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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51天前
鄌郚总编

王永吉丨论中华书局点校本《史记》《索隐》注的校理

    论中华书局点校本
  《史记》《索隐》注的校理[1]
  王永吉

  摘 要:唐代司马贞《史记索隐》一书包含“补《史记》”与“注《史记》”两项工作。明毛晋汲古阁本《史记索隐》单行本保存了此书原貌。二家注本以来的合刻本除个别版本外皆将《索隐》注文及补《史记》内容散入全书之中,虽然变乱旧式,但基本保存了《史记索隐》的全部内容。清末张文虎校刊金陵本《史记》,以一己之见删削《补史记条例》及《三皇本纪》,其出发点是维护《史记》原书,但造成金陵本《史记》三家注中《索隐》内容不完,留下遗憾。中华书局点校本《史记》以金陵书局本爲底本整理,继承了张文虎的做法。今日整理三家注本《史记》,应以尽力保存文献爲原则,爲读者提供一个更爲完善,不讹不缺的版本。中华书局点校本《史记》修订本补入了司马贞《三皇本纪》《补史记序》及《条例》,列入附録,但因修订凡例所限,加之时间仓促,《索隐》注中仍存在一些细节问题,有待进一步研究处理。
  关键词:司马贞  史记索隐  金陵书局  中华书局
  中华书局点校本《史记》是目前最爲通行的《史记》版本。此本以清末金陵书局本爲底本,经顾颉刚、宋云彬等先生整理,校勘文字,分段标点,颇便閲读。金陵本由张文虎、唐仁寿校刊,不主一本,择善而从,是清代末年最爲精善的《史记》版本。点校本整理者选择金陵本爲底本,可谓有识。然而,中华本在保存金陵本佳善之处的同时,也承其不足,令人遗憾。《史记》三家注本的校理,问题主要集中在注文部分。而三家注中问题最多也最爲复杂的,要数《索隐》注。张文虎自谓金陵本《索隐》注多据明毛晋刻单行本《史记索隐》,翻閲张文虎《校刊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札记》(以下简称《札记》),其中据单行本《史记索隐》改正讹字者所在皆是。然而张文虎利用单行本《索隐》亦有不当之处,致使後人不能得见司马贞学问之全貌。今日重新整理《史记》,当以最大程度恢复保存古本原貌爲第一要义。以下考察《史记索隐》的成书及其在流传过程中的形态,爲今日整理三家注本《史记》提供参考,并就中华本及其底本金陵本《索隐》注文的校理问题提出一己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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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史记索隐》的成书及其意义
  《史记索隐》三十卷,唐司马贞撰,《新唐书》卷五八《艺文志二》见载。司马贞,新旧《唐书》无传。据《新唐书》卷一三二《刘子玄传》及《艺文志》“史记索隐三十卷”下标注,司马贞乃唐玄宗开元时人,初爲弘文馆博士,後任润州别驾。
  司马贞作《史记索隐》之经过,见於《补史记序》《史记索隐序》《史记索隐後序》。其《补史记序》云:
  贞业谢颛门,人非博古,而家传是学,颇事讨论,思欲续成先志,润色旧史,辄黜陟陞降,改定篇目,其有不备,并采诸典籍,以补阙遗。其百三十篇之赞记非周悉,并更申而述之,附于衆篇之末,虽曰狂简,必有可观。其所改更,具条于後。至如徐广唯略出音训,兼记异同,未能考核是非,解释文句。其裴駰实亦後进名家,博采群书,专取经传,训释以爲集解。然则时有冗长,至於盘根错节,残缺纰缪,咸拱手而不言,斯未可谓通学也。今辄按古今,仍以裴爲本,兼自见愚管,重爲之注,号曰“小司马《史记》”。然前朝顔师古止注汉史,今并谓之“顔氏《汉书》”,贞虽位不逮顔公,既补史旧,兼下新意,亦何让焉。[2]
  据此可见司马贞本有宏大的整理《史记》计画,约分爲四:一是补《史记》之阙遗;二是调整篇章次第,改定篇目;三是重作述赞;四是注解《史记》。
  司马迁囊括古今,创爲五体,成一家之言,但在司马贞看来仍未尽善,“盖先史之未备,成後学之深疑”[3]。司马贞所疑惑不满的,首先是《史记》中有些人物事迹阙而不载。如“本纪叙五帝而阙三皇”,“邾许春秋次国,略而不书;张吴敌国蕃王,抑而不载”,“列传所着有管晏及老子韩非,管晏乃齐之贤卿,即如其例,则吴之延陵、郑之子産、晋之叔向、卫之史鱼,盛德不阙(毛刻单本作“忝”),何爲盖阙”[4]。其次是《史记》体例不纯,篇章倒错。如“世家载列国而有外戚”,“伯阳清虚爲教,韩子峻刻制法,静躁不同,德刑斯舛,今宜柱史其漆园同传,公子与商君并列”[5]。其三是太史公所作的百三十篇论赞甚爲疏略,“或国有数君,或士兼百行,不能备论终始,自可略申梗概”[6]。
  司马贞不但对於《史记》原书有所不满,而且对《史记》的注作也多有指摘。司马贞之前,爲《史记》作注者有东汉延笃、东晋徐广、南朝宋裴駰、南齐邹诞生、唐初刘伯庄等。但在司马贞看来,前人之注或已失传,或有疏略,徐广注“唯记诸家本异同,於义少有解释”[7],裴駰《集解》“虽麤见微意,而未穷讨论”[8],邹诞生《音义》“音则尚奇,义则罕説”[9],刘伯庄《音义》“音乃周备,义则更略”[10],又“不见旁通”[11]。
  由此司马贞産生了一个可称雄心勃勃的着述计画:一方面是就《史记》原书而言,根据古史补写《史记》所无之篇目,按其史学观点调整《史记》篇章次序,重写一百三十篇之论赞;另一方面是就《史记》的注解而言,即在前人基础之上重新注解《史记》。前一项工作可以统称爲“补《史记》”,後一项乃是“注《史记》”。
  司马贞对自己的计画颇爲自负,以至与前代顔师古注《汉书》相比,其工作既补苴《史记》旧文之阙,又注入自己的新意,自认不让顔注《汉书》,故自号其着述爲“小司马《史记》”。
  然而这部理想中的“小司马《史记》”并未成书。《史记索隐序》云:
  贞謏闻陋识,颇事钻研,而家传是书,不敢失坠。初欲改更舛错,裨补疏遗,义有未通,兼重注述。然以此书残缺虽多,实爲古史,忽加穿凿,难允物情。今止探求异闻,采摭典故,解其所未解,申其所未申者,释文演注,又重爲述赞,凡三十卷,号曰《史记索隐》。[12]
  又《史记索隐後序》云:
  贞少从张学,晚更研寻,初以残阙处多,兼鄙褚少孙诬谬,因愤发而补《史记》,遂兼注之。然其功殆半,乃自唯曰:“千载古史,良难闲然。”因退撰音义,重作赞述,盖欲以剖盘根之错节,遵北辕於司南也。凡爲三十卷,号曰《史记索隐》云。[13]
  由此二序可见司马贞当初所计画的“裨补疏遗”“兼重注述”的“小司马《史记》”未及成书,而自己已感到《史记》成书流传几近九百年,影向至巨,妄加穿凿,随意增删,必爲人情物议所不容。因此虽“其功殆半”,但终究放弃了“补《史记》”的计画,从此专事“探求异闻,采摭典故,解其所未解,申其所未申”的“注《史记》”工作。因此,《史记索隐》的成书,实际上是司马贞退而求其次的结果,我们应当认识到“补《史记》和写作《史记索隐》是关系密切却又应该清醒地辨别开的两件不同的工作,其工作目的、内容、结果和産生的影向都互有关联却又明显不同”[14]。
  当然,司马贞的“退撰音义”实属自知之举。司马贞上距司马迁近九百年,以司马贞“国子博士弘文馆学士”的身份,他所能占有的史料,恐怕不足以支撑其宏大的增补古史的计画,更无论其个人的史才史识。而如上所述,《史记》在唐代已广爲流传,深入人心,司马迁原本虽有疏略阙佚,但已爲读者接受,对《史记》原书妄加指摘,甚至强爲改定,必将招致他人非议而不被认可,故司马贞亦自谓“难允物情”。即以现今所见司马贞唯一的补作《三皇本纪》而言,其所据材料,不过《国语》《帝王世纪》《古史考》《汉书·律历志》《礼记》《世本》《淮南子》以及纬书、前人注解,皆爲当时学者所常见。观其全篇,实乃神话传説之丛聚,而又杂采纬书,荒诞无稽,殊失太史公“择其言尤雅者”[15]之旨。《四库全书总目》《史记索隐》提要亦谓司马贞撰《三皇本纪》“未合阙疑传信之意也”[16]。清代王鸣盛《十七史商榷》卷一有“索隐改补皆非”条,认爲“贞之改补,诚不知而作,皆非是”[17],全盘否定司马贞的“补《史记》”工作。在合刻本《史记》中,除极少数外,大都将《三皇本纪》与三家注序并列,虽置於书首,仍视同附録,而清武英殿本则移置於《史记》全书之後,至如金陵书局本则迳删此篇补作。此亦可见司马贞补《史记》工作难以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因此司马贞知其不可爲而主动放弃“补《史记》”的工作,专心於“释文演注”的《史记索隐》写作,是值得肯定的明智之举。
  司马贞“补《史记》”的工作虽未如愿,但今天仍可以见到其计画中的条例及部分成品。检明毛晋汲古阁刻单行本《史记索隐》三十卷,此书第廿九卷及第三十卷上半部分爲司马贞重作的百三十篇《述赞》,第三十卷末爲其补作的《三皇本纪》,这是司马贞已经完成了的部分“补《史记》”工作。第三十卷下半部分爲《补史记序》及补《史记》条例。依其条例,司马贞的“补《史记》”工作还主要包括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篇目黜陟:降《秦本纪》爲《秦系家》;降《项羽本纪》爲《项羽系家》;降《陈涉系家》爲《陈涉列传》;升《吴王濞列传》爲系家,与楚元王同篇;升《淮南衡山列传》爲系家,与齐悼惠王同篇。
