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张飞”张悲侠
张悲侠,潍坊走出来的革命战士。1938年10月入伍,历任独立营秘书、武工大队副大队长、敌工站长、政治教导员、师直党委书记。他参加了临朐战役、潍县战役、淮海战役等,在战争中锻造出军人的骨血和意志。后在南京、沈阳的炮校任职。作为一名老思政教员,他兢兢业业,为炮校建设作出巨大贡献。他作战勇猛,亦有谋略,百姓称他为“猛张飞”。关于张悲侠“飞檐走壁”“神出鬼没”的传奇革命故事,在安丘、昌乐汶河两岸广为传颂,流传至今。
本期撰稿:张洪贵 鹿萍
目睹山河破碎从军救国
昌乐县红河镇张家下坡村貌。
张悲侠
张焕奎出生于上世纪20年代,日军进犯,他被迫辍学在家。高崖镇年集上日本鬼子的暴行激发了他强烈的爱国心,于是,他联络好友拉起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在当地与日本鬼子周旋。由于少枪缺炮,他辗转找到了马保三的队伍,加入了八路军。
天资聪颖勤奋好学
酷爱史书深得青睐
1920年农历腊月初一,昌潍大地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北风裹着芦花大的雪片漫天飞舞,天地间一片苍茫。在安丘第五区张家下坡村(今属昌乐县红河镇)一户并不富裕的家庭里,随着一声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张清溪的儿子张焕奎诞生在这个多灾多难的年代里。
张清溪兄弟三人,他排行老大,二弟张清沄已有两个儿子,分别叫张焕廷、张焕臣,三弟有两个儿子,名为张焕文、张焕伍,而张清溪仅有一个女儿,新添的儿子令人欣喜。
在张清溪兄弟三人中,张清溪文化程度最高,思想也最开放。他为人正直,勤劳朴实,襟怀坦诚,干什么都有自己的主张,因此在家族中颇有威信。张家下坡村附近的菜园、泊庄等村多是张姓人家,一旦张氏族人遇到棘手的问题,都不约而同地找到张清溪帮忙出主意、想办法。
张焕奎自懂事起,便进入父亲的私塾学习。一同学习的还有张焕奎的四个族内兄弟,以及张焕廷的长子张培松。张培松和张焕奎都是1920年生人,在以后的岁月里,张培松受张焕奎的影响,也参加了八路军,并给张焕奎当了几年警卫员。
在私塾读了几年书后,张焕奎便被父亲送到安丘国立北关小学学习,在这里他开始接受新的文化教育。求学期间,张焕臣负责给他定期送给养。在张焕奎的叔伯兄弟中,张焕臣与张焕奎接触最多,受其影响,张焕臣思想有了进步,是张家下坡村第一批参加共产党组织的,解放初曾担任过张家下坡村的民兵队长。
张焕奎知道这样的学习条件来之不易,非常刻苦,有时下了晚自习,他还在月色里背书,加上他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学习成绩在班级里一直名列前茅。他酷爱史书,对事物不因循守旧,常常向老师提出一些课本中的问题,并发表自己的一些独特见解。他的作文比古喻今、情感丰富,加上字也写得工整漂亮,因此深得老师们的喜欢和爱护。就这样,他一直在安丘城里读到初中。
父辈的正义感和责任心,深深地影响了张焕奎的人生观,这也为他后来义无反顾加入八路军、打鬼子奠定了良好的思想基础。
目睹鬼子残忍暴行 拉队伍与敌人周旋
随着抗日战争的爆发,日本鬼子相继从青岛、烟台登陆,整个山东如同陷入地狱。张焕奎失学回到家中。国家内忧外患、民不聊生,而自己前途无望、吉凶未知。他整天困在家里,苦闷彷徨,有时在炕上一躺就是一天。家里人急得不得了,父亲找来儿子小时候的玩伴邱益三、徐进等人陪他聊天,开导他。有一个人无意中谈到离家不远的高崖镇,有个叫秦锦堂的老人带领几十名小伙子,拿起枪,组织起自卫队保家卫国。张焕奎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爬起来就要一起到高崖镇寻找秦锦堂。
秦锦堂是高崖镇上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老战士。1914年,秦锦堂作为华工领队,与秦文彪、秦树堂等几十名家族青年应募赴欧洲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回国后一直从事公益事业,1936年继续参加革命。如今国难当头,秦锦堂不顾年老体衰,拿起钢枪振臂一呼,很多人追随,成立了自卫团。
经多方打听,张焕奎联系上了秦锦堂。1937年农历腊月廿七,他们几个人冒着严寒,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高崖镇上。老百姓纷纷进城来办年货,整个高崖镇洋溢着一片安详和谐的年节气氛。
张焕奎他们还没等见上秦锦堂,突然,东门外响起炮声,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原来是日本鬼子打进来了。鬼子先用大炮轰炸,一时地动山摇,炮弹所落之处硝烟四起、墙倒屋塌……很快南门里临街的魁星楼、文昌阁、观音庙被炸毁。等炮轰过后,日本鬼子戴着钢盔,全副武装,端着长枪刺刀从炸塌的城墙豁口外冲进来,见物就抢,见人就杀。张焕奎亲眼看到,一个老汉背着一袋子年货,鬼子上去抢夺,老汉拼命护着袋子,那鬼子端起刺刀,刺进老汉肚子,上下一挑,肠子立马流了出来。张焕奎愤怒地捡起块石头,刚要冲上去,邱益三和徐进拉住了他。他们凭着熟悉地形,很快跑到镇外的庄稼地里藏了起来。
