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赋东汉·张衡
有凭虚公子者，心奓体忲，雅好博古，学乎旧史氏，是以多识前代之载。言于安处先生曰：「夫人在阳时则舒，在阴时则惨，此牵乎天者也。处沃土则逸，处瘠土则劳，此系乎地者也。惨则鲜于驩，劳则褊于惠，能违之者寡矣。小必有之，大亦宜然。故帝者因天地以致化，兆人承上教以成俗。化俗之本，有与推移。何以核诸？秦据雍而强，周即豫而弱。高祖都西而泰，光武处东而约。政之兴衰，恒由此作。先生独不见西京之事欤？请为吾子陈之。
汉氏初都，在渭之涘。秦里其朔，寔为咸阳。左有崤函重险桃林之塞。缀以二华，巨灵赑明，高掌远跖，以流河曲，厥迹犹存。右有陇坻之隘，隔阂华戎。岐梁汧雍，陈宝鸣鸡在焉。于前则终南太一，隆崛崔崒，隐辚郁律。连冈乎嶓冢，抱杜含鄠，欱沣吐镐，爰有蓝田珍玉，是之自出。于后则高陵平原，据渭踞泾。澶漫靡迤，作镇于近。其远则九嵏甘泉，涸阴冱寒。日北至而含冻，此焉清暑。尔乃广衍沃野，厥田上上，寔惟地之奥区神皋。昔者大帝说秦缪公而觐之，飨以钧天广乐。帝有醉焉，乃为金策。锡用此土，而剪诸鹑首。是时也，并为强国者有六，然而四海同宅西秦，岂不诡哉？
自我高祖之始入也，五纬相汁，以旅于东井。娄敬委辂，干非其议。天启其心，人惎之谋。及帝图时，意亦有虑乎神只。宜其可定以为天邑。岂伊不虔思于天衢？岂伊不怀归于枌榆？天命不滔，畴敢以渝！于是量径轮，考广袤。经城洫，营郭郛。取殊裁于八都，岂启度于往旧？乃览秦制，跨周法。狭百堵之侧陋，增九筵之迫胁。正紫宫于未央，表峣阙于阊阖。疏龙首以抗殿，状巍峨以岌嶪。亘雄虹之长梁，结棼橑以相接。蒂倒茄于藻井，披红葩之狎猎。饰华榱与璧珰，流景曜之韡晔。雕楹玉磶，绣栭云楣。三阶重轩，镂槛文。右平左墄，青琐丹墀。刊层平堂，设切崖隒。坻崿鳞眴，栈齴巉崄。襄岸夷涂，修路峻险。重门袭固，奸宄是防。仰福帝居，阳曜阴藏。洪钟万钧，猛虡趪趪。负笋业而馀怒，乃奋翅而腾骧。朝堂承东，温调延北。西有玉台，联以昆德。嵯峨崨嶪，罔识所则。若夫长年神仙，宣室玉堂。麒麟朱鸟，龙兴含章。譬众星之环极，叛赫戏以煇煌。正殿路寝，用朝群辟。大夏耽耽，九户开辟。嘉木树庭，芳草如积。高门有闶，列坐金狄。内有常侍谒者，奉命当御。兰台金马，递宿迭居。次有天禄石渠，校文之处。重以虎威章沟，严更之署。徼道外周，千庐内附。卫尉八屯，警夜巡昼。植铩悬，用戒不虞。
后宫则昭阳飞翔，增成合驩。兰林披香，凤皇鸳鸾。群窈窕之华丽，嗟内顾之所观。故其馆室次舍，采饰纤缛。裛以藻绣，文以朱绿。翡翠火齐，络以美玉。流悬黎之夜光，缀随珠以为烛。金戺玉阶，彤庭煇煇。珊瑚琳碧，瓀珉璘彬。珍物罗生，焕若昆仑。虽厥裁之不广，侈靡踰乎至尊。于是钩陈之外，阁道穹隆。属长乐与明光，径北通乎桂宫。命般尔之巧匠，尽变态乎其中。后宫不移，乐不徙悬。门卫供帐，官以物辨。恣意所幸，下辇成燕。穷年忘归，犹弗能遍。瑰异日新，殚所未见。
惟帝王之神丽，惧尊卑之不殊。虽斯宇之既坦，心犹凭而未摅。思比象于紫微，恨阿房之不可庐。覛往昔之遗馆，获林光于秦馀。处甘泉之爽垲，乃隆崇而弘敷。既新作于迎风，增露寒与储胥。托乔基于山冈，直墆霓以高居。通天訬以竦峙，径百常而茎擢。上斑华以交纷，下刻峭其若削。翔鶤仰而不逮，况青鸟与黄雀。伏棂槛而頫听，闻雷霆之相激。柏梁既灾，越巫陈方。建章是经，用厌火祥。营宇之制，事兼未央。圜阙竦以造天，若双碣之相望。凤骞翥于甍标，咸溯风而欲翔。阊阖之内，别风嶕峣。何工巧之瑰玮，交绮豁以疏寮。干云雾而上达，状亭亭以苕苕。神明崛其特起，井干叠而百增。跱游极于浮柱，结重栾以相承。累层构而遂隮，望北辰而高兴。消雰埃于中宸，集重阳之清澄。瞰宛虹之长鬐，察云师之所凭。上飞闼而仰眺，正睹瑶光与玉绳。将乍往而未半，怵悼栗而怂兢。非都卢之轻趫，孰能超而究升？馺娑骀荡，焘奡桔桀。枍诣承光，睽罛庨豁。橧桴重棼，锷锷列列。反宇业业，飞檐。流景内照，引曜日月。天梁之宫，寔开高闱。旗不脱扃，结驷方蕲。轹辐轻骛，容于一扉。长廊广庑，途阁云蔓。闬庭诡异，门千户万。重闺幽闼，转相踰延。望窱以径廷，眇不知其所返。既乃珍台蹇产以极壮，墱道逦倚以正东。似阆风之遐坂，横西洫而绝金墉。城尉不弛柝，而内外潜通。