  二是篇目增补:增《三皇本纪》,补《许男邾子系家》,增《张耳吴芮系家》,增《子産叔向列传》(自《循吏列传》分出)。
  三是篇目分合:自《吕太后本纪》分《孝惠本纪》;自《管蔡系家》分《曹叔振铎系家》;以《萧相国》《曹相国》《留侯》《绦侯》《五宗》《三王》六篇“各爲一篇”[18];分《老子韩非列传》,以老子与尹喜庄周同传,韩非列商君传末;分《鲁连邹阳列传》、《屈原贾生列传》,以鲁连与田单同传,屈原与宋玉同传,邹阳与枚乘贾生等同传。
  四是篇次升降:《司马相如传》、《汲郑列传》不宜在《西南夷列传》之下,《大宛列传》升在《朝鲜列传》之下。
  司马贞关於《史记》篇目及篇次的意见,《四库全书总目》谓“其言皆有条理”[19],然後世学者仍多非议。王鸣盛云:“贞所移易篇次,有非是者,有似是而不必者。”[20]泷川资言云:“史公编次,极有深意,小司马不解其旨,以己刺讥,《提要》以爲皆有条理,非也。”[21]朱东润亦谓“其言多未能得史公编次之本意”[22]。张大可云:“从通史体以反映历史形势变化角度来看,司马贞的批评改补和升降,未免肤浅失据。”[23]
  诚然,司马迁撰《史记》,其篇目之分合,编次之先後,自有编排之法。其以项羽入本纪,以陈涉入世家,乃是就二人实际功绩而论,体现了司马迁对於历史事实的尊重,更是太史公史识上的过人之处。班固着《汉书》,俱降爲列传,则是出於尊汉的需要,况且《汉书》爲断代史,体例上亦不得不如此。因此谓司马贞“未能得史公编次之本意”固当。然而,若将司马贞《索隐》之论置於史学史中考察,则其説自有意义。
  唐代注重史书的镜鉴作用,唐太宗贞观三年(629)正式设立史馆,修撰前代史,先後修成《梁书》《陈书》《北齐书》《周书》《隋书》《晋书》《南史》《北史》等八部“正史”,占“二十四史”的三分之一。与史书修撰成就相应,唐代的史学也取得了长足的发展。《隋书·经籍志》设史部,分十三类,撰小序、大序,分析概括史书的源流及功能,代表了唐初学者对史学的总体认识。盛唐时期,刘知几《史通》的成书,“标志着中国史学进入到了一个更高的自觉阶段,是史学思想发展和史学理论建设的新转折”[24]。司马贞“补《史记》”正是産生於这一背景之下。
  司马贞对於《史记》体例的批评与刘知几《史通》多有相通之处。如《史通·本纪》云:“按姬自后稷至於西伯,嬴自柏翳至於庄王,爵乃诸侯,而名隶本纪。若以西伯、庄王以上,别作周、秦世家,持殷纣以对武王,拔秦始以承周赧,使帝王传授,昭然有别,岂不善乎?……项羽僭盗而死,未得成君,求之於古,则齐无知、卫州吁之类也。安得讳其名字,呼之曰王者乎?”[25]又其《世家》篇云:“至於陈胜起自群盗,称王六月而死,子孙不嗣,社稷靡闻,无世可传,无家可宅,而以世家爲称,岂当然乎?”[26]又其《列传》篇云:“如项王立传,而以本纪爲名,非惟羽之僭盗,不可同於天子;且推其序事,皆作传言,求谓之纪,不可得也。”[27]刘知几讥太史公作《秦本纪》《项羽本纪》《陈涉世家》爲不当,这与司马贞欲降《秦本纪》《项羽本纪》爲世家,降《陈涉世家》入列传异曲同工,反映二人对史书编纂体例有着相同的见解。此外,《史通》屡将《史记》与《汉书》相比,有明显的抑马扬班倾向。司马贞在《史记索隐序》及《後序》中亦将《史记》与《汉书》对比,对二者的叙事行文特点做了概括。这些都深刻地影向了後世的“班马异同”研究。
  因此现存的《史记索隐》不仅是一部注解书,同时也包含了司马贞的史学批评观。虽然司马贞在注解《史记》方面的成就要远远大於其史学批评的成就,但在《史记索隐》一书中,二者是一个整体,不可偏废。其“补《史记》”对於太史公的指摘或有不当,但作爲历史存在,应当爲我们所尊重,这也是对司马迁的尊重,是“不虚不隐”的体现。
  如前所论,司马贞《史记索隐》最大的成就在於注解方面。《索隐》长於文字音韵训诂,对於前人注解之误亦多辨正。此外,《索隐》还有一个长处,即引证丰富。据应三玉统计,《索隐》引通人共计163家,[28]远多於《集解》的75家[29]和《正义》的90家。[30]又据程金造统计,《索隐》引书共414种,[31]这也是其他注家无法比拟的。司马贞之前的《史记》注作至今多已亡佚,究其原因,或是鲜与《索隐》匹敌,从而在流传中遭到淘汰。而《史记索隐》引书引通人説至详,遂成爲读《史记》不可或缺的注解之作。蒙古中统二年(1261)段子成刊本《史记》卷首董浦《序》云:“《索隐史记》,近代号爲奇书,比之杭本多述赞一百三十篇,注字几十五万言,小司马氏之学亦勤矣。虑习者未究,目爲赘辞欸,宜其熟读《左氏》《系本》《国语》《战国策》诸子之説,然後知《索隐》之学不妄也。”[32]明毛晋跋《史记索隐》单行本云:“读史家多尚《索隐》,宋诸儒尤推小司马《史记》,与小顔氏《汉书》如日月并炤。”[33]所言皆不虚。
  综上,明晰司马贞计画中的“小司马《史记》”和实际成书的《史记索隐》之关系,区别司马贞“补《史记》”与“注《史记》”两项工作,认识二者各自不同的价值,尤其是将司马贞“补《史记》”置於中国史学史及《史记》批评史中考察,认识其意义,既必要也重要。这是今日重新整理《史记》,正确对待纷繁的《史记索隐》版本的关键,也是本文立论的基础。
  二、《史记索隐》的版本形态
  《史记索隐》在版本流传上先後呈现出单行本、二家注合刻本、三家注合刻本三种形态。不同形态的《索隐》版本对於司马贞的补作及注解的处理方式大爲不同。因此,考察不同版本形态下的《索隐》存在形式,对於今天整理《索隐》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
  (一)《史记索隐》单行本
  在司马贞当时,图书多以写本形态流传,然而今日无由得见唐写本《史记索隐》全帙。日本藏唐钞本《史记集解·殷本纪》残卷中有两条《索隐》注文,然亦难窥其详。蒙古中统二年(1261)段子成刊本《史记》卷首董浦《序》云:“平阳道参幕段君子成喜储书,恳求到《索隐》善本,募工刊行,将令学者证其违而治其阙,习其旧而知其新。”[34]据张玉春研究,段子成所求得之《索隐》善本爲单《索隐》本[35],则宋元之际尚有《索隐》单行本行世,然其爲写本或刻本则不能遽定。又钱泰吉《校史记杂识》云:“吴子撰言《索隐》有至元刻本,子撰既没,无从问其何氏所藏,今所见但毛氏单刻尔。”[36]又云:“吴君春照字子撰,尝语余:《史记》王本、柯本虽善,惟是《索隐》《正义》删削过多,难於缀补,《正义》何梦华有精钞本,今未知在否,《索隐》有至元刊本可据,暇日尝校録一通。[37]是时吴君方佐汪小米校《汉书》,未暇及《史记》,吴君与小米相继逝,此事遂已,惜哉!”[38]元至元间刊本《史记》唯彭寅翁本一种,此爲三家注本,诸家目録未见有至元间《索隐》单行本,吴氏所谓至元刊本恐亦非《索隐》单行之本。
  现今所能见到的唯一《索隐》单行本是明末毛晋汲古阁刻本,谓之单行本乃是与将注文散附史文之下的合刻本相对而言。明崇祯间(1628-1644),毛氏汲古阁尝汇刻《十三经》《十七史》。其中《史记》爲《集解》单注本,据卷首所记,《史记集解》刊於明崇祯十四年(1641)。毛氏《史记索隐》跋语云“晋亟正其譌谬重脱,附于裴駰《集解》之後”,清莫友芝亦云汲古阁《十七史》本《史记集解》“後附司马贞《索隐》三十卷”[39]。则毛刻《史记索隐》单行本原附毛刻《史记集解》之後,故其刊刻亦当在崇祯十四年(1641)。贺次君《史记书録》即定此本爲“明崇祯十四年毛氏汲古阁覆北宋大字本”[40]。
  汲古阁本《史记索隐》六册,左右双边,行间有栏,半页十四行,行二十七字,注小字双行,行四十字。诸卷首行及末行均有“琴川毛鳯苞/氏审定宋本”篆文印记。白口,单鱼尾。诸卷首页及末页鱼尾下题“汲古阁”、小字“毛氏正本”及本卷页码,余页鱼尾下题“史记索隐卷×”及本卷页码。全书共三十卷,卷一至卷廿八爲注文,首《史记集解序》注,次《史记》百三十篇注,卷廿八末尾有司马贞自序一篇,卷廿九爲“本纪”至“世家”《述赞》,卷三十爲“列传”《述赞》、《补史记序》及条例、《三皇本纪第二》。书末有毛晋跋语。
  值得注意的是,《史记索隐》有前後两篇序文,述此书着作之由,二家注、三家注合刻本分别题作《史记索隐序》及《史记索隐後序》。汲古阁本《索隐》自《史记集解序》始,唯卷廿八末尾有一序文,却无标题,与合刻本相对,乃是所谓《後序》,无《索隐序》。毛晋於《索隐》卷末跋云:“幸又遇一《索隐》单行本子,凡三十卷,自序缀於二十八卷之尾,後二卷爲《赞述》,爲《三皇本纪》。”不提前後二序,或毛晋所得之本卷首有残缺欤?张文虎云:“钱氏警石云:‘所见汲古阁单本《索隐》皆缺此序。’案:疑毛氏因已见所刊《集解》本而删之。”[41]然毛氏所刊《史记集解》只《十七史》本一种,检此本并无《史记索隐序》,张文虎所疑无据。
  汲古阁本《史记索隐》有《四库全书》翻抄本及广雅书局翻刻本。《四库全书》翻抄本三十卷,左右双边,行间有栏,半页八行,行二十一字,注小字双行同,单鱼尾,版心鱼尾上题“钦定四库全书”,下题“史记索隐卷×”及页码。卷次与毛刻本同,末附毛晋跋语。清广雅书局翻刻本《史记索隐》三十卷,护页题“光绪十九年九月广雅书局校刻”,四周单边,行间有栏,半页十二行,行二十五字,注小字双行同。粗黑口,单鱼尾。鱼尾下题“史记索隐卷×”及页码,版心下题“广雅书局刊”。诸卷之末题“长沙郑业敬初校 香山何翰章覆校”。全书卷次与毛刻本同,末附毛晋跋语。此二本虽就汲古阁本翻抄翻刻,然文字并非全同。王勇谓《四库全书》翻抄本“其与毛晋刻本在行款和文字上有相异之处”[42],“广雅书局本在翻刻《史记索隐》过程中亦偶有脱讹,这也被以其爲底本加以排印的《丛书集成》本《史记索隐》所沿误”[43]。这是我们在利用《史记索隐》单行本时所要注意的。
