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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24-09-15 16:42
鄌郚史志总编

户部右侍郎单畴书

  户部右侍郎单畴书
  
  高密单氏是明清时期享誉齐鲁的世家望族,相传其始祖于明洪武年间自凤阳迁至高密,自万历间单家九世祖单明诩、单崇中进士,近300年间,高密单家共走出78位文武举人,其中有23人中文武进士,1位武榜眼,3位文解元。官至户部右侍郎的单畴书尤以弹劾年羹尧著闻一时。他于康熙年间中进士,历任靖江、延川、赣榆三县知县,所至皆政绩卓著。擢升御史后直言敢谏,雍正皇帝对其赏识有加。雍正四年,奉旨办理宁夏插汉拖辉渠工,三载间一直工作在工程一线,因积劳成疾卒于宁夏,他带领修筑的惠农渠至今润泽宁夏平原。
  本期撰稿:李金科
  
  科宦名族累世书香
  
  《高密单氏家乘》记载的单畴书世系。
  单畴书为《高密单氏家乘》所作跋文。
  “吾东莱之有诸单,犹江左之有顾陆、颍上之有荀陈也。其文章累叶,衣被海内,历金闺、翔王路者不可胜纪。”这是清初与施闰章并称“南施北宋”的著名诗人宋琬对高密单氏家族的由衷赞叹。
  先祖源流说法不一
  祖籍凤阳得到认同
  单畴书(1669—1729),字演先,一字惟访,号砺峰,清代高密北隅人,居县城东门里,高密单氏第十二世,雍正年间官至户部右侍郎,清国史馆《大臣列传稿本》《满汉名臣传》皆为其立传。
  高密是单氏家族的重要发祥地。历史文献显示,单氏家族早在北宋就是高密宦族,延至元代高密尚有单姓居住。今天全国各地,如山东龙口、河南固始、河北抚宁、辽宁金州、湖南平江等地的单氏家族都源自高密。关于单畴书先世源流,历史上曾存在不同说法,不同时期编纂的《高密单氏家乘》亦记载不一,而高密民间也一直流传着“老单”“新单”之说。明末翰林、官至文渊阁大学士的刘鸿训在《高密单氏家乘序》中说:“密之有单氏也,世其家于密,或曰避金元之乱迁居于兹。”而清康熙进士、官至浙江巡抚的诸城人王度昭在《高密单氏家乘序》中却说:“其先世居江南凤阳,明初始迁山左高密。”
  祖籍凤阳说在清代得到高密单氏族人的广泛认同。“昆山三徐”之一的徐元文为高密进士单务嘉之母撰墓志铭云:“单之先,本家淮南,洪永间始迁高密,为著姓。”单畴书后来为《高密单氏家乘》作跋时也说:“余之先,自江南凤阳迁于山左高密,至畴十有二世。”清乾隆年间单作哲续修《高密单氏家乘》亦云:“始祖五十公,相传江南凤阳府人,明初徙居高密。”清代名臣、诸城人窦光鼐为高密进士、铜仁知府单烺撰墓志铭亦说:“先世凤阳人,自洪武中迁高密,为邑盛族。”
  七世祖始走科举之路
  明末发展为高密望族
  单畴书先世迁居高密后,世居高密北隅窑头村,被编入匠籍,历经数代并无闻人,甚至几无游学邑庠者。至七世祖单世英,明嘉靖年间岁贡(科举时代贡入国子监的生员的一种),官陕州训导,其家族至此始有出仕者,此后濡染书香者渐多。
  至第八世,单永厚以岁贡官临洮府教授,单綋(hóng)以岁贡官鲁府教授,单纯以岁贡官嵩县教谕,虽都是卑微学官,但诗书之泽已显昌隆之兆。乾隆年间单永厚后裔单作哲曾立传经堂主祀单永厚,并称誉太高祖单永厚说:“吾族诗书之泽,始于教授府君。”
  至明万历年间,单家第九世中,单永厚之侄单崇中万历三十八年(1610)进士,官至户部郎中;单纯之子单明诩中万历四十七年(1619)进士,官顺天巡抚、右都御史;单永厚堂侄单燦,以监生官宁波府通判。高密单氏由此正式进入科宦之族。正如万历年间刘鸿训在《高密单氏家乘序》中所说:“子姓绳绳,冠冕济济,几三百户口,隶于城隅之北强有半,盖号称望族矣。”