前开唐中，弥望广潒。顾临太液，沧池漭沆。渐台立于中央，赫昈昈以弘敞。清渊洋洋，神山峨峨。列瀛洲与方丈，夹蓬莱而骈罗。上林岑以垒嶵，下崭岩以岩龉。长风激于别岛，起洪涛而扬波。浸石菌于重涯，濯灵芝以朱柯。海若游于玄渚，鲸鱼失流而蹉。于是采少君之端信，庶栾大之贞固。立修茎之仙掌，承云表之清露。屑琼蕊以朝飧，必性命之可度。美往昔之松乔，要羡门乎天路。想升龙于鼎湖，岂时俗之足慕？若历世而长存，何遽营乎陵墓？
徒观其城郭之制，则旁开三门，参涂夷庭。方轨十二，街衢相经。廛里端直，甍宇齐平。北阙甲第，当道直启。程巧致功，期不陁陊。木衣绨锦，土被朱紫。武库禁兵，设在兰锜。匪石匪董，畴能宅此？尔乃廓开九市，通阛带阓。旗亭五重，俯察百隧。周制大胥，今也惟尉。瑰货方至，鸟集鳞萃。鬻者兼赢，求者不匮。尔乃商贾百族，裨贩夫妇。鬻良杂苦，蚩眩边鄙。何必昏于作劳，邪赢优而足恃。彼肆人之男女，丽美奢乎许史。若夫翁伯浊质，张里之家。击钟鼎食，连骑相过。东京公侯，壮何能加？都邑游侠，张赵之伦。齐志无忌，拟迹田文。轻死重气，结党连群。寔蕃有徒，其从如云。茂陵之原，阳陵之朱。趫悍虓豁，如虎如貙。睚眦虿芥，尸僵路隅。丞相欲以赎子罪，阳石污而公孙诛。若其五县游丽辩论之士。街谈巷议，弹射臧否。剖析毫厘，擘肌分理。所好生毛羽，所恶成创痏。郊甸之内，乡邑殷赈。五都货殖，既迁既引。商旅联槅，隐隐展展。冠带交错，方辕接轸。封畿千里，统以京尹。郡国宫馆，百四十五。右极盩厔，并卷酆鄠。左暨河华，遂至虢土。
上林禁苑，跨谷弥阜。东至鼎湖，邪界细柳。掩长杨而联五柞，绕黄山而款牛首。缭垣绵联，四百馀里。植物斯生，动物斯止。众鸟翩翻，群兽騃。散似惊波，聚以京峙。伯益不能名，隶首不能纪。林麓之饶，于何不有？木则枞栝棕楠，梓棫楩枫。嘉卉灌丛，蔚若邓林。郁蓊薆薱，橚爽櫹椮。吐葩飏荣，布叶垂阴。草则葴莎菅蒯，薇蕨荔苀。王刍莔台，戎葵怀羊。苯蓬茸，弥皋被冈。筱簜敷衍，编町成篁。山谷原隰，泱漭无疆。乃有昆明灵沼，黑水玄址。周以金堤，树以柳杞。豫章珍馆，揭焉中峙。牵牛立其左，织女处其右。日月于是乎出入，象扶桑与蒙汜。其中则有鼋鼍巨鳖，鳣鲤鱮鲖。鲔鲵鲿鲨，修额短项。大口折鼻，诡类殊种。鸟则鹔鹴鸹鸨，驾鹅鸿鶤。上春候来，季秋就温。南翔衡阳，北栖雁门。奋隼归凫，沸卉軿訇。众形殊声，不可胜论。
于是孟冬作阴，寒风肃杀。雨雪飘飘，冰霜惨烈。百卉具零，刚虫搏挚。尔乃振天维，衍地络。荡川渎，簸林薄。鸟毕骇，兽咸作。草伏木栖，寓居穴托。起彼集此，霍绎纷泊。在彼灵囿之中，前后无有垠锷。虞人掌焉，为之营域。焚莱平场，柞木剪棘。结罝百里，迒杜蹊塞。麀鹿麌麌，骈田逼仄。天子乃驾雕轸，六骏駮。戴翠帽，倚金较。璿弁玉缨，遗光倏爚。建玄弋，树招摇。栖鸣鸢，曳云梢。弧旌枉矢，虹旃蜺旄。华盖承辰，天毕前驱。千乘雷动，万骑龙趋。属车之簉，载猃猲獢。匪唯玩好，乃有秘书。小说九百，本自虞初。从容之求，寔俟寔储。于是蚩尤秉钺，奋鬣被般。禁御不若，以知神奸。螭魅魍魉，莫能逢旃。陈虎旅于飞廉，正垒壁乎上兰。结部曲，整行伍。燎京薪，駴雷鼓。纵猎徒，赴长莽。迾卒清候，武士赫怒。缇衣韎韐，睢盱拔扈。光炎烛天庭，嚣声震海浦。河渭为之波荡，吴岳为之陁堵。百禽遽，骙瞿奔触。丧精亡魂，失归忘趋。投轮关辐，不邀自遇。飞罕潚箾，流镝。矢不虚舍，鋋不苟跃。当足见碾，值轮被轹。僵禽毙兽，烂若碛砾。但观罝罗之所羂结，竿殳之所揘毕。叉蔟之所搀捔，徒搏之所撞。白日未及移其晷，已狝其什七八。
