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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7天前
鄌郚史志总编

郄锡奎丨说说昌乐科举史上那些落榜生

  说说昌乐科举史上那些落榜生
  郄锡奎
  一年一度的夏季高考成绩和录取分数线揭晓了。在今天的全民教育背景下,金榜题名已不再是什么奢望和难事。每年上千万的录取名额,可以保证大多数考生被录取。只要你愿意去读大学,落榜的概率比考得上大学要小得多。
  但如果放到古代,以清代为例,秀才三年考两次,每次要经过县试、府试和院试,每个县录取名额只有十个八个的;举人、进士三年考一次(恩科除外),举人山东省每次取七八十名,进士全国每次取三百名左右。可以说,层层过关斩将,考试持续时间之长、内容之难、录取率之低,今天的高考绝对不可与其同日而语。关于此方面内容,本文不作赘述。即便如此,面对堪称“魔鬼般”“地狱级”的应试,各地考生仍然趋之若鹜,但最终能考取举人或进士的,实在是凤毛麟角。据文献记载,自隋代设立科举制度以来,昌乐籍进士仅44名,举人82名。一批又一批读书人,别说举人、进士,能够得一“生员(俗称‘秀才’)”资格,就足以光宗耀祖,导致祖坟上直冒青烟。于是,在科举路上,便会有数不清的才子名落孙山。他们有的苦读一生仍一无所获,有的在科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却止步于秀才或贡生,也有的屡败屡战最终如愿以偿。翻阅诸版本《昌乐县志》和有关家族的谱牒,我们可以发现,封建科举制度给有志之士开辟了上升渠道和空间,同时也给不少士子的生活戴上了沉重的枷锁。毕湘南,弱冠即成秀才,但“八试乡闱不第”。红河镇朱汉村的高延龄,九入棘闱,以副车终,遂不复进取。房仕庄的庠生陈德文,“困棘闱者几三十年”。乔官镇乔西村的冯麟瑞,“棘闱十入不售”。乔官镇北岩南村的黄润,十五岁便考取秀才,但“十入棘闱不售”。营丘镇黎家村的阎郁文,“乡试十次不第”。最后一次参加乡试放榜时,其门生及小门生均有列榜上者,阎郁文遂口占一联:“十次入场,岁贡终成老岁贡;两班报喜,门生还有小门生”。有一位考生,如果论落榜次数,比不过前边几位考场“老手”,《昌乐县志》记载其“五试于乡不第”,也就是说,考了五次举人皆折戟沉沙。这位考生与前几位落榜生一样,也是边读书、边教书、边备考、边等待落榜的消息,但不一样的是,他的教学KPI非常了得。这位考生就是岁贡生滕纲。他的学生简单列举几位,昌乐进士、工部尚书阎循琦,进士、吏部考功司主事阎循观,潍县进士、来安知县韩梦周,胶州进士、大理寺评事法坤宏,以及举人阎循厚、阎循霦等,大有成就者不乏其人。滕纲深研程朱理学,是儒家学风重要传播者,其教学以“敦善行、严义利”为核心,注重道德实践而非科场技巧,是有清一代山左地区着名教育家。[嘉庆]《昌乐县志》云:“远近咸称之曰‘滕先生’。”大家都知道,昌乐阎氏家族乃山左地区一大望族,从八世开始,历十三世三百多年,该家族共考取7个进士、13个举人,外加110多名庠生、贡生、廪生等,金榜之上,硕果累累,可谓科第连绵。正是在这样的家族传统熏陶下,培养了一批科举“钉子户”。阎湘茝和阎湘蕙哥俩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两人为增广生阎清澜之次子、三子,尧沟梁庄村人。据《昌乐县志》《阎氏家乘》等文献记载,阎湘茝“应乡试十三次”,于道光八年、十五年两中副榜,其后“数科均荐而未售”,每每与举人擦肩而过。最终任齐河县教谕,钦加六品衔,在任九年,重德尚义,育人尤重品性,赢得“士林干城”美誉。晚年归乡,仍以“处为纯儒,出为循吏”自律,守正持节,乡里称贤。阎湘蕙参加乡试不下十次,亦屡屡败北,以教书终老。在第十次赴济南参加考试时,阎湘蕙作诗《乙卯八月十五夜闱中作》一首:“堪怜白发早盈颠,逐队仍来矮屋前。头上姮娥应识我,闱中看月九回圆。”乡试是也叫“秋闱”,二十多年来,阎湘蕙已经是大明湖畔圆月的熟客了。后来又有诗云:“屡困公车已几回,知君非仅孝亷才。吾家登第传衣钵,集号辰辰细读来。”“秋闱我赴十余回,无奈依然老秀才。天榜姓名无注定,槐黄空向济南来。”对阎湘蕙这样的读书人来说,“考试永远在路上”,每一次考场内的失利,都阻挡不了其继续考的毅力,同时,也阻挡不了其考场外的努力。即便是“老秀才”,而且家境极其窘迫,也浇不灭他毕生致力舌耕和保护文献的热情。阎湘蕙每年所得教书酬金除购书外,尽数用于文献整理及公益事业。晚年更主持整理乡邦文献二十余载,在着书立说、古籍保护、文化遗产传承等领域做出突出贡献。还有一位落榜生的故事极具戏剧性。