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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3-01-29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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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教育图书社:民国时期教育界创建的“股份有限公司”

  济南教育图书社:民国时期教育界创建的“股份有限公司”
  作者:张伟

  民国时期的教育制度改革,为新式书店提供了教科书及教具、学习用品等新市场。民国初期,济南仅有一家商务印书馆济南分馆建立。1913年10月,教育界人士发起设立济南教育图书社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济南教育图书社)。此后,在该社的培育和带动下,先后有数十家新式书店开业,摸索济南新式书店的经营之道,为振兴济南文化教育事业作出了历史贡献。
  一、创建济南教育图书社历史背景及过程
  清末书院改制诏令颁布以后,山东的教育制度向西方的近代教育制度转变,教育形式上逐步向西方教育形式靠拢,在教育内容上开始中西兼学。民国初期,蔡元培就任中华民国教育总长后,他主张改革封建教育制度,对教育行政、学校设置、课程规划等方面进行全方位的改革。在变革的社会大背景下,济南的各种新式学校逐渐建立,很多学校改为读白话文,聘请女教师,男女学生同班上课,增加体育、美术、劳作、音乐等新课程。这些在当时来说前所未有的现象,不仅在济南等大城市,继而向中小城市扩展,呈现出势不可挡之势。鞠思敏、蒋衍升、高彭年、王祝晨等着名的教育家,联合一些参加过辛亥革命的老同盟会会员及教育界知名人士,在极其艰难的条件下,创办了私立正谊中学等新式学校。同时,鞠思敏、王祝晨等认为,办书店与办学校同样重要,“出版是一种社会活动,尤其是离不开各种有身份人的支持”,离不开教育界人士的支持。1913年秋天,鞠思敏、王祝晨等在济南与省市的部分校长、教务主任,以及关心教育的教师共30余人,相聚一起研讨教育问题。他们共同认为最突出的是教材问题,因为从辛亥革命成功后,全国的教材从没有统一的规定,省市教育部门或学校都是各自选购,以自己认为合适的教材来教育学生。山东学校的应用教材都是来自上海几家大书店,如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世界书局等。与会的代表与山东教员在教学中普遍认为,当时教材编纂者为南方人,教材中的部分内容脱离山东的实际,教材中的某些案例距离山东较远,讲课的老师尚不懂其中的内容,何谈教授学生?造成教学上的种种不便。而且,山东的一些教材日显陈旧,迫切需要自己的教科书,希望由山东自己的图书出版社来统一办理此事。创建出版自己教材的图书社这个倡议刚在会议上提出,很快成为全体与会人员的共识。会议讨论创建出版社的最先定名是“济南教育图书出版社”,后在讨论中认为“出版”两字限制了该社所包括的内容,故而取消了“出版”二字,由此定名为济南教育图书社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济南教育图书社),名字非常“时髦”,因为当时济南成立的“股份有限公司”可谓凤毛麟角,“股份有限公司”是最新鲜的名词和最前卫的事物。会上议定设立济南图书社的目的,是为全省各学校服务,以教学图书为营业主项,兼营教学中所需要的一切,比如教学试验仪器、教具、粉笔、笔墨、纸张等,也就是全省的各校来此店购买教学上的一切用品,济南图书社都一应俱全,不必再跑别的店购买。
  民国初期济南本地出版业得以繁荣发展,离不开当时济南先进知识群体的支持。鞠思敏、王祝晨两人为济南教育界的精英,都是清水衙门陶冶出来的学者,他们从思想深处深受“无奸不商”的影响,内心本来看不起商业,对商业运营也一窍不通,现在却又非做成不可,还要做好成为一面旗帜,会议公推鞠思敏、王祝晨负责此事,两人都经历了不眠之夜。过后,他们从内心发愿不辜负教育界同仁的期望,想方设法搞成、搞好济南教育图书社。为此,他们特请商务部书馆的负责人来上了一课,学习了上海书店的规程,并草拟了济南教育图书社的章程,定下了股票的定额,并决议鞠思敏、王祝晨两人去上海印制将要发行的股票。在鞠思敏、王祝晨两人的提议下,会议认为成立济南教育图书社宜早不宜迟,一旦股票印好、股份有限公司成立后,各位立即认购。此时,济南的第一个图书社——商务印书馆济南分馆,已经在济南院西大街西首路北创设达6年之久。
