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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楼主] 发表于:2014-12-26 21:07
鄌郚总编

(小说)乱世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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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安 [1楼] 发表于:2019-01-03 14:37
鄌郚总编
  (小说)乱世屠戮
  ——“ 青丝白马寿阳来”
  刘福新
  (一)
  已是秋末冬初。这一年的冷空气来得格外早。听老人讲:五百年热,五百年冷,交替进行。此时正遇上寒冷周期。或是冷天对人的情绪有影响吧,大多是战乱频仍、经济凋蔽、国家分裂、百姓遭殃。
  在这早早降临南国的冷空气笼罩下,要在往年,那些大贵族早就生起了火炉,坐拥貂裘、谈笑风生了。但如今,他们的生活被搅乱了。
  侯景的水军绕过建康江面,到达了燕子矶。这燕子矶在建康略偏东北方向,正是大江之滨,跨江而出,倘若乘船从江里看去,宛如一只燕子扑在水面上,有头有翅。时有好事者,惟恐它飞去,满山用铁锁锁着,就在这燕子“脖颈”上造了一个亭子想镇住它。登上此亭,江山飘在眼前,风帆起于足下,真是建康一大胜景。就在矶边,相隔顶多二里路,有一梁武帝萧衍大兴佛教时建筑的寺院,这座寺院亦是一处胜景。因为这寺的右边,一片峭壁插入半空,就如石屏似的。壁尽处,山崖又回抱转来,回转处亦有阁,一半嵌入石崖中,一半临着江水。那阁中供个观世音像,塑像照到江水中,毫发皆见,宛然水月之景,名为观音阁。
  自从侯景渡江以来,在萧正德策应下,进军迅速,先头船队越过了建康,想环江包围梁朝都城建康。
  当这支身穿青袍的偏师上了岸,附近的老百姓已经逃跑一空。侯景的大将郭元建和任约正在这支水兵里边。
  还在历阳时,侯景就命郭元建和任约负责组建一支船队。船从哪里搞?郭、任二将的确动了不少脑筋。先是购买和征收历阳城里的船,继而雇船工打造了一些,等到萧正德假装载荻到来,又将大部分船只留下了,而且还留下了部分水兵帮郭、任操练水战。郭、任二将已逐步适应了江上作战了。
  梁南津校尉江子一,先前侯景渡江时,曾率舟师抵抗,但在萧正德破坏下,加上梁舟师多年未遇战事,尚未接战即大溃。江子一奔还,梁主面责,江子一谢罪道:“臣以身许国,常恐不得死所,今所部皆溃散逃去,臣只一人,怎能击贼?“之后,江子一与两个弟弟子四、子五领百余人截击侯景,皆战死。
  如今,他们根本遇不见梁朝的战船,更不用担心梁朝陆军来攻,所以大摇大摆地爬上了观音阁,乘着战争的间隙游览了一番。
  下山时,郭元建对任约说道:“江山甚美,只可惜姓萧的皇帝不会珍惜;造佛寺添景致,未尝不可,但笃信太过,就如邪魔入心,不能自拔,焉能不亡?”
  任约频频点头称是。
  天色将晚,郭元建命令船队就在此处泊着。准备明日一早,再行进止。
  再说侯景亲自率宋子仙、侯子鉴、于庆等将领离建康已经很近了,侯景下令,暂驻建康西郊,停止行动。
  北方将领耐寒冷,正好利用这短暂的战争空隙,开展练兵活动。他们对募集的新兵要求几近苛刻,完不成几百个刀砍枪刺动作,不允许休息。但饭菜做得好,零花钱也给得多,所以这些新兵毫无怨言。是贫苦农民参加了他们队伍的,能填饱肚子比什么都满足;是归降过来的原梁朝士兵,钱直接发到手里,没有见到喝兵血靠克扣军饷发财的将军,他们也心满意足。况且,他们是跟了侯景开辟自己新的生活道路的,不但官升得快,而且同官府对抗,看着那些士族们垮台,有种别样的新鲜和跃跃欲试的心情。
  这时候,这个教那个教都铺天盖地,没有人或很少有人再拿那套儒家的忠孝思想来宣传了,各人顾各人,什么忠君啊爱民啊救国啊济世啊,都统统扔到爪哇国里去了,谁给吃给穿给官当就跟着谁,管他呢!
  侯景迅速召募士兵和攻城略地,兵员越来越充足,军队像滚雪球般越来越膨胀了。侯景组成了马军、步军,还有水军。梁朝廷当然说他们是贼军。而在这一标标队伍里,他们想些什么呢?