若夫游鷮高翚，绝坑踰斥。毚兔联猭，陵峦超壑。比诸东郭，莫之能获。乃有迅羽轻足，寻景追括。鸟不暇举，兽不得发。青骹挚于鞲下，韩卢噬于末。及其猛毅髬髵，隅目高匡。威慑兕虎，莫之敢伉。乃使中黄之士，育获之俦，朱鬕髽，植发如竿。袒裼戟手，奎踽盘桓。鼻赤象，圈巨狿。揸狒猬，窳狻。揩枳落，突棘藩。梗林为之靡拉，朴丛为之摧残。轻锐僄狡趫捷之徒，赴洞穴，探封狐。陵重巘，猎昆駼。杪木末，获獑猢。超殊榛，摕飞鼯。
是时后宫嬖人昭仪之伦，常亚于乘舆。慕贾氏之如皋，乐北风之同车。盘于游畋，其乐只且。于是鸟兽殚，目观穷。迁延邪睨，集乎长杨之宫。息行夫，展车马。收禽举胔，数课众寡。置互摆牲，颁赐获卤。割鲜野飨，犒勤赏功。五军六师，千列百重。酒车酌醴，方驾授饔。升觞举燧，既釂鸣钟。膳夫驰骑，察贰廉空。炙炰夥，清酤。皇恩溥，洪德施。徒御悦，士忘罢。巾车命驾，回旆右移。相羊乎五柞之馆，旋憩乎昆明之池。登豫章，简矰红。蒲且发，弋高鸿。挂白鹄，联飞龙。磻不特絓，往必加双。
于是命舟牧，为水嬉。浮鹢首，翳云芝。垂翟葆，建羽旗。齐枻女，纵棹歌。发引和，校鸣葭。奏淮南，度阳阿。感河冯，怀湘娥。惊蝄蜽，惮蛟蛇。然后钓鲂鳢，纚鰋鲉。摭紫贝，搏耆龟。扼水豹，絷潜牛。泽虞是滥，何有春秋？擿漻澥，搜川渎。布九罭，设罜。摷昆鲕，殄水族。蘧藕拔，蜃蛤剥。逞欲畋魰，效获麑。摎蓼浶浪，乾池涤薮。上无逸飞，下无遗走。擭胎拾卵，蚳蝝尽取。取乐今日，遑恤我后？既定且宁，焉知倾陁？
大驾幸乎平乐，张甲乙而袭翠被。攒珍宝之玩好，纷瑰丽以奓靡。临迥望之广场，程角抵之妙戏。乌获扛鼎，都卢寻橦。冲狭燕濯，胸突铦锋。跳丸剑之挥霍，走索上而相逢。华岳峨峨，冈峦参差。神木灵草，朱实离离。总会仙倡，戏豹舞罴。白虎鼓瑟，苍龙吹篪。女娥坐而长歌，声清畅而蜲蛇。洪涯立而指麾，被毛羽之襳襹。度曲未终，云起雪飞。初若飘飘，后遂霏霏。复陆重阁，转石成雷。霹礰激而增响，磅磕象乎天威。巨兽百寻，是为曼延。神山崔巍，欻从背见。熊虎升而挐攫，猿狖超而高援。怪兽陆梁，大雀踆踆。白象行孕，垂鼻辚囷。海鳞变而成龙，状蜿蜿以蝹蝹。含利颬颬，化为仙车。骊驾四鹿，芝盖九葩。蟾蜍与龟，水人弄蛇。奇幻倏忽，易貌分形。吞刀吐火，云雾杳冥。画地成川，流渭通泾。东海黄公，赤刀粤祝。冀厌白虎，卒不能救。挟邪作蛊，于是不售。尔乃建戏车，树修旃。侲僮程材，上下翩翻。突倒投而跟絓，譬陨绝而复联。百马同辔，骋足并驰。橦末之伎，态不可弥。弯弓射乎西羌，又顾发乎鲜卑。
于是众变尽，心酲醉。盘乐极，怅怀萃。阴戒期门，微行要屈。降尊就卑，怀玺藏绂。便旋闾阎，周观郊遂。若神龙之变化，章后皇之为贵。然后历掖庭，适驩馆。捐衰色，从嬿婉。促中堂之狭坐，羽觞行而无算。秘舞更奏，妙材骋伎。妖蛊艳夫夏姬，美声畅于虞氏。始徐进而羸形，似不任乎罗绮。嚼清商而却转，增婵蜎以此豸。纷纵体而迅赴，若惊鹤之群罢。振朱屣于盘樽，奋长袖之飒纚。要绍修态，丽服飏菁。眳藐流眄，一顾倾城。展季桑门，谁能不营？列爵十四，竞媚取荣。盛衰无常，唯爱所丁。卫后兴于鬒发，飞燕宠于体轻。尔乃逞志究欲，穷身极娱。鉴戒唐诗，他人是媮。自君作故，何礼之拘？增昭仪于婕妤，贤既公而又侯。许赵氏以无上，思致董于有虞。王闳争于坐侧，汉载安而不渝。
高祖创业，继体承基。暂劳永逸，无为而治。耽乐是从，何虑何思？多历年所，二百馀期。徒以地沃野丰，百物殷阜。岩险周固，衿带易守。得之者强，据之者久。流长则难竭，柢深则难朽。故奢泰肆情，馨烈弥茂。鄙生生乎三百之外，传闻于未闻之者。曾髣髴其若梦，未一隅之能睹。此何与于殷人屡迁，前八而后五？居相圮耿，不常厥土。盘庚作诰，帅人以苦。方今圣上，同天号于帝皇，掩四海而为家，富有之业，莫我大也。徒恨不能以靡丽为国华，独俭啬以龌龊，忘蟋蟀之谓何？岂欲之而不能，将能之而不欲欤？蒙窃惑焉，愿闻所以辩之之说也。
