了天,再也没能力供晓丽读书了。只好让她辍学,她在家帮俺种了大半年地,这不,非要出去打工。”
    “大姐,孩子上学的事俺包了。”林莉说着,从坤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这卡里有五千块钱,你拿着,明天就让晓丽回学校。”
    “这。。。。。。这。。。。。。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
    “大姐,别客气了,快收下,孩子上学要紧。”
    李冬梅收下银行卡,林莉又询问了一些她家的情况后,便说:“大姐,你们村俺还包靠着一户,再上他家看看。”
    “谁家?”
    “梅颜山家”
    “他,那个整天啥活儿也不正经干的瘸犟驴。”
    林莉笑着央求道:“大姐,要不你领俺去?”
    “这。。。。。。”李冬梅迟疑了片刻,说:“好吧,俺领你去认认门。要不平时俺是不上他家的。”
    梅颜山家,三间破旧的土坯房,院墙东倒西歪,门楼塌了顶。院内荒芜的杂草丛中,偶尔露出一点点绿,那是新长出的嫩草。
    李冬梅见院里没动静,便大声喊:“她梅大伯,老梅大哥!”
    “叫什么叫,有事进来就是。”梅颜山在屋里打了腔,但没出屋。
    两人走进屋,屋内杂乱不堪,靠北墙放着一套铁匠家什,屋中央放一张旧饭桌,桌上放着一盘生花生米,地上放着半塑料桶子白酒,梅颜山胡子拉碴的坐在小板凳上,正有滋有味地喝酒。
    “老梅大哥,有喝上啦。”
    “不喝干吗,你管得着吗?”梅颜山抓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头也没抬,继续喝他的酒。
    “你。。。。。。你。。。。。。你。好,好。你喝,你喝。”李冬梅被他的话,堵了个趔趄,但继续说:“俺跟你说,这位是镇上的扶贫干部,是来包靠你的。”
    “扶贫干部?”他抬眼看了看林莉,心里说:好美的花瓶。
    林莉上前伸出手要与他握手,但梅颜山伸出手,一看自己粗糙的脏兮兮的手,又急忙缩回去。“坐吧。”
    两个人找座位坐下,林莉说:“老梅大哥,你的房子改修了。”
    “修啥?歪了拉倒”梅颜山仍旧喝他的酒。
    “房子倒了你住啥?”
    “村里老早就要俺到村委去住,俺舍不得爹娘给留下的老屋底子,没去。”他跟林莉说话没那么冲。
    李冬梅插话说:“老梅大哥,你就想这样混下去,不想再成个家?”
    “成个屁家,你跟我?”一句话堵得李红梅满脸通红。
    林莉急忙接话:“老梅大哥,房子的事咱日后再说。听说你有一门打铁的好手艺,是下坡村南梅北李中梅家铁匠的传人,你咋就将这门手艺扔下了呢。”
    “啥手艺,还不如种地省事。”
    “传统手艺可不能丢啊。”林莉站起来说:“老梅大哥。你先慢慢吃着饭,俺给你清理清理屋里屋外的卫生。”
    “那咋好意思,那咋好意思,俺自己来,俺自己来。”但嘴里说,就是不抬腚。
    “冬梅姐,咱俩给他拾掇拾掇。”
    “这个老犟驴,俺不大愿意想给他干。”
    “冬梅姐,权当帮帮俺的忙,干完了俺付你工钱。”
    “那。。。。。。那行吧。”
    公历四月二十九日晚,县城凤鸣小区三单元五楼三零二房间。林莉给孩子喂完奶,走出卧室来到丈夫李远航身边坐下。丈夫李远航说:“老婆,五一放假,孩子由咱妈看着,咱们坐飞机再去海南玩玩。”
    “不去,海南咱们去了好几回了。再说,假期俺还有任务。”
    “啥任务?”
    “俺想利用假期,领着俺包靠的户,出去走走。”
    “谁出钱?”
    “你爸不是咱县里有名的汽车销售大王吗,他有的是钱没处花,俺帮他花点。”
    “得多少钱?”