  “胜者王侯败者贼!”
  败了是贼,胜了呢?等到老子们胜了,称呼就得翻个个儿。而现在,他们已经脚板踏在了皇帝老子坐龙庭的地方了,那紫袍玉带、豪宅美姬、仆婢成群、前呼后拥的贵族气派已经不是遥远不可及的事了。况且,好多士兵是在侯景渡过长江后参加进来的,他们觉得,梁朝官府的苛捐杂税简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严刑苛法让他们无法再活下去,即使没有侯景领着他们反对朝廷,他们自己也会哨聚起来谋求生存的,也会铤而走险的。侯景的第一谋士王伟已经观察到了这一点,适时地将这种反朝廷情绪撩拨得更旺。
  王伟摇着那柄已不适宜时令的鹅毛扇,站在一堵断垣上给军人讲话:
  “皇帝昏庸,奸臣专权,官府不拿你们当人看!你们不要相信命运,命运是可以改变的。这次攻打建康,就看你们的了!退者罚,进者赏,勇猛直前者有重赏!一场真正掌握你们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改朝换代,古来有之,我相信你们会成为开国元勋的!”
  这些身穿青色军袍、头戴压耳青帽子的兵士被王伟的话立即煽动了起来。无数支长矛像树林似地伸向天空,他们嘴里喷着白雾,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呐喊,连附近的长江和秦淮河也颤抖个不停。这种震耳的嗡嗡声弥漫在六世纪中期的中国南方土地上,用史书上的话来说,就是所谓“民怒,相与作乱”,“天下汹汹”。
  江边一字儿横摆着一队战船,最大的那只船里隐着装束怪异的一队士兵,他们是在即将开始的攻城战斗里完成特殊任务的。
  侯景与他的将佐们兵分两路,从陆上和淮水(秦淮河)直奔建康重要门户朱雀门外的大航(大航:朱雀门外的淮水浮桥称大航,亦称朱雀航或朱雀桁)。驻守在这里的内应萧正德,已经与侯景密通军情。除了萧正德的死党以外,还有许多临时分派到这里防守的梁朝士兵。直到这时,萧正德才撕下了假面具,逼迫着这些不明真相的士兵与他一起反叛朝廷,并说打下建康城,他当了皇帝,跟着他干的人都是功臣,要论功行赏,要加官进爵,要封妻荫子,要享受富贵荣华。
  突然里,只听一位军官喝道:“叛贼,你也是皇上亲侄子,皇上待你不薄,如何做出这大逆不道的事,勾结侯景反叛朝廷?”
  萧正德大怒,下令亲兵围住这个军官,这军官犹大骂不止,被剁成肉酱。
  东宫学士(东宫学士:封建社会,在太子东宫设太师、太傅、太保,还有少师、少傅、少保,掌辅导太子之职。另外还设置太子宾客、詹事府、三寺、十率府、左右春坊等。梁时,还未形成以上完整的规模。但也如一小朝廷。东宫学士在梁朝品秩不高,掌承旨、侍读、撰述等职)庾信,率东宫中三千人,立营航北,这会儿见到侯景军队逼近,想开航冲击,借挫贼锋,萧正德急令部下前去阻住,并以亲王和驻地指挥官的双重身份下令解散这支队伍。
  一会儿,侯景军队象一片青云似的荡了过来。东宫学士庾信率众文武官员组成的队伍不顾萧正德的阻挠,开朱雀航迎敌。就见淮水江面上突然驶来一船。只见这船:黑桅杆黑蓬帆,黑船舷黑甲板,甲板上还竖着黑盾牌,可说是遍体漆黑,就好似天上降下的黑色怪物,梁朝官兵直看得瞠目结舌。
  这当儿,又听得船上一阵悲悲咽咽声,着实惊人,原来是黑船中羌胡乐器觱篥(觱篥:音bì lì。是一种胡人乐器,其声悲,本名“悲栗”,胡人吹之以惊汉人马匹,使汉族骑兵不战而自乱)发出的声响。随着这惊人的声响,甲板上立时显现出披着黑甲,带着各种动物面具的武士来……原来,他们早就等在甲板上,一人下蹲,一人挺立,两张盾牌叠立,只看到一片黑,根本不见人,当盾牌拿开,便出现了这些魔怪般的人来。只见这面具奇奇怪怪、多种多样,龙、虎、狮、狼、狐、独角兽、两头蛇,皆不住地晃动。
  庾信带的这三千人皆为文学小吏,何曾见过这种凶神恶煞的样子;庾信虽自以为胆大,在太子萧纲那里夸下了海口,也早已吓得面无人色,那觱篥的“呜呜”声把梁军中的马也吓得直退;这些平日里连披盔贯甲的武士都很少见到的梁朝文官们怎不屁滚尿流,抱头鼠窜;还有的早吓得腿打哆嗦,连逃命的本能也丧失了,只有等死。
  刚开航时,庾信嘴里含着一根长长的甘蔗,借此为别人也为自己壮胆,突然间被船上一支飞矢侧射过来,将甘蔗射落地下。庾信七魂去了六魂半,弃军逃回了东宫。
  梁军中跑得慢的,有的想进入东府城,有的沿大街无头苍蝇般乱窜,有的躲入民房……还有些人被侯景的士兵追上,成了俘虏。
  萧正德开朱雀航渡过了侯景的先头部队,急忙率亲信去迎接侯景,到张桥相遇。两人在马上作揖,并辔进了宣阳门。此时,侯景渡江仅仅三天。
  笔者有首《满江红》专述侯景打进建康这段史事:
  铁骑八百,善乘乱长江破浪。滩声战建康纷乱,雷霆失壮。鹿角狼头休曰险,龙蟠虎踞无天相。问梁皇何故纳贼臣?人相谤。
  雨欲退,云不放;海欲进,江不让。信馋言屡误,万机俱丧。老去已忘行止计,祸来才算安危帐。眼瞅着侯景破京都,怎抵抗?