  今据毛晋汲古阁刻本《史记索隐》考察,可知其体例爲标字列注,如《经典释文》之例,不载《史记》全文。如《五帝本纪第一》,起首大字特标“黄帝”二字,此爲史文,其下双行小字“按有土德之瑞”云云,乃司马贞注文。此下又出史文“少典之子”、“轩辕”等等,皆如此例。其所出史文,自一字至数百字不等。司马贞作《索隐》所据之《史记》爲裴駰《集解》本,其《补史记序》云“今辄按古今,仍以裴爲本,兼自见愚管”[44]。故《索隐》在注解史文之外,又兼爲《集解》作注,凡此则於标字前出“注”字以爲区别。如《五帝本纪第一》标字“注丸一作凡”,小字注云“凡音扶严反”,此即爲《集解》作注。
  汲古阁本《史记索隐》的底本来源,後人多有怀疑。毛晋於《索隐》卷末跋云:“幸又遇一《索隐》单行本子,凡三十卷,自序缀於二十八卷之尾,後二卷爲《赞述》,爲《三皇本纪》,乃北宋秘省大字刊本。晋亟正其譌谬重脱,附于裴駰《集解》之後,真读史第一快事也。”[45]据其説则汲古阁本《索隐》乃据北宋本翻刻。《四库全书总目》之《史记索隐三十卷》提要即据此爲説。然亦有不信者。程金造以南宋黄善夫本与毛本相校,谓毛本《索隐》“有条文脱落不完者,有讹误错乱文义不明者,有《集解》窜入者,有在标注标字之际、注字脱落者。更有後人窜入之文。其体系颇爲淆乱”[46],“试看这种本子,其不出於北宋秘书省刊,是无所可疑的。”[47]但程氏考证此本源流,认爲亦非後人僞造,“从其体例规模编次文字观之,它当是小司马原书之本,展转传録而又经後世羼乱的抄本”[48]。张玉春则将此本与唐钞本、《汉书》及类书所引史文相校,亦云“毛晋所説据北宋秘本并不可信。此本完全可能同於现存的唐抄本,毛晋正是以流传下来的唐抄本,或以唐抄本爲底本的宋抄本上版的”[49]。王勇以毛本与南宋孝宗乾道七年(1171)蔡梦弼刊本、淳熙三年(1176)张杅刊八年耿秉重修本、蒙古中统二年(1261)段子成刊本三种二家注本相校,发现汲古阁本《索隐》文字在《五帝本纪》至《秦始皇本纪》六卷中与耿秉本基本一致,而与其他二本差异较大;《项羽本纪》以下又与耿秉本出见较大差异,进而提出“在没有足够确证的情况下,毛晋所称其底本爲北宋秘省大字刊本还是值得暂且予以保留的”[50]。
  赵望秦、王璐通过研究汲古阁本《索隐》中的讳字,发现其中多有爲北宋诸帝避讳改字或缺笔的现象,而於南宋高宗赵构、孝宗赵昚等名讳虽以百计,但无一避讳,进而认爲“汲古阁本的底本应属南北宋之交的一个版本,或是在宋钦宗时刻印而成,或是在北宋末刻成书版,故爲宋钦宗避讳,因国运突变,从而延至南宋初方才刷印成书,故未及爲高宗、孝宗等避讳。”[51]这一研究立足内证,是近年关於汲古阁本《史记索隐》底本研究的重要突破。
  汲古阁本《索隐》的底本来源虽然尚存争议,但此本爲现存最早的《索隐》单行本,其他单行本皆据此本翻刻或翻抄,由此本可以考见司马贞《索隐》原本形制,具有重要的版本及校勘价值。张文虎《校刊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札记》卷首列“毛刻单行本《索隐》”,注云“今刊《索隐》多据此”[52],因此金陵本以至中华本都与汲古阁本有较深的渊源关系。今日重新校理三家注《史记》中的《索隐》注乃至史文,於汲古阁单行本《索隐》尤当重视。
  (二)二家注合刻本中的《史记索隐》
  《史记索隐》以其独有的价值,对閲读理解《史记》帮助尤大,故後人将其与《史记集解》合附。日本藏唐钞本《史记集解·殷本纪》残卷中有司马贞《索隐》注两条,贺次君由此“推知司马贞《索隐》早在晚唐时已有合《集解》并行者矣”[53]。张玉春则谓贺氏之推论过於草率,认爲“之所以在《集解》本録《索隐》文,或许是抄写时《集解》偶缺,以《索隐》注文爲补充,据此‘推知司马贞《索隐》早在晚唐时已有合《集解》并行者’根据不足”[54]。贺氏之推论或失於武断,但无论如何,《索隐》之爲人所重,在唐代已见端倪。其与《集解》合本并行,亦势所必至。
  贺次君《史记书録》云:“蔡(梦弼)本不知所出,今见北宋刊本俱无《索隐》,南宋虽有《集解》《索隐》合刻,亦未见有早於蔡本者,然则以《索隐》附入《集解》,南宋初始爲之耶?”[55]贺氏对二家注合刻本出现之时间尚存疑义。及至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乃明确指出刊於南宋孝宗乾道七年(1171)的蔡梦弼本“爲《集解索隐》二家注合刻本之始”[56]。
  现今所见《史记》自六朝抄本至南宋初刻本皆爲《集解》单注本,至蔡梦弼本乃将司马贞《索隐》散入史文及《集解》注文之下,这是《史记》版本史上的重要变化,对於《索隐》而言亦是流传形式的重大变迁,由单行至合刻,《索隐》之内容亦发生了改易。贺次君以汲古阁《索隐》单行本与几种合刻本相校,谓内容改易原因有三:“一则今本《史记》文字与唐时传本不同,合刻时强使配合今本,故有改易”;“二则《索隐》原爲单行,引证与《集解》或有雷同,合刻时乃去烦就简,汰其重复,故多删节”;“三则合刻者持门户之见,不容异説,故於《索隐》旧注多有毁损。”[57]
  如前所述,司马贞《索隐》於注解之外,尚有《述赞》、《补史记》条例及《三皇本纪》。合刻本将注解散入史文及《集解》之下易於想见,其於《述赞》等“补《史记》”内容之处理则有待考察,这对於今天校理《索隐》亦有参考价值。除蔡梦弼本外,现今所知二家注本还有南宋淳熙三年(1176)张杅刊本、淳熙八年(1181)耿秉重修张杅刊本、蒙古中统二年(1261)段子成刊本、元大德九年(1305)刊本、明天顺七年(1463)游明刊本、明正德九年(1514)建阳慎独斋刊本、明正德十二年(1517)建宁官刊本。据张玉春研究,“张杅本与耿秉本属同本”[58],元大德本、明游明本、明慎独斋本、明建宁官刊本皆与中统二年(1261)段子成刊本有承继关系,[59]而蔡梦弼本、张杅本(耿秉本)、段子成本“各本均独创二家注合刻体例,相互间不存在整体承继关系。”[60]因此这里选取蔡梦弼本、[61]耿秉本、[62]段子成本[63]来考察二家注本对於《索隐》中小司马“补《史记》”内容的处理。
  先看《索隐》前後序。汲古阁本《索隐》有後序,附於卷廿八之後,无前序,疑毛氏所获底本有残缺。蔡梦弼本有此二序,前序在《史记集解序》後,後序在全书一百三十卷末。耿秉本有前序,在《集解序》前,无後序。段子成本在一百三十卷末有《索隐》序一篇,然首行、末行皆漫漶不清,据内容知爲《索隐》後序,无前序。[64]
  再看《索隐述赞》。汲古阁本《索隐》卷廿九及卷三十前半部分爲司马贞所补作的一百三十篇《索隐述赞》。而在卷三十《补史记序》之後的条例中,司马贞特作“爲《述赞》”一条,阐明自己重作《述赞》之缘由。蔡梦弼本、段子成本将《索隐述赞》分条散附《史记》各篇之末,将司马贞“爲《述赞》”条例刻附《五帝本纪》卷末《索隐述赞》之後。唯耿秉本删落《述赞》。
  再看《补史记序》及条例。汲古阁本《索隐》卷三十於《述赞》之後、《三皇本纪》之前有《补史记序》及条例。蔡梦弼本将《补史记序》刻在书首,《史记索隐序》後、《史记目録》之前。段子成本将此序列在书首,《董浦序》後、《史记集解序》之前。耿秉本无此序。“补《史记》条例”共计十七条,除前举“爲《述赞》”条例诸本(耿本除外)刻在《五帝本纪》卷末《索隐述赞》之後以外,其余诸条三本皆散附於相关篇章之下。
  再看《三皇本纪》。汲古阁本《索隐》第三十卷之末爲司马贞所补《三皇本纪》,前题“三皇本纪第二”。蔡梦弼本列在《史记目録》之後、《五帝本纪》之前,题“三皇本纪第一上  史记一上”,然本书《五帝本纪》卷首仍标“五帝本纪第一 史记一”,未改《史记》原本次第。段子成本列在《史记集解序》之後,《史记目録》之前。耿秉本无《三皇本纪》。
  以上三本中,段子成本唯阙《索隐》前序一篇,而耿秉本无《索隐》後序、《补史记序》及《三皇本纪》,值得关注。耿秉本就南宋淳熙三年(1176)张杅本重修。张杅本以蜀小字本《史记集解》合《索隐》而成,然而在合刻时张杅有意删削,至使原书不完。淳熙八年(1181)耿秉重修本序云:
  淳熙丙申,郡守张介仲刊《太史公书》于郡斋,凡褚少孙所续悉削去,尊正史也。学者谓非全书,怀不满意,且病其讹舛。越二年,赵山甫守郡,取所削别刊爲一帙,示不敢专,而观者复以卷第不相入,覧究非便,置而弗印,殆成弃物。信乎流俗染人之深,夺而正之,如是其难!然星之於月,其不侔亦昭昭矣;屏之使不得并,孰若附之其旁,则大小较然,不其愈尊乎。别以所续从其卷第而附入之,两存其板,俾学者自择焉。其讹谬重脱,因爲是正,凡一千九百九字,以辛丑仲秋望日毕工。澄江耿秉直之谨书。[65]
  张杅本爲尊正史将“褚少孙所续悉削去”,则其不载司马贞所补作的《三皇本纪》及《补史记序》不难理解。耿秉本病其不完而重修,但属意於褚少孙补作,未及《史记索隐》,故有此憾,亦如其序言所谓“信乎流俗染人之深,夺而正之,如是其难”。
  此外,二家注本中有“南宋绍兴间杭州刊本”一种,[66]今存残本十卷,收入刘燕庭百衲本中。据钱泰吉《校史记杂识》[67]、贺次君《史记书録》[68]、安平秋《史记版本述要》[69]、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70]所记,此本无《索隐述赞》。中统二年(1261)段子成刊本卷首董浦《序》云:“《索隐史记》,近代号爲奇书,比之杭本多述赞一百三十篇。”[71]学者多据此谓刘燕庭百衲本所收十卷残本即“杭本”,此本无《述赞》无疑。又明万历四年(1576)凌稚隆刻《史记评林·凡例》云:“《索隐述赞》旧本大字与本文无别,故每或病而删削之,兹刻《述赞》与古史并细书,所以别本文也。”又云:“《史记》刻本自宋元迄今不下数十家,但近时见行者,杭本无《索隐述赞》,白鹿本无《正义》。”[72]如此,在《索隐》由单本向合刻本转型中,司马贞所补作的《索隐述赞》亦曾遭人爲删削。