  崇孝尚文 好家风推动单氏走向兴盛
  与明清时期许多世家望族一样,高密单氏家族有着良好的家风传承,特别注重孝悌传家。其五世祖单璁(cōng),居县北窑头村,家贫务农,与弟单璘友恭无间。曾在村东买地一区,对家人说:“吾兄弟幼贫贱,作息未尝离形影,殁后葬必同兆,使魂魄常相依,且令后人知之,无坠家法。”光绪《高密县志》记载说:“其后子姓绳绳,科第辉映,人咸谓孝友所贻云。”单畴书的族祖单若鲁曾作诗论述兄弟间的情谊说:“同气连枝各自荣,些些言语莫伤情。一回相见一回老,能得几时为弟兄。”单畴书的族曾祖单崇,事父母极孝,兄弟同爨(cuàn)多年,他虽然因擒拿大顺军派往高密的伪县令而遭义军杀害,但他忠君爱国、大义凛然的精神被单氏子孙世代铭记。正如清乾隆年间南安知县单可垂所说:“吾宗家世本忠孝,烈愍大义照乾坤。惟愿共与子勉旃,不愧单氏之子孙。”
  高密单家自濡染书香后,特别崇尚教育。《烈愍公崇祀乡贤节略》载,单畴书的族曾祖单崇归里后,于私第东北立书院,集诸弟与子侄晨昏课读,虽酷暑寒夜,“日必再至,以董其课艺”。同时广延名流,与四方名士讲论,后来其子侄科第联翩,仕宦不绝。明末官至顺天巡抚的单明诩归乡后,曾延请诸城名流丘志广教授其子单若鲁诸兄弟。光绪《高密县志》载,单畴书的族祖单若鲁归里后,“辟小园于城隅,颜曰:秋水居。集子侄读书其中,躬自督课”。单若鲁曾说:“祖宗富贵自诗书中来,家业自勤俭中来。”其后裔英才辈出。单畴书族祖单父琴有诗云:“风水不须野外求,铁鞋踏破何时休?来龙不远无难觅,只在萤窗雪案头。”高密单家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谦虚低调,从不自夸。单畴书的族祖单若鲁,居乡温和,人咸钦服,曾自我评价说:“我有三无,做公子无贵介气,做秀才无名士气,中进士无乡宦气。”高密单家历次编纂家乘族谱,与当时众多世家望族显著不同的是,其家乘族谱从不为先祖立传,亦不收录族人的行状、墓志、墓表等歌功颂德类文章。单畴书族叔单庾在《高密单氏家乘序》中曾说:“不为绮雯彩笔以扬先烈……不能实不欲也。”良好有序的家风传承,为高密单氏家族的发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内动力,最终推动整个家族走向兴盛。
  嗣承家学 单畴书受家族影响颇深
  单畴书先祖五十公迁高密后生有二子,长子单庆、次子单旺,其后裔族人分别称为老大支、老二支。户部郎中单崇出自老大支,单畴书一系与顺天巡抚单明诩同为老二支后裔。单畴书祖父单汝望,字泽寰,未取得学衔,按辈分,他是顺天巡抚单明诩的族侄。
  单畴书之父单绮千,字文朗,清康熙十七年(1678)岁贡。民国《高密县志》称其“诱掖后进,多隐德”。单畴书的大伯父单绣千、二伯父单劝,皆为庠生。至单畴书这一代,高密单家已绵延十二世。单畴书胞兄弟二人,其兄单羲书,字画先,监生,考授县丞。
  单畴书自幼受家族影响颇深。他在《高密单氏家乘跋》中曾记叙,单畴书族祖、曾任内宏文院侍读学士的单若鲁纂成族谱稿本但没有刻印,单畴书之父单绮千“欲缵承之,时加参订”,最终纂成一卷,常常出示单畴书,述及“孰为某支,孰为某派,若者以俊良而膺章服,若者以谨愿而安素业”。并告诫单畴书:“祖德培植颇厚,尔谨志之。”可惜单绮千中道崩殂,所纂族谱未能刻印,刚过弱冠之年、家境并不丰腴的单畴书一时也难以完成父亲心愿。迨至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单畴书时任江苏赣榆知县,其族叔单庾将自己增订的《高密单氏家乘》交付单畴书,由单畴书捐资刻印行世,最终完成父亲的未竟之志。
  