张焕奎和邱益三、徐进于1938年秋天,在安丘西乡泊庄村成立了抗日游击队,筹枪筹粮,联络好友,扩大队伍,仅两三个月就拉起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以高崖镇附近村庄为根据地,同鬼子展开周旋。
同期,高崖镇的秦伯兰、汶河下游泊庄村的刘光忱、汶河对岸的张冠之等人也纷纷组织起自卫团,同日本鬼子展开了斗争。
寻找马保三抗日队伍 参加八路改名悲侠
1938年秋后,抗日英雄、八支队司令员马保三率部队开到昌乐高崖泊庄村。当时高崖被敌人占领,驻扎着一支12人的鬼子小分队,在部分汉奸伪军的带领下,经常横行霸道,到村里烧杀掠夺,无恶不作。方圆百里的老百姓恨透了他们。张焕奎更恨不得早一天杀光他们,可自己少枪缺炮,很难对付全副武装的敌人。听说来了自己的队伍,决定去投奔他们。
他步行十多公里路,多方打听,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马保三的队伍。马保三是寿光人,1888年出生于农民家庭,自幼聪明好学,17岁时因家庭困难辍学,种过地,卖过布。192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中共寿光地方党组织建立后发展的第一批党员。1937年11月,马保三在党组织的领导下,成立了“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鲁东抗日游击队第八支队”,他任总指挥。1938年7月,根据苏鲁豫皖边区省委指示,马保三率部越过胶济铁路,部队分散到鲁中各个地区开展工作。
张焕奎找到党组织后,立马参加了八路军,并给自己取名“张悲侠”,寓意“慈悲为怀,侠客柔肠”,更重要的是对百姓要有一颗悲悯之心,对鬼子要有侠客之肠。
组织培养战斗中渐成长
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旧址。
组织安排张悲侠到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学习了几个月,他分别在八路军安丘县独立营、中共山东淄博特委军事部、鲁中二分区司令部任秘书,工作出色,还带领战士们学习,提高作战技能。张悲侠带领沂山区武工大队广泛发动群众,分化瓦解敌人。
进入岸堤干校学习
争取进步练就本领
由于张悲侠杀敌勇敢,又有文化,1938年12月,组织上安排他到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学习。
山东抗日军政干部学校是中共苏鲁豫皖边区省委1938年6月成立的。干校下设政治队、民运队、军事队、地方武装队、青年队等,主要开设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游击战术、政治工作、民众工作、政治常识等课程。因该校从第二期起驻沂南县岸堤镇,故习惯称“岸堤干校”。
张悲侠参加的这一期学习班,原本计划招收学员400人,结果招收了600多人。他十分珍惜这次机会,在校期间一直争取进步,白天学文化,晚上练习瞄准射击,并在腿上绑上沙袋,翻墙越岭,练就了一身杀敌本领。学校条件简陋,只能给学员提供最基本的生活和学习资料。
学校设有墙报组,张悲侠积极发挥他的书法特长,主动承揽下写墙报的任务。墙报内容主要由学员创作,内容结合时势,形式生动活泼,有政论、散文、快板、诗歌、漫画等等。各队还有娱乐组,经常编演各种文艺节目,学唱抗日歌曲。当时,在干校唱革命歌曲蔚然成风,整个校园歌声嘹亮,生机勃勃。
在张悲侠即将毕业前夕,日军飞机经常飞临岸堤上空轮番轰炸。山东分局发来指示,要求干校留下来,以岸堤为中心,就地坚持反“扫荡”。全校干部、学员编为二、四两个大队,进入边学习边反“扫荡”阶段。
一天,张悲侠所在的二大队与日军在河南岸交上了火。此时,日军在对岸向东推进,双方隔河相距不过三四百米。武装小分队瞄准日军打了几个排枪,三四个日军倒下了。对岸的日军大喊大叫,集中轻重机枪和掷弹筒,向河南岸疯狂射击。眨眼间,一片片的高粱被机枪削断,炮弹在学员们身后的高粱地爆炸,把一人多高的高粱和泥土掀起五六米高。敌人的炮火虽然猛烈,但此次进攻不久就撤走了,所幸学员无甚伤亡。
回到部队担任秘书 教授战士作战技能
张悲侠回到部队,于1939年3月被调到八路军安丘县独立营任秘书。安丘县独立营于1938年10月26日在红沙沟镇沈家庄建立,赵季武任营长,张云亮任政委,暂编1个连3个排。独立营曾在1939年2月18日(农历腊月三十),配合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八支队打了日军一个漂亮仗。当时驻安丘日军中队长高岛纠集了200多名日伪军,向安丘西南山区扫荡,天黑前窜回安丘城,摆上酒宴,想过个“太平年”。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八支队追击扫荡之敌,见日军逃回老窝,决定夜袭。安丘独立营也赶来配合行动。深夜,部队兵分两路,一路包围了城东门和大墩的东北角,另一路包围了南关大门和大墩的其他三面。部队进入阵地后,据点里的敌人正在猜拳行令。四更时分,群众大都放鞭炮“发纸马”。这时战斗打响,整个县城一片劈劈啪啪声,日军顿时乱作一团。高岛从房里慌忙跑出来,一头跌倒在石崖下边,脑袋碰破,鲜血直流。待他组织起人马反扑时天已快亮了,抗日部队已迅速撤出战斗。这是一次政治攻势,安丘县委独立营在群众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独立营的战士大多数是土生土长的农民,普遍文化程度不高,张悲侠教他们学文化、旗语、射击、识别地图、游击战术,让战士们的战斗本领有了很大提高。