译文
有位凭虚公子，内心骄奢，身体慵懒，向来喜爱博古通今，向史官学习，因此知晓许多前朝典故。他对安处先生说：“人在阳气充足时心情舒畅，在阴气浓重时心情凄惨，这是受天象影响。身处肥沃土地生活安逸，身处贫瘠土地则劳作辛苦，这是由地理环境决定。心情凄惨就缺少欢乐，劳作辛苦就难以慷慨施恩，能违背这种规律的人少之又少。这种情况在小地方存在，大的国家也是如此。所以帝王顺应天地规律实现教化，百姓接受帝王的教导形成习俗。教化和习俗的根本，会随着时代变化。怎么来验证这一点呢？秦国占据雍州而强大，周朝定都豫州就弱小。汉高祖定都长安，国家太平；光武帝定都洛阳，生活俭朴。国家政治的兴衰，常常由此产生。先生难道没看到西汉都城长安的情况吗？请让我为您详细讲讲。
汉朝最初定都时，选在渭水岸边。这里北面是秦朝旧地，实际上就是咸阳。长安左边有崤山、函谷关这样的险要之地，还有桃林塞。旁边有太华山和少华山，传说巨灵神用力一推，留下了高高的手掌和巨大的脚印，引导黄河拐弯，那些痕迹至今还在。右边有陇坻的关隘，隔开了华夏与戎族。岐山、梁山、汧山、雍山一带，传说陈宝神鸟会在这里鸣叫。在长安前方，终南山和太一山雄伟险峻，山峦连绵起伏。山脉与嶓冢山相连，环绕着杜县和鄠县，沣水和镐水穿流而过，着名的蓝田美玉就产自这里。后方有高陵平原，占据着渭水和泾水流域。地势平坦开阔，作为长安附近的屏障。再远处，有九嵏山和甘泉宫，那里常年寒冷，太阳到了北回归线时还冰封未化，却是避暑的好去处。这里有广袤肥沃的田野，土地属上等，是天下物产丰富的好地方。从前天帝赏识秦穆公，召见了他，还演奏钧天广乐招待他。天帝喝醉后，赐给秦穆公金策，把这块土地封给他，划分在鹑首星座对应的区域。当时，和秦国一样强大的国家有六个，然而天下最终归属于西方的秦国，这难道不神奇吗？
当初汉高祖刘邦进入关中时，金、木、水、火、土五星连珠，聚于东井星区。娄敬放下拉车的横木，大胆提出定都关中的建议。这是上天启发了高祖的想法，众人也出谋划策。高祖考虑定都时，心中或许也有神明的指引，认为长安适合作为国都。难道高祖不想念家乡丰县的枌榆社？但天命不可违背，谁敢改变呢？于是，汉朝开始测量都城的规模，考察其面积大小。规划城墙、城壕，营造外城。都城的设计参考了八方都城的特色，并非沿用旧制。汉朝借鉴秦朝的制度，跨越周朝的规制。嫌弃周朝宫殿的狭小简陋，扩大了宫殿的规模。在未央宫确定紫宫的位置，在阊阖门树立高大的宫阙。顺着龙首山的地势建造宫殿，宫殿巍峨高耸。架起像长虹一样的长梁，连接起房梁和椽子。在藻井中倒挂着茄形的装饰，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用华丽的椽子和璧珰装饰宫殿，光芒闪耀。宫殿的柱子雕刻精美，柱础用玉石制成，斗拱和楣梁都有精美的刺绣。宫殿有三层台阶，轩廊重重，栏杆和门槛都雕刻着花纹。右边是平道，左边是阶梯，门上有青色的连环花纹，台阶涂成红色。殿堂平整，设有陡峭的崖壁般的台阶。台阶层层叠叠，栈道险峻。沿着河岸修筑平坦的道路，道路高低起伏。宫殿的门重重加固，防范坏人。宫殿仰望能承接天帝居所的福气，阳气照耀，阴气潜藏。万钧重的大钟，钟架雄伟壮观。钟架仿佛带着余怒，振翅欲飞。朝堂在东边，温调殿在北边延伸。西边有玉台，与昆德殿相连。这些宫殿高大巍峨，让人不知如何形容。至于长年宫、神仙宫、宣室殿、玉堂殿，以及麒麟殿、朱鸟殿、龙兴殿、含章殿，就像众星环绕北极星一样，光辉灿烂。正殿和路寝殿，是帝王接见诸侯的地方。大夏殿规模宏大，九扇门敞开。庭院中树木繁茂，芳草如茵。宫门高大宽敞，两旁列坐着铜铸人像。宫殿内有常侍、谒者等官员，随时听候帝王差遣。兰台和金马门，官员们轮流值班。还有天禄阁和石渠阁，是校勘文献的地方。此外，有虎威殿和章沟门，是负责警戒的官署。宫外有巡逻的道路，宫内有众多房舍。卫尉率领八支军队，日夜巡逻警戒。宫中树立着兵器，以防不测。