  王祝晨肖像
  经过半年的筹备与运作,1914年7月1日,济南教育图书社发行了股票,股票的票面上写着“本公司定名教育图书社,专营教科书文具发行事业,股本上海通用银元10000元,分作1000股,每股10元”,最终教育界近200人集资大洋5000元,以“辅助山东教育”为办店宗旨,选取距离商务印书馆济南分馆不远的济南院西大街,创办济南教育图书社,初拟自搞编辑、印刷、发行。
  济南教育图书社从建立初期,首要的是要寻找一位懂经营、会管理、具有经营决策和组织管理能力的人当经理,这是书店兴衰的关键。,这时,鞠思敏想到他在老家设帐授徒时相识的村人李云亭,荣成县成山卫马山大瞳村人,清末曾当过北洋海军千总,退伍后回家,此人精明强干,颇具经营才略;另外一人是当年的塾童吕鹤年,他勤奋好学,书法尤佳,手抄《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字体工整,深为鞠思敏所赏识,鞠思敏和王祝晨将两人召来济南进入教育图书社,聘请李为经理、吕为会计。后来继任经理李通甫(字方甜,李云亭之子,第二任经理)、李静庵(字方书,李通甫堂弟,第三任经理),也都是鞠思敏的胶东老乡。根据公司的性质,大家可称鞠思敏为董事长。因为这名词太新潮,所以除了公文上有此名称外,教育界各人士都不称呼他董事长,仍称呼老师。
  济南教育图书社建成后,完成申请营业执照,联系进货等渠道,鞠思敏和王祝晨与两三家印刷厂讨论印刷教材的优先优惠措施,事无巨细。1913年创刊的《山东教育报》由该社总发行,以后又陆续经办《曲阜旅游指南》《动物趣谈》等书的总发行,济南教育图书社很快进入了正常的经营之路,名声开始远扬。
  二、坎坷曲折的成功探索之道
  “1911年辛亥革命后,特别是1919年五四运动后,知识界空前活跃,新思想、新文化的潮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全省,推动着社会前进,山东出版业在这个时期也跨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济南作为山东省省会,其出版业也伴随着五四运动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新旧变革时期,在出版技术上采用石印、铅印等先进技术,济南出版业完成了由雕印到铅石印的转变;在经营管理上采用资本主义经营管理模式,改变了过去的官刻、家刻和仿刻,而由企业性质的印书馆、印书局所取代;在内容上宣传民国时期新思想、新道德与新文化的书籍出版业,共和国新书逐渐替代四书五经,济南的旧书业开始淡出历史舞台,随着文化界各种思潮此起彼伏,新式教育的兴起和政治经济发展相对的稳定,新书出版机构在济南也迅速扩展开来。
  随着新书店业务的发展,鞠思敏、王祝晨经营的济南教育图书社的规模不断扩大,资本有了积累,他们商量择址购好地皮建房。商定在芙蓉街中端建房,一是济南教育图书社的股东多为师范学校毕业,而一部分股东在师范教学,每次开会、聚会都在师范学校,该地址与学校之一墙之隔,非常便利;二是芙蓉街为济南乃至全省都有名气的商业街,交通便利、商业氛围好,更有利于济南教育图书社开展经营活动;三是芙蓉街中段距离师范学校近,教学上易于掌握信息,学校更容易监督该社的日常管理和活动。于是,经过部分股东的进一步论证选址后,鞠思敏、王祝晨找来设计师,借鉴国外哥特式建筑模式建筑开工。
  1919年,新营业楼,也是当时芙蓉街最高的建筑——济南教育图书社大楼落成,这座芙蓉街中段坐西朝东的哥特式风格的建筑,从上海购进外国进口陶瓷砖面儿铺设,成为济南新的建筑坐标。