张悲侠在安丘县委独立营只待了短短7个月,当年10月,又被调到中共山东淄博特委军事部任秘书。淄博特委最早成立于1938年10月下旬,所属淄川、博山、益都、临朐、安丘、昌乐等地抗日组织,特委下设组织部、宣传部、民运部、职工部、军事部、青年部、妇女部。张悲侠到军事部任职后,由于他工作认真、出色,不久后调任鲁中二分区司令部任秘书。当时的秘书处不单是处理公函、电文等,还负有与友军联络统战等工作,而且时有名人过往驻足,如范铭枢、梁漱溟等。1941年春,组织上又安排他到抗日军政大学山东一分校(临沂)学习。开学仪式当天就参加了马牧池战斗。1942年冬天,敌人开始了疯狂的铁壁合围、三光政策,张悲侠一冬都没能穿上棉裤,和同学们爬冰卧雪,战斗于沂蒙山区和滨海区。
带领武工大队
筹武器收情报
张悲侠两年后回到部队,由于战斗需要,1943年8月,沂山专署、沂山军分区和鲁中军区一团联合成立了一支深入敌后的武工队,取名叫“沂山区武工大队”,组织上任命牛福地为大队长,张悲侠为副大队长,主要在汶河一带宣传、发动、武装群众,分化、瓦解、打击敌人,开辟新区、建设新区。不久,牛福地调往别处,张悲侠继任武工队长、敌工站长,带领队伍深入安丘大安山、留山一带,以及境内边缘的临朐、安丘、昌乐汶河两岸,广泛发动武装群众,分化瓦解敌人。
1944年秋,据群众报告,驻守在南良村伪军据点的汉奸团长张瑞林手下有一个斜眼儿连长,每逢附近大集就带着三五个护兵去集上“敲竹杠”。一天,张悲侠带领几个队员早早埋伏在芦苇荡里等候。一直等到中午,才发现从路上来了五六个伪军,歪戴着帽子,肩上扛着步枪,挑着抢来的战利品。等敌人走到跟前时,队员们一跃而出,张悲侠使着双枪,站在一处高岗上大喊一声:“站住,不许动,把枪放下!”伪军一看这阵势,乖乖地把枪放在地上。
沂山区武工大队成立初期,武器缺少,只能向敌人“借”。地处临朐的冶源大集,敌人经常在此活动,因此,“借枪”的机会较多。张悲侠和几名队员佯装赶集,很快在集上遇到了两个伪军,他们迅速围上去,拿枪顶在敌人腰间,厉声说:“别动,动就让你吃饭的家什没了。”两个伪军乖乖举手投降。队员们缴了枪,装进麻袋,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武工队在筹集武器的同时,还积极配合主力部队收集情报。为了从敌人口中了解敌情,上级命令武工队在3天内抓几个伪军的“活舌头”。眼看3天过去,人还没抓到,同志们很焦急。正在这时,群众送来情报,一个伪军司务长在附近村要给养。当张悲侠带人赶到村里时,这人已在当天下午走了,只留下两个电话兵守电话。武工队把电话兵和电话一起带走,让他俩带路。赶到敌人据点时已是深夜,放哨的伪军躲在旮旯里酣睡。就这样不费一枪一弹,20多个伪军当了俘虏。
只身入虎穴灭敌顽气焰
张悲侠故居。
张悲侠领导武工队出生入死,被百姓称为“猛张飞”,鬼子汉奸记恨他,报复他的家人。为了震慑敌团长辛永功,张悲侠应“文见”之约,只身闯敌穴,以下马威、“红黑簿”成功打击了敌顽的反动气焰。武工队通过一系列斗争,孤立了日寇,使得高崖被成功收复。
领导武工队神出鬼没
鬼子记恨悬赏其人头
张悲侠领导武工队神出鬼没,出生入死,频频活动于日寇、敌顽、土匪、恶霸之间,他被老百姓亲切地称为“猛张飞”。鲁中军区高级参议景维梵写诗《临安边境遇张悲侠别驾而赋》赞曰:“临安边界初逢君,文隐功推第一人。来去匆匆宁有意,梅花铁网是前身。”有一次,张悲侠深夜潜入一恶霸汉奸家,一枪打在了那汉奸盖的丝绸被子上,吓得汉奸和小老婆吱哇乱叫束手就擒。
日本鬼子和汉奸扬言出1000块大洋买张悲侠的人头,并不断派人打探他家的消息,伺机报复。张悲侠的母亲曾被日本鬼子抓住,投入井里,险些丧命,后被老百姓及时救出。鬼子和汉奸头子辛永功带领80多人来到村里。张悲侠家中共有正房15间,他的父亲和两个叔伯一大家子人住在这里。
敌人先是往房屋和院子里扔了几颗手榴弹,而后又泼上汽油,点燃了大门楼和东边的两间挂屋,并杀害了村民张青潭、张福兴。幸亏张悲侠一家及时逃到了汶河以南的大安山。
辛永功被国民党收编以后,奸淫烧杀,残害百姓,作恶多端。日寇刚来那阵,他不知何故和日本人闹翻了,在蒋峪一带和日寇乱打了一通。后来看日本鬼子确实不好惹,就成了铁杆汉奸。张悲侠恨透了辛永功,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一面向上级汇报,一面召集部队,准备给乡亲们报仇。
辛永功得知后,害怕起来。张悲侠在老百姓口中传得神乎其神,都说他会飞檐走壁,枪法更是百发百中。辛永功忙托大盛镇田庄村的富户赵传良和娄家庄的伪保长娄玉麟找张悲侠说和。
张悲侠向上级汇报了这事。领导考虑辛永功此举原因有两个,一是上次端午节,部队对高崖据点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进攻,攻占了除鬼子据点以外的一切工事,把辛永功打得狼狈出逃,险些丧命。二是慑于我军威势,他的部下人心浮动,很是不稳。他的一个传令兵赵金奎,就满怀仇恨逃出虎穴,投奔了张悲侠的队伍。在这四面楚歌之中,他急于见张悲侠的心情是不言而喻的。对此类汉奸敌顽,上级的方针本是立足于打,不急于拉,但为了利用见面的机会进一步打击其反动气焰,上级同意让张悲侠见见辛永功。
单枪匹马约见敌团长 气势压制成效显现