    “亲爱的,不多。”林莉搂住丈夫的脖子,笑嘻嘻地说:“先给俺两万去旅游,再给五万,俺还有别事。”
    “你个败家娘们。”李远航搂住爱妻的腰,“好,好,好。给你。”
    “这才是俺的如意郎君。”林莉说着,两个人拥在了一起。
    五一假期,林莉开着自己的宝马,领着李冬梅、童童、梅颜山,先到青州后到济南。游览了青州的云门山、驼山、青州古城,济南的大明湖、趵突泉、千佛山等景区。来来回回花去了近三天时间,第三天下午五点多,当他们来到胶王路下坡村路口时,林莉实在撑不住了,奶水将双乳涨的钻心的疼。这几天她虽然用吸奶器偷偷吸过几次,但到这时还是受不了了。她停下车,匆匆跟他们说了几句,便急急地回了家,到家后从婆婆手里接过孩子,便跑进了卧室。
    三人高高兴兴地回村后,李冬梅娘俩回了家。但当梅颜山回到自己的家门口时,他傻眼了:自己的三间旧土坯房不见了踪影,原址上盖起来三间院落整齐的新瓦房。这是咋回事儿,俺的房子呢?他暗暗想:村支书的侄儿,曾放出风说看中了俺的屋基。准是支书和林莉商量好了,趁俺外出,占了俺的屋基。他打电话给支书,但支书在市里开会关机。什么狗屁扶贫,简直是持强凌弱,欺负老实人。梅颜山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外出旅游的高兴劲儿,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梅颜山郁闷地来到村委大院,看大门的胡大爷说,他的东西都在办公室西头的两间闲房子里,并给了他钥匙。
    梅颜山开了门,果然看见自己的东西,一样不少地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屋里。那套祖传下来的铁匠家什,也整齐的靠在墙边,砧子上的灰尘也被擦得干干净净。推开里屋门一看,床上新被褥、新床单、新枕头。靠西墙添置了新衣橱,靠窗户按上了新桌椅。梅颜山心里的气,消了大半。桌子上不知谁扔下了一盒软红塔山,他拾起来闻闻,没霉。便剥开抽出一支点上,坐在桌前想起了心事。
    梅颜山的老家是章丘枣园,民国二十九年,家乡闹饥荒,梅的爷爷便靠着老辈传下来的铁匠手艺,领着全家边打铁边逃荒,后来在下坡村落了户。从此,下坡村的打铁行业,便有了南梅北李。南梅就是逃荒来的梅家,北李是指李冬梅的爷爷李铁匠。到了梅颜山这一代,随着社会的发展,铁匠行业渐渐不再那么红火,下坡村的南梅北李,也只剩下梅家还吃打铁这门手艺。梅颜山初中毕业后,跟着父亲打了几年铁,经不住外面花花世界的诱惑,便扔下大锤外出打工了。谁知,在打工期间,不慎从脚手架上跌落,摔断了一条腿,落下了残疾。只好回家给爹打打下手。后来妻子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远嫁他乡。从此他破罐子破摔,再后来父母先后去世,家里再没人管他,他也就越来越懒散。日子越过越落脱,最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第二天八点多了,梅颜山还在被窝里打呼噜。胡大爷来敲门,“梅颜山,太阳都晒着屁股啦,还不起来。有人找!”
    梅颜山在被窝里点上一支烟,问:“谁找俺?”
    “镇上包靠你的林干部!”
    “阿,这俏妮子咋这么早就来了。”他急忙从被窝里爬出来,穿好衣裳,将尿罐提到大院西南的厕所里,这才回屋洗脸。
    林莉和胡大爷进屋,看到里屋的乱被窝,林莉没吱声。胡大爷却开了腔:“往后在公家地儿住,要早起,这里可不比你那破狗窝。”
    “嗯,嗯。”梅颜山边洗脸边答应。
    林莉说:“老梅大哥,还没吃早饭吧。正好我从街上买的水煎包,你快趁热吃。”
    “那敢情好,本来想着再用旅游捎来的面包对付一顿。”他接过水煎包,让两人坐下,忘不了从里屋床下摸出酒桶,小心翼翼地倒上一茶碗,边吃边想:待会儿俺当面问问这个俏妮子,为啥哄骗俺去旅游,让支书在家里扒了俺的老屋,给别人盖了新房。
    梅颜山吃完饭,从里屋床头上拿出昨晚没抽完的香烟,递给了胡大爷一支,自己点上一支,又要找水泡茶。
    林莉说:“老梅大哥,刚吃了饭不渴,你快坐坐,这几天外出旅游累坏了吧。”
    梅颜山坐下来,吸了一口烟,不冷不热地说:“累到没累坏,只是俺出去开心,家里出了件怪事。”
    林莉一惊。问:“啥怪事?”
    梅颜山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说:“啥怪事,有人趁俺外出的空儿,扒了俺家的老屋,让别人盖起了新房。”
    “老梅大哥,你可能是误会了。扒屋盖屋的事俺知道,今天早上建筑包工头才给俺新房钥匙,俺就急忙给你送来了。”林莉边说边从坤包里掏钥匙。
    “难不成俺旧房基上盖得新房是俺的?”