  高中进士三任知县
  
  《靖江县志》记载的单畴书。
  “遥忆当年政化新,几番超擢沐天恩。于今此地空歌颂,谁识司农六代孙。”这是单畴书六世孙单映奎途经先祖为官之地江苏赣榆时写下的诗作。单畴书中进士后,历任靖江、延川、赣榆三县知县,所至皆政绩卓著。
  从学于名师李华国
  单家第八位文进士
  单畴书青年时曾受教于高密名师、康熙举人李华国。清代前期,高密科举事业异常鼎盛,特别是在入清以来的100多年里,高密作为弹丸小邑,迎来了科举事业上的巨大辉煌。单从中文举人总数量来看,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四朝,高密中文举人者分别为24位、46位、33位、72位,其总数一直稳居莱州府所属七州县之首。康熙《高密县志》骄傲地说:“本朝科甲蝉联,后先蔚兴,甲于东莱,诚人文薮也。”清初高密进士王俞昌在《知县莱峰李公墓志铭》中亦自豪地说:“国朝六十年来,吾邑人文之盛甲于东郡。”仅从顺治三年(1646)至单畴书中进士的康熙三十六年(1697),短短的50年里,高密学子就有28人高中文进士,其中单姓子弟有8位。而整个清代,高密单家有20人中文进士。浙江德清进士蔡之定为单可基《竹石居诗稿》作序时曾称誉说:“高密单氏为山左名族,自明代科名之盛,甲大江以北。”
  清初高密科举事业的兴盛,与赵遂抡、王大椿、李岱生、李华国、王鲁得等几位高密籍名师密切相关。李华国,字端甫,号慎斋,是康熙年间翰林李元直之父,高密诗派开创者“三李先生”(李怀民、李叔白、李少鹤)的祖父,康熙二十三年(1684)中举人,历任滋阳教谕、阜城知县。“其教人严而有法,延师者争先投贽,及门多名士”,单畴书是其一。
  康熙三十五年(1696)丙子科山东乡试,单畴书以习《诗经》中第39名举人,成为清代高密单家的第11位文举人。明清乡试分五经(《诗》《书》《易》《礼》《春秋》)考试士子,许多科甲名族都有自己的家学传承。如高密李氏李介、李昆家族明代以来以《礼记》为家学,刘必显、刘棨、刘统勋、刘墉一门四代皆以习《易经》中进士。高密单氏子弟对五经并不专主,如单畴书的族曾祖单崇习《诗经》,而单明诩及其子单若鲁皆习《尚书》,易学在高密单氏子弟中更是极为盛行。整个清代,高密共有242人(按当时籍贯统计)中文举人,仅高密单家就走出了68位文举人(外迁非高密籍者不在此统计之内),占总数的28%,其中有三人中文解元,其数量之多,令人咋舌。康熙三十六年丁丑科会试,单畴书高中第28名贡士,出《诗经》第五房,房师是时任兵科掌印给事中、江西新昌人吕爚,殿试中二甲第36名进士,成为清代高密单家走出的第八位文进士。
  靖江任上 养士爱民政尚严厉
  康熙四十一年(1702),在中进士六年之后,单畴书被选授江苏靖江知县。他在靖江任内,政绩斐然,声名远播。光绪《靖江县志》为其立传,并记载其为官政绩说:“单畴书……养士爱民,催科不扰,而政尚严厉,一时豪强敛迹,盗贼潜踪。后行取入都,历官户部右侍郎,事实载《名臣传》。”安丘名士张贞《天绘瑞兰图记》亦记载其为官政绩说:“高密单君惟访,以进士为令靖江,既历四载,柔奸强,舒隐诎,政声流闻。”
  据光绪《靖江县志》记载,单畴书爱才敬士,靖江举人羊球,雅有古风,单畴书与之结交,其卒后,单畴书前往哭奠说:“羊君死,吾无友矣。”康熙四十四年(1705)乙酉科江南文武科乡试,单畴书曾出任同考官。康熙四十五年(1706)八月,单畴书之母李太夫人不幸卒于靖江官舍,单畴书遂因丁忧离任,扶丧千里还乡。
  单畴书居家守丧期间,还发生过一个神奇故事。据张贞《天绘瑞兰图记》记载,单畴书回乡后,朝夕哀伤哭泣,盥洗祭奠皆遵古礼。康熙四十六年(1707)正月十一,其所用盥盘积水中忽现一丛兰草,“其色微黝,金光晔然,三茎五花,俯仰成态,叶之纷披,浓淡若有层次”,俨然一幅绝美画卷。当时高密士民“往观累数百辈”,莫不惊叹,以为祥瑞之兆,有画家为绘《天绘瑞兰图》。一日单畴书将画作出示给友人张贞,并请其为之作记。张贞在记中表达了“瑞之来也必有所”的观点,以为此瑞象是单畴书母子二人合德所致。认为其母“生平以谨持身,而事夫子以顺以宽抚众,而教子孙以严”,而单畴书遵从母亲教诲,“为醇儒、为廉吏”,清正为官,奉母至孝,由是天开图画,出现难得瑞象。并说此瑞象不单是单畴书之母一人之瑞,亦是单畴书之瑞,更是单家子孙之瑞。张贞的观点,用今天一句简单的话解释就是,与其说是一丛兰草给单家带来好运,倒不如说是单家集聚的良好德范催生了兰草。单畴书此后在仕途上顺风顺水,子孙科第连绵,一个成功家族之所以酝酿诸多神奇故事,实则是智慧与汗水凝聚的结果。
  延川、赣榆任上 吏治廉明无冤狱
  康熙五十一年(1712),丁忧期满的单畴书赴京铨选,补授陕西延川知县。单畴书在延川,同样政绩可陈。《重修延川县志》载:“才学兼优,吏治廉明,调繁后转监察御史,升宁夏道,累官大理寺卿。”康熙五十二年(1713)癸巳科陕西文武乡试,单畴书出任同考官。
  康熙五十三年(1714),单畴书被保举调补江苏赣榆知县,康熙五十八年(1719)曾署理海州知州。单畴书在赣榆任内专门刻有一枚篆有“侠肠堪对日,傲骨不随时”内容的比目鱼纽图章,用以明志,其在任同样政绩彪炳。嘉庆《海州志》、光绪《赣榆县志》皆为其立传:“单畴书,山东高密人,由进士任贛榆县。性缜密,有经济才,治狱讼如家人语。俾各尽所欲言,及人于无意中吐露隐微,即以其语诘之,胥贴服无遁情。故在任无冤狱,称廉平焉。寻以行取迁御史,官至尚书。”单畴书三任知县,其去任后三县县志皆为其立传,实属不易。后来其族孙单可基亦称颂他三任县令,“廉正仁明,颂声四达”。
  据嘉庆《海州志》记载,单畴书任赣榆知县时,曾重建文昌阁、尊经阁、敬一亭,于康熙五十七年(1718)置学田一顷八十三亩。著名小说家吴敬梓之父吴霖起当时任赣榆教谕,随父宦居赣榆的吴敬梓是否与单畴书有交往不得而知。嘉庆《海州直隶州志》载:“敬一亭一座,在尊经阁前,康熙五十八年知县单畴书、教谕吴霖起、训导宋景琛、典史陈上义重建。”
  雍正对其另眼相看
  