张悲侠告诉娄玉麟、赵传良:“请转告辛团长,我们可以见面。至于会见的地点,由他选择。会见的形式,是文见还是武见,由他决定。”其实,张悲侠心里有底,像辛永功这等落魄之人,是不敢在他的地盘上见面的,他还要防着日本人,更不敢到解放区来,也更不敢提武见之事。
不久,辛永功传信来,在敌来我往的游击区田庄村文见。张悲侠估计,说是文见,事实很可能比武见还要“武”,张悲侠做好了各种准备。之后,孤身便服,提一柄手杖,来到田庄村。
一进村头,张悲侠就发现墙头上、屋顶上有人,他毫不在意地进了门。赵传良、娄玉麟赶紧迎了出来,把张悲侠请进一间充满烟酒气味的屋子里,炕上铺着新席,桌上摆满了烟茶酒菜,赵传良毕恭毕敬地把他让上了炕。
这时,外边一阵叮当之声,一个人旋风似的进了屋。赵传良、娄玉麟等人纷纷跳下炕来,连声招呼:“辛团长来了。”张悲侠坐着动也没动,只用眼角扫了一眼,瘦得跟猴一样的辛永功全副武装,两肩上斜挎着两支手枪,右手里拤着一把大肚盒子枪,神情紧张,站在那里满屋看了一圈,贼眼乱转。赵传良急忙凑到张悲侠跟前说:“辛团长来了。”张悲侠这才正视辛永功,冷冷地说:“这就是辛团长呀?”辛永功一改嚣张,点头哈腰道:“是是。”张悲侠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训斥:“言而无信,这就是你的文见?”辛永功立即明白了张悲侠对全副武装的“文见”非常不满,于是,一边嘟囔着赔不是,一边解开武装带,摘下手枪、盒子枪扔到炕上。
张悲侠见“下马威”生了效,接着怒目而视道:“像什么话,我们怎么说的,不是要文见吗?怎么能这样言而无信,毫无诚意呢?”他缓了一下口气,继续道:“你别装腔作势,像你这样的人物,我见得多了。说句老实话,来者不惧,惧者不来。我们既然同意跟你见面,就不怕你荷枪实弹,四处伏兵。”辛永功见张悲侠毫无惧色,一言戳破了他的圈套,顿时满脸通红,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赵传良、娄玉麟也随声附和:“张队长别误会,张队长别误会。”
“红黑簿”震慑敌顽 系列斗争扩大影响
张悲侠重新坐回椅子上,同时摆了摆手,让他们也坐下。沉默了约一分多钟,他择其痛处,先发制人,拿出一本记有伪顽人物罪恶的“红黑簿”,对辛永功说:“据我们了解,你的黑点最多,也就是说,你做的坏事最多。这一点,连你的叔父也直言不讳。特别是你的部下,残害百姓,鱼肉乡民,这一带群众恨死了你们。你们在群众中的名誉,彻底坏透了。”辛永功两眼瞪着他手里那本“红黑簿”,冷汗直流,喃喃道:“张队长说的是,是我对部下管教不严,使他们作了不少孽。不过,也请张队长明辨,由于我们名声不好,有一些事情明明是别的部队干的,也嫁祸给我们了。”这时赵传良也帮腔:“是啊,辛团长早年也打过日本鬼子嘛。”
张悲侠看他们的窘态,心里不觉好笑。为了把这场戏圆下来,他说:“党组织就是考虑到辛团长当年打过日本鬼子,要不上次在高崖战斗中早就消灭你们了。不过今后辛团长要注意一下,特别是对部下,要严加约束,不能滥杀无辜,要保护好地方的老百姓。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今后还是会有出路的。否则,后果你自己想。”辛永功只好点头。这之后,他不得不收敛了一些。
张悲侠领导的敌后武工队,大胆谨慎地同敌人进行了一系列斗争,孤立了日寇,扩大了我党、我军的影响,使汶河一带新区的工作有了很大进展。1944年冬,顺利收复了边区重镇高崖,打碎了敌人长期盘踞汶河两岸的美梦。
转战各地参加解放战争
位于临朐城南十公里左右的大辛庄(今临朐县冶源镇大新庄)。
张悲侠在淮海战役中穿过的军大衣。
张悲侠故居的软枣树。
张悲侠的家人为免遭国民党军迫害而逃亡。张悲侠则跟随陈毅、谭震林、粟裕先后参加了南麻战役、临朐战役、潍县战役。在潍县战役中,他因为对当地更熟悉,于是参加了外围战斗。淮海战役中,他任特纵十三团三营营长兼教导员。淮海战役结束后,张悲侠一路南下,继续战斗。
为避灾祸全家逃亡 儿子降生父亲去世
日本投降后,张悲侠被调入机关担任秘书及军区的国军工作部工作。国民党变本加厉,1947年4月,派出40个旅计40万人,对山东解放区发起了重点进攻,他们对八路军家属肆无忌禅地杀害。形势严峻,张悲侠的父亲张清溪只好带着一家五口再次逃到安丘大安山一带。国民党对这家人斩尽杀绝的企图落了空,辛永功已投靠了国民党,任新四团团长。他下令将张悲侠家烧了个干干净净,不准村人救火。大火足足燃烧了三天。就连墙根处的软枣树都被燎烤得几近炭状,数根干枯的枝条在风中瑟瑟发抖。村里的人都认为这棵几十年的软枣树肯定是活不了了。
谁料想第二年春天,这棵历经磨难的软枣树竟奇迹般地复活了,先是冒出几颗绿芽,几天工夫整棵树就全绿了,当年结出了一树黑亮亮的软枣。
张清溪带着一家人逃出来后,缺吃少穿,居无定所,张悲侠的妻子临盆,产后受凉,一场大病令她奄奄一息。请来的乡医摇着头告诉张清溪,只有一个方子可以试试,也许能救她一命,但需要一根上等的东北人参。可巧在这个辛安庄里有个歪脖子“关东客”,他早年闯过东北,手里保存了一根这样的人参。听说是“猛张飞”张悲侠的妻子要用,二话不说就拿了出来。多亏这根人参,张悲侠的妻子喝了用它炖的汤后逐渐好转,捡回了一条命。为了牢记这段历史,老人给孙子取名叫“辛实”,潍县解放后又改名为“胜利”。
老父亲这头总算把心放下,那头又思念起在外打仗的儿子,可杳无音讯,加上生活艰苦,少吃缺穿,在这种双重折磨下,张清溪很快筋疲力尽,1948年正月廿八在逃亡的过程中含泪去世。当地政府负责处理后事,遗体掩埋在安丘南部山区,直到1952年灵柩才迁回老家张家下坡村安葬。
潍县解放后,张悲侠母亲才敢带着全家人回到阔别一年多的家乡,老宅已是一片瓦砾,荒草丛生。
