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瑗致仕及其《开原图说》成书年代浅考
李传彬
冯瑗致仕归里为何年？《开原图说》一书写成刊刻为哪年？现存资料、书籍说法不一，造成人们对冯瑗的仕历政绩印象大不相同。一说1618年在开原兵备道任职，《开原图说》完成并刊刻是1618年前后或万历末（1620止），该年岁暮因病辞职。一说1615年，冯瑗在开原不足一年，因病致仕冶源，成书年代不确定；
为何记载不一、出现偏差？继而影响到后人对《开原图说》作者的评价，笔者认为很有必要考证分析之。
一、有关资料对冯瑗的记载：
（一）《昌国艅艎.文苑》，在冯惟敏条目有叙冯瑗之语“...厥（其）孙乙未进士，开原兵使（冯）瑗亦能文，着《黄龙纪事》， 甚晢夷情”。
傅国，（1576--1644，1613年进士。晚年号云黄山人，临朐猫林沟村人，1622年后居云黄山庄）。傅国年龄比冯瑗小4岁，考取进士晚18年，为官后期在辽东任户部郎中督粮饷。与冯瑗基本是同年代之人，归里后所撰《昌国艅艎》，对瑗着墨不多。对冯瑗开原之任，只用了“甚晢夷情”四字表述。
（二）《康熙临朐县志》（1672编着）对冯瑗记叙较详，最后官居的记载：“...（开）原居辽之北境孤悬斗绝，兵羸饷绌，言动多掣肘，抑郁成疾，乃急请经台。经台允公归。在里十余年，有言及辽事者辄太息久之。当事者屡遗书荐公，起用不就。以背疽而卒”。
《光绪临朐县志》基本延续《康熙县志》所记，但无“背疽而卒”字样。
康熙、光绪志，都没有具体记载冯瑗所着《开原图说》的年份与致仕年代。
（三）民国二十四年（1935）《临朐续志》记载：“（冯瑗）《黄龙纪事》卷数未详，今佚。惟其《冶源园居即事诗》十首自书手卷犹存。其后裔冯云：‘和手诗气格恬适，与乃兄琦所作绝不类'”。
续志中也没有仕历与《开原图说》的记载说明。
（四）《老龙湾》（1997版）“轰雷溅雪”中叙：
冯瑗（1572--1627），字德韫，号栗庵，晚年号谷泉老人。冯惟敏次子子升的长子，1595年中进士（是年23周岁）。历官湖广茶陵州知州，兵部贵州司员外郎，山西参政，开原兵备道兼河南布政司。因其时开原北邻辽邦，孤悬斗绝，后金努尔哈赤屡屡犯明，边事方棘；又加连年逢灾大饥，民不聊生...冯瑗见饷绌兵羸，动多掣肘，便托病辞官归里。家居19年，隐居在老崖崮（虎头山）的龙王庙内，写“轰雷溅雪”刻于摩崖之上。着有《开原图说》、《黄龙纪事》等。
（五）曹立会先生（冶源人）着有《临朐进士传略》，对冯瑗生平记载详细（见临朐政协《文史资料选集》18期）：
冯瑗，1572一1924，天启四年古历十二月十四酉时去世，号栗庵，又号谷泉老人。1595年中进士。以24岁之青年，始为官即为五品，不能说与其堂兄冯琦时在朝中居要职无关也。茶陵到处竹深林茂，盗匪盛行。冯瑗到任，设计捕得匪首，亲押解送府治长沙。众匪谋于途中劫之，冯瑗临行，改旱路为水路，当夜乘舟水进，及至众匪集至，已追之不及，匪首押到长沙被正法，群匪无首，四散奔逃。此举，使远近服其方略，时冯瑗仅25岁也。
1598年，调繁（由小县小州调至大县大州为调繁，品级虽仍旧，但责任大了），迁泽州（今山西晋城市）知州。泽州时辖5县，多贫瘠，历年干旱，加之沈王朱模之后裔散居各县，横行霸道，多为不法，故民生极为困难，百姓流离失所，历来州县官吏不闻不问。冯瑗到任，抑豪族，恤贫困，对王子犯法，一同与民视罪，豪右为之屏息。冯瑗治州，以静为要，务期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不几年，贫民返里安居，邑无流亡。当时，万历所派矿税使到处以监督采矿为名，横行天下，所到之处，人心不安。但矿税使知冯瑗为人耿直强项，加之其堂兄冯琦时在朝中任要职，故入泽州不敢肆意妄为。
1601年，冯瑗三年任满，大计为最（朝廷派人考察其政绩为最优），入为户部贵州司员外郎（从五品），出监两浙漕运（即押送钱粮），事毕还京，上疏陈说沿途商民疾苦，所言皆中时弊。
