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没走远
丁九振
雨伞下的秦姨收起凝望南方的目光，从小区连廊木凳上起身，回家。
楼道里的灯光摇晃着梯拐角的一团灰色。秦姨一惊：一只淋透了的小猫，泪水淌到鼻尖，明晃晃的两道，像是撕心裂肺地哭过。
你来我家做客吗？秦姨的玩笑话，它当了真，像秦姨的老伴，娴熟地进了屋。
“扑棱棱”，猫打了个寒战，“喵呜，喵呜”的，像是在跟秦姨对话。秦姨问，怎么弄成这样子？无家可归吗？小猫“喵呜”着，满屋里转悠。
饿了吧？秦姨喂它馒头，它嗅了嗅，走开了。秦姨问开宠物店的朋友，朋友说是只上千元的宠物猫，可以弄点肉煮熟，凉透，不加盐，给它吃。
吃饱了的小猫，一会跳上沙发，一会跳上秦姨的大腿，快乐着呢。秦姨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秦姨把猫的照片发到业主群里，让人认领。一个叫“猫在家里”的人添加了秦姨的微信。“猫在家里”打来语音电话，一个女人的清脆声：您好，那猫是我家的。秦姨问她猫的特征，她发来照片，颜色、个头都对。
秦姨问她家的地址。女人发来一串数字，秦姨愣怔了——是楼上？！
秦姨住二楼，楼上住的是小两口，经常与秦姨碰个满怀。女的嘴快，还甜，每次遇见，都是先开口叫“姨”。这反倒叫秦姨不好意思问她姓什么，叫什么了。
秦姨听到楼上有响动，就上去敲门。门开了，没等秦姨开口，女人就抢先说，是姨啊，给您添麻烦了，几天没在家，把它关在车库里，门……
朋友说这只猫值千元，要看好呐，幸亏没走远！秦姨打断了女人的话。
是啊，是啊。女人接了猫，搂在怀里。
一阵凉风从窗外进来，女人拉了拉门把手。秦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谢谢啊，姨”挡了回去，门“咔哒”一声关了。
第二天晚上，秦姨又敲了楼上的门。门是女人开的，她紧接着说，对不起了，姨，刚才猫在玩乒乓球，惊扰到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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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姨说，没有，没有，我是过来看猫的。
女人把秦姨让到屋里。猫“喵呜”着，迎了上来。女人指着猫说，好着呢。
秦姨不停地抚摸着乖顺的猫，像抚摸着似睡非睡的孩子，说，好着就好。
您要是喜欢猫，我可以给您要一只？女人问。
也不是非常喜欢，就是……嗫嚅着，眼里散发出犹豫的光。秦姨抬起手顶住额头，把犹豫挡在了手心。
女人觉得，秦姨心里藏着故事，就问些家人的情况。秦姨说，老伴走的早，儿子是南方某地的消防员，前年，也……走了。都走远了喽……
屋子里的空气凝结成了冰。秦姨“哎”的一声，回过神来说，都过去了。我能不能常来看看猫？
女人忙说，好好好。
秦姨说着“谢谢”起身出门，女人送到门口说，姨，明天晚上早点来。秦姨惊诧地回头，甩出一串问号。
女人又说，明天是中秋节，晴天，晚上咱们带上猫一块看月亮……
（原载《精短小说》2024年1、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