  《甘肃新通志》记载的单畴书。
  “朕看此人,老成端谨。”这是雍正皇帝当年对单畴书的评价。康熙末岁,单畴书由赣榆知县擢升御史。雍正皇帝即位后,他由御史出任陕西宁夏道,因不迎合权势显赫的年羹尧而遭到弹劾,但洞察秋毫的雍正皇帝对单畴书另眼相看、赏识有加。
  擢升御史直言敢谏
  给雍正留下好印象
  康熙六十一年(1722),因政绩卓著,单畴书被九卿保荐,行取入京,结束了长达十余年的地方官生涯。行取是明清时的一种官吏选拔制度,凡地方州县官吏政绩卓异者,经地方高级官员保举,由吏部行文调入京,考授科道、部员等职。单畴书入京后,蒙康熙皇帝召见于畅春园,奉旨以科道用,授湖广道试用监察御史,协理江南道事。雍正元年(1723)奉旨巡视中城,同年四月充顺天文乡试外监试,六月都察院以称职题请实授湖广道监察御史。
  单畴书任御史期间,直言敢谏。乾隆《莱州府志》为其立传云:“行取监察御史,威望甚著,豪猾皆收敛避,辇下肃然。”雍正元年二月,围绕澄清吏治、捐册迟报、房考官职责、山西赈灾,单畴书特上奏折建言。他在奏折中说:“臣东海鄙儒,三任县令,以行取到部,蒙圣祖仁皇帝拔置台班,夙夜兢惕。惟恐有负国恩。恭逢我皇上绍承大统,政治维新,虚怀下询,不遗刍荛,敢以竖儒一得敬为我皇上陈之。”当时雍正皇帝刚刚即位不久,单畴书认为“吏治澄清宜急也”,“甄别吏治实为今日要务”,请求雍正皇帝严饬督抚加强地方州县官的考核,除“亏空蠹国贪污病民者”理应罢斥外,催科乏术、听断无能、废弛政务的庸员亦应当立即参处,不能敷衍了事。在今天看来,单畴书的建言与雍正皇帝严厉整饬吏治的主张不谋而合,单畴书一开始就给雍正皇帝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雍正元年(1723)三月,针对安徽、湖广等省历年欠铜觔甚多、承办官员借故拖延解送的难题,单畴书奏请敕工部、户部清查各省累年所欠铜觔,限期完成,给未完成任务的官员予以严厉处分。当时押送铜觔者多为巡检、典史等低级官吏,难以胜任这一重要任务,单畴书同时奏请以后命同知、通判等家境殷实的府佐官员担任押解任务,雍正皇帝最终同意了单畴书的奏请。
  雍正元年六月,单畴书有感于雍正崇儒重道,即位之初即遣官致祭阙里,追封孔子先世五代为王爵,敬避孔子名讳,特上《敬陈学校事宜以光文治事折》,奏请整饬修缮各州县文庙,规范祭祀礼仪。当时各州县名宦祠、乡贤祠所崇祀者,有不报请朝廷批复而由督抚学政擅自批准入祠者,单畴书同时奏请“督抚学臣慎覆事实”,奉有谕旨方得崇祀。单畴书的奏请不是出于偶然,早在他任赣榆知县时,就曾倡修文昌阁,置买学田,并捐修高密文庙,其崇文尚礼为官理念由来已久。
  出任宁夏道 与年羹尧交恶
  雍正元年七月,单畴书由湖广道监察御史特放分巡陕西宁夏道,例兼陕西布政司参议,仍带湖广道监察御史衔。
  单畴书在宁夏道任内政绩卓著。乾隆《宁夏府志》、光绪《甘肃新通志》皆为单畴书立传。光绪《甘肃新通志》载:“单畴书……雍正间任宁夏道,时宁夏无义学,畴书捐赀,于明伦堂东西斋房设馆延师,以训生童。历升户部侍郎,奉旨偕通智来宁修渠,疾殁于宁夏,士民思其善政,称道不衰。”单畴书在宁夏道任内兼管盐务和水利,据《雍正起居注》记载,单畴书离任后的雍正四年,户部以单畴书在宁夏道内未完成盐引任务,奏请给予罚俸处罚,雍正皇帝说“单畴书从宽免罚俸”,而其他涉事官员都按例得到处分,从中亦可见雍正皇帝对单畴书的眷顾。
  雍正二年(1724)八月,在时任川陕总督、抚远大将军年羹尧的奏请下,单畴书调任洮岷道,仍例兼陕西布政司参议,带湖广道监察御史衔。当时川陕总督、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平定青海后仍驻西北,权势炽热,但单畴书洁身自好,并不迎合年羹尧,由此二人不睦,年羹尧进京陛见时,以“才力不及,操守不廉”参奏单畴书。
  单畴书族孙单可基所著《在庵笔闻》记载了单畴书与年羹尧初次交恶的场景:“先伯叔祖砺峰公擢宁夏道,时大将军年羹尧握重兵,总制两省,权势煊赫,行部至夏,公出迎,年策骏赢,奋疾如飞,故令随语,公前曰:‘将军骑赢行疾,职足弱不能追随。’年睨笑曰:‘是呆子耳。’此后每事抵牾公,公秉公守正,无少曲扰。”
  单畴书任洮岷道时,上奏《良法十条》,百姓称便。他对岷州“居民散处,村堡辽远”引发的民政问题极为重视。当时岷州厅所属十七里中,有的里距离岷州厅治达三百里甚至四百里,百姓纳粮极为不便,遇到盗案处理不及时,官府十分为难。单畴书调回京后即奏请“将岷州之远里、远屯改隶于附近州县地方,赖以安辑官民,均有裨益”。雍正皇帝特命川陕总督岳钟琪详查岷州情形后议定改隶事宜,在单畴书、岳钟琪等人的推动下,岷州偏远里甲、屯寨就近改属岷州北部的河州、狄道州、礼县,百姓深受其益。
  雍正下特旨 调单畴书回京
  雍正三年(1725)三月,雍正皇帝针对单畴书下特旨:“陕西洮岷道单畴书,去年总督年羹尧陛见时,奏伊才力不及,操守不廉。朕看此人,老成端谨,必系不能迎合年羹尧所致。况年羹尧多以无影响之事捏成陷人,单畴书才或不及,断非操守不廉之人。现在京员老成者亦少,著将单畴书调回以卿员用。”时任署理甘肃巡抚彭振翼代单畴书奏谢说:“窃畴书受皇恩隆重,敢不益励恪恭以尽臣职。但畴书识短才疏,常恐贻误地方,有负官守。蒙皇上不加罪责,复奉特旨调回以卿员用,闻命自天,感恩无地。惟有益矢清白,仰报皇恩于万一耳。”同年七月补授鸿胪寺少卿。
  单畴书回京任鸿胪寺少卿后,深感雍正皇帝的知遇之恩,围绕国计民生,给雍正皇帝提了许多合理性建议。如奏请严行查核宁夏河工虚冒塞责等情弊,奏请将岷州偏远里屯改隶附近州县等。雍正皇帝特将二折批示给川陕总督岳钟琪说:“单畴书条奏二事,可用心斟酌,有应行者俱奏以闻,如有不便处,亦明白回奏。”当时朝廷定例,百姓缴纳钱粮一律用白银,不用制钱(即官铸铜钱)。雍正三年,时任鸿胪寺少卿的单畴书认为百姓贫富不等,应缴纳的钱粮数目不一,特别是小户缴纳不多,在卖粮换银缴纳过程中,受火耗和市价影响,易受损失。单畴书奏请建议百姓粮额多者仍用白银缴纳,小户缴纳银三四钱以内者随民之便,可钱银并用。和硕怡亲王允祥、大学士张廷玉等朝臣商议后,认为单畴书所奏虽然方便百姓,但制钱市价不定,支给兵丁夫役时不受欢迎,容易引发事端,而且各州县也会因收钱变银拖延完成时间,单畴书的建议没有被采纳。
  