1609年其母去世，归家为母服丧三年。
1611年底，服满升山西参政（从三品）尚未到任，父又丧，于是又在家服丧三年。
1614年4月服满，起补湖南道（正四品）此乃降职使用。吏部尚书郑继之接见冯瑗，大重之。念瑷之才，可当要地，改任为开原兵备道。开原在辽宁北部与女真.鞑靼等部接境…冯瑗深知责任重大，一旦边境失守，吃罪不起，遂郁郁成疾，于是力请告老还乡。批准后，1615年初春回到冶源，以年44岁。
（六）张继民，当代新华社高级记者，生于辽宁铁岭市。发表《冯瑗留下600多个地名，为铁岭历史地理科学贡献巨大》一文。文中对《开原图说》所列近600个地名进行了专门研究，认为冯瑗不但在开原军事防卫上有功绩，而对铁岭一带地名学也有很大贡献：
开原（原辽之黄龙府，现属铁岭市。《开原图说》黄龙府即开原城，有“瑗按开原城即辽之黄龙府，山阻东南，河抱西北，扣、清二水环绕城面...”之语），地处险境，三面受敌，军事地位突出。铁岭、开原筑明长城，学者称245公里，呈几字形。冯瑗在开原兵备道任上，整饬辽宁开原兵备道。着七万多字的《开原图说》，图文并茂。标注多地名，很大一部分现仍沿用。后调任河南布政使右参政兼按察使佥事。
《开原图书》约成书为1618年，此年冯瑗携此书赴河南履新。告别开原第二年，即1619年6月，开原城被努尔哈赤率军攻破。诸多守将被屠，家中（宅）被焚。好在冯瑗调往中原地区，让《开原图说》得以存续；
另一开原人刘兴晔，专门研究《开原图说》20多年。网上发表《明代<开原图说>再版记》，对此书的重要性予以充分阐明，且是通过台湾退役中将（祖籍开原人）搞来的《开原图说》手抄本电子版。再版后记中讲到，《开原图说》记录的事件有《万历四十六年东夷入犯》。
从以上文章看出，冯瑗的致仕、去世时间各有不同，《开原图说》成书年代也不够明确。
二、新查资料
笔者为解除疑惑，最近从网上付费下载《开原图书》（电子版），咨询有丰富文史知识的兆亮先生，网购张秉国教授《临朐冯氏年谱》。结合2020年王兆亮收集整理的冯珣《韫璞斋稿》一书（冯珣，1563-1640，贡生谒选入仕，任长武、咸阳、交河知县、兴安知州、汉中府同知。与瑗堂兄弟。康熙文华殿大学士冯溥之祖父）。
以上资料摘抄整理如下：
1、《开原图书》电子版，为1981年台湾国立中央图书馆出版，正中书局印行。
《开原图说》封面
全书分上下两卷，内容分为图说、女真支系、军政三个部分共七万多字。据上卷抚安、白家卫、三岔儿堡图下均有“万历四十六年东夷入犯尅去”，可知辑成此书当在此年，因为次年三月明军有萨尔浒之败，六月开原陷落，所以此书可能在万历四十六年或之后刊刻。万历四十六年为1618年。
此书是明代重要的军事地理着作，体现了冯瑗对于边事的深忧别识，是研究明末开原及周边防务以及边外蒙古、满族支派、起源的重要史料。此书刻本被影印收入台湾《玄览堂丛书》。此书还以抄本流传，国内抄本仅有四部。存于上海图书馆及华东师范大学等三所大学图书馆。
《开原图书》目录（部分）
抚安堡图
三岔儿堡图
白家卫堡图
2、张秉国《临朐冯氏年谱》，2016年出版。书载：
万历四十六年戊午（1618）珣五十六岁，瑗四十七岁，溥十岁，士标九岁
四月，努尔哈赤攻陷抚顺。顷败总兵张承荫。瑗守开原，努尔哈赤独不敢犯。
（对四月战事，《栗庵冯公行状》、《栗庵冯公墓志铭》、《明太祖实录》卷五，书中都有详细记载）
冯珣有诗寄冯瑗：《寄四弟德韫，时备兵开原，虏变，攻破三城，大将张承荫全军尽覆，辽左告急，赋此讯之》四首。（此年春夏间，珣补河间府交河县令）
瑗患疾病经过：“...继因谒抚台行至鞍山，疾作，还署昏朴，移日始苏，吐血数升。时公眷先归里，独长公士偁守视之，乃急请经台，得揭即请放公归，固知公疾真非公志也。”
岁暮，瑗因病辞归。途中经交河，访珣，五日而别。
3、 王兆亮整理的《韫璞斋稿.冯珣年表》
1615年，万历四十三年乙卯，（珣）53岁；