  济南教育图书社的“硬件”上去了,“软实力”的建构成为鞠思敏、王祝晨、李云亭共同的难题。一定要建立“新商业”模式,要使顾客在店里感受到“五四运动”精神、要具新型、显示“时代新思潮”。为实现这一愿景,鞠思敏、王祝晨议定店规,建立全新的店员制度,要求济南教育图书社的店员要有文化、要学文化,还要宣传新文化。首先,他们认为在社会商业行中的弊端,绝不能在图书社出现,必须严格管束店员的不正当言行,提高店员素质与文化水平等,他们反复敲定店规条文,一改再改,最后定下来的虽然还是一个草案,准备实行一段时间后再讨论更改,但形成内部店规为八条新规定:一是账目公开。任何股东都有随时查看账目的权利,店员对账目亦有权监督。二是要衣着整齐,店员统一制服,每天保持清洁,清晨必刮发须。对顾客热情大方、彬彬有礼,店员如与顾客发生争执,首先处理店员。三是全店全日清洁无尘土,图书仪器、教学用具排列整齐。四是店员全部戒烟酒,节假日、休息日不在店时可少饮,但节假日值班时口中有烟酒味儿,作严肃处理。五是戒赌(赌博)、戒嫖(嫖娼)、戒抽(抽大烟),如果有犯者当即开除,绝不姑息。六是努力熟悉精通本行业务,要求店员半年内熟悉全店所有的业务。七是热情按时送货,绝不误时,不准收受顾客小费或钱物,如有违者,按情节轻重处理。八是为开展营业有功者进行嘉奖,对有过者分记大过、记小过处理,以轻重扣除工资或除名。除此以外,店员每月有两日假期,有时每月四日假期(按照学校购货的忙闲来定),店员每年有两周或三周假期,假期工资照发。
  在新店准备开张营业时,鞠思敏、王祝晨两位与李云亭再次明确,教育图书社是以服务学校教学为目的,赚钱是次要的,只要服务做到让顾客满意,哪怕是基本满意,而且图书社的盈利能抵消该社中的一切支出与所有工作人员的工资,就能够达到目标。
  济南教育图书社的工作很快进入正轨,教员的教科书编纂工作进展顺利,他们编写的教材也陆续进了印刷厂,看起来一切都按照步骤顺利推进,但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波澜,比如,在语文教材的印刷,山东所有印刷厂都从未听说过标点符号,当然更没有代表标点符号的铅字,工人从未见过这种新生事物,王祝晨为此事先后去了几个印刷厂,向工人介绍标点符号,讲解如何运用,这可真是让济南印刷工人们大惊小怪了一大阵,然后他们全部都拒绝印刷,不但拒绝了标点符号,连白话诗歌也拒绝了济南教育图书社的印刷需求。为了保证教学,鞠思敏和王祝晨不得不让教员自己刻蜡版,或请人 刻蜡版,教师自己印刷,发给学生学习用。
  济南教育图书社作为济南本地人开办的第一个新式书店,除时间上建立得最早之外,还体现在其经营模式、内容和经营人员上。在经营模式上,它拟仿照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的经营方式,自行编辑、出版、印刷、发行,营业一开始就是满堂彩,客观分析其中的原因,除了经营有方、济南的图书社竞争力很小之外,该社的股东全是教育界的中小学校长和很多富裕的教职员工,他们都愿意到自己的商店购买用品也是很重要的因素。而且,“新文化运动”大力倡导白话文,新式学堂要求通俗易懂的普及性教材,在印刷上面市场需求很大也是重要因素。随着济南教育图书社业务在济南的建立和发行,“白话文随着教科书进入到各级学校,遍及全国城乡,甚至穷乡僻壤,这种力量绝不是发表几篇文章,进行过几次争论就能达到的”。白话文教科书的出版发行产业运作,加之济南之外附近县市也来采购教学用品,店里人头攒动变为车水马龙订单。到1937年抗日战争前,该社每年销售额10多万元,成为与商务印书馆济南分馆、世界书局济南分局分庭抗礼的济南三大书店。
  值得一提的是,济南教育图书社的股东们,从未因为股票分红等事宜产生异议,在济南教育图书社有个奇怪的现象,该社是股份制,但当初很多人根本不知股票是什么,社里没正式开过股东会,直到1953年,由于老弱病残亡等诸多原因召开了一次股东会,决议重新发送股票,登报声明原股票作废,新股票背面印有“股票受让记录”,可以转让与更改姓名,但一定经公司登记盖章后认可。该社从建立之日起,每年在寒暑假中股东们集中一次,研讨教学中的新问题,交流教学经验,共同商讨该社的发展规划,各学校订购下学期用品也是开会的最重要的内容之一,这时社内的股东集中在离社南约30米路西的一家庭院式饭店里开会,饭费由该社出资,会议一般二天,偶尔三天,年底发社股息一次,是由专人送到家,这些制度一直延续到抗日战争开始,直到大部分股东随学校南下而不得不中止。
  济南教育图书社股票
  三、出版教材资格的“鲁沪之争”