  弹劾年羹尧获重用
  
  单畴书《请均积贮以裕民食折》。
  雍正初年,年羹尧曾风光无限,权势滔天,他的倒台内幕令后人猜测万千。但毋庸置疑,那些弹劾年羹尧的朝臣们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作为雍正皇帝特别信任的官员,单畴书在推动年羹尧倒台的过程中亦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列举年羹尧四大罪状 写诗讽刺拍马溜须者
  雍正皇帝即位后,对年羹尧甚为宠信,加封太保,授抚远大将军,赐一等公爵、双眼孔雀翎、四团龙补服。雍正皇帝曾在年羹尧奏报青海平定的奏折上说:“朕实在不知怎么疼你,方有颜对天地神明也。”二人早已超出了一般的君臣关系。
  但至雍正三年(1725)正月,雍正皇帝对年羹尧的态度发生骤变,权倾朝野的年羹尧一夜之间失去宠信,由抚远大将军、川陕总督调任杭州将军。在京部院大臣,在外各地将军、督抚、提镇,如署山西巡抚伊都立、川陕总督岳钟琪、河南巡抚田文镜、镶白旗汉军都统范时捷、刑部侍郎黄炳、原直隶巡抚赵之垣等,都敏锐觉察到雍正皇帝的真正意图,纷纷举发年羹尧的罪状,一封封弹劾年羹尧的奏折雪片般飞到雍正皇帝手中。时任鸿胪寺少卿的单畴书根据自己在宁夏时所闻所见,上折弹劾年羹尧任用私人,滥窃名器,宁夏僚属或依势殃民,或假权市恩诸罪。他在奏折中说:“原任川陕总督年羹尧,专擅狂悖,肆行无忌,任用私人,滥窃名器。臣目睹确见者,请我为皇上列举陈之。”
  单畴书共列举了年羹尧四款罪状:一是宁夏西路同知常锡,被年羹尧依为心腹,借运米短价中饱私囊,被人揭发后,得到年羹尧庇护,仅以给予记过销案。二是年羹尧将惠安堡盐捕通判阎甫世以差遣为名派往西安,让其表侄周仲举署理印务,阎甫世完差后不令回任,又逾年周仲举才交印。三是原任四川通判郎廷槐发往陕西军前备用,年羹尧委署宁夏同知兼中路印务,以谋取税课之利,题补贵州通判后,年羹尧不令其立即赴任,仍留任宁夏。四是宁夏同知赵健之父为年羹尧幕僚,赵健捐升知县后仍在西安逗留,希图善地,年羹尧补任宁夏,亦令兼中路印务,以饱私欲。雍正皇帝将奏折批示给吏部拟定处理意见,随后吏部议奏:“鸿胪寺少卿单畴书疏参年羹尧树党营私,任用委署宁夏同知常玺等,滥窃名器,倚势殃民,实非寻常庇护可比,请将年羹尧所有三等公降为一等精奇尼哈番。”
  在此之前,川陕总督岳钟琪参奏年羹尧擅自将修建郃阳县夏川堡剩余银两发放给兵丁,结果年羹尧由一等公降为二等公;河南巡抚田文镜疏参年羹尧于盐场广置私人,致使私盐泛滥,又以印票运茶,违废茶引,年羹尧又被降为三等公。雍正三年八月十一,在单畴书的此次参奏下,年羹尧的三等公又被降为一等子,此时年羹尧已由杭州将军贬为闲散章京。此后年羹尧的爵位一贬再贬,再由一等子贬为一等男,再贬为一等轻车都尉,再贬为骑都尉。至雍正三年九月,年羹尧被革去全部职衔,被锁拿进京,交三法司问罪,最终被拟定九十二条罪状,被雍正皇帝赐死狱中,权倾一时的大将军年羹尧惨然落幕。
  单畴书应该不止一次弹劾年羹尧,其所著《敦本堂奏议》除收录《劾年羹尧树党营私疏》外,还收录《劾年羹尧私人疏》。同治年间单紫诰所辑《单氏实绩》还记载说:“陛见之日,即劾年羹尧跋扈,无人臣礼,不抑其权后必生变,上深然之。”
  迨至雍正四年(1726),原任侍讲学士钱名世因写诗鼓吹年羹尧,被雍正皇帝指为“行止不端”,雍正皇帝御笔题写“名教罪人”四字匾,悬挂于钱家门首,又让在京文臣写诗讽刺钱名世。时任大理寺卿的单畴书奉旨作诗一首,诗云:“人臣大义戒交私,名教凛然宜自持。妄骋谀词工谄佞,甘从邪径事追随。玉堂有玷挥毫地,金镜难逃落胆时。曾把圣贤书卷读,不知廉耻亦何为。”
  奉旨查赈不辞劳苦
  备受器重升迁快速
  雍正三年十二月,单畴书由鸿胪寺少卿升太仆寺卿。雍正四年正月又升任大理寺卿。单畴书能够快速升迁,当然离不开雍正皇帝对他的优眷与器重。
  雍正三年冬至雍正四年春,单畴书奉旨前往京畿、直隶稽查赈灾事务。作为朝廷派出的查赈官员,单畴书亲自到直隶正定府各县实地查勘。当时直隶发生水灾后,各州县奉旨开仓赈济,但各州县官仓赈灾后余粮多寡不一,有的县甚至要借用他县余粮。为让更多百姓长久受益,单畴书特上《请均积贮以裕民食折》,奏请凡是仓粮缺少的州县都要提前做好存粮谋划,待秋收后补足官仓,同时鼓励各州县充实社仓,加强粮仓管理,以备不时之需。当时雍正皇帝曾向吏部尚书蔡珽询问单畴书等查赈官员是否称职,蔡珽上奏说:“单畴书奉旨查赈,实心办事,不辞劳苦。”
  雍正点名再赴宁夏
  办理插汉拖辉渠工
  雍正四年五月,单畴书开启了新的人生轨迹,雍正皇帝命他远赴宁夏,与同任大理寺卿的满洲正黄旗人通智一起办理宁夏插汉拖辉渠工事务。这是单畴书第二次到宁夏,但令他始料不及的是,此次前往宁夏,一去便是数载,最终积劳而卒,无缘回到京城,更无缘再见故乡高密的山水。
  当时宁夏银川城以北五十里黄河西岸,南北百余里,东西二三十里至四五十里不等,土地平坦,旷为牧野,被人们称之为插汉拖辉地方。插汉拖辉是蒙古语称谓,意为河湾牧地,不同的史志文献又有查汉托辉、查罕托护、察汉托辉、查汗拖辉等多种写法。雍正四年二月,雍正皇帝的舅舅隆科多、甘肃巡抚石文焯先后上折,认为插汉拖辉地方南北广袤,地势平坦,土地肥润,可以大规模开垦成农田,二人奏请仿汉唐修渠之法,开渠建闸,引黄河水浇灌,以裕国利民。
  雍正皇帝命大理寺卿通智,会同川陕总督岳钟琪实地查勘,不久二人回奏称,自插汉拖辉至石嘴子,筑堤开渠,有地万顷,可以招民耕种,并奏请在此新设一县,新筑一城,设官管理。同年四月,川陕总督岳钟琪奏请敕命通智专管插汉拖辉地方事务,雍正皇帝同意了岳钟琪的奏请,他在岳钟琪奏折上作朱批说:“传旨留伊(指通智)在陕办理工程事宜,候朕再选一经管钱粮出纳谨慎之人,发遣前来共相协理方更有益。”而备受雍正皇帝看重的单畴书,成为“经管钱粮出纳谨慎之人”的不二人选。同年五月雍正皇帝下旨说:“插汉拖辉之事,甚为紧要,单畴书向官宁夏亦著前往。”不久,雍正皇帝又赐插汉拖辉地方新设县名为新渠县。
  