后宫有昭阳殿、飞翔殿，增成殿、合欢殿，兰林殿、披香殿，凤凰殿、鸳鸾殿。这些宫殿华丽窈窕，令人赞叹。后宫的馆舍，装饰精美细致。用彩色绣品包裹，用朱红和翠绿描绘花纹。用翡翠、火齐珠和美玉装饰。悬挂着夜明珠和随侯珠，当作照明的烛火。宫殿的台阶用金玉砌成，红色的庭院光辉耀眼。珊瑚、琳碧、瓀珉等珍宝琳琅满目，宛如昆仑山般瑰丽。虽然这些宫殿规模不大，但奢华程度超过了帝王的宫殿。在钩陈星之外，有高高的阁道，连接着长乐宫和明光宫，向北直通桂宫。还让鲁班那样的巧匠，在其中尽情施展技艺。后宫的布置无需变动，乐器也不用迁移。门卫和供帐，都按照规定安排。帝王可以随意前往，下车就能举行宴会。即使一年到头都在这里游玩，也难以逛遍所有地方。这里的奇珍异宝日新月异，让人目不暇接。
帝王觉得宫殿虽然壮丽，但担心与尊卑秩序不符。尽管宫殿宽敞，但心里仍有不安。想要把宫殿建得像紫微宫一样，可惜阿房宫不能居住。于是寻找从前的宫殿遗址，在秦朝的遗迹中找到了林光宫。在甘泉山的高爽之地，大规模地扩建宫殿。新建了迎风宫，又增添了露寒宫和储胥宫。宫殿建在山冈上，高耸入云。通天台高耸挺立，高达百丈，像树干一样拔地而起。上面色彩斑斓，下面陡峭如削。大鹏鸟奋力高飞也难以企及，更何况青鸟和黄雀。趴在栏杆上向下听，能听到雷霆般的轰鸣声。柏梁台遭遇火灾后，越地的巫师献上方法。于是建造建章宫，以消除火灾的不祥。建章宫的规模和未央宫相当。圆形的宫阙高耸入云，像两块高大的石碑遥遥相望。凤凰雕塑在屋脊上展翅欲飞，仿佛迎着风要翱翔天际。在阊阖门内，别风阙高高耸立。建筑工艺精巧绝伦，窗户交错，疏朗明亮。宫殿高耸入云，亭亭玉立。神明台特别突出，井干楼层层叠叠，高达百丈。在浮柱上搭建游极，用重栾相互承接。层层构建，直上云霄，仰望北辰星，令人心情振奋。在宫殿的中央消除尘埃，聚集天地间的清气。俯瞰弯曲的彩虹，观察云神的依托。登上飞闼向上眺望，正好能看到瑶光星和玉绳星。刚要前往，还没走到一半，就会因恐惧而颤抖。若不是都卢人那样身手敏捷，谁能攀登到顶端呢？馺娑殿、骀荡殿，高大雄伟。枍诣殿、承光殿，宽敞开阔。宫殿的桴木和棼梁层层叠叠，排列整齐。宫殿的屋檐反曲，飞檐高高翘起。阳光照进殿内，如同日月的光辉。天梁宫的宫门高大宽敞，旌旗不必取下，四匹马并驾齐驱就能通过。车轮轻快地奔驰，一扇门就能容纳。宫殿的长廊和庑殿广阔，阁道像云一样蔓延。庭院奇特，门庭众多。重重闺门，幽深曲折，相互连通。望去深远悠长，让人不知身在何处。珍台高耸壮丽，磴道曲折向东延伸。就像阆风山的山坡，横跨西洫，连接金墉城。城尉不必敲梆子警戒，内外就能暗中相通。
建章宫前面是唐中池，一眼望去广阔无垠。旁边是太液池，池水浩渺。渐台矗立在太液池中央，高大宽敞。池水深广，神山巍峨。瀛洲、方丈和蓬莱三座仙山并列其中。山上林木高耸，山下岩石险峻。长风在岛屿间激荡，掀起巨大的波涛。石菌生长在水边，灵芝的红色枝干在水中漂洗。海若在深水中遨游，鲸鱼迷失方向。于是，汉武帝采用少君的方术，期望栾大的方术能够灵验。竖起高高的仙掌，承接云端的清露。将琼蕊研成碎屑作为早餐，希望能延年益寿。羡慕古代仙人赤松子和王子乔，想要在天路上与羡门子高相遇。梦想着像黄帝一样在鼎湖乘龙升天，世俗的生活又怎能令人羡慕呢？如果能长生不老，又何必急于建造陵墓呢？