  济南教育图书社以“辅助山东教育为主旨”,所以创立之初的主要业务一直是发行学校教科书。因有教育界人士的协助,和社内很多中小学校关系密切,每年课本发行量很大,营利甚丰。
  济南教育图书社在教材上风头正劲,订单日日增多,引起了济南市几家上海书商的惊慌。以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等为代表的民营新书出版商,他们实行资本主义市场化资本运作,规模化经营,牢牢把控山东济南的市场,在全国也把民营出版业推向高潮。随着济南教育图书社规模的扩张、运营的发展,他们发现课本销售在山东地区直线下降,眼看就要面临被逼出济南、甚至退出山东的窘境。于是,上海几家书店联合派人来济南,与济南教育图书社面商课本发行事宜。济南教育图书社提出印刷山东自己编印的教材原则不能变动,在语文教材方面,可以由山东提供教材原稿,由上海印刷、山东包销。上海方面不同意该方案,于是谈判宣告破裂。上海书商转而向山东省教育厅进攻,他们用重金贿赂山东省教育厅的主管人员和实权者,虽然这一招对济南教育图书社也用过而遭到拒绝,可终于在1921年夏季开学前,山东省教育厅下达了命令:“山东中小学一律采用上海书店的课本教材。”济南教育图书社不能印发山东省自己的教材了,这一下引起了全山东教育界的愤怒与震惊,先是济南各学校校长联合到省教育厅请愿,继而各校教职员工上书请求改变政策,报纸广播一时也成为重点新闻。鞠思敏、王祝晨等几位有影响的教育家前去教育厅陈述利害,但当权者不是推脱外出不见,就是当面听陈述,你走后依然我行我素。济南教育图书社的股东、店员更是愤怒不已,有的干脆提议关门,有的建议游行示威——各种意见众说纷纭,社里呈现出混乱状况。鞠思敏、王祝晨两位马上坐镇店铺,宣布济南教育图书社要继续干下去,理由是仪器与教具的销售量仍然很大,学生用大笔记本、铅笔等销量也不错,教材问题可以继续斗争争取权益,一旦有希望再立即出书发行,而且济南教育图书社的店名照旧。事过多年,鞠思敏和王祝晨两人谈话谈到此时,王祝晨苦笑着对鞠思敏说:“穷教员终究敌不过有权的,咱这图书社只出过几本屈指可数的书后,再也不能出书,但仍称呼图书社,是不是有些阿Q精神?”鞠思敏也苦笑着说:“不是秀才造反,三天就回家吃窝窝头吗?”
  上海的几个大书店特别是中华书局,为了搞好与山东的关系,消除一下紧张对峙情绪,选派了说客来到山东济南教育图书社。首先主动把中华书局在山东的销售权,无条件地给济南教育图书社,该社无可奈何地收下这一权利;同时,广泛与股东们联系,声称中华书局对山东教育界打开绿灯,吸收该社股东入股中华书局。实际中华书局股票的利润与分红当然比该社高,因而大多数股东买了中华书局的股票,向上海中华书局投资5000元,上海中华书局由此有了山东股民,这在当时来讲,是一桩教育界的特大新闻。二十年后有人去问鞠思敏济南教育图书社是否还印刷、出版过教材时,他叹了口气说:“吃了人家的嘴短啊!”从那以后,山东很少有人提出印刷自己的地区教材的提议。当然,省教育当局之后从没有下令改变原有的文件,济南教育图书社不准印刷教材,后来逐渐成为天经地义、不可更改的法则,虽然济南教育图书社的称呼从没有变更过。
  即便如此,济南教育图书社取得上海中华书局山东特约专营权,经销中华书局出版的教科书、各类图书及该局生产的教育仪器和文具,在全省经销中华版中小学课本及《辞海》《中华大字典》《四部备要》《古今图书集成》等中华版书籍,同时,也代售其他出版社的教育图书,并兼营教学仪器和文具。济南教育图书社失去了图书社利润最高的教材,但依靠自身的管理和经销教育文具,在济南市场牢牢站稳了脚跟。在济南市场上可以看到多种版本的教科书,为新式教育的多元化发展提供了可能。
  四、吃草的干不过吃鱼的
  济南教育图书社的兴起,鞠思敏和王祝晨在管理方式上,仿照商务印书馆的管理模式,实行经理聘任制。在员工聘任上,一改过去师徒传承式模式,实行员工聘任制,为员工培训和晋升空间,采取奖励机制和绩效机制等,直到今天对企业管理仍然有很大的参考价值。济南教育图书社店里的店员们,他们到了一个完全打破陈规陋习的新型商店里工作,除了遵守前面所说的社会其它商店没有的店规外,他们互称“同事”和“工友”,对老板称呼“先生”,有大宗贸易时,有外来客商时才称“经理”。现在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当时却是一种“创举”,体现了店员平等、独立人格的尊重。