  办理工程积劳而殁
  
  清末单畴书墓园花墙。
  从雍正四年(1726)五月奉旨到宁夏办理渠工,至雍正七年(1729)五月去世于宁夏工所,前后整整三年时间,单畴书一直工作在宁夏渠工第一线。插汉拖辉渠工的最终完竣,单畴书功不可没。今天秀美的塞上江南,留下了单畴书辉煌的足迹。
  用心办理渠工 得到雍正肯定
  插汉拖辉渠工在单畴书、通智二人带领下,于雍正四年(1726)七月动工,至雍正七年五月竣工。据通智所撰《惠农渠碑记》载,共开大渠三百里,口宽十三丈,至尾收为四五丈,底深丈一二尺以至五六尺不等;建进水正闸一座、退水闸三座、桥梁38座,开濬支渠百余道,沿黄河筑防护堤320余里,植垂柳10万株,共用帑银16万两。
  雍正四年工程自七月初一动工,至十月初将上冻时止,沿李纲堡至石嘴西河边,开大渠一道,长130里。雍正五年(1727)工程自三月冰融动工,至十月初将上冻止,沿镇河堡至石嘴开大渠260余里。单畴书、通智所开挖大渠,雍正七年(1729)闰七月赐名“惠农渠”。大渠之东有黄河支流六羊河,河尾淤塞,单畴书、通智改河为渠,整修河堤,疏浚淤塞尾河三十余里,并开挖两道退水渠、十二道大小支渠,六羊河改造后于雍正七年赐名为“昌润渠”,以佐惠农渠所不及。又疏通大堤之西淤塞泄水大沟350余里,以泻汉延、唐徕二渠余水及诸湖鹻水。雍正皇帝在雍正六年(1728)三月十六单畴书、通智联名所上奏折中朱批说:“嘉悦,览之,勉之。”并作夹批说“好”。
  虽然单畴书整整三年时间都在宁夏办理渠工,离京城遥远,但雍正皇帝一直都很眷顾单畴书。雍正五年三月恩赏单畴书“福”字,同年七月二十,单畴书奉旨补授刑部右侍郎。雍正六年四月又恩赏“福”字,同年七月初五奉旨改为户部右侍郎。雍正七年正月,雍正皇帝又赏单畴书“福”字一幅,汤羊一只。
  奏请新设宝丰县 二渠惠泽宁夏平原
  单畴书初至宁夏渠工时,雍正已批准在插汉拖辉地方新设新渠一县,但地方广袤,新渠修筑过程中大量百姓迁入,仅仅设置一县难以管理。雍正六年,单畴书、通智又联名上折,奏请沿贺兰山一带直抵石嘴子为界,于省嵬营附近添立一县,设置知县、典史各官。雍正同意了这一请求,赐县名“宝丰”。同时单畴书、通智奏请添设水利通判一员专门管理新改造的六羊河渠(即后来的昌润渠),在新设县县治设守备、千总领兵驻守,将鄂尔多斯交易地闇门移至石嘴子,设立县学方便士子读书。除设立县学一条外,单畴书的奏请都得到允许。针对单畴书所提设立县学建议,雍正皇帝还特别下旨命将新渠、宝丰两县学子暂时归附邻近州县考试,待两县人文渐盛再建学设官。遗憾的是,新渠、宝丰二县县城在1739年1月的平罗大地震中被摧毁殆尽,土地衍为冰海,不能复建城堡,新渠、宝丰二县被裁汰。
  雍正皇帝对宁夏插汉拖辉渠工甚为重视,他曾在谕旨中说:“宁夏所属之插汉拖辉,地广土饶,水利充裕,朕特遣大臣会同该督抚等悉心经理,濬治渠道,设县筑城,募民垦种,次第修举,行见人民乐业,饶沃殷阜,渐成西北蕃庶之区,此朕经国裕民之至计,欲使地无遗力,而亦宁夏一方人数千百年未兴之乐利也。”据文献记载,雍正七八年间,插汉拖辉地方实垦田地达七万余亩。平罗大地震后,受损的惠农渠、昌润渠得到重修。至乾隆四十年(1775),惠农渠已灌田27万亩,昌润渠已灌田10万亩,二渠合计灌田37万亩之巨。单畴书在《咏昌润渠》诗中所描绘的“膏腴万顷彻西徼,绣壤如云稼更多”的盛景,变得更加壮美。直到今天,单畴书等人带领开凿的惠农渠、昌润渠仍惠泽着富饶的宁夏平原。而宁夏人对单畴书亦念念不忘,清代惠农渠正闸旁建有龙王庙,奉祀单畴书、通智、岳钟琪三人。单畴书在宁夏开渠一事,也被《甘肃通志》《河套志》《宁夏府志》《灵州志迹》《河套新编》等诸多志书永记史册。
  年迈体弱积劳病重
  雍正皇帝特赐人参
  单畴书在宁夏时患有胃病,每年冬季复发一次,雍正六年十二月病情加重,至次年正月十五后稍有好转。诊治大夫说,并没有其他疾病,因年迈体弱,若服用人参能见好。通智命人四处寻找人参,但因宁夏本地难得人参,仅寻得八两,入药后服用。通智劝慰单畴书安心养病,并以个人身份,于雍正七年二月初二上折奏请雍正皇帝赏赐单畴书人参。通智在奏折中说:“谨请圣主赏赐人参,病情从速痊愈,至三、四月即可会同办事。”为了不耽搁医治,通智打破当时一般奏折不经驿站的惯例,将奏折通过驿递快速送至京城。雍正皇帝得到奏报后,朱批:“欣阅。已赏去人参,著用完前即行乞奏。”
  一个月后的三月初二,雍正皇帝赏赐的人参送至单畴书手中,感激涕零的单畴书急忙上折谢恩。他在奏折中说:“臣一介微躯,荷蒙皇上眷注,至于斯极,臣跪受之下,感激涕零。臣初病时,臣通智即安慰臣,得以静心调养,复蒙皇上天恩赏臣人参,早晚服用数钱至一两,甚是有余。臣已重荷天恩,何敢再邀圣惠。臣身体清异,病症痊愈,皆我皇上再造之恩。但臣卧床日久,步履尚艰,臣托皇上洪福,务期调理强健,竭尽驽骀办理工程,以仰皇上生成之恩,委用之至意也。”雍正皇帝收到单畴书的奏折后,朱批说:“好。加意调摄。”
  病重离世归葬故乡
  墓园被称为花墙茔
  令人惋惜的是,得赐人参的单畴书病情不断加重,雍正七年五月二十起腹泻、咳嗽不止,医治亦不见效。自知不久于人世的单畴书于五月二十四向雍正皇帝上奏最后一本奏疏:“犬马恋主之思,惟有图报于来生耳。”并奏请雍正皇帝,其卒后“可否准臣回籍入城”。第二日,单畴书便与世长辞。雍正七年六月初六,时任甘肃巡抚许容奏报此事。据单紫诰《单氏实绩》载,雍正皇帝得知单畴书死讯,曾对侍臣说:“单畴书谨慎老成,忠于王事,朕方欲重用,奈何死哉!”雍正七年六月十四奉旨:“单畴书谨慎老成,操守廉洁,办理宁夏渠工实心效力,今闻阖逝,深为悯恻。其应得恤典,该部查例具奏外,著通智于彼地修工银两内动支一千两,赏给为归途之用。回籍之日,准其柩榇入城。”当时单畴书第五子单铎随父任并以候补知县在渠工效力,雍正皇帝赏给单畴书归榇费银后,闰七月十八,时任兵部右侍郎通智代单铎上折谢恩。
  单畴书卒后,雍正皇帝念及归葬路途遥远,特赐银1000两归葬故乡,准许其柩榇入城。同年闰七月赐祭葬。雍正八年(1730)十一月初九,单畴书被隆重葬于高密城西南金岸岭上,具体位置在今谭上村东南,占地数十亩,墓园四周砌有花砖墙,园内松柏参天,附近百姓称其墓园为花墙茔。单畴书墓前原有三座石碑,墓前神道有两列石像生,其中有石人两对,石望柱、石马、石羊、石虎各一对,可惜其墓园今天已荡然无存,碑碣石刻亦不知所终。
  