  综上,二家注合刻本开创了《史记》新的版本形制,对《史记》本文及《集解》《索隐》的流传发挥了重要作用,爲读者提供了方便。当然《史记索隐》在由单行本向合刻本转变的过程中,不论内容还是形式都发生了重大变化,其原书次第面貌几乎不存。蔡梦弼本、耿秉本、段子成本同爲二家注本,互不相属,各据《史记集解》本增入《索隐》,三本对於《索隐》的处理亦基本相似。不过在合刻过程中,《索隐》文字或遭删削,尤其是“补《史记》”部分,张杅本、耿秉本无《补史记序》及《三皇本纪》,杭本无《述赞》。但总体而言,《史记索隐》的主要内容皆得流传,并未全没。
  (三)三家注合刻本中的《史记索隐》
  1.黄善夫本
  南宋初年《史记》有《集解》《索隐》二家注合刻本,厥後书贾又将《史记正义》附入,《史记》遂有三家注本。现存最早的《史记》三家注合刻本是南宋建安黄善夫本。原藏日本,共存两部,一部爲一百三十卷本,一部爲七十二卷残本。一百三十卷本今藏日本国立历史民俗博物馆,1996—1998年日本东京汲古书院影印出版。七十二卷本後传入中国,又有散佚,今存六十九卷,藏中国国家图书馆,2003年北京图书馆出版社以“中华再造善本”影印出版。张元济曾影印黄善夫本,收入《百衲本二十四史》。此本不记刊刻年月,日本藏书家称“庆元本”,张元济影印此本亦称“南宋庆元黄善夫本”,但在《校史随笔》中又谓:“宋讳避至光宗嫌名,当刊於绍熙之世。”[73]贺次君《史记书録》题爲“南宋庆元二年建安黄善夫本”,其依据是黄善夫本《汉书》目録後有牌记,知《汉书》刻於庆元二年(1196),“故知《史记》刻成亦在庆元二年”[74]。张玉春引日本学者长泽规矩也之説,谓此本刊刻当早於《汉书》,在庆元元年(1195)以前,“应刊刻於光宗绍熙(1190-1195)年间”[75],进而研究认爲“黄善夫本以蔡(梦弼)本爲底本,首次引入《正义》,刊成三家注合刻本”[76],因此黄善夫应当视爲三家注合刻之始。
  日本国立历史民俗博物馆所藏一百三十卷本次第爲:《史记目録》、《史记集解序》、《补史记序》、《史记索隐序》、《史记正义序》、《史记正义论例谥法解》、《补史记 三皇本纪》、《史记》一百三十卷、《史记索隐後序》。中国国家图书馆藏黄本残卷卷次爲:《史记索隐序》、《史记正义序》、《史记集解序》、《补史记序》、《史记目録》、《补史记三皇本纪》、《史记正义论例谥法解》、《史记》六十九卷、《史记索隐後序》。国图藏黄本卷首诸篇次第混乱,当非黄本原样。
  黄善夫本保存了《史记索隐》的前後序、《补史记序》及《三皇本纪》。此外,黄本将《索隐述赞》刻附诸卷之末,前标“索隐述赞曰”,四字爲句,句间空二字,大字同正文。将《补史记》条例散入相应各卷标题之下,空四格,前标“索隐曰”,双行小字,视同注文处理。重作《述赞》条例“右述赞之体深所不安”云云在《五帝本纪述赞》末,爲大字。
  以上可见黄善夫本除将《索隐》注解分散附於史文及《集解》之下外,又将司马贞“补《史记》”的所有内容分散安排,未有删汰,与前代多数二家注本一致。黄善夫本爲第一部三家注合刻本,其形制也多爲後世三家注本所遵循。
  2.元彭寅翁本
  彭寅翁本刻於元至元二十五年(1288),是现存宋元《史记》版本中最多的一种,共九部,分散於中国大陆、中国台湾及日本。据张玉春、张兴吉研究,此本乃据黄善夫本翻刻,故其目録次第与黄本全同。今笔者所见《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宋元版汉籍选刊》影印彭寅翁本次第爲:《史记目録》、《史记集解序》、《补史记序》、《史记索隐序》、《史记正义序》、《史记正义论例谥法解》、《三皇本纪》、《史记》一百三十卷。这一次第与日本所藏黄善夫本次第相同。但值得注意的是,彭本不见有《史记索隐後序》,其原因尚待深究。
  此本《索隐述赞》刻附诸卷之末,《补史记》条例散入相应各卷标题下,重作《述赞》条例在《五帝本纪述赞》末,一如黄善夫本。
  3.明南监本
  明代南京国子监刻有三家注《史记》三种:嘉靖九年(1530)张邦奇、江汝璧刊本,万历三年(1575)余有丁、周子义刊本,万历二十四年(1596)冯梦祯、黄汝良刊本。据张玉春研究,万历年间两本以嘉靖本爲底本增删而成。但万历三年余有丁本“大量删削了嘉靖本所载三家注文,三家注所余不及一半。又淆乱嘉靖本体例,增入宋、元、明代学者评论《史记》之语及余氏的按语,混於三家注之下,几令读者误认诸文爲三家注原文”,[77]因此余有丁本已非传统意义的翻刻《史记》三家注本,故此不论。
  嘉靖九年(1530)南监本次第爲:《史记正义序》、《史记索隐序》、《索隐後序》、《补史记序》、《史记集解序》、《史记正义论例谥法解》、《史记补》目録、《史记》目録。其中《史记补》目录下列《三皇本纪》。目録後爲司马贞所补《三皇本纪》,首行小题“三皇本纪第一上”在上,大题“史记一上”在下。卷尾末行题“三皇本纪第一上终  史记一上”。次卷爲《五帝本纪》,首行题“五帝本纪第一  史记一”。[78]
  此本以司马贞补《三皇本纪》与《五帝本纪》同编爲卷一,且《三皇本纪》称“第一上”“史记一上”。张玉春谓如此处理是承元大德本体制。这样的处理方式尝遭後人非议,《四库全书总目·史记提要》云:“南监本至以司马贞所补《三皇本纪》冠《五帝本纪》之上,殊失旧观。”[79]
  万历二十四年(1596)冯梦祯、黄汝良刊本,卷首有冯梦祯“南京国子监新镌史记序”、黄汝良“南雍重刻史记序”。其後次第与嘉靖九年(1530)本相同,唯《三皇本纪》首行及末行题“三皇本纪(空八字)史记补”,不出卷次。次《五帝本纪第一(空四字)史记一》。可见此本虽承嘉靖本而来,但不以《三皇本纪》与《五帝本纪》同卷,同中有异,或冯梦祯、黄汝良二人亦不赞同《三皇》与《五帝》同卷,但仍置於《五帝本纪》之前。[80]
  嘉靖九年(1530)及万历二十四年(1596)南监本《索隐述赞》刻附诸卷之末,大字同正文,前标“索隐述赞曰”,四字一句,句间空两字。《五帝本纪述赞》末附“右述赞之体深所不安”云云,亦大字。
  《补史记》条例散入各卷标题下,前标“索隐曰”,双行小字,与注文无异。
  4.明北监本
  明万历二十六年(1598)北京国子监刘应秋、杨道宾刊。张玉春谓此本亦以嘉靖九年(1530)南监本爲底本翻刻。[81]
  北监本篇次首《史记索隐序》,次《史记索隐後序》,次《补史记序》,次《史记集解序》,次《史记正义论例諡法解》,次《史记补目録》,次《史记目録》,次《三皇本纪》,次《史记》一百三十卷。无《史记正义序》。此本《三皇本纪》首行题“史记卷一上(空二字)三皇本纪第一上”,卷尾末行题“史记卷一上终”无小题。而《五帝本纪》首行题“史记卷一(空二字)五帝本纪第一”。[82]此本将《三皇本纪》与《五帝本纪》俱标爲“卷一”,实承嘉靖九年(1530)南监本,而改大题在上,小题在下,一反通例,变乱旧式。
  《索隐述赞》刻附诸卷之末,《补史记》条例散入各卷标题下,“右述赞之体深所不安”云云在《五帝本纪述赞》末。
  5.《史记评林》本
  明万历四年(1576)吴兴凌稚隆辑校刊刻。其卷首《凡例》云:“兹刻以宋本与汪本字字详对,间有不合者,又以他善本参之,反覆讐校。”[83]是凌本与明柯维熊校金台汪谅刊本有继承关系,钱泰吉、贺次君皆信其説。
  此本起首爲明茅坤《刻史记评林序》,次《史记索隐序》、《史记索隐後序》、《补史记序》、《史记正义序》、《史记集解叙》、《史记正义论例》、《史记正义谥法解》、《史记正义列国分野》,次三皇五帝以至汉代谱系图,次五帝至汉代国都地理图,次《史记评林凡例》、《史记评林姓氏》、《史记评林引用书目》、《读史总评》,次《补史记》(另行题“三皇本纪”)、《史记评林目録》(目録不载《补史记》),以上爲第一册,第二册卷首题“史记评林卷之一”,另行低一格题“五帝本纪第一”。
  其《凡例》云:“小司马氏补《三皇本纪》兹列于目録之前,以非一百三十卷之原数也。”[84]
  《索隐述赞》刻附诸卷之末,前标“索隐述赞曰”,双行小字,不空格。《五帝本纪述赞》末附“右述赞之体深所不安”云云,亦双行小字。
  《补史记》条例散入各卷标题下,双行小字,与注同。
  6.清武英殿本
  清乾隆四年(1739)武英殿刻本,爲诏刻《二十一史》之一。此本以明北监本爲底本,然校勘颇勤,增补大量北监本脱文,改正讹误不计其数,与北监本不可同日而语。
  此本首《御制重刻二十一史序》,次《校刻二十一史进表》,次《重刻二十一史诸臣职名》,次《史记集解序》,次《史记索隐序》,次《史记索隐後序》,次《史记正义序》,次《史记目録》,次《史记》一百三十卷。司马贞《补史记序》《补史记三皇本纪》及《史记正义论例諡法解列国分野》附全书之末,终张照《史记考证跋语》。又每卷末皆附《考证》。
  《索隐述赞》刻附诸卷之末,前标“索隐述赞曰”,双行小字,不空格。《五帝本纪述赞》末附“右述赞之体深所不安”云云,亦双行小字。
  《补史记》条例散入各卷标题下,双行小字,与注同。
  7.日本古活字本