    “你的旧房基没你同意,谁敢在上面盖屋,”林莉面带微笑说:“现在你旧房基上的新房子不是你的,还会是谁的。”说着将钥匙递到了老梅手里。
    “这。。。。。。这。。。。。。。。这。”梅颜山彻底愣住了,他做梦也没想到,现今社会还有这么好的事,落到他梅颜山头上。
    原来,根据上级的扶贫政策,每个贫困户必须有坚固安全的住房。林莉第一次到梅家时,见他住的旧房,就记在了心里。但担心让他自己扒了旧房,垫资盖新房,他没钱盖不起。于是,在五一节前,从公公那里要了五万块钱,并请了建筑包工队,在村两委的配合下,给老梅拆了老屋,盖了新房。
    “钥匙你先拿着,现在新房的墙还不干,你先在村委住着,等墙干了,装修好了,你再搬进去。”
    “嗯,嗯。”梅颜山心里翻腾着,感激之情难于言表。心里想:人家给自己做了这么好的事,先前还错怪人家,自己真不是东西。
    林莉继续说:“老梅大哥,你今年还不到五十,除腿有残疾外,身体还满壮的。不能外出打工,就该将你的老手艺再拾起来,在咱村的大集上支起炉,哪一集不收入个三十五十的,总比你光种着这一亩多地,空闲就喝酒打牌强。”
    “是呀。”胡大爷插话说:“民国年间到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铁匠行业,咱们下坡村的南梅北李多出名。现今李家的铁匠手艺是废了,但你梅颜山的手艺还在,只要你再把手艺拾起来,说不定碰上合适的,还能成个家。你看你现在成啥样子了,喝酒赌钱睡懒觉,还不到五十的人,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胡大爷说的对。”林莉语重心长地说:“你年纪还不大,只要你振作起来,改掉身上的坏毛病,说不定还真能成个家。”
    “成家,谁会看上俺个瘸子?”
    “你别说,通过这段日子的接触,俺看冬梅姐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梅颜山心里一动,马上否认,“不可能,不可能,俺比她大七八岁。”
    “大点算啥,男人大点更疼媳妇,等俺给你提提看。通过这次外出旅游,俺看她的小女儿童童,叫大伯叫的满亲的。”
    “那个小妮子,嘴到是怪甜的。”梅颜山说到这里,心里舒坦了好多。
    几天后,下坡村村委大院里不时传出“叮叮当当”锤打声,那是梅颜山支起铁匠炉,为村民们义务服务。
    这天傍午,李冬梅上坡刚回家,林莉就推门进来了。“冬梅姐,上坡干啥来?”
    “俺去锄了锄那二亩谷子。大妹子,你这是从哪里来?”
    “俺去高家楼核实了一个上报数字,路过这里,见你开了门,就进来了。冬梅姐,俺说好了,你家的小米下来了,俺给你包着卖。”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省得俺再为卖米犯愁。大妹子,你坐坐,俺给你倒水。”
    “谢谢姐。”林莉接过水碗喝了几口,见四周无人,便悄悄地问:“冬梅姐,咱们都是女人,实话实拉。忠孝大哥走了一年多了,你心里没啥想法?”
    李冬梅脸一红,说:“俺也想再找个人,帮着拉扯拉扯孩子,可俺一个寡妇家,身后拖着俩油瓶子,谁要俺?”
    林莉将座位向前挪了挪,说:“你看老梅大哥咋样?”
    李冬梅心里一阵翻腾,脸也红了。羞涩涩地说:“他。。。。。。那个犟驴。”
    “老梅大哥有手艺,”林莉趁热打铁,“通过这次外出旅游,俺看他挺会疼人的。”
    “这点俺也看出来了,梅大哥心眼好善良。”李冬梅抬起头,笑着说:“这样吧大妹子,俺再私下里接触接触看看。”
    “好,好,好。俺可等着吃你俩的喜糖。”
    转眼到了盛夏,树上的蝉唱起了颂歌。
    这天,正逢下坡大集。林莉到村委核实了几个扶贫数字,想再到李家梅家看看,她来到集上,买了条软红塔山,称了几斤水果。刚要走,忽然听到集南头传来一阵“叮叮当当”锤打声,她循声过去一看,见是梅颜山在集上支起了铁匠炉,旁边打偏锤的竟是李冬梅。
    林莉会心一笑,幽默地说:“老梅大哥,收徒弟啦。”
    “奥,是林莉妹子。”梅颜山放下手中的响锤,不大好意思地说:“她非要跟俺学,好歹她是北李家的后,天生有一种打铁的天赋,一点就会,俺就让她跟俺学学。”
    “好,好,好。你这个徒弟收的好。”林莉关切地问:“活多吗?”
    “还行,今天是头一个集,已经干了二十多件活儿啦”
    李冬梅放下大锤,她的脸红红的,说:“大妹子,你看俺一个女人家抡大锤,人家笑话不。”
    “笑话啥,现今男女都一样。女的不仅抡大锤,还有上太空的呢。好好跟着老梅大哥学,咱们下坡村的老少爷们儿,都盼着南梅北李成一家呢。”一句话,羞得李冬梅低下了头。
    中秋节前的一个中午,下坡村梅颜山的新居前,想起了一阵阵欢乐喜庆的鞭炮声,那是村里流传了近百年的梅李,终于成一家了。
    林莉舒心地笑了:他们从经济上、精神上都脱贫啦。
搜索更多相关文章:昌乐文学
回复 引用 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