  雅好诗文丹青传世
  
  《甘肃通志》记载单畴书所作《昌润渠工竣恭纪》《惠农渠工竣恭纪长歌》等。
  高密单氏是清代著名的文化世族,仅《高密单氏诗文汇存》就收录诗文著作达57种84卷,远非全貌。《清史稿·艺文志》著录单姓作者36人,高密籍达27人。《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著录高密单氏作家达40人。单畴书受家族熏陶,诗文书画皆工,其诗文集及书画作品流传至今。
  诗文和奏议大多损毁 晚年诗作气势磅礴
  单畴书早年习《诗经》中科第,对诗文书画甚为喜好。其三任知县,与当地文士多有酬唱。康熙间丁忧居乡期间,与四方名流往来密切,常常出入高密诗人李尔立的南园精舍,当时南园亭池竹石之盛,为高密一邑之最,一时名流皆出入其中。及任御史,直至升任户部侍郎,抗直敢言,留下大量奏疏。其卒后,所著《敦本堂诗集》《敦本堂奏议》由后裔世代珍藏,不幸毁于火。上世纪初单步青编纂《高密单氏诗文汇存》,仅搜其诗不及百首,奏议十篇,编成《敦本堂诗钞》一卷,《敦本堂奏议》不分卷,《续修四库全书总目》亦著录该诗钞与奏议。其诗文亦散见于《国朝山左诗续钞》《高密诗存》《赣榆县志》《甘肃通志》《河套志》等文献中。
  《敦本堂诗钞》共收诗48题98首,所录诗作皆是单畴书中年任职江苏靖江、陕西延川和居乡守孝期间所作,时间上在康熙四十一年(1702)至康熙五十二年(1713)之间,多酬唱、览景、赋物、即事、怀人之作,康熙五十年(1711)单畴书曾南游苏杭,对江南风物亦多有吟咏。清修《赣榆县志》所录《吴峰望日》《夹谷啼莺》以及《甘肃通志》所录《咏昌润渠》《昌润渠工竣恭纪》《惠农渠工竣恭纪长歌》诸诗作,《敦本堂诗钞》皆未收录。其七世族孙单步青为《敦本堂诗钞》作叙略时说:“户部公诗全集久佚,此卷所录断为中年所作无疑……然即此卷观之,其间命意镂词清真雅正,参之唐贤有张水部、朱庆馀之遗风。”
  单畴书早期诗作,得唐人风致,其诗格律严整,意境清新,刻画细致,清浅却不失精雅。如其《夏日闲居咏怀二十七首之十六》:“花前岸情意逍遥,三径松风净俗嚣。游宦何如听雨好,北窗著意护芭蕉。”看似随意而写,却是构思精巧,寓意深刻,浑然天成。其所作《西湖杂咏十二首·过林和靖墓》:“放鹤人何在,芳踪万古留。荒坟萦蔓草,断碣咽寒流。红叶年年树,白云处处秋。夕阳凭吊慨,小立唤渔舟。”其诗落笔自然,胸意直达古人,虽无慷慨之语,却字字含敬仰之思。而从其早期所为诗作,亦可见其早年为人清高与自负。其在靖江所作《送庠师周永斋升太平教授》诗云:“我来薄宦客江干,性与时违惟用拙。落落天涯知己难,对君已觉心目折。”
  单畴书晚年诗作,却一改早期的清浅雅丽,用句不拘成例,气势磅礴,苍老沉雄,与其后来为官富有的海岱正气浑然天成。正如其七世族孙单步青述论其诗:“情随事迁,学与年进,以之论诗,何莫不然。”其所作《惠农渠工竣恭纪长歌》云:“黄河之水来星宿,江永汉广共汤汤。达乎秦晋豫兖之境,奔放直抵夫淮与扬。夏伏而秋汛,处处固堤防。安其就下性,独利在银疆。昔人相势而利导,两渠并濬汉与唐。用以资灌溉,岁岁志农祥。水泽不到处,沃土膏壤弃为牧畜场。我朝幅员广,睿虑更周详。钦承天子命,经营此一方。率彼群工力,竭力共劻勷。洪流劈一 ,灌注万顷荒。爰采石以为闸兮,更架木以为梁。往来通乎行旅兮,其蓄洩则有良方。栋宇凌霄汉,庙貌更堂皇。渠堤三百里,沿湃植垂杨。绿树阴浓处,渠水恣汪洋。昔也荆榛之地,今也乐利之乡。两城建百雉章,设邑宰遴贤良。招徕几万户,恩膏发国帑。涣汗来北阙,天语更煌煌。绅士首倡率,子孙世业常。翳彼南亩,郁郁苍苍。西成东作,千仓万箱。士女乐乃积之殷阜,军国溢岁取於红仓。兹惟圣天子在上,迩不泄而远不忘。创此城郭田墅,贻万年有道之长。”
  家族工画者众多
  单畴书存作甚少
  高密单氏家族作为明清世家望族,走出了众多达官显宦,也滋养了众多书画名家。单畴书家族父辈中单务孜、单奇、单务爽皆擅丹青。单畴书对绘画甚为喜爱,当时高密诗人、藏书家李尔立藏有广东潮州画家黄璧的《蜀山图》,康熙四十八年(1709),丁忧在家的单畴书应李尔立之请为画作诗跋,诗跋云:“我读元人子久画,一水一石得神似。笔精墨妙谁复传,东南染翰推黄子。兴酣落笔如烟雨,山平水远惟驱使。层峦叠巘枕江流,横林一抹秋山紫。”又赞其:“能事不在色相间,忘形得意乃如此。天机活泼趣横恣,我于兹图悟妙理。”从单畴书对黄璧的评价,亦可见单畴书对绘画艺术的深邃领悟。单畴书的存世画作甚少,青岛博物馆藏有他的画作绢本设色《邠(bīn)风图》和《梅花书屋》立轴。其中《邠风图》,作于康熙三十八年(1699),其墨色秀逸,勾画剔透,别有神韵。单畴书亦擅书法,陈介祺所辑书画册《桑梓之遗》著录其楷书扇、楷书作品。
  单畴书之子单铎(字木斋),孙单湘(字云汀)、单澍皆擅画,单铎族弟、进士单烺有《观木斋兄画黄葛树忆黔中路》诗,单湘族弟单可基有《题云汀七兄画》诗,可惜单畴书及子孙画作今天留存甚少。
  高密单氏家族工画者甚多。单畴书族子单作哲是桐城派创立者方苞的得意门生,亦善画,曾作画赠予族兄、单畴书之子单鋐,其所作《菊石清流图》,富贵磅礴,无逊同时代大家。高密单家其他擅画者,如单承谟,工山水。单履豫,工书法,亦善画,工墨竹,得青州杨水心法。单思道,字醇夫,雍正间举人,善画,有自画像传世。单云荃,号石田,副贡,工画。单可玉,字梦璞,号师亭,别号莱鸥,工草隶,善诗词,画亦入品,远追倪云林。单为濂,字廉泉,诗词书画印皆工。单为淯,字绣江,善画兰,著有《青在堂兰谱》。单季驭,工画,山水宗李石桐,花鸟有明人气。单续培,字印亭,善画。单鄰,字钦甫,工书画篆刻。单?,字立夫,道光间岁贡,工书画。晚清单棨,能诗善画,画宗扬州八怪之一的罗聘,尤以人物画见长。单兆鲲,字运溟,庠生,以鬻画养亲,画工山水、竹石,有冷逸、荒率之致。清末民初的单昭湄,字文舫,号琴舫,监生,山水、人物、花鸟皆能,山水宗“四王”兼学同乡前辈李石桐、李师中,花鸟有恽南田、华新罗笔意,人物宗陈老莲,得其高古遒劲之意。
  