  且说侯景横槊跃马,与梁朝内奸萧正德并辔进了宣阳门,不禁显出一股得意面容,他回头看了看军师王伟,“左丞曾献本王一首诗,看来‘九月肃霜,十月涤场,速下建康,朋酒斯飨 ’的预言已然达到,摆宴庆功的事就托付于先生了。”王伟道:“明公相托,定不辜负……不过,还是战事要紧。”侯景微微颌首。一行人马在梁朝领军府前下马。这时,不知侯景又要耍什么鬼把戏?远远望着梁武帝的皇宫下拜,唏嘘不止。原来他想糊弄别人,说明自己带甲前来是为了“清君侧”杀奸臣、拯救皇上和黎民百姓的,是想把他的叛乱涂上一层合法的色彩。另外,他还想应合一句童谣,故而扭捏作态。
  先前,江南有童谣曰:“青丝白马寿阳来。”
  侯景为了印证这童谣应在他身上,特别在自己的白马上装饰青丝鞍辔。他对萧正德说:“我进河南时就骑着这匹白马,青丝辔鞍是朋友送的,我又是从寿阳而来,这不是天意吗!”
  说完哈哈大笑。萧正德这个内奸,还有侯景的将佐们一齐附和:“是天意,是天意!”
  其实,一年前,侯景第一谋士王伟派往建康的密探归寿阳,在禀报了梁朝廷的军事布置以后,随口述说了南方几首童谣。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伟心生一计,让这个密探带上几个人再潜回建康城,暗暗地在大街小巷传播他炮制的这句童谣。间谍们利用糖果和小玩具引诱小孩子,让他们到处传播。因这句童谣很能激起小孩子的好奇心,又加上十分好背,所以,不几天,这童谣便传遍了建康城的大街小巷。
  此后,王伟与库狄式和等人按照侯景原来鞍辔的尺寸,给侯景换上了这副鞍辔,托一位侯景的熟人送给侯景,让侯景觉得他就是应运而生的帝王。
  如今,侯景打到了建康,这句童谣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他“顺天应人”的谶语(谶语:谶音chèn。指预决吉凶祸福的预言预兆。西汉以降,谶讳之迷信学说盛行,出于政治需要,故意捏造了一些童谣,作为征兆。有人说,谶纬之说,起于王莽,以此助其篡逆,光武帝刘秀亦效之。魏晋宋齐梁篡夺政权,莫不附会符命,实源于谶讳之说)。这正是:
  顺风点火善燎埃,王伟端的诡诈才。早为犯京编谶语,“青丝白马寿阳来”。
  侯景率领叛军进了建康宣阳门以后,究竟又干了些什么呢?