济南教育图书社店员集体住在芙蓉街的邻家小院,早晚定时起床吃饭,上下班晚自习或集体学习、睡眠,不时地开会讨论业务问题,他们重视信息,早晚有碰头会互通信息,严格作息时间,不得随意离开岗位或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最有趣的是每月一次“谈生活”活动,很像今天的民主生活会,相互提出意见。会议内容很广,小到个人小事,大到店铺如何发展,或者国家大事都可以来议论。另外,鞠思敏、王祝晨一直认为教育是立国之本,所以济南教育图书社十分重视对员工的培养,要求店内店员个人制定学习规划,鞠思敏和王祝晨两人都亲自来抓店员的学习和培训。1922年,根据鞠思敏的建议,书社办起了职工业余学校,除对新招收的店员进行集中培训外,还专门设立职工业余学校帮助员工发展。鞠思聘请同乡荣成人王畹芗为职工学校的教师,教授文化知识,对员工的培训采取了在“做中学”和“学中做”的方针,这样,员工在工作的同时也能学习,平时营业结束以后,每晚组织同人学习听课,请人教英语,教会计,教书法绘画。王祝晨、王畹芗则给同事讲四书五经,唐诗宋词,《牡丹亭》《西厢记》等,这对员工在增强文化知识和业务技能提供了很好的途径。随着业务的发展,人员逐年增加,最兴旺时达30多人。他们把店员看作学生,找师范学校的老师来辅导讲解教学仪器的应用和功能,对一些图书内容做深入浅出的介绍,以便于掌握售货前后的服务,或者参加或旁听一些来济南的学者们的学术演讲,以提高自身的素质。济南教育图书社不时地聘请为外地的书店经营者来谈经营之道、图书发行的经营管理本领等等,迫使这些20多岁小学毕业的小青年,完全投入一个紧张的学习环境中,他们从感受到有拘束,从有拘束中感受到有压力,他们感到“受苦”,店里规定休息时间满足8小时,可以在彼此上进的气氛里都想多学习一点,他们还有晨操,每天清晨都要锻炼身体,即使在店里轮流值班的也不例外,中午还有饭前操,偶尔还要到师范学校去参加篮球比赛。
  严格的训练活动在当地曾经引起种种非议,可是,培训的开展不仅使该社员工提高了业务水平,还提高了工作人员的素质,反过来促进了济南教育图书社的发展。不少员工通过学习提高了文化素养、学到了图书发行方面的知识,成为书社的骨干。有些人经过在书社多年的培养锻炼,增长了才干,后来,离开书社自己另开新店,实实在在涌现了一批书店营业家,据统计,先后在济南教育图书社的胶东员工有25人。这些人后来从济南教育图书社独立自己创办书店,成为胶东书业群体的主要创办者。如东方书社的创始人王畹芗、刘震初;北洋书社的创始人林绩平和鞠质夫;振华书社的创始人郭子甫等,正是由于济南教育图书社为这些荣成人提供的机会,使得他们得以学有所成,自己独立门户,也形成了民国时期,济南书业“胶东帮”的历史现象。
  对于民国济南书业“胶东帮”现象,王祝晨作为亲历者有自己的见解。在济南教育图书社初建时,鞠思敏和王祝晨商定,分别从自己的家乡荣成和齐河各选10人,培训为商店的第一批店员。首批20人集中培训后,工作伊始,齐河人感觉在济南教育图书社,工作量大,太辛苦,时间不久纷纷请辞回到老家。王祝晨又回老家作动员,补充进了一批新店员,经过培训后重新上岗。时间不长,齐河的店员还是纷纷跑回老家。其中有一人在店里做工作两年后还是出去转行,在济南县西巷南口开了家刻字店,一直在济南谋生到60年代。王祝晨恨铁不成钢,气得说:“齐河老家的人吃不得苦,自然享不得福。”留在书店的大部分都是荣成人,他们后来很多从事书业工作,成为济南书业的骨干,也就渐渐在济南的书业中形成了“胶东帮”。他们思想进步,有敬业爱业精神和创业富业胆识,继承发扬“务实、勤俭、奉献”的优良品质。但是,无论成功的书店创始人,还是在书店劳作的店员,都感觉济南教育图书社是他们生长的地方,是他们认识社会、认识生活的地方,更是值得骄傲的地方。因为他们觉得,从济南教育图书社学会了如何奉献,他们愉快地奉献了自己的一生。1963年春节前后,当原济南教育图书社两位老店员从上海回荣成探亲,路过济南来看望王祝晨先生时,王祝晨感慨地说:“人与人不同,地区与地区不同,因而地区与地区的人不同,不承认这点是不行的。荣成人不闭塞,耐勤劳,这是‘人气’,我们齐河人固执、闭塞,距离济南市近,文化素质低,因而有点累就跑回家,这‘人气’比你们差得远,这是齐河人致命弱点,吃草的就是打不过吃鱼的!”
