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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4-08-03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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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的紫(张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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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19-03-07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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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醒的紫
  紫,是比黑更年轻的黑,是比蓝更成熟的蓝,是比红更老道的红。天空苏醒时,它是,温润的红和深邃的蓝交接处的那一缕霞光。意识苏醒时,它是,打开的睫毛和现实之间擦亮的火花。土地苏醒时,它是,满山遍野绿草丛中探出毛茸茸的花蕾。空气苏醒时,它是,随风传播而来的暗香。紫本身苏醒时,是一道穿越了色彩和空间的紫外线,是一座朦胧庞大的紫禁城,是一套乖巧玲珑的紫砂壶,是一滴防止伤口感染的紫药水。总是用一条纱巾遮掩住半个脸,只有眼睛在色彩的背后苏醒着,玄幻而神秘,如同行走的驼铃在荒漠中叮当作响,从驿站走向传说中的楼兰。
  脚下的路是紫色的丝绸铺就的,目的地是把炫紫的天光洒满异域,建立一个姹紫的国。一种颜色背负了重任,就很难用名词或者形容词来定义它,它有了自己的信仰,就仿佛拥有了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军队,自己的纲领。以紫命名的组织,像当年的黄巾军,白莲教,红灯照一样动听的名字,不过,它们的远征不是为了土地和粮食,只为一种色彩的传宗接代,为一种苏醒的状态奔走呼号。像宗教的朝圣者和传播者,放下富贵繁华,用疾苦去修行,用磨难来担当,就作别了水草丰美的江南,作别了牛羊肥硕的田园,在队伍的前面插一面绛紫的旗子,女扮男装走向遥远的理想。
  把一个家族和故国装入行囊,交给骆驼和马匹去背负,跋涉得缓慢而艰难。那些麻布的袋子装载着植物的种子和根茎,紫薇,藤萝,紫萱,紫荷,一个个像搬家的孩子,转学的儿童,好奇地打量着沿途的风景。还有紫荆,紫竹,薰衣草,紫玫瑰,紫罗兰,紫丁香,紫云英,紫百合,是稍微大一点的姐姐,一路照顾着弟弟妹妹,不让一粒种子丢失。那些柳条编织的箱子里,用绸缎仔细包裹的,是贵重的家当,紫水晶,紫玉,紫铜,紫金,沉甸甸地闷头赶路,不发出一点声响,只有紫色小花一样好奇而紧张的心跳,随着驼峰颠簸起伏,渐行渐远,留下一路淡紫的忧伤开在故乡,家在紫衣巷,花叫勿忘我。
  夜间找一处绿洲宿营,它们会扎制起紫霞的帐篷,生起紫烟的炉火,安营扎寨。会有远处笼罩的山影和云朵,庇护这群紫衣的来客,会有月光下莹莹闪闪的流水,洗去它们的疲倦和灰尘,使得紫色在暗夜里发亮,绝不与黑色溶为一体。随队而来的那些紫狐,紫蝶,紫鹦鹉,紫貂,这个时候会出来放风,成群结队在树林里游走,飞舞,欢叫,在夜间在他乡释放一只动物的本能,避免长途跋涉中,成为标本的可能。帐篷的四周,点燃起无数紫色的火炬,是很多花儿在燃烧对阳光的储存,用微弱的光亮,温暖这个临时的家园,每个黎明都会有落英满地,是小花们蜡烛一样燃尽枯萎的模样。深夜,会有一只紫箫吹响,吹出几千里外扬州的曲调,声声慢,扬州慢,长夜在箫管上蠕动得很慢很慢,月亮从这个笛孔流转到下一个笛孔,如同在二十四桥蜿蜒,迟迟不肯隐去。紫色的忧伤也不肯隐去,为了不与其它的颜色混杂,为了创立纯粹的紫色紫香的天地,紫,在夜里苏醒着,像一个深刻孤独的国王,等待着紫气东来。
  每一个子民都会背诵关于紫色的诗文,每一句经典都被刻写在立国的基石上,被所有的紫背负并相传。日照香炉生紫烟,纷纷红紫已成尘,紫陌红尘拂面来,万紫千红总是春,它们像摘洗新鲜的野菜也一样,把紫色挑选出来,作为一路的粮食和水,它们把这些诗句里的紫,从泥沙里捡拾出来,串联成为花环和贝壳珍珠的项链,挂在项下,挂在行走的驼铃上,反复吟诵,记忆,在荒漠中坚守着紫的底蕴,不让阳光蒸晒挥发,像保存自己体内的水分一样,牢牢把持着信仰和旗帜。风沙中,烈日下,泥泞中,一支带着面纱,目露柔光的队伍,缓慢而坚定地前行,偶尔传出吴越软语呢喃般的口令,如花在风中传递着诗词和书香,口口相传,代代相传。从雁门关走向玉门关,从杨柳依依走向漫天黄沙。一支队伍,从自己的静脉走向动脉,从血小管走回造血的骨髓。
  越过风沙掩埋的楼兰,越过拈花微笑的天竺,在比天边更遥远,比草原更辽阔的内心深处,建一个紫色的国家吧,建一座自己的城。让所有的植物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让所有的动物健康生长,交配繁衍,让所有的珠宝玉器熠熠生辉,重回庙堂。一个国家没有文字语言,只有一种颜色。一轮紫色的太阳缓缓苏醒,头戴紫金冠,身穿紫龙袍,俯视着一个小小的隐藏在一朵花里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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