  日本古活字本《史记》,水泽利忠《史记会注考证校补》题爲日本庆长(1596—1614)古活字传嵯峨本八行无界本《史记》,又有八行有界本、九行无界本。此本爲日本最早之《史记》刻本,日本多有。今所据本爲传增湘旧藏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藏本。
  此本次第爲:《史记索隐序》《史记索隐後序》《史记正义序》《补史记序》《史记集解序》《史记正义论例谥法解》《史记目録》(目録第一卷首“三皇司马贞补史”次“五帝”),以上第一册;第二册始《三皇本纪》,首行题“三皇本纪(空五字)补史记”,次“五帝本纪”,首行题“五帝本纪第一(空五字)史记一”。
  此本《索隐述赞》刻附诸卷之末,大字同正文,前标“索隐述赞曰”,四字一句,句间空一字。《五帝本纪述赞》末附“右述赞之体深所不安”云云,亦大字。
  《补史记》条例散入各卷标题下,前标“索隐曰”,双行小字,与注文无异。
  以上考察了自黄善夫本以来的七种有代表性的三家注本《史记》的卷次,从中可见三家注合刻本对於司马贞《史记索隐》的处理。总述如次:
  在《史记索隐》前後序方面,除彭寅翁本无《索隐後序》外,其他诸本皆有此二序。除黄善夫本将《索隐後序》附在卷末之外,其他诸本皆将此二序刻在卷首。
  在“补《史记》”方面,诸本并存《补史记序》及《三皇本纪》。不同在於诸本对其处理方式,殿本将二者附於全书之末,他本则沿袭二家注本,置於书首。同在书首,对《三皇本纪》的处理又有不同。一是将《三皇本纪》置於目録之後、《五帝本纪》之前,但小题不标卷次,只称“三皇本纪”,同行大题称“补史记”或“史记补”,《五帝本纪》仍称“第一”。如黄善夫本、彭寅翁本[85]、日本古活字本、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南监本。但黄本、彭本及日本古活字本则於目録中将《三皇本纪》与《五帝本纪》同列在第一卷,而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南监本则於《史记目録》前另行出《补史记目録》。二是将《三皇本纪》置於目録之前,如《史记评林》本。《史记评林凡例》云:“小司马氏补《三皇本纪》兹列于目録之前,以非一百三十卷之原数也。”[86]可见此本虽置《三皇本纪》於书首,但与殿本一样将其视同附録。第三种处理方法与前二种大不同,以明嘉靖九年(1530)南监本爲代表,万历二十六年(1598)北监本踵之。此本承元大德本、明建宁官刊本,将《三皇本纪》与《五帝本纪》合爲一卷而分上下,称“三皇本纪第一上”,这是以司马贞补作增入《史记》原书,类似褚少孙补史,不再视爲附録。但这种编排方式并不能引起广泛认同,反遭後人讥议。故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南监本虽以嘉靖九年(1530)南监本爲底本但对《三皇本纪》的处理则改从他本。
  对於“补《史记》条例”,诸本的处理方式非常一致:将条例分散附入相应卷次的标题之下,前标“索隐曰”或“索隐”,内容爲双行小字。这是将条例等同注文处理了。各本唯文字有异同,或散刻时偶有脱落而已。这是承袭二家注本的处理方法,未有删削。
  司马贞“补《史记》”还有一项内容,即补作《述赞》百三十篇,汲古阁单本列在二十八卷注解之後。三家注合刻本亦将其分散刻入诸卷之末,前标“索隐述赞曰”或“索隐述赞”,只是行款略有不同,一种是大字与正文同,四字一句,句间空格;一种是双行小字,不空格。汲古阁单本於《补史记》条例末有一行特标“爲述赞”,另行“右述赞之体,深所不安”云云,述其所以补作《述赞》之由。此条实爲“补《史记》条例”之“补《述赞》条例”,诸本并刻附《五帝本纪述赞》之後,或大字或小字,此亦上承二家注本。
  另外,三家注合刻本版本体系有所不同,翻刻之时或无心致误或人爲删削,故文字之间多有差异,在《索隐》注文亦然。此皆古籍翻刻之通病,不赘。
  以上分别考察了毛晋汲古阁刻单行本及二家注合刻本、三家注合刻本中的《史记索隐》形态,可以发现汲古阁本虽有讹误,但基本保存了小司马原本之貌。从单行本到合刻本的转变过程中,《索隐》的存在形式颇有改易,刻书者根据自己的见解,将小司马“补《史记》”分散全书之中,次第或有不同,但其内容基本保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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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金陵书局本对《史记索隐》的校理
  清同治五年(1866)至九年(1870),金陵书局张文虎、唐仁寿在曾国藩、李鸿章支持下曾汇校衆本,刻成《史记集解索隐正义》一部,世称“金陵书局本”。金陵本号称“择善而从,不主一本”。张文虎在校刊之外,撰有《校刊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札记》五卷,其跋语云:“先是嘉兴钱警石学博泰吉尝汇校各本,历三十余年,点画小殊,必详记之。乌程周缦云侍御学濬借其本过録,择善而从。同治五年,请於署江督肃毅伯今相国合肥李公,以属学博高弟海甯唐端甫文学仁寿覆校付刊。”[87]又《札记》卷端记十七种版本及前人校勘记,其中八种版本爲张文虎所亲校。张文虎所撰《唐端甫别传》云:“乃重订校例,或如旧本,或删或改,分卷互视,遇所疑难,反覆参订。”[88]可见金陵本是在前人汇校本的基础之上参校衆本而成的,故《札记》跋语谓“新刊史文及注皆不主一本”。又据《札记》卷端,金陵本三家注各有所本,其《集解》多据毛晋汲古阁《史记集解》本,《索隐》多据汲古阁刻单行本,《正义》多据明王延喆本,因此金陵书局本《史记》是有别於前代三家注本而自成系统的新版本。当然,《史记》传本衆多,校勘任务繁重,张文虎当时或有一个工作底本,同治八年三月五日张文虎日记云:“连日复閲《史记》诸卷,《索隐》颇与单本不合,盖多後人改窜。今亦不能尽从单本,且书已刊成,势难一一刓改,去其太甚者而已。”[89]似亦提示张文虎当以合刻本爲工作本,以单本校改,这样的工作方式,文字自难尽从单本。陈正宏推测“此工作底本的底本,很可能是万历间刊的《史记评林》”[90],这一可能性是极大的。
  金陵本三家注《史记》版框高19.6厘米,宽14厘米,四周双边,文武栏,黑口,双对鱼尾,鱼尾间题“史记?”及当卷页码,半页十一行,行二十二字,注文小字双行同。书名页篆文题“史记集解索隐正义合刻本”,次页有“同治五年首夏金陵书局校刊九年仲春毕工”隶书牌记。首《史记目録》,次《史记索隐序》,次《史记索隐後序》[91],次《史记正义序》,次《史记正义论例》,次《史记集解序》,次《史记》一百三十卷。无《补史记序》及《三皇本纪》。
  张文虎、唐仁寿二人皆长於校勘,又兼取前人校勘记,因此金陵本《史记》在总体质量上要远超前代三家注合刻本,20世纪50年代中华书局点校《二十四史》,其中《史记》即以金陵本爲底本,这是十分恰当的。虽然如此,金陵本并非没有遗憾,其最大问题在於张文虎对《史记索隐》的校理。
  首先,张文虎利用汲古阁单本未洽,金陵本《索隐》仍多讹脱。张文虎《札记》自谓《索隐》多据汲古阁单行本,但如前引《张文虎日记》所云“《索隐》颇与单本不合,盖多後人改窜。今亦不能尽从单本”[92],可见金陵本未能尽得毛刻单本之善,张文虎自己亦不满意。而汲古阁本《索隐》难称善本,其中讹误不可枚举,不少又爲金陵本所沿袭。贺次君谓:“又此书《索隐》全用单行《索隐》本文,而毛晋汲古阁刊单行本《索隐》错误特多”,“此本於《索隐》悉依单行本,且仍其错误,反不如合刻《索隐》之得当”,“而此本《索隐》悉从毛刻,一仍其错夺误衍,鲜加补正,则非择善而从之初义矣”[93]。贺氏谓金陵本“全用”、“悉依”单行本,“悉从毛刻”,“鲜加补正”,言辞未免武断,然而所反映的金陵本据单行本《索隐》而致误的情况确是事实。赵昌文尝以中华书局点校本爲底本,以殿本、毛刻汲古阁《索隐》单本、张元济百衲本爲校本,对中华本的《索隐》佚文做了辑佚工作。据其统计,“版本校勘所得完全佚失的《索隐》有近百条之多”,“部分亡佚的佚文数量很多,有近三百条”。[94]中华本以金陵本爲底本点校,由此金陵本《索隐》之脱佚亦可见一斑。
  张文虎在《日记》中説:“今也旋校旋写,旋写旋刊,区区以两人之心力,而出之以急就。予老而衰,端甫又多病,如此虽二三前辈恐亦不能任也。”[95]因此时间上的仓促及精力的不足可能是导致金陵本《索隐》仍留有不少讹误的重要原因。
  其次,张文虎人爲删削《索隐》。如果説金陵本利用汲古阁本有失误还带有版本、时间等客观因素的话,那麽金陵本《索隐》没有司马贞“补《史记》”的内容则完全是张文虎主观因素所致了。《张文虎日记》云:“与端甫谒节相(引者案:即曾国藩),……予请删去小司马《述赞》及《补史记》,深以爲然,以《述赞》已刻附每篇之後,可无刻者,其《补史记》依予説删之。”[96]又《札记》云“中统、游本及合刻各本并録《补史记序》及《三皇本纪》,此在《索隐》之外,今删。”[97]可见金陵本无司马贞《补史记》乃是张文虎有意删削所致,而其并欲删《索隐述赞》,因业已刊刻乃罢。