  五、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
  济南教育图书社是由教育界人士创办的,所以在繁荣时期,由教育界知识分子的支持得以迅速发展。国民党统治时期,虽然有多次对文化的限制,但有何思源、赵太侔、杨振声、王献唐、朱经农、林济青、刘世传、范铭枢、宋还吾、张默生等人直接参与了山东文教事业的领导工作,通过这些文化学者在济南的努力,使得济南的文化出版事业利用一切机会实践、追求着自由、民主、平等的理想,济南教育图书社作为教育界人士创办的商社,一直保持着不错的经营业绩。
  抗日战争时期是济南书业遭受严重摧残的时期。《济南市政公报》这样描述,“1890年-1937年间,济南曾是山东的经济和政治中心,然而在1938年-1945年间,济南已不再是这种中心,而只是一座被围困的城市”,“济南的经济、政治和文化都被外国势力作主导”,此时,从属于文化范畴的出版业也遭受了野蛮摧残。特别是1937年12月济南沦陷后,在日伪统治济南时期,日伪统治者实行奴化统治,作为文化宣传的一部分,济南市的出版业遭受严重摧残。为了加强对济南的控制,“日本不仅控制了济南市,还控制了铁路和教育。他们强力推行自己的课程,其中包括日语课程”,强化其在济南的思想文化领域的控制。首先日商和日伪汉奸在济南大肆开办书店,1939年济南西门大街48号成立新民书社,总经理为宫俊臣,经理康汉成(曾为世界书局济南分局的经理),协助郭星初。新民图书社除专销日伪教科书外,还编印出版图书,如《新民快览》《中国画教本》《孽海》等,其中《中国画教本》一书为伪山东省公署通令全省学校使用,该社基本上垄断了济南市的学校的教科书,这使得以发行教科书为主的民营书店们遭受巨大损失。
  为了维护日伪统治者控制济南,日伪统治者禁止发行进步书刊,使得发行进步书刊的书店举步维艰。面对日本侵略者的摧残,济南市各大书店做出不同的抉择,因为济南教育图书社坚持不销售日伪课本和图书,所以银行存款遭冻结,外欠款收不回来,经济十分困难,人员由30多人减到不足10人,实力大衰。抗战胜利后,由于国民党当局的封锁禁运及官办书店的垄断,该社业务仍无起色,从此一蹶不振,东山再起无望,只能惨淡经营,维持局面。
  新中国成立后,因中华书局出书方向未定,该社几乎无书可售,仍以经营仪器文具为主。1953年公私合营浪潮兴起时,该店主动申请批准成为公私合营商店,直到1954年1月才批准成立“济南市公私合营教育仪器商店”,隶属于济南市历下区,为“济南市文化用品公司”的下属店之一。1958年机构调整,隶属关系改变为“济南市交电公司”领导,继而转为“济南机电公司”管理,从此与“教育”两字再无瓜葛,济南教育图书社与教育息息相关的历史使命走完风雨飘摇的历程。
  参考书目:
  1. 王祝晨自述材料(未出版)
  2. 王恒自述材料(未出版)
  3. 吕长源《济南教育图书社与荣成人办书店》2006年第五期《春秋》
  4. 李红霞《胶东书业与民国时期的济南出版业》2012年山东大学硕士论文
  5. 山东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编《山东省志出版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6. 党明德、林吉玲主编《济南百年城市发展史一开埠以来的济南》齐鲁书社,2004年版
  7. [美]鲍德威着,张汉、金桥、孙淑霞译《中国的城市变迁:1890--1949年山东济南的政治与发展》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
  8. 张福山主编《济南市志》中华书局,1997年版
  9. 安作璋主编《济南通史》齐鲁书社,2008年版
  10. 蒋乐美:《民国时期山东出版业概述》,载中国近现代出版史编辑组编《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出版史
  11. 《学术讨论会文集》,中国书籍出版社199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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