  (二)
  刚进农历十一月,下了第一场大雪。这南国的雪好大啊!像要把建康吞没似的。台城周围的要塞大部分落于侯景叛军之手,已经无险可守。侯景军队已经把皇宫所在的台城(也叫宫城)团团包围了起来。几经战斗,侯景难以攻破梁朝军师将军羊侃守卫的台城,就加剧了对台城外面的进攻。
  侯景遣大将宋子仙率军攻入台城东面不远的东宫。这东宫为太子萧纲的官署兼宅第。宋子仙攻入东宫后,见萧纲没有带进台城的宫伎吓得到处乱窜、慌作一团。这些叛军正属壮年,忙于战争,好不容易见到个女人,而且是东宫里的能歌善舞的漂亮女子,谁不拼命争夺?全不顾这些宫伎的哀嚎。有的被两三个人或一群人争抢,衣服被撕破了,胳膊被拧折了。其中有一个宫伎不甘受辱,直往兵器上撞,鲜血喷射到雪地上,和着雪泥浸染着地面,令人惨不忍睹。
  一个侯景的亲将拍马驰进东宫,急匆匆下马,在宋子仙耳旁悄悄说了句什么,宋子仙微微点头。侯景的亲将走了。
  宋子仙下令,“不得再抢”!
  他慢慢踱进东宫内殿。亲兵屏息了声音,紧随宋子仙左右,几百名宫伎跪于殿中,眼睛里现出哀求的神情。那群披锦着缎的女子,虽锦缎披风里穿着厚袄,但遮不住他们苗条的身段,遮不住她们饱满的胸脯。尤其那姣好的面容,更让叛兵亵意顿生。
  “你们都起来吧!”宋子仙说。
  “奴婢不敢,只求将军饶我们一命!”其中一位瓜子脸,颈上围了一条石榴红绡巾的宫伎说。
  “不用担心,……不过,尔等可愿意嫁与我军将领?”
  “将军不杀奴婢们,已是奴婢们的万幸;将军不以我等残花败柳,愿终身服侍!”还是那个围石榴红绡巾的宫伎回答。
  “你误会了,我说的是我们军中还有些没有家眷的将领,他们跟随我们大王拼杀有功,大王特着我带你们去与他们成婚。”
  “感谢将军!感谢将军!”
  众宫伎脸上露出了笑容,真诚地表示着谢意。
  当天晚上,这些俏丽妖娆的宫伎各得其所,享受着侯景部将给他们带来的意想不到的乐趣。
  有个姓周的宫伎对分配给她的丈夫说:“我们在东宫几乎是一个女子的世界,宫内除了些小内监负责清理打扫外,全是我们这些女子。我们这些人中,有皇上拨来的,特别是这些年皇上不近女色,宫女们都放到这里了;有些女子是地方官员奉献来的;有的是外国赠送的;也许还有不少是自愿进来的;我们这些宫伎,虽然不是太子萧纲的妃妾,但既然在此,自然就成了太子的妃妾,随太子挑选,任情作乐。许多宫伎也年龄不小了,成天祷告和巴望着太子会看上她;但太子读书读呆了,反而对我们这些人不感兴趣。有些女子为此还唉声叹气呢!”
  “那你呢”?青年叛将说,“是不是也巴望着太子宠幸呢?”
  “我吗,到如今仍是个处女呢,你信不信?”姓周的宫伎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叹后,有点脸红,妩媚地笑了笑。“这不碰上将军了嘛!”
  那青年将领“呃”了一声,觉得喉头很干渴,用力吞了一口唾液。在夜的岑寂中,那声响居然意外的大。于是,姓周的宫伎好像回应这声响似的倏然立起身来,站在青年将领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都有种饥渴的感觉。猛地,青年军官张开了两臂,宫伎顺势倒在了男人怀里。她那羞涩似地嗫嚅着的小嘴唇,带有成熟的女性的风韵。他们相抱相拥,黑暗中,青年军官胸口处明显感到了宫伎乳房的形状,接着他右手慢慢下滑,伸进宫伎的小腹下面,宫伎两腿间已湿得一塌糊涂……青年军官极不熟练地将那硬梆梆的东西插了进去,宫伎起初喊疼,可后来,随着男子的动作,她敏感地做出反应,扭动着身体,大声呻吟,随着高潮的逼近,宫伎用力地抱住男人,发出更冲动更辨别不清的呻吟。这一夜,他们一连干了好几次,直到拂晓,才意犹未尽地睡去。
  有一姓滕的宫伎对分配给她的丈夫说:“我们这些人本是奴婢,又长了个好脸蛋,宫廷乐师教会我们弹琴吹笙,舞师教会我们舞蹈,美容师教会我们梳洗打扮,最讨厌的是那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宦官们,整天逼着我们演习如何才能哄得太子和太子客人的高兴,逼着我们对着镜子揣摩那狐媚子,自己看着都恶心。”
  “你能否也让我看一看你们那狐媚子的功夫,也让我开开眼界?”
  “哎呀,您既是我的夫君,还用得着那装模作样的狐媚吗?”
