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苑仙台的苦菜
许法忠
城中村拆迁新建,
村改名阆苑仙台。
十八层的楼群,
吻着飘游的云彩,
确实气派。
安置房的套路,
学区房的招牌,
官员、开发商,
摄像机、金话筒,
少长咸集群贤毕至隆重剪彩。
谈婚论嫁的的资深青年,
腰包渐鼓舞的成功人士
子女转学城区的精明人家……
目光都聚焦阆苑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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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卉园里巧置风景石,
风景石边栽着柿子树,
残损了的的胳膊,
在暮秋挑着红灯笼绽放光彩;
“山转城”的大石头,
“农转非”的老柿树之间,
竟有一片苦菜!
—日本进口挖掘机确实厉害,
钢爪几下切断大树的根系,
无意间将一棵孱弱的苦菜,
一卡车从深山一并押来。
一棵苦苗苗,
衍生一小片金黄色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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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做的环卫蓝马甲,
花白的凌乱脏头发,
在十八层楼群间逡巡徘徊。
垃圾箱里的纸盒、塑料瓶,
还有没拆封的红色喜包,
—凭经验,那里面肯定有糖块!
都被她抢救进专车,
核桃皮脸庞绽放苦菜花的光彩:
多干了一个人的活儿,
加上垃圾箱里淘宝,
今天约摸能挣一百二!
今天不刮风不下雨,
今天的天——真好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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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机振铃声,
不似老年人身弱气衰。
嗯,嗯,嗯!是,是,是!
这就去,这就去小学接小孩……
儿媳妇在超市笑脸待顾客,
与婆婆交流相对阳刚气派。
骗上三轮专车一阵紧蹬,
乐颠颠接上宝贝孙女儿。
转到菜市场割猪肉称蔬菜,
挑选砸价分斤拨两,
直气得专车上的孙女使厉害。
车鸣笛人喧嚷,
没听见她要买点心烤肠要买……
紧蹬专车脚踏板,
向着金色夕阳下的阆苑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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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持续抗议的嚎哭,
已然严重到高分贝刺耳。
瞥见老柿树下的那片金黄,
不是诗人却灵感突来。
逸着清香的一束苦菜花,
变魔术般夸张地献给孙女儿。
“城二代”已上美术培训班,
破涕为笑—回家素描有了模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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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蹬车一边遐想,
来年春天把这些苦菜剜来,
熬半铝锅豆沫子,
肯定省下十块钱的菠菜……
更可欣慰的是,
泥土里接着又冒出嫩苦菜。
想着,想着,
花白头发,
已融入暮色里的阆苑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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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伴在建筑工地全天候看门,
儿子骑摩托满城区穿梭送外卖,
四个人呢都挣钱,
儿媳妇又怀上了二胎……
要不,
怎会赢得幸福峪乡亲的艳羡抬爱!
只是,
他们啥时回家不好猜,
就像哪天还清七十万房贷……
到了,到了!
十八层楼左边那个没光亮的匣子,
就是一家三代的幸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