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水滴
-----写给朋友的一颗蓝宝石
文/张劲松
纯蓝而坚硬的一滴水，以一颗种子的方式植入石头里，千万年过后，依旧圆润饱满。一滴水在石头中生长的过程，不会蒸发，也不会融化，处子一般坚守着最初的约定，等待火焰般的彩虹再次滑过天空时，会捧起一束蓝色的勿忘我，用一种目光，告诉人们什么叫做望穿秋水。一块石头，把内心最柔软的部分研磨成水，要多少的爱恨情仇，多少的前朝烟雨，才能百炼化作绕指柔。万紫千红中，只选择刀锋剑刃上幽幽一抹蓝，安安静静，深邃高远，是天空的蓝，湖泊的蓝，是最炽热却最冷静的蓝。大千世界里，只选择一滴水的形态，是最柔软最坚硬的一滴水，观音手中的水，西施浣纱的水，贵妃出浴的水，颠覆了江山社稷的一滴泪水。
一粒种子，一滴水，怀抱着一个小小的王国。它的边界光滑圆润，天然生成，没有战争和杀戮，它的疆土富饶辽阔，河川奔流，风吹草低见牛羊，它的臣民文明富足，能歌善舞，在草木萌生的春天里点燃篝火，静静地用目光交流，所有的语言在微风中散发着蓝色的光芒。秋天成熟的时候，他们漫山遍野收割这些散落的光芒，编织成诗歌和音乐，一个冬天就温暖如春。王国的四周是潮起潮落的海水，透过薄薄的雾气，可以看到海市蜃楼，可以看到渔舟唱晚，可以看到海上箫声，甚至，可以看到一颗蓝宝石幅员辽阔的生长线。传说中，生长于一场火焰和岩浆中的国家，它的前身却是浩瀚汪洋的湖海，所以子孙后代以蓝色命名，即使埋藏千万年，也不沾染一丝的尘埃。所有的子民，如同信仰爱情一般，相信自己的故国依旧在深蓝夜空中星光灿烂，熠熠生辉。
把一滴水放大，是一个饱满的果实，储存着种子和希望，把一只果实放大，是一个健康的子宫，繁衍着蓝皮肤的胎儿，是一个国王幼时的摇篮，是一段爱情结出的果实。把一滴水还原，就是一颗奇异的宝石，一只透明的镜子，一千种目光去看，就有一千个意象和隐喻，王冠的富贵荣华，大海的包容稳健，山峦的挺拔，土地的厚重，丝绸的柔顺光滑，刚玉的坚韧不屈，诗的雅韵，歌的回音。把千百万年的厚重放在掌心，会惊叹它的轻盈曼妙，晶莹剔透，把一颗宝石的心跳放在耳边，会感到大脑慢慢变蓝，大海和生命的呼啸，从右耳到左耳瞬间贯穿，知道名字和不知道名字的花朵，在眼前竞相开放，蓝色妖姬，薰衣草，蝴蝶兰，所有的花瓣煽动着小巧的翅膀，跳跃着纯蓝的火苗，让整个世界翻江倒海，让一块石头活色生香。
一颗宝石以一滴水的面目与我相见，是要告诉我什么。我知道，它是有生命的，能感觉到它的呼吸和心跳，可是却无法断定一块石头的性别。私下里，我接受它是女性的，只因为它的目光如水一般得柔和。现身于繁华世界，它却如同千万年前沉睡在土石中一样，宁静淡泊，含蓄内敛，低垂着眉眼，收敛着光芒，把内心修炼成一泓静水，不生起些微的波澜。这种姿态，就像是一朵深蓝的睡莲，所有的心事潜在水中，深不可测，却在岁月中慢慢漂白，只是用修长的脖颈高举着一朵花蕾，披一层月光细白的纱。其实，我大概知道它的心事，知道一滴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知道它单薄的身体经历了多少的风雨，只是，我不问，它也不说。只看到，那一抹蓝，在风雨中从未褪色，艳丽如初。
水与火能够交融，水与石头能够同生，水与生命能够繁衍，知道这些就足够了，不必问究竟花落谁家。茫茫人海，再见到它时，彼此会心一笑，一定会看到那一低头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