  张文虎云“依予説删之”,然并未详述其説。《札记》云“此在《索隐》之外”,可视爲其删削司马贞《补史记》的理由。然而通过前文对於《史记索隐》成书及其流传过程的考察,可知“补《史记》”和“注《史记》”是司马贞整个着述计画的有机组成部分,最终成书的《史记索隐》是司马贞退而求其次的结果,“补《史记》”虽未能完成,但其部分内容仍被司马贞收入《史记索隐》一书。司马贞在序中亦明言此书爲三十卷,而注解的内容只有二十八卷。因此《史记索隐》一书实际仍是“补《史记》”和“注《史记》”的共同体。历代合刻本虽然将此书分散,但其中“补《史记》”部分除个别版本有所删削外,絶大多数版本仍予以保留,这正是将“补《史记》”和“注《史记》”视爲有机的整体来通盘考虑,也是对司马贞的尊重。张文虎认爲“补《史记》”在“《索隐》之外”,缺乏对司马贞着述的总体把握,进而删削,更显随意。司马贞补作对於《史记》一书而言可谓画蛇添足,但从传承文献及保存《史记索隐》一书的完整性来看,仍当保留。如因其爲补作,不合史公原意,则褚少孙之补作是否亦当删去?南宋张杅尝删褚少孙补作,但数年後耿秉重修本又将其补入。据毛晋跋单行本《索隐》,明代亦有删褚少孙补作者,然爲人所病,流传不广,後之翻刻者又将其补足。有鍳於此,我们认爲张文虎对於《史记索隐》的处理尤其是迳删《补史记》内容有失允当。中华书局点校本《出版説明》认爲张文虎的处理方法是合理的,“所以没有把《三皇本纪》补上”[98],未提到司马贞的《补史记序》及《补史记》条例,以讹传讹,不是现代整理者所应有的态度。
  金陵本对《史记索隐》的处理亦有创新而值得推许者。如:(1)金陵本三家注往往重出,至《集解》或与《索隐》全同,此类最多,亦间有《集解》与《正义》相重者。张文虎《札记》《夏本纪》“壶口集解县之东南”条:“案:此条全同《索隐》,小司马注本以补裴,不当相袭,盖传写错乱,今不能别,各仍之。後放此,不复记。”[99]汲古阁本《索隐》亦有此注,这是张文虎据单行本刻入,而两存之。在金陵本之前的二家注本及三家注本中,此类皆不重,盖前人合刻时即已删去《索隐》。有本别出“索隐注同”四字,算是保存《索隐》单行本的蛛丝马迹。(2)金陵本《索隐》保存了汲古阁本所存的《史记》异文。汲古阁本标字所列的《史记》正文往往有与他本不同者,这些异文极具校勘价值。前代合刻本往往不顾《索隐》标字,甚至爲使史文与注文相合,改动《索隐》注文。金陵本遇到《索隐》标字与《史记》正文有所不同者,则於当条注文前重出《索隐》标字。此举保存了更多的《史记》早期异文,意义重大。(3)金陵本多存古字,尤以《索隐》注爲最,这也是金陵本多据汲古阁本的证据。丁晏《史记毛本正误》列汲古阁本古字百余字,其他合刻本多改爲今字。
  四、对金陵本的进一步完善
  总体而言,金陵本是一个全新的三家注合刻本,经过张文虎、唐仁寿的精心校勘,择善而从,成爲清末後出转精的《史记》版本。当然,金陵本也有其不足之处。今日若以金陵本爲底本重新整理三家注本《史记》,关於《史记索隐》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一步完善。
  (一)恢复《史记索隐》全貌,补入《补史记》序及条例、《三皇本纪》。《史记索隐》原本三十卷,前二十八卷注《史记》,第二十九、三十卷补《史记》。补《史记》部分包括《索隐述赞》《补史记序》《补史记条例》及《三皇本纪》。前代合刻本对司马贞补《史记》部分多如是处理:将《述赞》分附《史记》一百三十卷之末;置《补史记序》於卷首,与《索隐》前後序并列;置《三皇本纪》於卷首,在《五帝本纪》之前,亦有与《五帝本纪》同卷者;《补史记条例》共十七条,“爲述赞”一条附在《五帝本纪述赞》之後,“补三皇本纪”一条附在《三皇本纪》小题下,其余诸条亦皆散入相关篇章之中,多在小题下,或在卷中,与《索隐》注文无别。
  在前代合刻本中,清武英殿本的处理稍有创新。此本对《索隐述赞》及《补史记条例》的处理一如旧本,惟将《补史记序》《三皇本纪》及张守节《史记正义论例諡法解列国分野》作爲附録置於全书之末。张照《史记目録考证》云:“按监本此行前有三行,一曰‘史记补目録’,一曰‘唐弘文馆学士司马贞着’,一曰‘三皇本纪’。以补书而先正书,以唐司马贞而先汉司马迁,乖舛倒置。……贞之补三皇并失迁之旨矣,今依古本刊云此三行,附补书於正书之末,庶不改龙门之旧云。”[100]殿本的处理方法可以爲今人借鉴。
  (二)以《索隐》单行本校三家注合刻本,改正讹字。汲古阁本《史记索隐》虽多有讹误,但毕竟存有《索隐》原貌。其他合刻本在合刻时爲使正文与注文相合,往往擅改注文,此在《索隐》注中往往有之。今既有《索隐》单行本在,正可据以纠正他本之误。张文虎在这一方面做了不少工作,但仍未能尽善,前文已揭。今日重理此书,可以弥补此憾。
  (三)利用单本完善合刻本的体例。《史记索隐》单行本的体例是标字列注。标字形式有三类:一是重出《史记》原文,即将被释词列出,此类最多;二是撮举《史记》原文,如被释内容较多,则不全抄原文,而是标举“某至某”,或概括一事;三是爲《集解》作注者,标字前出“注”字,如“注某某”或“注某至某”。
  在合刻本中,《索隐》单本标字列注的体例不得不改变,注文迳附正文之後,单本所出标字均不另出。而《索隐》注《集解》诸条目,其标字除偶有保存外,大多删汰。
  金陵本《史记》之《索隐》注号称多据毛刻《索隐》单本,但在体例上,仍依合刻本通例。单本标字除部分因与今本《史记》正文有异,爲存异而重出,其余亦皆不存。《索隐》爲《集解》作注之条目,单本所出“注某某”之标字亦多不存,此种做法值得探讨。金陵本对於《索隐》单本标字“注某某”条目的处理可分爲以下六种情况:
  (1)删标字,注文前标“索隐”,附《集解》注文後。此爲大部分情况。如卷一《五帝本纪》“尧大祖也”《索隐》注“《尚书帝命验》曰”云云,[101]单本注文前出标字“注五府”,明此条《索隐》乃爲《集解》“五府”作注。金陵本删“注五府”三字。
  (2)删标字,将注文与前一条《索隐》合并,附於前条注文之後。此种情况不爲少见。如卷一〇《孝文本纪》“大横庚庚,余爲天王,夏啓以光”《索隐》注“荀悦云繇抽也”云云,[102]单本前出标字“注庚其繇文”,明此下爲注《集解》,金陵本删此标字,将注文与上“大横庚庚”条《索隐》合并,附於其後。
  (3)删单本标字中“注”字,其余标字保留。如卷二八《封禅书》“上卑耳之山”《索隐》注:“《齐语》,即《春秋外传》《国语》之书也。”[103]单本出标字“注齐语”。金陵本删标字“注”字,“齐语”二字保留。
  (4)删单本标字,仅保留被释词。如卷四六《田敬仲完世家》“子康公贷立”《索隐》注:“最音祖外反。”[104],单本注文作“音祖外反”,前出标字“注伐鲁取最”。金陵本仅保留被注音字“最”,且与上条注文合并。
  (5)删单本标字,另外表述。此类仅1条,即卷三五《管蔡世家》“乃背晋干宋”《索隐》注:“裴氏引贾逵注云‘以小加大者’……”[105]。单本出标字“注以小加大”,无“裴氏引贾逵注云以小加大者”十二字。
  (6)完整保留单本标字。共14条。如卷三〇《平准书》“居官者以姓爲号”《索隐》注:“注‘仓氏庾氏’,按出《食货志》。”[106]“注仓氏庾氏”五字爲单本标字,金陵本保留之。
  以上六种情况,除(5)(6)外,其余四种皆宜据单本补足标字。
  《史记索隐》体例原爲标字列注,一如《经典释文》,经济实用。注《史记》原文与注《集解》,标字有别,眉目清楚。《十三经注疏》原本亦是注疏各自单行,合刻之後,先经後注再疏,疏正文与疏注文先後有别,标字明晰。《史记》之合刻,未能如十三经合刻本体例谨严。前人草率从事,书贾或爲省工节财,删除标字,注史文遂与注《集解》不分,以至不知《索隐》爲何而发,鹄的何在,时或误解。今日重整三家注合刻本,宜除此弊。
  (四)删除金陵本爲出异文而新增的《索隐》注文。张文虎对於《索隐》单本标字,其与金陵本史文有不同者,则将其刻在当条《索隐》注前,以存异文。此举保存了《索隐》单本史文标字的异文,意义很大。但有时并无《索隐》注文,爲列汲古阁本异文而别出《索隐》,此举人爲造成了索隐条目的增多,并不恰当。如:《惠景间侯者年表》“容成”侯,汲古阁本出标字“容成侯唯徐庐”,注云:“县名,属涿郡。匈奴王降也。”金陵本将“县名属涿郡”五字附在侯名格“容成”下,於史文“侯唯徐卢”下别出《索隐》注:“容成侯唯徐庐”。盖金陵本史文“卢”与汲古阁本标字“庐”不同,张文虎别增一条《索隐》。又如《建元已来王子侯者年表》“繁安侯”,汲古阁本《索隐》标字作“繁安夷侯忠”,注云:“表志阙。”金陵本史文与《索隐》标字不同,於是将《索隐》注“表志阙”三字置“繁安”下,而於史文“侯刘忠元年”下别出一条《索隐》注“夷侯忠”。这些实际上是以小注。此在表中多见。对於此类情况,应当全面核查,重新整理。
  此外又有汲古阁本标字与史文相异而金陵本未出者。如:《屈原贾生列传》“屈平属草稾”,汲古阁本标字作“屈原属草槀”,一作平,一作原,一作稾,一作槀。又“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汲古阁本标字作“而作离?”,《索隐》注:“?,亦作‘骚’。按:《楚词》‘?’作‘骚’,音素刀反。应劭云‘离,遭也;骚,忧也’。又《离骚序》云‘离,别也;骚,愁也’。”金陵本史文与标字不合,至使注文存有矛盾。凡此应当另外出校説明。
  结 语
  司马贞“补《史记》”与“注《史记》”两项工作构成《史记索隐》整体。二家注本以来的合刻本除个别版本外皆将《索隐》注文及补《史记》内容散入全书之中,保存了《史记索隐》的全部内容。张文虎以一己之见删削《补史记条例》及《三皇本纪》,其出发点是维护《史记》原书,对司马贞调整《史记》原本次第及补作的做法不以爲然。於今看来,这一理念并不高明。