看看长安的城郭规制，城的四面各开三座城门，道路平坦宽阔。道路可以并行十二辆车，街衢纵横交错。居民区整齐笔直，房屋的屋脊高低一致。北阙的贵族宅第，正对着大道开门。建筑工艺精巧，质量上乘，不会倒塌。房屋用绨锦包裹，墙壁涂满朱紫色彩。武库中收藏着兵器，放在兰锜之上。若不是石显、董贤那样的权贵，谁能居住在这里呢？于是开辟了九个市场，市场之间相互连通。旗亭有五层之高，站在上面可以俯瞰市场的各个通道。周朝设有大胥管理市场，如今则由市尉负责。珍贵的货物纷纷运来，像鸟群聚集、鱼鳞荟萃。商人盈利丰厚，顾客需求也能得到满足。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商人和小贩，他们贩卖的货物真假混杂，欺骗边境的百姓。何必辛苦劳作，靠不正当手段获取的利益就足以维持生计。这些商人的男女，穿着比许伯、史丹还要华丽奢侈。至于翁伯、浊质、张里这些人，他们击钟列鼎而食，车马相连，往来频繁。东京的公侯，也比不上他们的阔气。都城的游侠，如张回、赵放等人，他们的志向与信陵君无忌看齐，效仿孟尝君田文的行为。他们轻视生死，重视义气，结党成群。这类人数量众多，追随者如云。茂陵的原涉，阳陵的朱安世，勇猛强悍，如同虎豹。他们睚眦必报，常常有人陈尸路边。丞相想要赎回儿子的罪过，却导致阳石公主被牵连，公孙贺被诛杀。至于五县那些善于游谈辩论的人，他们街谈巷议，对他人评头论足。剖析事情细致入微，对喜欢的人极力夸赞，对厌恶的人则恶意诋毁。京城郊外的乡邑，人口众多，物产丰富。五都的商人，迁移至此。商队络绎不绝，冠带之人往来交错，车辕相接。京城周围千里之地，由京尹统辖。郡国的宫馆，共有一百四十五处。西边直达盩厔，囊括酆县和鄠县。东边到黄河和华山，延伸至虢县。
上林苑作为皇家禁苑，跨越山谷，覆盖山岗。东至鼎湖，斜向连接细柳。涵盖长杨宫，连接五柞宫，环绕黄山，抵达牛首山。苑墙连绵不绝，长达四百多里。各种植物在这里生长，各类动物在这里栖息。众鸟翩然飞翔，群兽悠然自得。它们分散时如惊涛骇浪，聚集时像小山一样。即使是伯益也叫不出所有动植物的名字，隶首也难以统计它们的数量。山林中的物产，应有尽有。树木有枞树、栝树、棕树、楠树，梓树、棫树、楩树、枫树。花卉灌木丛生，如同邓林一般茂密。草木郁郁葱葱，挺拔高耸。它们开花结果，枝叶繁茂，投下阴凉。草类有葴草、莎草、菅草、蒯草，薇草、蕨草、荔草、苀草。还有王刍草、莔草、台草，戎葵和怀羊草。草丛茂密，覆盖着山冈。小竹和大竹蔓延生长，形成一片片竹林。山谷和平原，广阔无边。这里还有昆明池这个灵沼，池水呈黑色。周围用金堤环绕，种植着柳树和杞树。豫章馆矗立在池中。池的左边有牵牛星像，右边有织女星像。日月仿佛在这里升起和落下，象征着日出的扶桑和日落的蒙汜。池中还有鼋、鼍、巨鳖，鳣鱼、鲤鱼、鱮鱼、鲖鱼。鲔鱼、鲵鱼、鲿鱼、鲨鱼，它们额头宽阔，颈项短小，嘴巴宽大，鼻子弯曲，种类繁多。鸟类有鹔鹴、鸹鸨，驾鹅、鸿鶤。它们春天前来，深秋前往温暖的地方。向南飞到衡阳，向北栖息在雁门。隼鸟奋飞，野鸭归来，声音喧闹。它们形态各异，叫声不同，难以一一描述。
到了孟冬时节，阴气上升，寒风凛冽，万物肃杀。雨雪纷飞，冰霜冷酷。花草凋零，猛兽搏击。于是，天地间的秩序被打乱，川渎震荡，林薄摇晃。鸟儿惊恐，野兽躁动。草木伏地，动物藏身洞穴。它们四处奔逃，纷纷聚集。在那灵囿之中，无边无际。虞人负责管理，为狩猎划定区域。焚烧杂草，平整场地，砍伐树木，清除荆棘。在百里范围内设置罗网，堵塞野兽的道路。麀鹿众多，密密麻麻。天子乘坐雕刻精美的车驾，驾驭六匹毛色斑驳的骏马。头戴翠帽，倚靠金饰的车较。玉饰的弁帽和缨带，光芒闪烁。树立玄弋星和招摇星的旗帜，上面栖息着鸣鸢，飘着云梢。弧旌和枉矢旗，虹旃和蜺旄旗随风飘扬。华盖承接星辰，天毕星旗在前引导。千辆车如雷鸣般开动，万匹马如游龙般奔腾。属车之中，载着猃猲獢等猎犬。车上不仅有玩物，还有书籍。