跟随粟裕参加临朐战役 作战艰难转移休整
1947年7月,张悲侠先后参加了鲁村、南麻以及临朐战役。参战中,他和陈毅、谭震林、粟裕同住一个院子,协助传达命令、记录文件。
7月17日,粟裕命令九纵、六纵、二纵以及渤海军区三个团和特种兵纵队约11万人进攻南麻。南麻隶属沂源县,地处鲁中腹地,周围群山环立,易守难攻。守敌整编十一师,是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全部美械装备,师长胡琏颇受蒋介石器重。17日夜间,在粟裕副司令员的指挥下,部队分成多路向南麻发起攻击。19日,敌先后四次出动12架飞机,对华野阵地狂轰滥炸,进行疯狂反扑。战斗持续到21日,考虑到援敌已逼近,加之暴雨连绵,道路泥泞,粮食、弹药运不上来,短时间内难以全歼守敌等情况,经陈毅、粟裕、谭震林等首长研究,遂于21日晚主动撤出战斗,各纵分别向临朐以南转移待命。
华野部队撤出南麻战斗后,张悲侠随粟裕司令部驻扎在临朐城西南大辛庄。临朐位于鲁中渤海两区中间的咽喉要道,位置相当重要,所以粟裕决心打临朐。
李弥的整8师战前驻于潍县。整11师在南麻被围攻后,蒋介石、陈诚迭电严命整8师南援。李弥率整8师主力六个团离开潍县南下,于23日率师部和3个团于中午进入临朐县城,其余3个团移动到靠近临朐城东和东北方向的一些高地。
粟裕于23日发出攻击临朐的作战命令。战斗于24日黄昏开始,李弥听到城西北的枪声后急命各部赶筑工事。六纵和九纵部队攻克了城东北和东面的粟山、盘龙山等高地,很快歼灭309团1营和2营。二纵六师对南关的攻击,七天内反复争夺,往往是夜间打进去,白天被反击出来,到30日最后占领南关大部房屋。二纵五师在25日夜西门南侧成功突入14团7个连400多人,但突破口未能控制被封闭。后续的六师十六团也未能再突破。突入的14团部队弹尽后全部损失,副团长宋延年牺牲。北关二十五师突入北关较顺利,但发展困难。二十六师先在城西攻击不利,随后也转到北关内,最后九纵占领北关约三分之二。六纵18师27日奉命从城东过弥河加入攻城战斗,但因弥河大水,很多人被冲走,最后绕到上游过河,29日在城西南加入了总攻,未能突破。
30日晚,张悲侠随各纵队分向胶济路北及诸城地区转移休整补充。
潍县战役外围作战
淮海战役感慨万千
1948年4月2日,张悲侠又跟随许世友、谭震林参加潍县战役。组织考虑到他是当地人,对情况比较熟悉,让他参加外围战斗。解放军渤海纵队和鲁中军区部队从三个方向进攻昌乐,4月20日,摧毁昌乐敌人的外围防线,占领方山、孤山和城外其他据点,把敌人压缩在城里、东关和火车站等狭小的城区内被迫固守,阻断了通往潍县的通道。攻城部队用20天时间扫除了寒亭、廿里堡、田马等50余处外围据点,彻底孤立了城内的敌人。27日中午,占领了整个潍县城。潍县战役共歼灭国民党军4.6万余人,活捉国民党第96军军长兼45师师长陈金城,击毙国民党第八保安总队长张天佐。此役拔掉了国民党所谓的“鲁中堡垒”,进一步孤立了济南、青岛之敌,使胶东、渤海、鲁中三大解放区完全连成一片。
1948年9月16日至24日,粟裕负责指挥的济南战役胜利结束。之后,部队在济南白马山营房将所有起义、投降的将级军官抽出,成立了一个将官队,抽调某部团长王国有任队长,起义中的先进分子房绪业少将任副队长,张悲侠被委任为政治教导员,并配备了警卫班,组织他们学习党的纪律和政策。
1948年11月6日,淮海战役开始。张悲侠任特纵十三团三营营长兼教导员,后来他回忆说:“我以特纵十三团三营营长兼教导员的身份参加了淮海战役,人上万,无边无沿,更何况数十万,数百万,那真是炮火连天、大地颤抖、人山人海、如潮如涌,个人倒觉得是沧海一粟,微乎其微,什么官,什么待遇,一切都见鬼去吧,只有奋勇争先,身先士卒,才觉得过瘾。这时你才知道‘人民赢得了战争,战争教育了人民’的真正含义。在我的历史上也写上了炮火连天、惊心动魄的五十天。”他在战斗中穿过的一件军大衣,后来子女捐献给南京渡江战役博物馆,至今仍静静地陈列在展馆内。
淮海战役结束后,张悲侠马不停蹄,一路南下,战舟山、解放厦门。在此期间,他被调任为师直党委书记、司令部办公室主任等职。
炮校任职擅用特长教学
沈阳高级炮校政治部为张悲侠颁发的积极分子荣誉证书。
张悲侠夫妻在沈阳工业学院合影。
从1949年开始,张悲侠便与炮校结下不解之缘。先是到华东军区炮兵第三技术学校担任政训处主任,负责做学员、教员、干部、战士的思想工作;又被安排到沈阳高级炮校担任政治教员,他的授课令学员们受益匪浅。1960年,他转业到沈阳工业学院任教务部部长、院长。
炮校任政训处主任
不断进行思想教育
1949年,张悲侠奉命到华东军区炮兵第三技术学校工作。炮校是在南京汤山原国民党陆军炮兵学校旧址上建起来的。12月,炮校改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炮兵学校,华东军区陈毅司令员亲自授军旗,张悲侠任学校政训处主任。
炮兵院校建设需要大批经过正规训练的干部。当时,一部分教员是从国民党起义部队中留用的,有的学员对此有抵触:“他们是被我们打败的,现在还给我们讲战术。”张悲侠听到后,就给学员们做思想工作,让他们尊重这些教员,好好学习军事知识,同时允许起义部队教员发挥一技之长。