  司马贞的《史记索隐》是一部完整的着作,也是最爲重要的《史记》注解着作,留传至今实爲不易。金陵本及中华本既已将其注文及《索隐述赞》散入各篇,前後两篇序言亦存,我们没有理由任《三皇本纪》《补史记序》及十七条《条例》继续散失在外。中华本是今日影向最大的《史记》版本,缺少这一部分,难称完帙。缺少这一部分,今人亦难以窥见小司马学问的全貌,对於《史记索隐》甚至《史记》的研究,也是一大遗憾。今日整理三家注本《史记》,不能以个人喜好随意增删原本,而应当尽力保存文献,本着对古书、对读者负责任的态度,提供一个更爲完善,不讹不缺的本子。惟其如此,方能“於史公可告无罪”[107]。
  2013年赵生群先生主持修订的《史记》点校本,已部分采纳上述建议,补入司马贞《三皇本纪》《补史记序》及《条例》,列入附録。对於汲古阁本《史记索隐》标字中爲《集解》作注的条目,也补入了“注某某”一类的标字。但因修订凡例所限,加之时间仓促,《索隐》注中仍存在一些细节问题,有待进一步研究处理。
  注释:
  [1] 本文是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史记》版本叙録”(项目号20BZS009)的阶段性成果。
  [2] 〔唐〕司马贞:《补史记序》,《史记索隐》卷三〇,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明崇祯间毛晋汲古阁刻本,第9页a-b。
  [3] 〔唐〕司马贞:《补史记序》,《史记索隐》卷三〇,第8页b。
  [4] 〔唐〕司马贞:《补史记序》,《史记索隐》卷三〇,第8页b-第9页a。
  [5] 〔唐〕司马贞:《补史记序》,《史记索隐》卷三〇,第9页a。
  [6] 〔唐〕司马贞:《史记索隐》卷三〇,第11页b。
  [7] 〔唐〕司马贞:《史记索隐後序》,《史记》第10册,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9页。
  [8] 〔唐〕司马贞:《史记索隐序》,《史记》第10册,第7页。
  [9] 〔唐〕司马贞:《史记索隐後序》,《史记》第10册,第9页。
  [10] 〔唐〕司马贞:《史记索隐後序》,《史记》第10册,第9页。
  [11] 〔唐〕司马贞:《史记索隐後序》,《史记》第10册,第7页。
  [12] 〔唐〕司马贞:《史记索隐序》,《史记》第10册,第7-8页。
  [13] 〔唐〕司马贞:《史记索隐後序》,《史记》第10册,第10页。
  [14] 王涛:《司马贞补〈史记〉及其对〈史记〉版本的影向》,《山东教育学院学报》,2007年第1期,第35页。
  [15]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史记》卷一《五帝本纪》,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46页。
  [16] 〔清〕纪昀等着,四库全书研究所整理:《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整理本),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第616页。
  [17] 〔清〕王鸣盛:《十七史商榷》卷一,北京:中国书店,1987年,第10页。
  [18]“各爲一篇”,清武英殿本《史记·萧相国世家》小题下《索隐》注作“合爲一篇”,南宋黄善夫本、元彭寅翁本、明凌稚隆本注文与殿本同,而置於《曹相国世家》小题下。王鸣盛云:“至其又欲分萧相国、曹相国、留侯、绦侯、五宗、三王世家各爲一篇,作六篇。案今本固爲六篇,而贞言如此,则不可解,意者此即所谓八十卷本之分卷邪?但子长於留侯下有陈平,方继以绦侯,而贞所举留侯下即绦侯,则又不可解。”(《十七史商榷》卷一,第10-11页)
  [19] 〔清〕纪昀等着,四库全书研究所整理:《钦定四库全书总目》,第616页。
  [20] 〔清〕王鸣盛:《十七史商榷》卷一,第11页。
  [21] 〔日〕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1999年,第5388页。
  [22] 朱东润:《史记考索》(外二种),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144页。
  [23] 张大可、赵生群等:《史记文献与编纂学研究》,《史记研究集成》(第十一卷),北京:华文出版社,2005年,第76页。
  [24] 白寿彝主编,瞿林东着:《中国史学史》(第三卷),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59页。
  [25] 〔唐〕刘知几着,张振佩笺注:《史通笺注》卷二,北京:中华书局,2022年,第52页。
  [26] 〔唐〕刘知几着,张振佩笺注:《史通笺注》卷二,第57页。
  [27] 〔唐〕刘知几着,张振佩笺注:《史通笺注》卷二,第63页。
  [28] 应三玉:《〈史记〉三家注研究》,南京:凤凰出版社,2008年,第136页。
  [29] 应三玉:《〈史记〉三家注研究》,第60页。
  [30] 应三玉:《〈史记〉三家注研究》,第215页。
  [31] 程金造:《史记索隐引书考实·自叙》,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第3页。
  [32]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史记》卷首,《中华再造善本》影印中国国家图书馆藏蒙古中统二年(1261)段子成刻明修本,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
  [33] 〔明〕毛晋:《史记索隐》卷末《跋》,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明崇祯间毛晋汲古阁刻本。
  [34]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史记》卷首,《中华再造善本》影印中国国家图书馆藏蒙古中统二年(1261)段子成刻明修本。
  [35]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年,第222页。
  [36] 〔清〕钱泰吉:《甘泉乡人稿》卷五,《续修四库全书》第1519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据清同治十一年刻光绪十一年增修本影印,第286页。
  [37] “尝”,疑爲“当”字之讹。
  [38] 〔清〕钱泰吉:《甘泉乡人稿》卷八,《续修四库全书》第1519册,第331页。
  [39] 〔清〕莫友芝、傅增湘:《藏园订补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史部》,北京:中华书局,1993年,第3页。
  [40] 贺次君:《史记书録》,北京:商务印书馆,1958年,第34页。
  [41] 〔清〕张文虎:《校刊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札记》,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第756页。
  [42] 王勇:《明毛晋刻〈史记索隐〉研究》,南京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南京,2009年,第18页。
  [43] 王勇:《明毛晋刻〈史记索隐〉研究》,第20页。
  [44] 〔唐〕司马贞:《补史记序》,《二十五史》影印清乾隆四年(1739)武英殿刊本,第361页。
  [45] 〔明〕毛晋:《史记索隐》卷末《跋》。
  [46] 程金造:《汲古阁单本史记索隐之来源和价值》,《史记管窥》,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236页。
  [47] 程金造:《汲古阁单本史记索隐之来源和价值》,《史记管窥》,第236-237页。
  [48] 程金造:《汲古阁单本史记索隐之来源和价值》,《史记管窥》,第239页。
  [49] 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第105页。
  [50] 王勇:《明毛晋刻〈史记索隐〉研究》,第24页。
  [51] 赵望秦、王璐:《论〈史记索隐〉的成书及版本流传与递嬗关系》,《历史文献研究》(总第43辑),扬州:广陵书社,2019年,第212页。
  [52] 〔清〕张文虎:《校刊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札记》,第1页。
  [53] 贺次君:《史记书録》,第19页。
  [54] 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第207页。
  [55] 贺次君:《史记书録》,第37页。
  [56] 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第214页。
