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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2-06-25 17:15
鄌郚总编

张素兰丨 秋日的阳光

  
  我终于又坐在的婆婆住过的小屋了。
  还是那座砖瓦房,四年前公公去世后,两个儿子又重新修缮了,但掩盖不住岁月的冲刷,衰老的身形如同花甲之年的老人,透露出一份安逸与宁静。二十几年前,就是在这所房子里,我做了丁家的媳妇。
  秋天的阳光像一杯清澈的橙汁,温暖而透明,静静地流淌在房顶上、院子里,以及院子外的田野中。婆婆的整个村都座落在一座山上。因为住户的宅院都是随山势而建,院墙又矮,所以从这家能看到那家的院落。婆婆家的西院墙没有邻居,院外种植的蔬菜瓜果,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地延伸出去,与原野连成一片。微风吹过来,躺在沟沟坎坎上的丝瓜、冬瓜、酸枣、大豆等等正对着太阳展示着自己或饱满或绚烂的果实。陶醉在其中,我的气息渐渐与它们融为一体。错过了桃红李白的季节,原野上最张扬的莫过于成片的牵牛花了,它们依附在各种支撑物上,伸展着细长柔软的茎,顺势把娇嫩的喇叭送出来,把乡村装点的火腾腾的。
  我默默坐在堂屋里,阳光从门口溜进来躺在黄色的地板上;门框上还有几只帘子没有掀起,随微风摇摆着,地上便生出一缕缕的跳动的花纹;不满三周岁的小侄女歪着脑袋随着花影不停的踩着,一边嘴里不停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几年前,公公还在世时,每到秋季,整个院子里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包着皮的玉米,婆婆总是跪在这绿油油的苞米堆成的小山上,瘦筋巴巴的手扒开来,全家大人孩子利用周日周末围在一起,先去掉玉米缨子,然后编成一米长短的黄丝带,挂在树桩上,墙头上和树杈间,婆婆瘦小的身材喜滋滋浸在满院子的金黄中。
  我的婚礼办得十分简朴。那是一个十月天,我在车内看到窗外依稀飘落的雪花和如烟丝雾的细雨,在大喜的日子里,心,竟也像这天气一样,蒙蒙的。进了村口以后,我看见前面的车已经深陷在泥里,村里簇拥而来看新娘的人,一起呼啦啦上前帮着推车。车到胡同口外,我又听见大家在一起喊号子:一、二、三!一、二、三!那阵势,颇具浩瀚之感。进了大门口,整个院落用那种大的编织的席子铺着,拜天地时,我能感觉到席子地下那软软的泥。憧憬着电影中的婚礼场面,却无法把眼前的情景与理想连接起来,但这富有戏剧色彩的婚礼,也让一生追逐浪漫的我做了一个永远难以忘怀的新娘。好在婚礼的礼数一点也不少,祭拜天地的时刻快到了,我从四角缀着栗子、枣、花生的红盖头中掀开一角看到,婆婆与本家婶子们跪在供桌前,一边烧纸一边默默的祷告,纸灰在雨雪中飘摇着,有几片沾在婆婆的头上脸上。她长时间跪在那里,不顾雨雪飘在她的身上,用木棍扒拉着带着火焰的烧纸,以表示对祖先的虔诚。入房,婆婆把她的花夹衣披在我身上,亲自把面条饺子端过来让我象征性地吃几口。
  婚后第二天,婆婆从院子的台阶下走过,“我觉着不好意思面对你,结婚也没给你们置办值钱的东西……”说这话时,婆婆一脸的愧疚。那一刻,我却被深深感动……我知道,我们结婚的前2个月,她的小儿子刚刚上了大学,她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婆婆披着一身阳光走进屋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生儿子时,我已是31岁,婆婆在产房内来回走着,一会给我捶腰,一会给我擦汗,三四个小时没有坐下来,直到我平安地生下了儿子,婆婆那紧绷的脸才露出了笑容。那天晚上,婆婆一夜没合眼,守着我和儿子忙前忙后。直到现在,我依然记着婆婆抿嘴微笑着瞅着孙子那满脸抑制不住的满足,也正是婆婆那慈祥的目光使我疲惫的心绪被缕缕温馨洗涤得清清爽爽……
  十三年前,62岁的婆婆在我们居住的小区内看护她的第二个孙子(小儿子的)。当时,我在一处街道中学任教。晚自习时,我要经过一片小树林,还要经过一片稀稀落落盖到一半的一栋栋楼体的原野,后来那盖到一半的楼体也被拆的七零八落,楼体周围,杂草丛生。(现在已是一片繁华的鳞次栉比的小区。)每到夜晚,尤其是冬天,每每走过,我听见风呼呼的吹,杂草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骑着自行车,硬着头皮,屏住呼吸,目不斜视,像百米冲刺一样快速向前跑,身上爆起一层鸡皮疙瘩,生怕有鬼魂追我。现在想起我还心有余悸。回家说起,有心的婆婆知我害怕,白天看护小孙子,我上晚自习时,便和我八岁的儿子步行至街道中心接我。那个冬天常常下雪,婆婆和儿子一直接我至校园门口。那个下着雪的冬天我却感到异常温暖。那个冬天的夜晚,祖孙三代人,一边走着一边低低的说着话,声音常会被那呼啸的北风淹没,但脚底下踩在雪中那噗嗤噗嗤的声音却依然响在耳畔……
  门前那棵胳膊粗的梧桐树早已长成牛腰粗的大树,树冠上的叶子还算茂密,叶子上垂下一根根细丝,每一根细丝上吊着一条灰色的虫子,在微风中悠闲地荡秋千。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秋日的阳光安逸地洒在黄色的地板上。婆婆又伸着饭勺为我们添稀饭了,静悄悄的,勺子一直伸到我们捧着的大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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