张悲侠还时刻关注着教员们的团结。当时,这部分教员来自两个方面:一是从部队来学校学习毕业后留校任教员的,这批战斗骨干任战术教员和政治教员。二是地方大学和高中的学生,学习后担任射击教员、兵器教员等。他们都较系统地掌握了战术和技术知识,接受新事物快,热情高,教学积极,认真负责,是教员队伍的骨干。由于出身、经历不同,工农出身的教员,有的看不起知识分子出身的教员,嫌他们没有实战经验。知识分子出身的教员,有的嫌工农出身的教员文化水平低,接受能力差等。针对这些问题,张悲侠和各系党组织不断进行思想政治工作,加强思想领导,促使他们互相取长补短,共同提高,完成教学任务。
张悲侠还对每一名机关干部、战士有针对性地进行思想教育。有一次,在实弹射击前,安排汽车队夜间运送弹药。一位司机不愿意夜间运送,还扬言如果让他送,他就把车往沟里开。张悲侠得知,立即召集后勤人员和汽车队开会,给他们讲为教学服务是全校人员的共同任务,大家的共同目标是培养和造就为炮兵现代化建设服务的炮兵指挥员和政工人员。最后这名司机的思想工作做通了,任务也顺利完成了。
由于忙于炮校的工作,张悲侠一直没时间回家探亲。1953年,张悲侠的母亲实在想念儿子,就从坊子坐上火车,到了南京浦口又坐渡轮,再坐火车……一路辗转,终于在南京光华门附近的红花村华东军区第三炮兵技术学校,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儿子。
留在沈阳高级炮校 讲授有方深受欢迎
1953年,党组织安排张悲侠等人到苏联去留学。列车缓缓驶进沈阳站,却停下来不走了。后来接到命令:军事干部前行,政工干部下车待命。就这样,张悲侠临时留在了沈阳。当时,孔从洲正在组建沈阳高级炮兵学校,组织征求张悲侠的意见,一是到野战部队,二是到军事院校。他经过认真考虑,决定留在沈阳高级炮校工作。沈阳高级炮兵学校位于天柱山下的东山咀子,这里曾是张作霖时期建立的东大营,当初对外称5101部队。
由于种种原因,对于办学校,特别是办培养中高级干部的学校,大家都缺乏经验,张悲侠到任后,学校的工作千头万绪,要抓的工作很多,如训练方针、教学大纲以及学员的思想工作等,都要从头来,一点点积累,一点点摸索。
炮兵是一个技术比较复杂的兵种,不仅有各种性能的火炮,而且还有各种对空、对地面目标的雷达、指挥仪,测地仪器和有线、无线电通信设备,以及各种型号的牵引运输车辆,要让学员短时间内,全面系统地学习掌握这些兵器的作战运用,难度相当大。为使学员更容易地接受所学知识,学校修建了战术、射击、兵器等7个专修教室,并设计制作了11个大型战术沙盘,运用这些形象化的教学手段,学员学习起来就简单多了。1955年11月,国防部长彭德怀到校视察,对这种形象化设计非常赞赏,当场表扬。
张悲侠任高级炮兵学校政治教员期间,由于他会讲课,书法又颇有功底,字写得漂亮大气,深受学员们的欢迎。他主讲党史、哲学,针对每个学员的特点,深入浅出,循序渐进,加上生动有趣、诙谐幽默的语言,让每个学员都受益匪浅。学校先后训练了三期正规班,几期短训班和外训班,培训学员4000多名,后来这些人大都成为炮兵领域人才。
张悲侠从炮校哲学教员、主任教员,到炮兵科学技术研究院宣传部部长,一步一个脚印,勤勤恳恳,为炮校作出了巨大贡献。
转业到沈阳工业学院任教 保留军人本色
1960年,沈阳高级炮校撤销,东大营成为“炮兵科学技术研究院”的驻地,对外称“总学143部队”,这个研究院的第三所也在此地办公。1965年,炮兵科学技术研究院撤销,全部人员集体转业到国务院第五机械工业部。1965年秋天,张悲侠服从组织安排,脱下了他深爱着的穿了27年的军装,转业到沈阳工业学院任教务部部长、院长。
沈阳工业学院前身为东北军区军工部工业专门学校,创建于1948年,是东北地区创建的第一所本科军工高等学校,也是共和国“兵工七子”之一,曾改名东北军工专门学校、沈阳工业学院等,1960年与沈阳机械制造工业学校合并为沈阳工业学院,拆分为大专和本科分别发展,先后隶属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军工部、中央兵工总局等。
张悲侠继续发挥特长,在新的岗位上兢兢业业,以一个老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地方院校和部队院校有着明显的不同,但张悲侠还是保留着军人的作风和习惯,吃饭都在集体食堂,自行订购饭菜,月末去结账。在部队时,没有所谓的个人财产,桌椅家具都是按照级别配备,唯一的财产只有几个装衣物的旧皮箱和一捆捆自己购买的书籍。他对子女的要求也非常严格,从小就让他们养成爱劳动的习惯。在他居住的楼下到墙边有一块空地,他找来一些军用镐、锨,领着孩子开垦出100多平方米的耕地,春天种上玉米,秋天竟然收获几袋子玉米粒,更想不到,他用这些玉米,竟救了朋友一家的饥荒。
1969年春天,49岁的张悲侠“光荣退休”,回到故乡昌乐。
1978年春天,也就是他58岁那年,张悲侠又接到组织通知,重新回到沈阳工业学院任副院长,直到1983年离休。
挚爱书法晚年造诣颇深
张悲侠书法作品。
晚年的张悲侠在练习书法。
张悲侠一生酷爱书法,勤练不辍,他的字早年便得陈毅赏识,后来更是被毛主席肯定。无论是从军时期,还是后来到高校工作,他一直通过书法特长作贡献。晚年时他的书法已有很深的造诣,结交了多名书画界名人,共同推广书法。
爱好书法得空就练
所写标语陈毅夸赞
张悲侠上学时就爱好书法。参军后,一有空闲就拿根树枝在地上写画。1940年,部队在临沂的一个村驻扎时,他负责在墙上刷标语、写口号,有一个大个子从旁边路过,看了他写的字,停下脚步,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说:“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呀?字写得蛮不错嘛!”