  [57] 贺次君:《史记书録》,第37-39页。
  [58] 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第337页。
  [59] 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第339页。
  [60] 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第337页。
  [61]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史记》,《中华再造善本》影印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南宋乾道七年(1171)蔡梦弼东塾刻本,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年。
  [62]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史记》,《中华再造善本》影印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南宋淳熙三年(1176)张杅桐川郡斋刻八年耿秉重修本,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
  [63]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史记》,《中华再造善本》影印中国国家图书馆藏蒙古中统二年(1261)段子成刻明修本。
  [64] 日本静嘉堂文库藏段子成本残卷一部,存92卷,自《秦始皇本纪》後半部分至《太史公自序》,卷末无《索隐後序》,此书经後人重新装裱,疑非原貌。
  [65]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史记》卷首,《中华再造善本》影印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南宋淳熙三年(1176)张杅桐川郡斋刻八年耿秉重修本。
  [66] 题名据《史记书録》,此本避南宋孝宗讳,张玉春云“或可谓其刻於孝宗时期”,定其爲“绍兴刊本”不当。
  [67] 〔清〕钱泰吉:《甘泉乡人稿》卷五,《续修四库全书》第1519册,第288页。
  [68] 贺次君:《史记书録》,第42页。
  [69] 安平秋:《〈史记〉版本述要》,《古籍整理与研究》,1986年第1期。
  [70] 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第207页。
  [71]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史记》卷首,《中华再造善本》影印中国国家图书馆藏蒙古中统二年(1261)段子成刻明修本。
  [72] 〔明〕凌稚隆辑校:《史记评林》卷首,美国哈佛大学汉和图书馆藏明万历四年(1576)刻本。
  [73] 张元济:《校史随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2页。
  [74] 贺次君:《史记书録》,第95页。
  [75] 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第238页。
  [76] 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第257页。
  [77] 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第329页。
  [78]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史记》,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明嘉靖九年(1530)南京国子监刊本。
  [79] 〔清〕纪昀等着,四库全书研究所整理:《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整理本),第615页。
  [80]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史记》,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南京国子监刊本。
  [81] 张玉春:《〈史记〉版本研究》,第332页。
  [82]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史记》,日本国立公文书馆藏明万历二十六年(1598)北京国子监刊本。
  [83] 〔明〕凌稚隆辑校:《史记评林》卷首。
  [84] 〔明〕凌稚隆辑校:《史记评林》卷首。
  [85] 彭本有数部,编次又有不同,彭本祖黄本,目録全同,编次亦当同於黄本。其有不同者当是後人修书时重编。
  [86] 〔明〕凌稚隆辑校:《史记评林》卷首。
  [87] 〔清〕张文虎:《校刊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札记跋》,《舒蓺室杂箸  甲编》卷下,《续修四库全书》第1535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22年据清光绪刻本影印,第205页。
  [88] 〔清〕张文虎:《唐端甫别传》,《舒蓺室杂箸  甲编》卷下,《续修四库全书》第1535册,第221页。
  [89] 〔清〕张文虎着,陈大康整理:《张文虎日记》,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第173页
  [90] 陈正宏:《影印清金陵书局本史记序》,〔汉〕司马迁:《史记》,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22年据清金陵书局本影印,第9页。
  [91] 此《索隐後序》无篇题,此据目録及版心。
  [92] 〔清〕张文虎着,陈大康整理:《张文虎日记》,第173页。
  [93] 贺次君:《史记书録》,第219—220页。
  [94] 赵昌文:《〈史记索隐〉佚文探索》,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学位论文,南京,2001年,第6页。
  [95] 〔清〕张文虎着,陈大康整理:《张文虎日记》,第106页。
  [96] 〔清〕张文虎着,陈大康整理:《张文虎日记》,第159-106页。
  [97] 〔清〕张文虎:《校刊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札记》,第756页。
  [98]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史记》第1册,第5页。
  [99] 〔清〕张文虎:《校刊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札记》,第14页。
  [100] 〔汉〕司马迁《史记》,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五洲同文局石印清武英殿本。
  [101]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史记》卷一《五帝本纪》,第23页。
  [102]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史记》卷一〇《孝文本纪》,第415页。
  [103]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史记》卷二八《封禅书》,第1362页。
  [104]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史记》卷四六《田敬仲完世家》,第1886页。
  [105]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史记》卷三五《陈杞世家》,第1574页。
  [106] 〔汉〕司马迁撰,〔南朝宋〕裴駰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史记》卷三〇《平准书》,第1420页。
  [107] 〔清〕张文虎着,陈大康整理:《张文虎日记》,第106页。
  【作者简介】
  王永吉,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史部文献整理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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