  忠孝传家诗书继世
  
  《邯郸县志》中记载的单畴书长子单鋐。
  “礼法勿疏,谨守成规于祖父。言行须慎,要留好样于儿孙。”这是单畴书亲手撰写的一副教导子孙的楹联。其子孙谨守先辈礼法,清正为官,本分做人,其家族忠孝传家,书香连绵,经久不衰。
  父单绮千救下灾民一家 教其织席维持生计
  单畴书父单绮千,为人乐善好施。宣统《山东通志·杂稽志》记载了有关他的一个传奇故事。相传某年高密发生大灾荒,灾民满路,坎地而炊,以野菜、水藻杂糠粃为食,饿殍载道。单绮千家亦不富裕,匮于力不能救,嗟伤不已。一日经城北,见老幼数口围一锅饭哭泣,怪而问之,原来是老人一家因家贫不能存活,买毒药放于锅中,全家将食而死。单绮千打翻其锅,领老人一家回家共食薄粥度日。当时高密城北百脉湖周边多蒲苇,单绮千让老人一家日割蒲苇,教之织席,到集市卖后买米,混杂糠粃、榆皮、树叶而食。其他灾民听闻后,纷纷向荒湖取蒲苇谋利,并采挖藕菱、水菰之类,大批饥民得以生存。
  五个儿子多有成就 其中三子皆中举人
  单畴书有五子,其临终上遗疏时,曾将五个儿子的名字与出身向雍正皇帝逐个说明,并说:“臣俱嘱其倘有寸进,务必报效,以继臣忠。”其子孙牢记教诲,多有成就。其长子单鋐、三子单鉽、五子单铎皆中举人。四子单镛,字立声,号率文,中雍正元年(1723)乡试副榜。次子单锳,字载章,号绳文,贡生。
  长子单鋐,字师文,号河东,雍正四年(1726)丙午科山东乡试中第61名举人。雍正八年(1730)七月,雍正皇帝追念其父单畴书功绩,特发谕旨:“单畴书之子单鋐,命往直隶交总督唐执玉以知县委署试用,若果能称职,题请实授。”雍正九年(1731)署邯郸知县,雍正《邯郸县志》载:“为政严明,胥吏有不奉法者重罚之,事至立剖,讼无留宿,莅任年余,境内大治。”雍正十一年(1733)调任固安知县,旋摄文安知县。时任直隶总督李卫好逢迎,单鋐耻于谀媚。雍正十三年(1735)八月李卫参劾单鋐滥施酷刑、草菅人命,单鋐遂被革职。单鋐题诗于衙署曰:“不为折腰辞五斗,只因强项解双符。”以抒其志。两县之民讴思不已,刻碑歌颂其德。后来皇帝闻之,命以直隶州知州起用,会单鋐中风病,不能应诏。单作哲《画赠河东兄》曾称誉他:“上媲司农美,重咏燕山诗。”
  次子单锳,字载章,号绳文,贡生,出嗣于伯父单羲书。单锳长子单宜昭,字仲简,乾隆丙午恩贡。单宜昭之孙单梦龄,字锡九,号松岩,嘉庆十九年(1814)进士,未仕而卒。单梦龄之子单袭传,榜名单墀,道光八年(1828)中山东乡试副贡。
  三子单鉽,字冲若,号述文,雍正元年癸卯恩科山东乡试中第91名举人,雍正五年(1727)丁未科会试中副榜,乾隆十五年(1750)授山西宁乡知县。单鉽有四子,其长子单澍,字翼慎,号雨艇,乾隆十五年(1750)举人,拣选知县。三子单湘,字云汀,号半村,乾隆十五年举人,官河南陈留知县。单湘生有四子,长子单守训,字辂成,监生,官广东新宁县丞。次子单守璞,字子贞,号蓚菴,监生,候选县丞,单紫诰《单氏实绩》称他“不言人过,不矜己长,有古人之风”。三子单守谦,字牧菴,监生,任安徽建德、桐城典史。
  五子单铎,字木斋,号觐文,雍正元年癸卯恩科山东乡试以复州卫籍中第45名举人,以候选知县随父任至宁夏,在插汉托辉渠工效力。父卒后,扶丧归里。雍正十年(1732)十一月,兵部侍郎通智带领引见,奉旨:“人俱老成,著出具考语交部议叙。”雍正十三年授四川铜梁知县。单铎在谢恩折中曾回忆其父教导说:“伏念臣父单畴书由康熙丁丑进士历任户部右侍郎,雍正四年钦命督理宁夏插汉托护渠工钱粮事务。臣铎亲身同往随工办事,每承皇上恩荣逾格赏赐优隆。臣父感愧交深,朝夕训诲,谆以答报君恩为嘱,臣铎愈鼓舞奋励,时刻记忆,恒以勉成父志为心。臣兄单鋐,丙午科举人,雍正八年荷蒙皇上天恩命往直隶以知县试用,现署文安县知县。今臣铎又以凡才得膺民社,两世受恩深重既高厚。”单铎在铜梁甚有政绩。《铜梁县志》载:“清慎自矢,勤劳抚字,听断明敏,人服其公。”乾隆三年(1738),因病休致。单铎通经术,著有《研经堂周易显指》《研经堂春秋释义合注》等。
  单鋐之女以节烈著闻
  坚守婚约得建坊旌表
  单畴书的孙女中,单鋐之女单氏订婚于诸城人、户科给事中李文驹次子监生李冈,年十六未嫁而李冈病亡,单氏闻之悲痛不已。其父母怜其年少,有意让其另嫁他人,单氏说:“儿若不入李氏门,惟有死耳。”李文驹闻而哀之,遣人车载李冈栗主迎归。单氏孝敬公婆,妯娌和睦,抚养夫兄子为嗣子,冰霜苦节,五十年如一日,得到建坊旌表。单氏有一妹嫁高密梁尹任家,二十岁时夫亡殉节,姊妹双节,令人哀伤不已。单畴书族孙单可基曾记载此事说:“盖少司农(单畴书官户部右侍郎,故称少司农)家教有素,故女孙亦各著其行,山左人争述之。”
  后裔工诗文者甚多
  作品入集风格各异
  单畴书后裔多游学邑庠,工诗文者甚多。单畴书第五子单铎,光绪《铜梁县志》收录其《灵雨亭记》《重修雁渡桥记》。单畴书之孙单湘,诗作入选张鹏展所辑《山左诗续钞》。
  单畴书曾孙单守璞,工诗,传高密诗派诗风。其《亡友遗诗题词》云:“几度痛长辞,世间空有诗。不传千载后,能得几人知。永日午声处,晴窗展卷时。宛如重聚首,相与话相思。”单畴书玄孙单梦徵,字公远,《高密单氏诗文汇存》收其诗二首,称其“性诚朴,好写草虫,卒年三十二岁”。
  单畴书六世孙单墀,工诗善篆刻,著有《芳坪诗草》一卷。窦作栋作序称誉说:“喜涉猎,好琴棊,工篆刻。其于诗也,无所不窥,尤喜玉溪生之绮丽、许丁卯之超浑、王渔洋之蕴藉、王次回之清新,故所作情深于文,意馀于匠,缠绵幽邈,跌宕风流,虽浅语,无不耐人寻绎者。”单墀堂兄弟中单映奎,字竹溪,一字聚五,号北海,又号小泉,庠生,著有《忍庐吟草》一卷。曾受教于高密诗派“后四灵”之一的李诒经,亦传高密诗派诗法。潍县于祉称誉他:“邑中李五星先生以《主客图》诗格训后进,竹溪遊其门,尤得其清奇僻苦一派,作郊寒岛瘦语,无不逼肖者,先生颇心赏之。”单畴书六世孙单永安,字春桥,庠生,事父极孝,工诗,著有《春桥遗诗》,亦传“高密三李”诗法,其自定诗“多至千首上下”。单步青叙略称:“全诗美不胜收,选八十余首,存梗概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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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参考资料:《满汉名臣传》《雍正起居注》《雍正朝满文朱批奏折全译》《高密单氏家乘》《高密单氏诗文汇存》《高密县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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