赵玉丰,祖籍宝城街道北三里村,自高祖赵以爵始迁居直隶承德府赤峰县。该生共九次参加顺天乡试,多少个日日夜夜里,赵玉丰深谙屡战屡败的滋味,在《一剪梅》中写道:“春梦参差又一场,不是黄粱,却似黄粱。短衣孤剑太郎当,来也滦阳,去也滦阳。造榜天过客断肠,越好风光,越不风光,搔头高唱望吾乡,路也茫茫,心也茫茫。”看来,实在是心灰意冷,再无斗志继续考下去了。令人搞笑的是,自己考得“一塌糊涂”,赵玉丰却鬼使神差地替别人代笔,当“枪手”以赚取酬金。要知道,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这种替考行为的风险性是非常之高的。说风险高并不是担心替考成绩不佳人家不给钱,而是科场舞弊之举一旦被发现,其后果相当严重,不只是断了科举路,甚至可能以罪论处。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此次替考赵玉丰“超常发挥”,被替之人竟然榜上有名,而且考卷还被印成“行卷”(亦称“闱墨”,即科举考试的范文),在全国范围内公开刊发。赵玉丰成人之美,自己却与举人无缘,真是有苦难言。若干年后,他写了一首诗,道出了肚子里的苦水:“忽从故纸忆前因,姓字虽非笔墨真。千里惯为弹铗客,百年谁识捉刀人。才如方朔但求饱,赋学扬雄常逐贫。何以利名俱忏悔,幡然归作葛天民。”这咎由自取的苦酒,想必只有自酿自喝了。或许是替考成功而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咸丰九年,赵玉丰收拾心情,决心再试一次,但内心还是认为有一搭无一搭,匆匆答完试卷,在揭榜的前一天,便乘车返乡。谁知走到半路,忽闻捷音,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实在令人慰藉。惊喜之余,赵玉丰提笔写道:“松州词客太詅痴,乍见泥金喜又疑。九转灵丹刚转遍,朱衣也有点头时。”又写道:“惭愧龙门跋浪难,十年鬻赋向长安。至今脱却青衫看,尚有刘蕡泪未乾。”寥寥数语,道出了科举路上的苦辣酸甜。其后,赵玉丰又继续纵身跃入科考深渊,七次参加会试,却始终与进士无缘。尽管如此,赵玉丰仍然被签分福建,以亲老而告假未就任。
  最后,让我们认识一位“最成功”的落榜生孟椿山。该生是宝都街道孟家庄人,道光二十六年举人。中举后,孟椿山雄心不减,立志会试折桂。可他三次参加殿试,皆因书法不合规范而落榜。《皇朝琐屑录》记载:“朝殿三试,以书不入格,履落人后。”古代科举,不仅需要文章写得好,字体还要漂亮,人长得也要五官端正,可以说“文、字、人”需俱佳,缺一不可。但孟椿山老当益壮,心怀老骥伏枥之志,在一败再败之后,于同治十年再赴都门。此辛未科因“孟椿山齿最高”,蒙恩钦批以三甲第二百名得进士,时年七十三岁。按旧例,中进士即可入候选官员序列,但因孟椿山年事已高且暂时无缺,遂返乡改任莱州教授。也就是说,孟椿山的录取,得益于皇帝的“点录”,或者说“特招”。这种做法源于宋代科举的“特奏名”制度,其背后的意义,有利于化解屡试不第者的怨气,巩固统治稳定;能够强化“崇文”价值观,维系社会对科举制度的信心;同时,为耗尽年华的士人提供政策性救济通道和最低保障,通过特批高龄考生入围而彰显“皇恩浩荡”。虽然孟椿山的进士功名不是硬实力的比拼结果,但也是其忠于朝廷、矢志不渝的奋斗换来的。这一活到老、学到老、干到老的模范行为和可贵精神,理应受到社会普遍认可和高度尊崇,不管是于古代,还是在今天。面对接二连三的失败,作为资深考生,心里肯定是失落的。但从另一方面解读,我们也似乎发现,古人的态度并不完全是颓靡不振的,大部分落榜生的表现是“意豁如也”。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生活还得继续,必须拿得起,看得开,放得下。他们或隐居教书,诱掖后进,诲人不倦;或结社交游,谈文论艺,广结良朋;或着书立说,引经据典,笔耕不辍;或力行乡贤,扶危济困,敦风化俗。可以说,这些读书人虽然榜上无名,但他们身处基层,还是有道德声望和文化权威的,在协助官府、维系传统、整肃民风和文化传播等方面,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落榜不等于人生落幕。还是那句话,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从此一蹶不振。要相信,每一次失败,都是在为你的成长和成功添加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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