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密印象（散文）
最初的高密印象，总是与高密人的大黄牙联系在一起的。七十年代末，我刚入大学时，有两个高密籍同学，一男一女，都是大黄牙。我问他们，为何你们高密人的牙都是黄的？他们答曰：喝氟水造成的！由此而来，我们都知道高密人喝的水含氟量是很高的。当然，经过二十多年的治理改造，大部分高密人已经不再喝氟水了，我那两位同学呢，一个在济南工作，喝的是趵突泉水，当然是换了满口白牙；另一同学还在高密教育部门工作，再见时牙齿也白了许多。
对高密的第二印与张艺谋的《红高梁》电影有关。八十年代中期，城乡都在电影院放映《红高梁》时，大街小巷到处都在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不呀回头！朝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然后你就会联想到高密那满坡满地的红高梁，红的那个醉人啊！再然后你就想到巩莉穿的那身大红袄，那也许就是抗日战争时期高密人的装扮。然而，如今你再到高密来，红高梁已经见不到了，代之而起的是雨后春笋般的新式工厂，满坡遍野种的庄稼，也都是小麦和玉米，偶尔看到几棵红高梁，点缀在那片原野，不免添几分惆怅。
这次到高密来，一方面是公事，一方面也是会会多年不见的老同学。高密的变化令人惊奇，一下高速路，宽敞的马路，崭新的路灯，路两旁还有绿化带，美丽的鲜花在盛开。该市的吴书记带领我们参观了开发区，新建的孚日家纺新厂区，要急行军才能走完整个厂区。孚日家纺集团公司的副董事长，是个女同志，看样子也就四十多岁，一副精明强干的架式。她与孙董事长领导这么一个上万人，销售额过百亿的大企业集团，比战争年代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丝毫不差。中午吃饭时，聊起高密的发展前景，吴书记满面春风地告诉我们：省里制定的山东省半岛城市群规划已经通过了专家论证，高密在青岛中心城市群中居副中心地位。就是说，高密未来的城市建设要向青岛看齐，要作为青岛的辅城。这充分说明高密的区位优势。它毕竟离青岛只不过六十里啊！在高密，我们看到马路都是按六至八车道建的，路两岸的绿化带也有三十米宽。七十年代建设的老水泥厂也被炸掉，要从城区搬走。新建的工厂大都是轻工、生物、机电等高新技术项目。高密的前景是诱人的！这座美丽的凤城，在不久的将来，会展翅飞翔，与青岛这样的大城市相配套。我们聊到了莫言，这位当今最有成就的大作家，他就是高密人，直到现在，他写的小说中，大部分内容是以高密文化为背景的。我给吴书记说，你们可以充分利用莫言的影响，建一个莫言书院，集藏书、研究、创作，教学为一体，也可以叫文化公司。
其实，高密的文化底蕴很深厚。早在五千年之前，就有李家山东龙山文化。商周遗址保存完整。高密之名，早在战国时期就有了。春秋战国时期，高密属于齐国。最著名的宰相是晏婴。早年我曾经专门研究过晏婴，还写过一篇《晏子的用人之道》文章。晏子使楚，不辱使命的故事，妇孺皆知，那是中小学课本上收录的。晏婴在世时，也曾受到过诘难，有人问他，你曾做过三代齐国国相，这说明你不忠。晏婴说，我侍候齐国三代君主，都对他们一心一意，忠心耿耿，没有什么不忠的表现！晏婴的铁嘴是谁也辩驳不了的。周恩来是否从晏婴身上汲取智慧呢？那就不得而知了，周恩来在万隆会议上的表现，多少使我们能看到这位古代先贤的影子。在高密市博物馆，我们看到历史上高密还有很多贤良和仁人志士，最著名的要数汉代的经学大师郑玄。他就是高密市双羊镇郑公村人，曾任汉代大司农。他的博学多才是有名的，他注遍了群经，包括易经、诗经，尚书等经典著作。一生著述甚丰，有百万余言，对后世影响很大。尤其是他开创了独立的学派，即郑玄学派。他在数学、物理学、天文学、语言学等方面，也做出了很大贡献。清代最著称的要数刘墉了。他是高密注沟镇浲戈庄人，过去属诸城市，后来划归高密市，所以这两个市都说刘墉是本市人，高密人说，他的祖坟在高密呢！刘墉是不是罗锅，没考证，不得而知。但刘墉的足智多谋，不畏权势，幽默滑稽，能书善画是有名的。刘墉做过吏部尚书、礼部、兵部尚书，太子太保，在乾隆朝廷声名大振，然而真正让老百姓都知道刘墉的，还是电视剧《刘罗锅》。晏婴、郑玄、刘墉三人称为高密三杰，是名副其实的。其实刘墉的父亲刘统勋也是清代名臣。在博物馆，我还看到一位高密籍吉林大学教授张金梁写的一幅对子：治学永效郑公道，为使长存晏子风。由此可见，这两位先贤对后世的影响。
高密还有三绝，即泥塑、剪纸和扑灰画。小时候在老家每逢过年，都要到集市上买泥娃娃，两手一合能发出“哇哇”叫声。却不知这种民间工艺来自高密，并且集中在聂家庄。他们的先辈是从河北省迁来的，由于高密有种泥，即便不用火烧也坚不可摧。就用它做“锅子花”，后来发展为泥狮、泥马、泥鸡、泥狗。现在已有七十余种。高密剪纸，是祖国剪纸百花园中一朵奇葩。它与天津杨柳青镇的剪纸、苏州市桃花坞的剪纸并称为全国三大剪纸。还算陕西省的户县剪纸呢！我看过作家高建群的小说《最后一个匈奴》，那里边写了一九岁小女孩，剪了一副窗花，是六维的，立体感很强。在欧洲展出时轰动一时。在高密，我看到剪纸这门古老的民间工艺，已经发展为一个产业。家家户户，窗户上、顶蓬上、衣柜上、门楣上、箱子上到处是剪纸。高密妇女们以淳朴的审美情趣，用一把剪刀自由弛骋，剪出了生活之美，剪出了心灵之花。尤其是她们把民间艺术与古典文学联系在一起，赋予它高雅的艺术风格。比如，古典文学中的《西厢记》《红楼梦》《白蛇传》《牡丹亭》都有所反映。三绝中最具独到之处的是扑灰画，在高密大约有五百年历史。扑灰画是用国画方法画的民间手绘彩画。说来难以置信，他们是用柳条枝烧成木炭，再用木炭作笔画在纸上，然后复印到另一纸上，并且可以连续复印。到了清代道光年间，他们又借鉴了杨柳青半印半画的手法，用木刻版印出黑线条，留出脸庞等用工笔的地方，再用手描绘。这种半印半画能够批量生产。既保留了扑灰画造型古朴流畅的特点，又有传统绘画的精致细腻的笔法，有独到的艺成就。他们送我一副扑灰画《踢键子》，画得是一位少女左腿后钩踢键子的场面，把一位少女的神态刻画得维妙维肖。
高密是民间艺术之乡，也是山东省社会文化先进县。作家冯骥才专门来此发掘整理推广这些民间艺术。高密当今较有名气的文学艺术家也不少，除了上面介绍的莫言等之外，比较有成就和名气的还有书画家张朋、单应桂、张建中、王霞等。我把高密现象做了一番研究，认为高密的经济社会发展得益于文化的积累，而高速度发展的经济又使文化得以延续和开掘，文化与经济和谐进步，是未来高密的必由之路。