  接着,这位宫伎含嗔似地一笑,让那位年青军官一刹间魂魄被勾去,愣愣地看着她。待到回过神来,乐不可支,两人滚成一堆。于是舌吐丁香,芳舒豆蔻,巫雨迷情,蜂狂蝶采,凤倒鸾颠,燕语娇声……一对男女都觉得从未有过的快感。
  那个瓜子脸,颈围石榴红绡巾的女子,因长了一副倾城的貌,被侯景那个驼背耸肩、翻鼻孔小眼睛的表弟司高禄看中,再三乞求,侯景才不得已给了他。
  “我本来是赏给没有家小的年青人的,不想他这个人,见个俊俏女人就走火入魔了;再说,你子仙是最应该得到这个女人的!” 侯景对宋子仙不无歉意而又无可奈何地说。
  “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大王不可烦心;只要司总管高兴就行。”宋子仙诚心诚意地向侯景表白。
  当天夜里,司高禄如得珍宝,快活得发晕。他小眼眯眯着,翻鼻孔忽闪着,皮肉松弛的脸紧紧贴在这个宫伎的饱满胸膛上,两手抓着宫伎充满青春活力的臀部,继而紧紧抱住了宫伎纤细的腰,宫伎禁不住一阵气喘,媚笑着说:“看你那粗手笨脚的样子,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
  “女人见过倒不少,可从未见过像你这么让我动心的,我恨不得把你吃进肚子里去!”他扑了上去,宫伎咯咯咯笑个不停,刚刚开始,便听到宫伎的“哼哼呀呀”的夸张的声音。其实这个宫伎是东宫里的领班,是一个久闯江湖久涉风尘的女子。东宫被攻入,她心想:这会儿完了,还不是先被奸淫然后被杀死。后来见宋子仙制止了奸淫屠杀,心里一阵轻松,心想:自己过去本是受主人使唤来使唤去的奴婢,被人赠来赠去,不论旧主人还是新主人,逃脱不了受摆布的耻辱。又听到要把她们分给未曾结婚的青年将领,更是大喜过望,心想:不管分给哪个小伙子,都能名正言顺的过正常婚姻生活,不似这东宫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没想到,这个与侯景有亲戚关系的又老又丑又色的司高禄看中了她,硬把她要了来。唉!各安天命吧!免不了众姐妹说我“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哪!就这么好歹过下去吧,就这么佯装着哄他高兴吧,就如同那第一次同他上床时故意“哼哼呀呀”的样子吧……
  宋子仙亦最后领了一个宫伎回帐,宫伎感激得很,因为这位脸皮白净的大将,在她们这些女人面前不争不抢、不挑不选,很有点书生气质,最后要了她这个貌不出众的女人,她由衷地感激上苍,心甘情愿地跟在他后面进帐。
  “贱妾深感不杀之恩,又蒙垂怜收为下人。”
  “本将军可不是把你要来当下人的!”
  宋子仙看了看这位宫伎,又接着说:“我不是好色之徒,我的妻、妾尽够我消受了;不过,她们不在军旅。你可为我添油秉烛,我夜里是要学习兵法的,而且要看书到很晚很晚。”
  “将军今日累了,早点安歇吧!贱婢没有其它的本事,只是聊解抑骚之术(即今天保健按摩术),愿尽薄技,以侑清梦。”
  宫伎叠掌为之轻轻按摩,自头顶到脚心一一按摩;手所经,骨若醉。既而握指细擂,如以团絮相触状,令宋子仙畅舒体软,妙不可言:擂至腰,口目皆慵;擂至股,则沉沉睡去。及醒,早已天明,觉骨节轻活,脑清心逸,大大有异于往日。
  宫伎早已端来了温水,递上又软又香的湿汗巾,伺候宋子仙吃了早餐,又侍立一侧。
  宋子仙想:这个宫伎温柔大方、行动得体,莫不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是得好好待她!