张悲侠看他像个干部模样,啪地一声打了个敬礼,回答:“俺是山东人,家离这里不远。”事后才知道,这个和蔼可亲的大个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华野司令员兼政委陈毅。
从此,张悲侠练字的劲头更大了,有条件时拿笔在纸上练,没条件时就拿一块布沾着水在石板上练,更多的时候捡块土坷垃在地上写。他所在部队的布告、通告基本出自他手,革命标语更是写遍了沂蒙山区,沂水、姚家店子、垛庄的抗日英雄烈士纪念碑都是他写的。张悲侠到沈阳工业学院工作后,还为学院写了信笺。
校长带着书法汇报工作
回来转达毛主席评价
张悲侠晚年时,书法已相当有造诣。
在沈阳高级炮兵学校工作期间,张悲侠经常和当地的著名书法家、爱国民主人士沈延毅交流切磋,在魏碑行书方面得到了沈延毅的点拨引导;著名画家、美术教育家刘海粟,曾让张悲侠给自己的画作题字;还为“江南四铁”之一的钱瘦铁题过“飞鹰直冲霄汉”几个字。上世纪70年代,他与沈延毅、邢洞川、季观之等人成立辽宁省第一届书法协会。1980年,他被聘为“辽宁省老年书法研究会”理事。1991年,他的参展书法被评为“辽宁省书法优秀作品”。日本的“善惠会”以及长治医院的牌子,都是他书写的,并有大量的书法作品被日本和欧美爱好者收藏。
有一年,校长孔从洲要去北京向毛主席汇报工作,临走对他说:“你写幅字,我带给毛主席,让他给你看看。”张悲侠连夜写好了一幅“黄河之水天上来”。事后孔从洲说:“毛主席看了后,对你的书法评价很高,说作品松弛有度,很有功底。”
张悲侠对待朋友热情豪爽,无私坦荡。他和著名画家陆小曼在上海第六人民医院相识,后来陆小曼打电话托他在沈阳寻找画家刘海粟的小女儿刘虹,并嘱咐找到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张悲侠在东北工学院找到了刘虹,并一直照顾其至大学毕业。
张悲侠爱好收藏,喜欢书籍、拓片、字画,如任伯年的“双鸡图”、吴昌硕的“藤萝”、贺天健的山水画,以及刘海粟给他画的“富春江”、陆小曼的“深山古寺”,钱瘦铁为他篆刻的鸡血闲章等,这些东西可谓价值连城,只是后来丢失了。
借祝寿传达上级指示 大胆机智穿越敌哨
张悲侠还有一段与书法有关的传奇故事。
有一年秋,驻守在汶河北岸的伪军营长张青云,正准备给他母亲过66岁大寿,提前好几天就忙活着杀猪宰羊,从各村寻来有名气的厨子。这事传到了张悲侠的耳朵里,他决定借这个机会,会会张青云。
张青云原是七七事变以后揭竿而起的游击土司令,是个大老粗,缺勇少谋,后来被鲁东和平救国军司令厉文礼收编,跟着他投靠了日本鬼子。但日本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既因这事而不满,又怕鬼子不好惹,所以“打自己的算盘”,在辖区内筑工事挖壕沟,想固守一隅,混碗饭吃。八路军在掌握了他的全部情况和心理状态后,曾捎信向他指出:日本鬼子想侵占中国的美梦已经彻底破灭,八路军将举行全面大反击。日本人是靠不住的,国民党是成不了气候的。张青云面对险局危势,权衡利弊,最后勉强答应愿听从八路军的安排。
究竟是让张青云立即起义,还是让他暂时守旧部维持原状,以后再相机而动?经过和分区司令部详细地汇报请示,部队首长研究决定,还是让他暂守旧部,等待时机。
为了向张青云说明这个决定,军区领导让张悲侠趁着这个庆寿之日去一趟。去拜寿总得带点礼物,像样的又拿不出。关键时候还是政治部主任李耀文脑子灵活,他让宣传部的干事画了一幅寿幛送过来。可不能光有寿幛没有字,李耀文就说:“你字写得不错,就来一副对联吧。”张悲侠答应说:“好,对联我来写。”马上取来纸墨,龙飞凤舞写好了对联。尽管感觉有几笔不太满意,但又一想,反正人家也不挂,晾干后带上就出发了。
为了避开敌人严密的防范,他绕道南良村,直插敌窝。可刚到村边,从路旁的一棵大柳树底下传来哨兵的吆喝声:“站住!干什么的?”张悲侠一愣,但马上冷静下来。他没有理睬,继续走他的路。哨兵拉动枪栓,威胁道:“再动我就要开枪了!”张悲侠一声不吭,一直走到他身边,瞅了瞅这个睡眼惺忪的哨兵,平心静气地说:“你咋呼什么?怎么连夜间站岗的基本常识都忘啦?像你这么老远就吆喝,什么样的八路跑不了?”