其中小说九百篇，出自虞初之手。这些书籍供天子闲暇时阅读。于是蚩尤手持大斧，毛发竖起，身披虎皮。他能识别神怪，禁止邪恶。螭魅魍魉等鬼怪，都无法逃脱。在飞廉馆部署虎旅，在上兰观整顿营垒。军队排列整齐，点燃木柴，敲响雷鼓。猎人们奔赴荒野。士兵们清查警戒，武士们怒目而视。他们身着红色衣服，气势嚣张。火光冲天，喧嚣声震海。黄河和渭河为之波涛激荡，吴岳山为之动摇。百禽惊慌失措，四处奔逃。它们丧魂落魄，迷失方向。车轮和辐条来不及躲避，就与猎物相遇。飞网迅速落下，流箭飞驰。箭无虚发，鋋不虚跃。猎物被车轮碾压，被辐条击中。僵死的禽兽，像沙砾一样散落一地。只见罗网所到之处，猎物被捕获；竿殳挥舞之下，猎物被击毙。叉蔟刺中，徒手搏斗。太阳还未移动日晷的影子，猎物就已被猎杀七八成。
那些高飞的野鸡，跨越深坑和沼泽。狡兔敏捷地奔跑，翻山越壑。就算像东郭逡那样的狡兔，也难以逃脱。于是，猎人们放出迅速的飞禽和敏捷的猎犬，追逐猎物的身影和箭的踪迹。鸟儿来不及飞起，野兽来不及逃窜。青骹鹰在臂鞲下出击，韩卢犬在车辙后撕咬。还有那些凶猛的猎犬，鬃毛竖起，眼睛斜视，眼眶高耸。它们的威慑力让兕虎都不敢对抗。于是，让中黄之士、夏育和乌获那样的勇士，戴着红色头巾，头发竖起如竿。他们袒露上身，手持武器，盘旋徘徊。他们能制服赤象，困住巨狿。抓住狒猬，击杀窳狻。冲破枳木藩篱，突破荆棘丛。树林被他们冲倒，灌木丛被他们摧残。那些轻锐敏捷的猎手，奔赴洞穴，搜寻狐狸。攀登高山，猎取昆駼。爬上树梢，捕获獑猢。跨越榛丛，捕捉飞鼯。
这时，后宫受宠的昭仪等人，常常陪伴在天子身边。她们羡慕贾大夫的妻子看到丈夫射雉时的快乐，喜欢像《北风》诗中所描绘的同车出游。她们沉迷于游猎，乐此不疲。于是，鸟兽被猎尽，眼前的景观也穷尽了。天子一行人缓缓前行，斜视着，来到长杨宫。让车夫休息，整理车马。收集禽兽的尸体，统计猎物的数量。设置肉架，摆放牲畜，赏赐捕获的猎物。在野外切割鲜肉，犒劳辛勤的将士，奖赏有功之人。五军六师，排列成千列百重。酒车装满美酒，并排发放食物。举杯点火，饮酒后鸣钟。膳夫骑马巡视，检查有无遗漏。烤肉丰盛，美酒香醇。皇恩浩荡，德泽深厚。车夫和士兵们都很高兴，忘记了疲劳。巾车下令驾车，调转旗帜向右行进。在五柞宫游玩，在昆明池休息。登上豫章馆，挑选红色的矰箭。蒲且子般的射手发射箭矢，射中高飞的鸿雁。射中白鹄，连带飞龙雁。箭无虚发，一箭双雕。
于是，命令舟牧组织水上游乐。船头装饰着鹢鸟，船顶覆盖着云芝。垂挂着翟羽葆，树立着羽旗。划船的船女整齐划一，齐声唱起棹歌，一人领唱众人应和，更有横笛鸣奏相和。演奏起《淮南王曲》，舞起《阳阿》之舞，这般乐声，似乎能感动河伯冯夷，唤起人们对湘水女神娥皇、女英的思念，就连水中精怪蝄蜽也会受惊，蛟龙与蛇类也心生忌惮。
随后众人开始垂钓鲂鱼与鳢鱼，用渔网捕捞鰋鱼和鲉鱼，拾取紫贝，捕捉老龟。扼制水豹，拴住潜牛。水泽官员放任大家捕捞，根本不分春秋时节。搅乱海湖，搜索川流，布下细密渔网，捕获小鱼小虾，将水族捕杀殆尽。莲藕被连根拔起，蜃蛤也被剥开取肉。众人肆意打猎捕鱼，收获幼兽与雏鸟。水面波涛汹涌，好似要将池塘与湖泽淘干。天上没有能逃脱的飞鸟，水下没有能遗漏的游鱼。甚至连怀胎的母兽、鸟卵，以及幼虫都被尽数取走。大家只顾着今日享乐，哪里会顾及日后呢？当下安宁无事，又怎会料到将来的倾颓？
皇帝车驾驾临平乐观，观内张挂起甲乙帐幕，铺上翠羽织就的被褥。聚集起奇珍异宝与精巧玩物，场面瑰丽奢华。在广阔的广场上，表演各种精彩的角抵戏。大力士乌获能举起沉重的鼎，都卢国人能攀爬高竿。演员们穿过狭窄的刀圈，如燕子般飞跃水坛，胸口迎着锋利的刀刃。耍弄丸剑的艺人手法娴熟，流星赶月，走绳索的艺人在绳上相遇，如履平地。