  (三)
  侯景另一员大将范桃棒,带兵入据宫城以北鸡笼山下的同泰寺。同泰寺是一座面积很大的气势雄伟的建筑群,是以前梁武帝礼佛之地,他曾四次舍身其间,让同泰寺发了大财,因此,寺中积蓄很多,富比王侯。
  要说这同泰寺的财富有多少,还得补叙一段:
  梁主萧衍即位初年尚尊儒学,随着承平日久,江南无事,逐渐荒怠,虽与北方避免不了磨擦,但魏国也是多事,无暇顾及江南。萧衍执政初年的那股锐气荡然无存,却昏昏噩噩,暮气横秋,特别是在筑堰灌寿阳的计划失败之后更是自怨自艾,竟想皈依佛教。
  他下令在京都建康建一座同泰寺,供他弘扬宣讲佛法。这同泰寺位于都城西北不远的鸡笼山上。这鸡笼山在玄武湖以南,是皇家园林华林园所在的地方。
  在宝相巍峨、殿宇弘敞的寺院里,他居然披服缁衣(缁音zī,黑色),扮成一个老和尚,并为自己起了个法号“三宝奴”。“三宝”者,即佛、法、僧也。他要成为佛、法、僧的奴仆,可见得是钻进死胡同不能自拔了。
  出家本来不是将军和宰相的事,因为将军要凭武力平定祸乱,宰相要凭才干治理国家,使社会太平;出家更不是帝王的事,帝王做了和尚,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却说萧衍在都城建康修建了许多佛寺,尤以同泰寺规模为最。萧衍在同泰寺活动频繁,谨按史书叙述于下:
  大通元年(公元527年)三月辛未第一次舍身同泰寺,甲戌还宫。
  中大通元年(公元529年)正月,在宫城开大通门以对同泰寺之南门,取反语以协同泰二字。于是晨夕出入大通门宣讲佛经教义。九月癸巳到同泰寺舍身,公卿以下官吏以钱一亿万奉赎,直到十月己酉日才还宫。这是第二次舍身同泰寺。
  中大通二年夏四月癸丑,幸同泰寺,设平等会。萧衍将学来的佛经教义亲自阐释,大讲所谓 “释迦如来以足趾按地,即成金色世界。”
  中大通三年十月己酉幸同泰寺,亲升法座,为僧众和文武大臣解说涅槃经。十一月又幸同泰寺,升法座为四部众讲解摩诃般若波罗密经义。
  中大通五年春二月癸未幸同泰寺,设四部大会,亲自授予听众金字《般若经》,并题字。   大同元年(公元535年)三月丙寅幸同泰寺,设无遮法会。四月壬戌又幸同泰寺,铸十万银像,并设四部无碍法会。
  大同二年三月戊寅幸同泰寺,设平等法会。秋九月辛亥幸同泰寺,设四部无碍法会。冬十月壬午幸同泰寺,设无碍大会,并赐听众喜食。
  大同十年三月幸故籍南兰陵(今江苏常州市西北),壬寅,于皇基寺设法会。
  中大同元年(公元546年)三月庚戌幸同泰寺,讲金字三慧经。四月丙戌,又幸同泰寺设法会,第三次舍身同泰寺,群臣不得不再次集钱奉赎。是夜,同泰寺遭火灾。
  太清元年(公元547年),东魏攻侯景,侯景求援于西魏,旋又上表梁廷,求以河南十三州归属,壬午授侯景为大将军,封河南王,大行台承制,如汉朝邓禹故事。即使在这战争将起的日子里,三月庚子又幸同泰寺,设无遮大会。梁主卸去御服而穿法衣,行清静大舍,名曰羯磨,以五明殿为卧房,设素木床、葛帐、土瓦器。乘小舆,私人执役,原宫中所用仪仗服饰一概屏除。乙巳,又到同泰寺舍身。这已经是第四次舍身于佛寺了。这却又急坏了文武大臣。
  直到四月庚午,群臣再次以钱一亿万奉赎,皇帝、菩萨、僧众才默许了。戊寅,太子萧纲率领百官到凤庄门(同泰寺院门)奉表,经三请三答,群臣顿首叩拜,如中大通元年故事。丁亥,服衮冕御辇还宫,幸太极殿,如即位礼仪,大赦改元。
  这一次次的一亿万钱从哪里来?还不是搜括而来的民脂民膏!梁主萧衍也知道他的臣下肥得冒油,凑这么点钱不在话下。但,皇帝佞佛,却给老百姓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苦难!何也?为梁主赎身的花费还不是早早晚晚摊到民众身上,哪个大臣肯自己掏腰包?
