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顶
文辛
头发莫名其妙的细软了，头皮也就一点一点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顶着这么一圈软塌塌细毛，半辈子雄气一扫而光。
这变化起于十多年前的秋天，因连续担任高中毕业班班主任，那份焦虑非常人所能想象……某日，骤觉头发一绺绺地掉，尚不以为意，心想，如今已是暮秋，老母鸡都换毛，何况吾等高级动物，随它去吧。到次年春上，眼见阿鸡阿狗都兴冲冲地换了新装，而我却落发依旧，心头泛起几许无奈。一日，忐忑着去照镜子，仅有的左边那几根长发，风一吹，偏偏又往左耷拉，好似《封神榜》中魔怪形象。
听人说，具备秃头、蛇眼、鹰钩鼻三种特征的人最刁顽，但我总找不到刁顽的感觉，倒是自卑得不行，特别是新生入学，眼见那些少男少女先是顾眄后是抿嘴哂笑的样子，打心底里感到对不住大庭广众。前些年去北京，在王府井百货商厦，一售货员目不转睛地看我，原来她卖假发套，一打听，价格才150元，心里好一阵躁动，但妻却颇不以为然。想起一句俚语：千人嫌万人嫌，一人不嫌赛神仙。既然妻不以谢顶为憾事，我又要这劳什子干什么？
终于硬挺下来了，却不敢像原来那样潇洒。给新生上课，得先跑几趟教室亮亮相，让弟子们惊讶程度降一降，才敢放心去授课。班长喊“起立”，回礼时，头稍稍一点，尽量缩住脖颈，唯恐“曝光”。
据报载，秃头亦有诸多好处，不少朋友戏謔于我，我也借坡下驴。有次聚会，我自戏曰：我这秃头讲究多着哩！古代史可比“空城计”；现代史叫做“农村包围城市”、“下级服从上级”；若论起个人素质来嘛，更来劲，那可是“热闹的马路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哟！
戏谑归戏谑，可回首间中年已过了大半，这才感觉到岁月的残酷与无情。时间的流逝是看不见的，谢顶也罢，两鬓染霜也罢，莫要妄自菲薄，也许可以用人生的辉煌来抹除心中的缺憾。
原刊于《生活日报》2000年11月16日第8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