正月初一，冯珣作《元日怀弟德韫却寄》四首，时冯瑗在辽阳。
（其二）
地悬绝檄外，擐甲日防胡。荒戍寒云合，沙场草色枯。旌旗严峭堡，刁斗振边隅。为问黄龙塞，春风可到无？
诗意已说明冯瑗已经到辽东上任。
1618年，万历四十六年戊午，（珣）56岁；冯珣在京，与公鼐、王象春、李若讷等会与京师；冯珣有诗寄冯瑗（寄四弟德韫，时备兵开原，虏变袭破三城，大将张承荫<胤>全军尽覆，辽左告急，赋此讯之）；春夏间，冯珣补河间府交河县令（今交河镇，属河北沧州市）；岁暮，冯瑗因病辞归，途中经交河，访冯珣，五日而别。有诗记：
舍弟德韫以病解开原任，过绦阳留五日而别
誓师期死国，病骨籍生还。身老参苓里，名藏水石间。
心仍昔日壮，貌减旧时颜。归去沧州卧，无营意自闲。
《韫璞斋稿》封面
三、通过以上资料的分析，笔者粗浅认识：
①《开原图说》成书为1618年或之后至万历末年（1620），1618年冯瑗还在开原兵备道任，至该年末。冯瑗在开原，秣马厉兵，励精图治，战略高瞻，指挥高超，严守边关，忠心报国。使后金未撼动其城。可以说是一位超凡的军事将领。
开原老城是明代兴建的最早的古城之一，素有“辽北古城”之称。是军事边塞要地（现开原为县级市，归铁岭市辖。辽宁省东北部，辽河中游东侧，多丘陵）。
②病逝时间：归里后，卒于天启四年（1624）甲子十二月十四日，享年五十三岁。病因为“背疽”。
《老龙湾》书载冯瑗去世为1627年，辞官归里家居19年，是不确切的。
③冯瑗在开原兵备道任上（或为开原兵备副使）时间4年（起：1615元日，已在辽阳，止：1618岁暮因病辞），梨花埠本《冯氏世录》载冯珣《哭四弟德韫参知四首》其二：
三载黄龙塞，归来未改官。众人期再起，一骨竟先寒。
岂识天将乱，先求己自安。阖门相对泣，不忍举头看。
此诗句有“三载黄龙”，可能诗人指瑗在开原的整数年。
④因病致仕归里后，仍念念不忘戌边之事：“归居临朐，居常忽忽若有所亡，寝食为废。然一与人谈及辽事，即在疾病偃卧中，未尝不掀髯戟指而欲语，若欲灭此朝食者。”见董可威（万历进士，益都人，天启六年官至工部尚书），《栗庵冯公行状》；
灭此朝食：语出左传，意为消灭了敌人再吃早饭。
《康熙县志》“有言及辽事者，辄太息久之”；《光绪县志》“言及辽事辄叹咤终日”；都是表遗憾、惋惜、悲伤、情志抑郁的征候。
而《栗庵冯公行状》“若欲灭此朝食者”，状戌边卫国英雄气尚存，有立即出战之态；而“辄太息久之”，“辄叹咤终日”则是长声叹息、伤感无奈之举。两种表述不同，对人的精神状态、志向行为，象征意义大相径庭。
《栗庵冯公行状》：“瑗性乐易坦直，不设城府。平生所最鄙者自媚之态、两可之言、萍凫邀誉之行。议论风生，厝注蜂涌。天性孝友，重义轻财。平生嗜古史传，寒暑披阅不辍。骑射精巧，即名将未之先也”。此段文字展现冯瑗的心态性格行为，颇有一世祖冯裕的“三不负”之风。
⑤济南大学张秉国教授对冯氏的研究全面详细，证据可靠翔实，研究成果得到专家认可，作为对“北海世家”有关问题的专业依据是很有必要的。
《韫璞斋稿》也是难得的历史资料，该书所载《梨花埠本冯氏世录》收集冯珣诗118首，其中写给冯瑗的诗就有36首，可见两人交流之多、感情甚笃。诗内表述的事件时间也能据实可查。
而《康熙县志》悉出康熙间岁贡邑内东乡人尹所遴，《临朐续志》评语：康熙志对历史人物“多有采访未周者”。对冯瑗的记述显得不够全面。
⑥官居：累官最后一说“开原兵备道兼河南布政司”；一说“河南布政使右参政兼按察司佥事”。据钟羽正（1554-1637，益都人，官至工部尚书）写的墓志铭《明中宪大夫整饬辽东开原兵备道河南布政使司右参政兼按察司佥事栗庵冯公墓志铭》，开原兵备道兼兼河南布政司这一表述，不够严谨确切。钟羽正的表述严谨。“河南布政使司右参政兼按察司佥事”官衔，不知何年任命，尚无查到记载，待考。
2023.11.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