  萧衍尊俗僧慧约为师,亲自受戒,并令太子王公以下,亦皆尊慧约为师,受戒至五万人。徒然开口谈经,闭口坐禅,京都建康简直成了一座特大的寺庙。
  这萧衍身为天子,一日万机,无端佞佛,反将政事搁起。萧衍原本想提倡信佛行善,国家由此而平安无事,可是事实上,没有一次意识形态大风刮过不带来深重灾难。大奸大佞假借了皇帝的爱好而青云直上,国家实力却在意识形态狂风中每况愈下。单说萧衍这一误,遂使朝纲废弛,宵小弄权。原有的几位有作为的良相周舍、徐勉等又相继逝世,倒使一个大奸似忠、大佞似贤的龌龊之徒钻了空子。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叫朱异的家伙。
  朱异才足济奸,辩能惑主,任官三十年,好话说尽坏事做绝。梁朝有个昏君倒也罢了,又加上一个佞臣,真正病入膏肓了。
  梁武帝萧衍说什么也不会料到,他苦心建造和经营的这座宏伟寺院会闯进侯景的叛军;他更不会料到,这些叛军会将他视为神圣的殿堂肆意破坏糟塌。佛殿里,香、花、油灯、幢、宝盖被扔的到处都是,连那释迦牟尼佛的身上都撒上了尿。藏经楼、斋堂、念佛堂里的宝物被劫掠一空,就连舍利塔十三级上的舍利(舍利:佛教专指高僧火葬后的残余剩骨)也你抢我夺,撒得到处都是。
  那些僧人手捻佛珠,闭着双目,盘坐各处,口中念念有词。只听一僧在大殿西上首的大行普贤菩萨塑像下口中念道:“无边无量佛,消除宿现业,所有刀兵劫,悉皆尽除灭!”
  一位兵士听后哈哈大笑:“去你娘的无量佛,去你娘的宿现业,贼秃避不了刀兵劫,且吃我一刀把你灭!“一刀砍下,鲜血直冒,念念有词的僧人去寻他那普贤菩萨去了。
  一些士兵在寺院一条弯曲的穿堂里走着,简直分不出东西南北,因为这里忽左忽右,实在让这些士兵不知该怎么个走法。忽然,他们听到一阵阵绵密而低沉的念佛声从远处传来,循声扑过去,打开一扇门,见不大的庭院里长着两棵高大的古柏,古柏上缀满了雪,一条小径略显人迹,向内望去,十多位僧人围坐在一个披着紫袈裟的老僧周围,不停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老僧待众僧念毕,微微眨眼曰:“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凡踏我佛阈,不可脏净地!”
  一个叛兵小头目略略听出个大概,对同伙说:“什么佛国佛地,什么净室净地?先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十几个士兵一拥而入,将室中值钱的东西一抢而光,连老僧脖子上的佛珠也扯了下来……老僧闭目连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也!”
  只见这一小队叛兵里出来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对这老僧说:“何为罪过,何为善行,你这同泰寺聚了这么多财富,是如何得来的?还有,你这寺院占着大片的土地,自己不耕不种,却要穷苦人忍饥渴,顶烈日,冒严寒,还动辄遭受鞭打,这算不算罪过?难道你们这些自诩为佛国里的人就如此吸人血吗?“只见老僧一惊,嘴唇动了动,不言声了。这一小群叛兵鼓掌叫好,就听得一人大声吼道:“也叫这老秃驴领教领教我们这军中秀才的厉害!”
  (小说)乱世屠戮
  (四)
  待到侯景急切里再攻台城不下,就立了个傀儡皇帝萧敬德,借以瓦解台城内的军心。继而侯景想把京城附近统统占领,就打起了东府的主意。
  京城东南不远处的东府城,简称为东府或东城,是宰相(尚书省)的公署,是文武大臣处理政务的所在。京城的西南有西州城,简称西州,是扬州刺史的治所,当时的扬州主要是包括京城在内的很大的区域,萧正德和他的父亲萧宏都曾任过扬州剌史。北郊有座幕府山,山上有白石垒,也叫白下垒,所以又叫“白下”,为江防要塞。另外京城东南方向淮水沿岸有丹阳郡故城,加上西边的石头城,组成了以建康都城为中心的城市群。
  梁武帝萧衍时,是城市发展的鼎盛时期,周围各达四十里,东至仉塘和方山,南至石子岗(今雨花台),西至石头城,北过蒋山,成为有二十八万户,约合一百多万人口的大城市。在当时世界上来说,亦是首屈一指。
  侯景已经占领了石头城、白下垒、太子东宫,他现在想办得事,就是在攻占台城之前,攻占建康城郊,扫清四围,使台城成为一座孤城,并且防备梁朝的勤王兵入援。
  先打哪儿呢?当然是先打东府城。上文讲到了,这里是宰相的公署,文武大臣有很多还聚集在那里呢。再说,这东府又邻近豪门朱户居住的乌衣巷。这乌衣巷是王导和谢安的后裔居住之地,如今梁朝的大士族也把府第纷纷建在这里。
  打下了东府城,控制了这一带,一可以抓捕文武大臣(那些在台城里的除外),让梁朝廷削弱统治力量;二可以将此处建为防守阵地,在以后的战争中,发挥牵制援军的作用;三可以控制士族豪门,以利于战争物资的筹措。这侯景还真算狡猾,打下东府,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一举三得。
  侯景在临时营帐传令:
  “子鉴、于庆,你二人各领本部兵马攻打东府。将刚造的百尺楼车也带去。”
  “请天柱大将军放心,一定不出一个时辰就拿下来,您瞧好吧!”