模拟的华山巍峨耸立，山峦高低错落。山上有神木灵草，红色的果实累累下垂。众多扮演仙人的艺人汇聚一堂，豹子和熊罴也参与表演。白虎弹奏瑟琴，苍龙吹奏篪管。娥皇、女英般的女子安坐长歌，声音清脆流畅，婉转悠扬。洪涯仙人站立指挥，身上的羽毛服饰轻盈飘动。歌曲还未唱完，云雾涌起，雪花飘飞。起初飘飘扬扬，后来纷纷扬扬。翻倒的石头发出雷鸣般的声响，霹雳轰鸣，仿佛天威降临。
巨大的假兽身长百丈，进行着名为曼延的表演。神山巍峨耸立，突然从假兽背后显现。熊虎攀爬而上，相互搏斗，猿猴飞跃高攀。怪兽纵横跳跃，大雀缓缓行走。白象一边行走一边孕育小象，长鼻卷曲。海鱼变幻成龙，身躯蜿蜒游动。口中喷火的含利兽咆哮着，变成仙车。仙车由四头鹿驾驭，车盖上装饰着九朵灵芝。还有蟾蜍与灵龟的表演，水人玩弄着蛇。奇幻的表演瞬间变化，形态各异。有人吞刀吐火，营造出云雾迷茫的氛围。在地上画出河流，让渭水与泾水相通。
表演东海黄公的故事，黄公手持赤刀，念着越地咒语，企图降伏白虎，最终却无法自救。凭借邪术迷惑众人的做法，在这里行不通了。接着搭建戏车，树立高高的旗帜。童子们展示技艺，在戏车上上下翻飞。头朝下倒悬，脚跟勾住绳索，看似坠落却又巧妙相连。百匹马共用一个缰绳，齐头并进，竞相奔驰。高竿顶端的技艺层出不穷，令人目不暇接。演员们弯弓射向模拟的西羌，又转身射向模拟的鲜卑。
至此，各种精彩的变化表演完毕，众人如醉酒般沉浸其中。尽情游乐之后，心中怅然若失。皇帝暗中命令期门武士，微服出行。放下尊贵身份，怀揣玉玺，藏起印绶，在里巷间徘徊，遍览城郊景色。如同神龙变化莫测，彰显出皇帝身份的尊贵。
随后，皇帝经过掖庭，来到欢馆。抛弃容颜衰老的宫女，亲近年轻貌美的女子。在中堂紧凑的座位上，酒杯不停地传递，不计其数。私密的舞蹈接连上演，才艺出众的艺人尽情展示技艺。舞者如同夏姬般妖冶迷人，美妙的歌声比虞美人还要动听。舞者起初缓缓前行，身姿柔弱，仿佛承受不住身上的罗绮。轻唱清商之曲，转身之际，姿态更加婀娜。她们尽情舞动身躯，迅速跳跃，如同惊散的鹤群。在盘盏间舞动朱履，挥动长袖，飒飒作响。姿态优美动人，服饰华丽耀眼。她们目光流转，顾盼生姿，令人倾慕。就算是柳下惠和沙门之人，见了也难免心动。
后宫设有十四等爵位，女子们竞相献媚，以求荣宠。兴衰没有定数，全凭皇帝喜爱。卫子夫因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得到宠幸，赵飞燕则因体态轻盈备受宠爱。皇帝在这里尽情满足欲望，穷尽身心之娱。借鉴《诗经唐风》的告诫，警惕他人的觊觎。但皇帝自行其是，又怎会受礼法的拘束？在婕妤之上增设昭仪之位，女子不仅能被封为公，还能封侯。给予赵飞燕姐妹无上的尊荣，甚至想给予董贤虞舜般的高位。王闳在一旁直言劝谏，汉朝的国统才得以安稳不变。
汉高祖开创基业，后世子孙继承皇位。经历短暂的辛劳，换来长久的安逸，实行无为而治。皇帝沉迷于享乐，无所忧虑。汉朝历经两百多年，只因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得到这片土地的人强大，占据这片土地的人长久。河流长则难以枯竭，根基深则难以腐朽。因此，汉朝皇室奢侈放纵，声名远扬。我出生在汉朝建立三百年之后，听闻前人讲述这些未曾经历之事，仿佛在梦中，难以窥其全貌。这与商朝多次迁都，前期八次、后期五次，从相土迁到耿地，居无定所又有何不同？盘庚发布诰命，带领百姓吃苦。如今圣上与皇天同号，统御四海为一家，论富有之业，无人能及。只遗憾不能将奢华壮丽当作国家的荣耀，却一味节俭，不知《蟋蟀》诗中告诫的深意。是想做却做不到，还是能做却不想做呢？我心中疑惑不解，希望听到先生的辨析之辞。（刘文安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