那家伙一听这口气,一时难辨真假,忙点头说“是是”。
张悲侠一看他一副傻相,又开导了他几句:“记住,今后发现情况不要慌,一定要看准了再下手,不然的话,你一咋呼,不但使对方有了准备,而且连你也暴露了,说不定一枪小命早没了。”那哨兵听了直点头,也顾不上问他是谁,来做什么,就把他放了过去。
张青云为了给母亲庆祝大寿,头三天就带着一个连回到了老家,加上附近的伪营长、连长、保长,周围各村的地主、大户,共300多人。张悲侠不慌不忙地走进屋里,见客厅里摆放着好多贺礼,最显眼的是一块寿匾,长约两米,红底金字,写着“福寿双全”,四个大字用墨讲究,苍劲有力。张悲侠暗暗赞叹字写得好。他走到张青云跟前,双手一抱拳,说:“表哥,不认识了吗?我是梦晓啊,实在对不起,姑母寿诞之日,我来晚了一步,让各位久等了。”
张青云一看是张悲侠,顿时吓直了眼,好在他灵活,忙说:“原来是表弟呀,我以为你不来了呢,快屋里歇歇,先喝杯水。”两人来到里屋,张青云压低嗓门说:“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张悲侠说:“你就是放上十个连能顶啥用?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张青云这下信了他会飞檐走壁的传说,苦笑了一下,擦着额头上的汗说:“刚才真险呀,上面坐着的是十团三营的张冠之营长,两边是菜苑的张献九和包庄的张进屋乡长。多亏你沉着冷静,我才没露出破绽。”
等席散客走之后,张青云重新回到里屋,张悲侠拿出随身带来的寿幛、对联,说:“这是我们军分区领导的一点心意。”张青云再三致谢。张悲侠乘机向他策略地转达了部队领导的意图。对此,张青云千恩万谢,感激不已。
回到故乡整理文史资料
张悲侠回到昌乐,随家属住进单位昌乐一中。张悲侠依然练字、读书,挖掘整理当地部分文史资料。还整理了自己的学习笔记,无私传授给年轻人。年迈的张悲侠想回故乡居住,在老屋原址基础上新改了5间草房,把那棵历经沧桑的软枣树圈进墙内保护着。
回到故乡调整心态
读书思考研究文史
1969年春,张悲侠回到了故乡昌乐,随家属工作单位居住在昌乐一中。
昌乐一中原是国民党山东省第八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张天佐一手创办的。1938年11月张天佐在昌乐县仓上乡大吉阿村建立了联合小学,即今天昌乐一中的前身。后因日寇屡屡骚扰,于12月迁到将军乡下皂户村。1939年3月,联合小学撤销,成立了一所正规的初级中学,校名为昌乐县立初级中学。昌乐中学从此诞生。同年5月13日,日伪全面进犯,学校暂时停办。1940年11月,昌乐县立初级中学在鄌郚乡南刘家沟建筑新校舍,不久复课。1941年3月学校改为“山东省立昌乐初级中学”。1942年2月设在安丘县的“山东省第八联合中学”校舍被日寇焚毁,该校一部分师生北上昌乐,昌乐县立初级中学奉命收容,学校规模随之扩大,经批准增设高中一个班,编为高一级,校名改为山东省立昌乐中学。
张悲侠早年同张天佐的队伍打过交道,特别是潍县战役期间,双方打得你死我活。如今,回到他创办的学校,不禁想起那些烽火连天、驰骋疆场的岁月,心里不免感慨万千。
既然退休了,就要调整好心态。他除了每天散散步,练练书法,更多的时间是在读书、思考,有时也到附近的村里找一些有文化的老人聊聊天,对当地的碑文、民间文化进行挖掘整理。学校下面有个东山王村,村里有个年轻赤脚医生叫王庆荣,喜欢文学、绘画、收藏,张悲侠无意中发现他家竟保存着著名画家丁启喆、郭味蕖等人的画作,还有清朝状元陈冕、王寿彭的书法作品。当时,他们对陈冕不了解,张悲侠跑到济南打听、查资料,才知道陈冕是济南历城人,中国历史上最有建树的8位状元之一。
天长日久,慢慢大家都觉得张悲侠不光实在,还有一股子正气,邻里有点纠纷,都去找他调解。他还把在解放军政治学院、中央党校学习时的笔记整理出来,拿到县武装部和附近的部队、学校去讲课,把所学知识无私传授给下一代年轻人。
游子归来重修草房 想与百年软枣树为伴
张悲侠回到昌乐县城一住就是十年。鬓角不知不觉被风霜染白了,他也由血性汉子变成了垂暮老人。
1976年唐山地震后,张悲侠有了回老家下坡村居住的想法。他把这想法跟子女和村支部书记张希春说了,孩子们很支持,村里也欢迎他回去居住。于是,1977年,张悲侠出资一万元,村里帮助拆除旧屋,在原来五间屋的基础上又建了五间一样高的新房子。
建房之前,张悲侠就设想,一是不建瓦房而是用麦草盖顶;二是用土坯和旧房拆下的青砖包皮而不用红砖垒墙;三是用石头和水泥砂浆砌地基到窗台;四是窗户尽可能的大些。他之所以有这些想法,也是一个饱经风霜和历经坎坷的老人极为怀旧的具体体现。
下手建房前,县上有关部门给批了部分钢材、木材、玻璃和水泥,当时是计划经济年代,这些物资是严格控制的。窗户是他儿子所在的拖车厂木工师傅帮忙做的,石头是拖车厂派车从安丘南山拉的,所用的铁巴拘是红炉车间帮助打的,村里派出劳力施工,没多长时间五间新房便矗立在原来的地基上。由于是草房,加之墙体七八十厘米厚,因此这几间房子冬暖夏凉,居住起来非常舒适。
房子建好后,村支部书记张希春问张悲侠还有什么要求,张悲侠说:“大门口旁的那棵软枣树,日本鬼子和国民党都烧过,它大难不死真是不易,论年龄已百十年,在咱村里也算是老树了,如果把它圈进院子里保护起来就更好了。”村支书和其他领导商量后,决定尊重他的想法,于是将新建的院墙从正房墙根向南延伸到18米,这棵软枣树就圈到了离南院墙以北大约有一米的地方。
这棵百年软枣树得到了保护,近几十年枯木逢春,根深叶茂,新发出的树枝特别茁壮。每年秋天树上都硕果累累,引来无数小鸟在树上嬉戏觅食,这和谐的场面叫人感叹不已。而那深深的伤痕已经愈合了三分之二左右,每每看到那深深的伤痕,就会叫人想起那句名言: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这棵软枣树记载着中华民族的屈辱历史,也记载着张悲侠这个家庭的苦难历程。
1979年秋天,根据党组织安排,张悲侠回到了阔别了十年的沈阳原单位,五间新房建好后他却没能去住过。
1983年张悲侠正式离休,考虑到孙女的上学问题,直到2003年才又回到昌乐和儿子一同居住。
2006年2月4日,张悲侠由于多病缠身,心脏衰竭,脉搏永远停止了跳动。骨灰2018年9月29日安葬到他老家张家下坡村。这位为革命辗转奋斗一生的老人,最终又回到了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上,完成了他无悔的人生。
张悲侠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他参加战斗无数,却从来没有负过伤。在临沂南麻地区和敌人遭遇,好几挺机枪胡乱扫射,身边的战友纷纷倒下,他冲在前面,却毫发无损。更难能可贵的是,无论是在艰难困苦的战争年代,还是在和平时期,他始终保持着一个革命战士的本色,从不计个人得失,处处为别人着想,事事冲在前面。他曾获三级独立自由勋章、三级解放勋章。
本期图片由张舒放提供
本期参考资料:《潍河怒涛》《孔从洲传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