  侯子鉴和于庆显得很激动。因为在这建康城用兵,将士都是巴不得的,打到哪里都是大把大把的金银哪!
  “卢辉略听令,你与皇太子各带本部人马作为第二梯队,如果侯、于二将军顺利攻下东府,东府中的文武百官就交给你们处置了,不用再禀报,由你们看着办好了!”
  侯景所说的“皇太子”,不是梁武帝萧衍的儿子萧纲,而是伪皇帝萧正德刚封的“太子”萧见理。因为侯景刚娶了他妹妹,是他的大舅子;虽然萧见理的岁数比侯景小很多,但萧见理的妹妹岁数更小,这个“大舅子”还是没得说的。侯景下命令时,没有直呼其名,算是给了萧见理一个大大的面子。
  侯景知道,这个萧见理同他父亲萧正德一样,是个十足的泼皮无赖;与他祖父萧宏一样,是个又贪婪又吝啬的家伙,这祖孙三代可真是一脉相承。
  这萧见理还有个嗜好,就是在酒席桌上混闹,不灌醉个把人决不罢休,所以人都畏而远之。他每逢半醉,便议论他人长短,强词夺理;而且对于酒席上的人总不放过,给人家动辄起上个绰号,以侮辱别人为乐事。有人劝他道:“君不闻伏波将军诫侄书耶?随意论人长短,不是君子之为!”萧见理非但不听,反而火冒三丈,大打出手,把劝者弄得头破血流。自恃皇族,又仗着尖牙利嘴,好题绰号,致使好事者成谣;被辱的人身受其玷,焉能不恨!况且萧见理这副德性,早已臭名远播,谁能不远远避开他?
  侯景早知萧见理底细,如今让他出面,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可以往他父子身上一推,这不能不说是侯景的过人之处。
  旧制,太子著远游冠,金蝉翠缨,至冠年加金博山。如今,萧见理为了眩耀他那“太子 “的身份,早已把代表太子身份的东西全穿戴上了。梁朝以前,皇太子原有五时朝服,自天监(天监是梁武帝萧衍第一个年号)则穿硃服(大红朝服),在上省(皇上居处)则乌帽,在永福省(指宫禁)则白帽。再看萧见理,不仅白帽硃服,而且着东宫冕,九旒,旒九玉,金簪导之,第组缨,两玉填之。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许多大臣,包括梁旧臣和侯景的党羽皆偷着笑,谁也不愿意与他接近;他反倒觉得人人敬他怕他,真不知天下还有什么比这更为可耻的!
  东府里此时并没有多少守军,大部分都逃进台城里去了。
  侯子鉴和于庆用百尺楼车钩城,城堞尽落城下,城门亦很快被攻破了。
  萧见理和卢辉略这下子来了精神,一心里要在侯景面前献些殷勤,遂不顾伤天害理,任性自为,只据目前时势,横了胆,昧了心,高声喊:“侯将军、于将军,你们请退后,看我们的了!”
  萧、卢率数千人持长刀夹城门,让东府城内的文武大臣裸身而出。这时,正是隆冬天气,这些文武大臣几乎都是士族出身,哪里受过这种洋罪,一个个颤颤抖抖、哆哆嗦嗦地弯腰低头从两旁穿青袍的叛兵所架的长刀底下钻出城门。城门外站着萧见理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卢辉略。
  “杀!”
  萧见理大吼一声。
  “杀!”
  卢辉略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
  当然卢辉略不是勉强同意杀;他之所以用牙缝里挤出个“杀”字来,是因为卢辉略与侯景一样,对这些士族充满着鄙视与嫉妒。否则,侯景也不会选中他来充当屠夫。
  城门外身穿青袍头戴遮耳棉布帽的士兵,个个成了刽子手,刚刚出了城门的梁朝文武大臣被交兵杀之。所谓交兵杀之,即是说站在左边的杀前面的一个,站在右边的杀后面的一个,简直成了杀人比赛。文武臣僚的头颅就像西瓜一样被削被砍被捅,死者三千余人,比北魏末年尔朱荣围捕杀戮王公大臣还要残忍。
  东府大门外的血由热变冷,在隆冬里成了凝固的血河。
  啊!这“青丝白马寿阳来”,难道就是这么个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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