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 忆
作者|郭海鹰
又是清明。一壶酒，一炷香，一刀纸，磕三个头。
每一年的清明，我们都是以这样的方式祭奠我的公公。当新坟变成了老坟，我已没有了泪水，有的只是对公公越来越厚重的思念。和公公的缘只有五年。短短五年中公公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不会忘记。我要记下来，让我的孩子知道他有一个多么好的爷爷。
敲打着键盘，我无从着手。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记录公公的好。我家老屋前的那口老井，记录着太多公公对我的关爱。那时候农村没有冰箱，那口老井就是我们家天然的冰箱。我在县城上班，只有星期天回家。哪怕有一点我爱吃的东西，公公也要把它用小篮子倒挂在井里，等我回家吃。我不敢说爱吃什么，因为我一旦说出来，下一个星期天回家一定会有。对不太富裕的家来说，我不能添麻烦，不能难为爱我的老人。
记得有一次，邻居家给的山杏，年幼的小姑想吃，公公就是不让，说一定要等我回来一起吃。可是等我回家时，杏已经烂了大半。
吃着公公给我从井里拿出来的山杏，我边吃边流泪。那份感动刻在了我心里，现在想起来我还是泪汪汪的。这是我与朋友聊天时提起最多的话题。
还有，我是正月生的女儿，公公怕我累着，大年初一不让我出去拜年，可是又怕长辈们不高兴，老人家就一家一家地去给我“请假”，让我安安稳稳地在家休息。等我生了女儿，公公把他心爱的土地让给了别人来种，腾出婆婆来照顾我。月子里，公公怕我着凉，就把家里的每一个门把手都用布给包起来。并一再嘱咐婆婆给我做的饭要软，吃的时候不要太热也不要太凉。一个月下来，在婆婆的悉心照料下，我胖了很多。在女儿一岁时，我要去广州学习。走的那天晚上，我回家和公公婆婆告别。公公一句话也没说就出去了。一会儿公公回来，递给我一个小纸包。我打开一看，是家乡的土。原来公公怕我水土不服，让我随身带着。当时我眼泪就掉下来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永远也说不完。我只觉得自己被幸福包围着。有时候老公也惹我生气，生活里也出现小小的不如意，可是我不怕，有公公婆婆给我撑腰呢。家里上有姐姐下有妹妹，她们对我都很好。我就这样一头扎进了好人堆里。这是我的福气。当听到别人说起婆家像敌人一样时，我难以理解。我在心里偷着乐。
在女儿还不到三岁的时候，腊月二十五，公公被车祸夺去了生命。刚刚六十岁，公公就走了，走得那样突然。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您呀，您就这样走了！老公抱着公公的骨灰回家了，我还不相信是真的，随后便悲痛欲绝。那个春节是我们过得是最黑暗的一个春节。后来老公也告诉我，他有半年时间感觉不到天是蓝的，一直生活在阴暗里。女儿也想念她的爷爷。一次女儿说，妈妈我有个愿望。什么愿望啊？我问。女儿说她希望她的爷爷复活。女儿一句话，惹得我眼泪狂奔。
给公公办完丧事，我就把婆婆接进城里家中。婆婆和公公一样的好，毫无怨言地给我们看大了孩子，原谅着我的一切缺点。我只有好好孝敬婆婆，才能让在天堂的公公安心。我想，看到婆婆硬朗的身体和舒心的笑容，公公也一定在天堂门口笑着。这是我最大的欣慰。
原载《昌乐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